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后记·碰杯(五)
第一百二十二章后记·碰杯(五)
“看你还是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有纪对他的反应不以为意,连眉毛都没动半分,“何必自投罗网呢?以你的头脑,不可能看不出我是在守株待兔。”
回来没两天,她就让毒岛桐子与降谷零暗地里释放自己目前所在地的信息,特意住进这间几乎是不可能进行狙|击的卧室里,让琴酒不得不亲自……不,他应当是故意上钩的,而她也心知肚明对方一定会上钩。
能够亲手杀她的机会,琴酒怎么可能舍得错过呢。
“明知故问,你想让我将你当做蠢材吗。”在技巧与反应极高且快、招招致命的近身格斗中,琴酒仍有余裕冷哼出声,“叛徒一个接一个的出现了啊,你以为我不会杀你?黑麦威士忌。”
“哎呀,这话可说的不对,”双手插在风衣兜里的有纪歪了歪头,口吻闲适得仿佛在参加什么茶话或舞会,而非面对在地下世界里也属于顶尖身手的组织Topkiller,“我这个BOSS可没将莱伊列为组织的叛徒,你怎么能擅自对他定性呢?”
“……”那双墨绿的眼睛仅是暗沉沉投来一瞥,连有纪也可以轻而易举察觉到其中极盛的怒意。
这更是使她心情愉快起来。跟着过来的零和研二则一左一右站在有纪身旁,面容却是凝重而严肃,神经高度紧绷着,全身的肌肉都维持在发力的前一刻,视线牢牢紧盯房间里正在交手的二人,生怕主动现身的有纪出了什么意外。
“我知道你想杀我想得不得了,”有纪慢吞吞开口道,“那我就给你一个能杀我的机会,让老天来决定你我的运气吧。”
“——秀一。”她微微笑着喊出正与琴酒交手的那个名字——此刻,双方行动间极快的攻防转变仍在继续,琴酒始终没有抓到机会再开出第二枪——听到有纪在喊自己,赤井秀一连半分迟疑也没有,当即在又一次挥拳被挡下后,借力翻身向后撤出距离。
而琴酒同样没有多余的反应动作,几乎是赤井秀一离开近身范围的下一瞬间,始终握在掌中的伯|莱|塔立刻调转目标,毫不犹豫向着有纪扣动扳机——
一枚远超普通尺寸的12.7mm大口径远程狙|击|弹,如疾驰而过的彗星般穿过晦沉暗夜,以不容置喙的庞大势能击中目标,又随一声钝响后刹那间绽开的连续细碎声音,有纪身边的墙壁上瞬间蔓延出大面积的放射裂纹。
而在这仅有皎月照明的寂静室内,琴酒连动作也停顿了片刻,才以辨不出情绪的视线抬头看向有纪。他的声音仍旧很稳,冷漠而低沉的暗哑中听不出半分痛苦的痕迹,“TAC-50,很大的手笔。”
相当著名的TAC-50,麦克米兰在1980年推出的超远距离狙|击|步|枪,最大有效射程为2000米,甚至拥有在3500米距离下完成击|毙目标的最高狙击实战纪录——而实际狙|杀距离榜单的前五名中,有三名都是用TAC-50打出的成绩,因此它也被赋予了个别名,“爆|头天神”。
琴酒面无表情看了眼不远处仍处于进攻姿势的赤井秀一,又扫过已经用黑色P7手|枪对准他的降谷零,以及伏低身体预备冲刺的萩原研二,最终将视线定格在好整以暇站在原地的有纪身上。
自从见到这个古怪的女人开始,他从来没有在布局及智谋上赢过任何一次。牙关咬得更紧,琴酒依旧只是紧盯着她,在等待那个答案。
空气里的血腥味越发浓厚了,面对神情半点也未动摇的琴酒,她的笑意里逐渐浮起了玩味而戏谑,“以为组织里狙|击能力最高的莱伊站在这里,就不再防备远处会射来的冷枪吗?总是落入老鼠的陷阱,看来你这只猫咪还当得不够合格嘛。”
那把伯|莱|塔此时已跌落在地,方才还紧握它的那只手臂因剧烈的痛楚而微微发颤,被另一只手的五指用力按住伤处朝上些的位置,压迫止血。
若非这枚狙|击|弹在长距离弹|道的偏移下,仅造成了轻微擦过琴酒手臂的结果——那么他眼下就不是损伤极大的切开口,而将成为无可挽回的致命伤了。
“好啦——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就等等吧,他很快就会回来了。”有纪掏出手机编辑信息,点击发送,“正好,你还能和他打个招呼,叙叙旧。”
“我很好奇,能狙|击到这间卧室的高楼位于两千三百米之外,”他再度冷漠出声道,“连我也没有自信能命中目标,莱伊则就在此地。开枪的是谁?”
“你没能成功啊,是我赢了,”有纪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在他沉凝的视线里走了半圈,坐在书桌后的办公椅上——甚至双腿交叠,懒洋洋往后一靠,小臂搭在扶手上的姿态闲散至极,“看来好运不太眷顾你呢,琴酒。”
[砰。]
在声音尚未传入耳中的前隙,腥甜的暗血先一步以极快的速度浸透布料,再自伤口处、自捂紧的指缝间涌出更多,争先恐后的溅落在地板上——此刻,沉闷的雷鸣声才自极远隐隐传来。
叙旧?
身处被围攻的死局之中,琴酒不动声色等待着,任由沉默到死寂的氛围里,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直至有男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有纪,让我过来……”背着吉他盒的人一步迈入敞开的门中,随即便惊讶停在半途,猫似的灰蓝色眼瞳左右扫视眼下这仿佛演滑稽剧般定格住的场面,“这是……”
“……苏格兰,”在有纪向诸伏景光解释之前,琴酒先一步压着怒意出声,一字一顿皆透出咬牙切齿的愤怒,“我早该想到的,被叛徒处决的你,自然也不会有事。”
“不,他确实是死过一次了,”有纪慢条斯理往上捋起自己的袖口,露出手臂向琴酒展示——原本应当是被他开枪射击留下贯穿伤的位置,此刻却平滑光洁,没有任何疤痕,“我也同样呢。”
无论是他人或是自己,对于与枪伤常年打交道的琴酒而言,子|弹击中又愈合后形成的疤痕是人体组织修复的固有产物,属于必然会产生,且绝对无法通过手术完全消除的存在。
他也同样记得自己对准利蕾特手臂开枪的位置,没有任何偏差,当时涌出的血液与破损的衣物也证明枪伤绝对是真实的——更别提对方那时是当着自己的面让人处理的伤口。
而眼下,他所观察到的那处肌肤,无论怎么看都根本没有被子|弹击中过的痕迹。甚至琴酒怀疑他对准那个女人大腿开的另一枪,也如这手臂同样,没有留下任何伤疤。
经验老练如琴酒,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是什么怪物?”
在对方难得流露震惊的目光中,有纪重新放下衣袖,“这么看来,比起那个苟延残喘的乌丸老头,还是我才有资格当这个组织的BOSS吧?”
“像那种连出门都得配备吸氧机,动辄喘三口气,却硬拖着不肯死的蠢蛋啊,我无论怎么看,都没有臣服于他的必要。”她向前倾了倾身体,认真注视着琴酒,“我是认可你的能力,才在那时将你放走的。”
“你想反过来招揽我?这就是你放任我活着的原因?”几乎立刻明白她意图的琴酒嗤笑,“省省吧,那位波本可是日思夜想着妄图逮捕我,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哪怕动用了组织留下的资源又如何,终究只是温室下养成的乖狗。”
降谷零几乎一瞬间就被激怒了,手腕甫一微动,就被诸伏景光按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被对方的故意挑衅影响到情绪。
“别那么急着下结论啊,琴酒。”有纪同样没有对他的挑衅作出半点反应,“我还挺想知道,你到底是对组织本身忠心耿耿,还是对组织BOSS,还是对乌丸莲耶?”
琴酒收敛起表情,默不作声紧盯着她,半掩在银白色刘海下的眼神是晦暗不明。
“我只是发挥了自古以来[下克上]的优良传统罢了,”有纪笑了笑,“既然我有能力成为组织BOSS,我又凭什么不去做?眼下组织在我手中发展得不好吗?”
“它看似面对各国政要公开了,某些成员被剔除出去,经历过大清洗;但另一方面,它又变得更加壮大,行动间更为隐秘,甚至可以从各国的国家层面替我们抹除痕迹,一切无形或有形的资源皆为我所用。”
“说得冠冕堂皇,”琴酒扯了下嘴角,“不过是连你一起成了他们的走狗。”
“嗯?你从哪听来我是国家的走狗?”有纪微微眯起眼,“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好人吧。”
“我既不是黑,也不是红,我不属于任何一种颜色,也没打算成为任何人的附庸。”她站起身,往琴酒方向迈步而去,“我非黑非白、非贤非恶,我有着随心所欲行动的自由,并且拥有能达成这个目标的能力。”
“而你呢,琴酒。你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想效忠强者,成为某人的狗而已吗?”她停在这位Topkiller面前,那双冷淡的、不容置喙的眼神哪怕是由于身高差关系变得自下而上,也依旧显得气势十足。
“那么,比起被我算计到死的乌丸莲耶,你倒不如效忠我,成为我的利刃与猎|枪。”
“——毕竟,能够掌控狂犬的主人,怎么能比他还不如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