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结局(中)
第一百六十五章大结局(中)
蛟龙关外。
玄黑甲胄的两个将军站在最高处,而他们脚下的兵已经牢牢占据了这里。
伪造信件和情况,还试图给谢州雪下毒的姜景言已经被抓起来斩首示众,而那些真的受害士兵们也已经上了药,帛阳公主和那位年轻太医的功勋已经传遍凉州军,感恩之声不绝于耳。
而那些前面还气焰嚣张的雅隆部族人已经被更多健全强壮的士兵扭送着去往俘虏营。
强权和铁蹄之下,从来就只有绝对碾压。
谢州雪沉默片刻,还是语气复杂地开了口。
“真正的仗不在我们这里,我们到底只是解决了关外的那部分。”
“但从今日开始,往后四五代,雅隆部将彻底属于燕朝的版图,四境数十年之内不敢再来犯,臣服后再背叛的后果没有人承担得起。”
闻檀出声。
再冒犯点说……
秾而润的眼尾弧度都软如春波。
皇权富贵、至高权柄于他全是过眼云烟,为了报仇连命都可以不要。
真是天生一对。
他似乎惧怕两个将军正在说话,踌躇不敢靠近,垂着头嗫嚅。
谢州雪是少见知道他身世的人。
他素来不管军务,除了杀人带兵就是完全放权,这种事情直接后退一步,交给了谢州雪来处理。
“我其实真没想过你会过来……为什么?”
“大将军……”
但变故几乎就发生在一瞬间。
“你说便是。”
若是他想,他甚至不是不能争一争那至尊的位置。
但谢州雪已经一句都不想问了。
没有故作的笑意,更没有那些搅乱他太多年、贯穿他整个人生的仇恨。
你怎么知道别人一定会感受得到你这些痛苦?
你怎么知道别人一定会接受你这么扭曲的身世和爱意?
你怎么知道别人一定会替你报这些贯穿了整个燕朝皇室的仇?
这人的的确确是个疯子。
那双藏在盔甲之下的、本来还古井无波的眼突然就泛上了笑。
“这里,这里……关内的农民得以安心种粮,关外将成为燕朝将士的跑马场。”
“你去死吧!”
当然谢州雪深知闻檀的反应,所以这一点她干脆没提。
谢州雪想。
悉数交付。
闻檀睨了那人一眼没作声。
她正感慨,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士兵想要过来汇报。
年轻人的手指虚虚地划过这里。
但这个满腹仇恨、永远在报复和谋杀路上的疯子,出乎所有人意料,在风暴中心、最有可能复仇和拿到权柄的时候离了京。
而这些支撑这个人骨血肉皮拼凑起来,淬到骨子里面的恨,也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生起的爱,就被他亲手了断,献祭似的捧到了对方面前。
“因为有人帮我了。”
吐字清晰,赫然是个戴了人/皮面具的雅隆部人。
所有一切。
“说句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这是你最好报仇的机会。”
谢州雪没做他想,招招手便让他来。
即使是这样近的距离,字句仍然被吹得破碎不清。
燕京和这里的消息传递到底有时差,她又一心沉湎打仗,并没有时时刻刻关注京中局势动态,所以她并不知道现在京中如何,只是看向闻檀。
从闻檀将金吾卫和信物一并留在宫里开始,他就将所有的一切都托付给了姜杳。
她似乎冥冥之中也觉得,另外一个,在京中的那个疯子,也确实会做这些事情。
从前世今生这么多人的恩怨,到他血脉里面的世仇。
那人本来一直低着的头迅速抬起,原本憨厚老实的面容迅速变成了狞笑。
虽然闻檀憎恶极了这身血肉,但这却恰恰是其他人求之不得的所谓“正统”。
关外风大。
那双总是含着不屑和讥嘲的眼睛平静地如同一汪湖。
谢州雪正欲还击,却发现这样近的距离,而那人操纵的不是刀而是几只毒虫!
那虫子跟生了灵智一样,直冲谢州雪的面庞而去。
谢州雪猛然后仰,而闻檀已经迅速挥手。
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捏在手里了那些粉末,竟然这么快就用在了此处。
大片雾状的东西弥散开来,马上要冲进谢州雪七窍之内的虫子几乎是瞬间无力,在谢州雪面前掉落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仰身的谢州雪抽刀的动作迅速无比,毫不犹豫抽刀抹了此人的脖颈。
血线飞溅。
而闻檀的视线已经落在远处。
“这是被操控神智的。”
操控得这么精细,他的主子只能在不远的地方。
谢州雪几乎同一时间想到了。
苏毗兰妲!
两人先后去摸背后的弓弩。
闻檀的动作更快一点。
因为他已经锁定了那人所在的地方。
也确实胆大。
敢直接冒充俘虏,戴着面具被押进来,仍然随身携带毒虫,操控族人刺杀谢州雪和闻檀。
苏毗兰妲也意识到了自己暴露,五指成爪,先后抓了四五个人替她当肉盾,为了躲避弩箭,干脆在地上翻滚不休。
如若是普通的弩箭,苏毗兰妲这一招确实管用。
但这弩箭偏生是闻檀出京之前,姜杳托人送过去的那一把。
“这把我加强过,和帛阳手里那把只能发十箭的不一样,这一把的威力翻倍,而且机动性和灵活性都更高。”
姜杳没有去送闻檀。
她只是送来了她最珍贵的、也是他们共同研究出来,再由姜杳自己改良的武器。
闻檀调整了一下望山,瞄准了目标。
但他脑海里面还是姜杳的字迹。
“望郡王顾惜己身,千万珍重。”
“如若可以……”
扳机被扣动。
弩箭破空而去!
“将苏毗兰妲的命留下,不论到底是不是他人阴谋,报她侵犯燕朝土地、肆意杀害别人之仇。”
弩箭齐发,几乎是炸开了一片箭围成的天罗地网。
苏毗兰妲终于无处可逃。
明明离得这么远,谢州雪和闻檀却仿佛同时听到了血肉破开的声音。
然后他们看着她在血泊里挣扎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囊日塔羌被俘,贡日涅西战死,白兰嘉良斩首,苏毗兰妲射杀,松成悉勃死于牢狱,诃吐鲁生死不明……”
谢州雪喃喃。
闻檀心中也跟着念了一遍。
这些上辈子曾经聚合起来,屠戮燕朝半壁江山、迫害无数人无家可归、尸横遍野的异族罪魁祸首,至此一个不剩,全部伏诛。
两世的、无数血泪和尸身筑成的孽障纠葛,随着燕朝士兵将原本狮旗换成燕朝大旗,兵甲完全入驻,真正全然碎裂。
国破家亡的命运得以扭转。
无辜枉死的冤魂得以安息。
闻檀将目光重新投落回关内。
战争还没有停止,厮杀还在继续。
但他该回去了。
战争确实没有停止。
因为沈梁根本没有想到,那个表面上作壁上观、就没打算如何的游破岳,竟然趁着他们放松警惕,将大部分的兵全部留在了青州交界处,连带着闻檀那个疯子……
一半的精锐凉州军,加上本就训练有素的、“天下兵马三分出幽州”的幽州军,沈家的军队根本就没有一点胜算!
前期沈梁还在拼杀,但很快他就感受到了差距。
这不只是将领之间,这更是军队之间如隔天堑的差距!
沈家已经太久没有训练军队,他快两年的时间都在北境卧底,而沈鎏和沈清评小的小老的老,姐姐德贵妃只顾着经营她的后宫和扶持儿子,根本就没人训练军队!
现在……
现在根本就没可能赢!
越来越多的兵士在他面前倒下。
这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
“说过了!现在太子已经被扣押福宁殿,帛阳公主和梁王已经救下陛下,现在太子和沈家才是反贼!放下兵器,莫要再为虎作伥了!”
游平阙厉声。
“放下兵器,才能找到你们的一条生路!”
那边的军队山呼百应。
“放下兵器!放下兵器!”
他们的声音像是百般训练,连威胁恐吓的声音都整齐划一。
“乓啷”。
“乓啷”!
有士兵抱着头,解开了盔甲,抱着头将兵器扔在了两旁。
“别杀我!别杀我,都是自己人,为什么燕人要杀燕人?”
“我投降,我不想做反贼,我不想没命!”
“我们本来就是勤王,既然你们是保护陛下,那我们也是,为什么要杀我们!”
沈梁心里直直地往下沉。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旦有了开头,军心迅速溃散。
根本没人想要和数量、力量都几倍优于自己的军队对抗!
为什么要在这里同室操戈?
为什么要赔上命去当反贼?
他们也是燕朝人!
沈梁的副将还在负隅顽抗。
“都拿起来刀!你们这是做什么,拿起来刀!”
他神情狰狞,猛然将刀架在了自己一个兵将的脖子上。
“你为什么要解甲,你为什么要扔武器?!”
“都给我冲——呃啊!”
血肉被利器破开的声音是如此清晰。
副将呆呆低头。
自己的胸口探出一个凶恶的尖。
血流如注。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已经轰然倒了下去。
那个兵士估计也没想到,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几步。
“我不是故意……”
“我不想,我不想做叛贼,我也不想和自己人动手……”
他神情恍惚,却反反复复念着那几句话。
“我不想……我不想啊!”
同样的情形发生在每一处。
放弃的,被杀的,崩溃后自杀的。
沈梁心里有数。
军心乱了。
而他已经回天乏术。
从听闻太子出事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了结果。
这是一种气数已尽的无力。
原来废了这么大力气,仍然是无济于事吗?
那又为什么还要继续呢?
沈梁其实拼杀到后来,都不知道游平阙的刀是什么时候架上他的脖颈的。
这位年轻的将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刀锋映亮这两个青年将军的面容,却胜负已分。
“沈大将军。”
“末将还是那句话,该投降就投降。”
似乎前不久,他们好像刚刚有一场对峙。
但当时他志得意满,也在劝游平阙什么。
当时哪里想得到今日呢?
所以沈梁笑了起来。
“将军,当日我劝你,你是不是没有听?”
游平阙的眼神沉沉压过来,并未作声。
“那就行了。”
沈梁轻描淡写。
“你劝我,我也不会听。”
然后他猛然俯身。
游平阙已经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抽刀却全然来不及——
沈梁的喉管直直撞上了游平阙的刀锋!
血同时飞溅在两个人的脸上。
游平阙似乎抬手想要给人止血,却在看到汩汩而出的血的时候迟疑片刻,还是收回了手。
这个出血量……没有必要了。
人活不成。
沈梁仍然在笑。
这位极年轻的辅国大将军嘴一张一合,脱水的鱼一样想要说话,却最终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然后他向后倾倒。
轰然落地。
是日,沈家两万军队反叛,以入京勤王的名头进京,但被留下的凉州军和幽州军截杀,投降一万五千多人,剩下五千多也已然战死,贼首沈梁不敌,自刎青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