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勤王

第八十一章 勤王

第八十一章勤王

好在情况并没有周书禾想象中的那样糟糕。

养心殿议事,她从兵部尚书范大人口中,得知了北狄国内如今的局势。

前世横扫北境的北狄王赫连息,现在还是一个备受打压的王子,而当权者赫连徒没有什么雄才伟略,越境突袭后干的尽是烧杀抢掠的事。美酒美人狂欢一场,同过往大多游猎蛮族一样,等到春暖花开,自会回到他们的草原去。

周书禾指尖轻点扶手:“范大人的意思是,哀家和陛下无需过多理会,只需命镇北军退守关内,任由我边境百姓受欺辱杀伐,如此五个月后便可无忧,是么?”

岁岁端坐上座,闻言有些着急:“母后,朕以为……”

周书禾抬手打断他的话,目光凝在兵部尚书身上:“范大人,您说是也不是。”

被点中的老大臣满头大汗,偷偷看了一眼祁遇,年轻权宦把自己藏在阴影里,看不出态度。

范大人深吸一口气,躬身拱手道:“太后娘娘,倘若今日不是在养心殿,微臣不是您钦点的议政大臣,不知晓赵王欲以给先帝送灵为由率大军入京,那么微臣会告诉您,‘不是’。”

“但眼下情况不同,反贼赵王携六万大军虎视眈眈,而京城三万禁军虽可守住他的兵马,却守不住百姓的安心,倘若连天子脚下都有战事僵持不下,陛下颜面何在!大宁尊严何在!”

他话音落地,内阁首辅王大人也上前一步:“微臣赞同范大人之见,四方军士中只有梁将军那五万兵马可供调遣,攘外必先安内,梁将军必须入京勤王,以保京师无忧。”

雪渐渐下得大了起来,地面尚未积雪,树梢却已裹起银装。殿内众臣面面相觑、无人回应,惹得方才还气势十足的小皇帝有些不知所措,向这一殿上上下下十来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陛下!”她抬高声量呵住一室嘈杂,转头看向一直未发一言的岁岁,等到大臣们陆续缄口,沉默的目光停在天子身上时,周书禾才缓缓沉声开口。

得先弄个摄政王叔当当,过几年再让他的好侄儿禅让皇位。

蛮夷入侵,北方军情刻不容缓,梁广闻讯立刻调转马头,整装待发。

长风不止、阴云避日,他命军旗手打旗语,让六万军士在京郊扎营。

*

赵王大军行至京城附近时,天气十分不好。

周书禾闭上眼睛。

司礼监掌印从阴影中走出来,嗓音低柔,似含着笑意:“既如此,王大人拟旨吧。”

“陛下以为如何。”

他希望京城安宁。

大军出发前,他最后回望一眼,在目眺所不能相及的百里之外,那里是京城。

前世南方百越族暴|乱,京中大臣们说攘外必先安内,后来北方狄人残害百姓,他们还说攘外必先安内,一直安内一直安内,最后安到楚怀章的建承年间,上下内外被狄人一锅端了去。

但御座之下,没有人胆敢觉得滑稽。

岁岁双手放在膝盖上握紧,小小的身子坐在高大的龙椅里,显得有些滑稽。

“若真要放任蛮夷残害百姓,才要问那句‘朕的颜面何在!大宁尊严何在!’”

这些跪在养心殿内嚷嚷着“微臣附议”的老家伙,都是周书禾精挑细选的忠臣,这些人有才干也有资历,镇得住大宁朝堂,自有一番为臣之道。臣子们总觉得自己要以大局为重,却不记得,每一个“大”都是由无数个“小”组成的,今日弃了这个明日便可弃了那个,弃到最后,总有弃无可弃的那日。

“朕以为……”他抬眼直视下方众臣,稚子童声,却出奇的平稳,“朕以为,朕是诸位的陛下,是京城的陛下,却也是大宁北境,那些正在被屠戮欺凌的百姓的陛下。”

攘外必先安内、攘外必先安内,她讨厌这句话。

如今他们还是在说这样的话。

赵王想做皇帝,却也没想着一步登天,虽然他那个皇兄死得不明不白,但楚承延那会儿已经是他唯一剩下的儿子了,得位之正令人难以下手。而朝中虽有几个偏向赵王的世家,但老皇帝死得太快,他们来不及多布置些什么,如今小皇帝已经登基上位,作皇叔的就算带兵前来,也不好直接逼侄儿让位。

半个时辰后,一道由内阁首辅代笔的密旨,被司礼监派人送出宫外,转交给监察院提司谭湘,又指派十余人快马加鞭,把新帝的旨意,传达给潜伏在京城百里外、正在等候赵王入瓮的岭南军。

带兵离开藩地时,赵王急着集结兵马,想着绝不能让楚承延把皇位坐稳,脑门一拍胡诌了个为先帝送灵的由头,行至半路,又觉得这个理由不太好。

若按照流程,藩王入京只能带三百护卫,放在城中半点波澜都兴不起,若是来硬的,又违背了他“得位要正”的初衷,在师出无名的情况下,即使侥幸占领了皇城,也很快会有其他的兄弟叔侄欲要参和一脚。

正抓耳挠腮中,幕僚给他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诛祁遇,清君侧。

先太|祖皇帝圣明,规定朝中若是有奸佞当道,各地藩王均可领兵入京、勤王锄奸,以保楚氏皇朝万古长春*。

可实际上,大宁皇朝近两百年,后面的九代皇帝,没有哪一位会希望兄弟叔侄们以此为由入京“勤王”,一代又一代,他们都在极力降低这条规定的存在感。

如此,祖宗规矩无人胆敢违背删改,却也无人敢于挑战当今权威,久而久之,便被封存在了历史尘灰之中。

而现今,龙椅上坐着的是一位不满七岁的稚龄小儿,皇后出身小门小户没什么可怕的,太皇太后更是病重在床。内是孤儿寡母,外是朝政动荡,皇权把持在声名狼藉的阉党手中,赵王扒开压箱底的天地祖宗条例,发觉此时正是“勤王”的好时机。

京城在望,赵王身着轻甲骑在宝马之上,眯起眼睛,大口呼吸这久违的、属于中央权力的气息。

古今多少龙子凤孙,都只能困在宗室的名头下,悠闲且无望地承受着一代不如一代的诅咒,等待头顶爵位层层消减,而赵王——只有他,能够抬头挺胸,直往龙椅而去。

他耐不住心中豪情,驱马奔袭,扬鞭大喝道:“诛祁遇,清君侧。”

城外铁蹄踏雪,万马齐奔,赵王麾下众将士威声震天。

“诛祁遇,清君侧——”

*

京城已经许多天没有放晴了。

阴沉的云、湿冷的风、时断时续的小雪,像是蒙在人心中的重重阴霾。

周书禾坐在梳妆台前闭目养神,忽的头皮一痛,睁开眼睛就看见寄月眼神游离,做贼似的把梳子上被扯下来的一小簇头发藏在身后。

“……”

周书禾默然:“别藏了,我都看到了。”

寄月心虚道歉:“娘娘恕罪,是奴婢走神。”

周书禾摇摇头,没有怪她。

大概是因为曾经和许多秃了头的行商老板做过生意,从前世开始,周书禾便十分珍重自己这一头秀发,唯恐它们飘零残落。今生更是从年少起便爱之护之,长长的秀发被养得乌黑油亮,就连孕期都没有损伤丝毫,以往寄月要是扯断这些发丝,她定是要扣下她一整日的点心才好。

但是今日……

周书禾自己用手指梳了一下,掌心中留下几缕秀发,仿佛正和她嘴角两侧对称长出的两颗小红痘一起,挑战着她着急上火之下,本就为数不多的耐心。

冬季白天来得晚,天刚亮,祁遇就踏进了永宁宫,见她憋着气的模样,颇觉几分忍俊不禁,笑道:“没事的小禾,人每日都要掉旧发又长新发,本是自然之道,不必挂心,还有你这两颗红豆。”

他伸出手指,虚点他的面颊:“像是盛唐女子点的花钿,艳若桃李、雍容美丽。”

祁遇这样说是瞅准了周书禾就吃这一套,管他浮夸奉承还是真心实意,每次她听到好听的,就能开开心心,不会再觉得焦急难过了。

但今日不是的。

周书禾转头看他,眼中残留着几分微不可察的惶然,她勉强勾起嘴角,又太重了似的,被压了下去。

祁遇心中揪紧,忙走到她身边,还不等问句“怎么了”,便见周书禾侧开眼,微微抬高音量道:“寄月,你们几个先下去吧,我有事要同祁掌印单独商议。”

寄月最是懂她眼色,低头应是,离开前特地关紧了屋门,待殿中只剩他们二人,周书禾再绷不住惊惶,一把搂紧他的腰。

“外面怎么说?”

“什么?”

“外面怎么看待赵王说的话……”她咬紧牙关,把自己的脸闷在他的衣襟里,“大臣、百姓、皇城内外的每一个人,他们怎么看待…杀你的言论。”

祁遇笑着揉了柔周书禾的脑袋,又低下头把下巴搁在她发顶蹭来蹭去,让本就没梳好的头发显得更乱了。

“别担心。”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平静和缓,带着如往常般的笑意:“赵王杀不了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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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哀家和竹马掌印h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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