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有那么一瞬间,祝水雯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习惯于他向来以解决问题的可靠形象出现,而她只能选择“接受”或是“破坏”,总之,无论怎么想,他都不可能是——

“不行……吗?”

——不可能是像现在这样,微微敛着眼,深幽的眸子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既无辜又落寞。

像是一只在雨夜被淋得湿漉漉的小狗,一步一尾随地跟在她身边,期待她这个好心人能救救它。

她莫名结巴起来:“也、也也……不是、不行啦……”

怎么办,好难拒绝……!

仿佛她若是说出个“不”字,她就是世界上最狠心最残忍最不可理喻的人,良心会被拉去泡进油锅里炸得酥酥脆脆、最后再被小狗一口吃掉。

但是、她好像答应得也太轻易了。

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犹豫个一两分钟的……

——会知道这一点,是有因为,以前也有过零星的几次牵手。

他像是下意识的动作,迫不及待地把手收紧了些。

好诚挚的感谢,但配合着他过分快速的动作,不由得让祝水雯生出些“我又被骗了?”的疑惑。

只是捂手而已!

明明说的是她帮他捂,但最后,被包住的反而是她的手。

而且祝水雯觉得,那应当算不上“牵手”,更像是意外下的肢体接触。因为,在他拉她的时候,还会伴随着“走这边”之类的叮嘱。

但到底是咬了。

他像是要搞学术研究似的,仔细地将她半蜷的手指展开,顺着掌心的纹理缓慢地擦过去,细致地描摹着她软软的肉窝。

尽管什么都看不到,他的头却始终微扬着,好像在尝试在虚空之中捕捉她的视线,唇隐忍地微抿着。

“我怎么了?”

他道:“我怕你会反悔。”

就好像……无论接下来她对他做什么,他都会一声不吭地承受下来似的。

贺雪岐俯下`身,以疑惑的表情明知故问道:“刚才某人心眼很坏地过来咬人,又不准人咬回去——现在给点奖励不应该吗?”

祝水雯开始恼了,想吵架吵赢的心态占据了上风,她口不择言地说:“我为什么要奖励你?”

难道说兔子有磨牙期,她也有……?

但咬这一下后,她还没能反应过来,却听到他的呼吸声陡然重了起来。

即便是盛夏,他的手也比正常温度要更低一些。

但这一次,她可以确定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他一副那么柔弱可欺的模样,她就控制不住地牙痒。

他反问了一句。

看到少年的眼眸骤然亮起来,祝水雯意识到:她好像开启了一个不太应该提的话题。

*

只要一想起来,祝水雯就要按捺不住原地尖叫的冲动了。

说得更诚挚了,但祝水雯的耳根一下子红了起来,一种奇异的别扭夹杂着羞恼的情绪在心口蔓延开,几乎要叫她想把手立刻抽回来。

“你、也不用这样吧……”

还没等懊恼的情绪升腾,少年却已然一口应了下来:“谢谢。”

啊啊啊!

祝水雯的瞳孔震颤起来,她的灵魂一瞬间被完全抽空,直接遗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

——绝对是、蓄意的。

她默念着,但眼睛却有些不敢和他对视,只得垂下眼,盯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

少年的手确实很冷。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过度了。

每次做出这种略显亲密的动作时,少年的态度都显得太过自然了,时机也都太好了——以至于她都无法确定,那些该归类于蓄意,还是单纯的意外。

即便是迟钝如她,也能从那只按在她后腰上的手上,明白无误地感觉到一股几乎要实质化的躁意。

但,那也不怪她吧!

都怪贺雪岐那时候的模样太惑人了。细软的黑发垂落下来,白色的绷带覆着他的眼睛,穿插在墨色的发丝中,时隐时现。

“我怎么了?”他重复了一遍,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不高兴的话,你也可以捏回来啊。”

喂!

她的头顶几乎要冒烟,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为、为什么说得好像要干什么坏事一样……

她的后腰被格外明显的力道所钳制,没轻没重的压迫感彰显着失控的前兆。

很少很少。

她终于忍不住了,红着脸口齿不清地抗议起来。

那件事就不要再提了啊!

她想,也许这就是她一直无法确切地判断“他到底在想什么”的原因。

她本来只是打算在他的额头上贴一下,最后神使鬼差地凑了过去,咬了下他的鼻尖——她发誓,自己咬得很轻的。

以貌取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柔弱可欺”四个字,绝对拓印不到贺雪岐的头上。

那一瞬间,她以为他会把绷带给扯下来,吓得身体僵硬了好一会儿。

但最终,他没有。

他只是环着她,一言不发地调整着呼吸的频率。尽管这个过程不甚太平,他像是安定不下来似的,把她的后颈摸了一遍又一遍,后来又摸索着凑过来亲她的头发。

「……做、什么?」

他嘶哑着声音道:「镇定。」

头发上的红绳被他拽了下来,发丝铺了一肩。

没来得及戴口罩的侧脸被绷带蹭了又蹭,娇嫩的皮肤磨得轻微红肿起来。

在又羞又窘的情绪中,她只能像掩耳盗铃一样地庆幸,天顶的烟花实在太过密集热烈,如此热闹的声响遮掩了她喉咙中无意识溢出的细细呜咽。

然而,在最后,他紧紧地拥着她时,她清晰地听见了,那是比烟花更大的,他嘈杂的心跳声。

*

然后,现在,那段被他扯下来的红绳,系在他的手腕上。

明目张胆到有些过分了!

但在她把视线移开以前,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看了好一会儿,她问道:“你之前的那串……”

那绕了数圈的朱砂手串,不知去向。

如今他的手腕上,除了她绑发的红绳,再无一物。

称不上空空荡荡,但比起之前,似乎又显得太过干净了些。

“断了。”他轻描淡写道。

“哎?”她惊了一瞬,“什么时候?”

“不知道。”

*

其实他是知道的。

在少女咬下来的那一刻,珠串突然毫无预兆地绷断了。

能合情合理的解释有很多,但他宁愿相信:那是因为,它知道自己不再需要它了。

他不是全然的机器,但周遭的环境迫使他早早养成了一个习惯:在必须要过分压抑欲望的场合,他得找一些转移注意力的手段,好尽量保持住冷静的姿态。

那串朱砂是母亲许卉枫替他求来的,为了保佑他身体健康。

于是,他的习惯变成了数珠子。

从一数到一百零八,再从一百零八倒数到一。

如果还未结束,那就把这个过程再重复一遍,再一遍。

有时候他想母亲应该是爱他的,只是爱和恨无法避免地交织在一起,正如她对妹妹许卉丹,也是如出一辙。

有问题的大概是他,因为许卉丹就适应良好。她恨姐姐恨得咬牙切齿,但却又会义愤填膺地为她出头,陪着她一起痛骂贺关友。

她们似乎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爱一个人的深处就是恨一个人,对那人的全部都横眉竖眼、哪儿哪儿都看不惯,但就是不离开对方——这样恐怖的执着,当然能称得上是“爱”。

太畸形了。

不过在少女眼中,更畸形的人也许是他吧。

但是,即便他表现出了让人惊惧的攻击性,对她而言,似乎也只有一个问题值得头痛——

是抱住他,还是……抱住他?

她是柔软的、接纳的,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的温柔,但他沉溺后,只想将她锁进怀里,将这份温柔私有。

谁也看不见、谁也找不到。

她无知无觉,只兀自着急起来:“我陪你回去,再找找,到时候换条绳,应该还能……”

他道:“不需要了。”

那些承载了他太多的负面情绪的朱砂,毁灭在了应当死去的场合。

他得以在腐坏的尸骸上新生。

前提是……

“祝同学,一直看着我吧。”

——或者说,爱我吧。

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喜欢”。

*

“能、不看吗?”

祝水雯小声问道。

她头都抬不起来,手心在微弱地发潮。

太、太热切了,这眼神……

一个人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啊?

——她不理解,她不明白!

实际上,在少年把绷带解下来以后,两个人谁也没主动提,二人之后要用什么模式来相处。

交往吗?也说不上。

即便贺雪岐说了,她大概也会因为不知所措而回绝掉,毕竟她的身份是“祝绯绯”——她实在说不清两个人到底算什么关系。

但还好,他没说。

不过,祝水雯总觉得,自她咬过他一回以后,贺雪岐突然就切回到了正常的状态,恢复成了她熟悉的样子。

就好像他体内藏着一个开关,刚才的疯是因为控制理智的开关跳电了,但她又误打误撞地掰回去了。

——好吧,严格来说,也不是很正常。

他捏了会儿,冷不丁地说了一句:“祝同学,你的手好小。”

——不要突然就开始说怪话!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种程度的胡言乱语,还只是个开始。

紧接着,他问道:“明天能来你家找你吗?”

祝水雯沉默了好一会儿,委婉道:“我家很远哎。”

贺雪岐距离姐姐家,算是隔了有一段距离,不过,姑且还算是在能接受的程度内。

但是,去她家……那就纯粹是在给自己找事了!

贺雪岐道:“可是我想见你。”

祝水雯:……喂!!

“不能来找你的这段时间,我过得很煎熬。明天不能见面的话,我会感觉很痛苦。祝同学,我每一天都在想你,已经想得开始讨厌寒假了。”

请不要逼她现场表演“我聋啦”的绝活!

拜托!拜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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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心把反派攻略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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