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江淮已经豁出去脸皮不要,开始赖,不,开始陈述功绩:“臣多年来为圣人战战兢兢,兢兢业业……”

听着江淮在那儿细数往日功绩,庆元帝的脸色逐渐从震惊到嫌弃,从嫌弃到很嫌弃。

在江淮说得口干舌燥的时候,庆元帝冷不丁地说道:“你说的这些,都敌不过一个欺君之罪。”

江淮一愣,飞快地反应道:“圣人,天子一言九鼎,是绝不会反悔的。您方才说,您不治臣欺君之罪了的。”

庆元帝又被气笑了,摇摇头,看向江淮,有样学样的耍赖:“四下无人,我反正不认。”

这下轮到江淮懵了,他呆了一下,立刻跪走了两步,焦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啊,圣人可不能说这种话。”

庆元帝看着江淮,突然就反应过来了,他道:“你今日是算好了一切来跟朕摊牌的是吧?”

江淮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庆元帝,庆元帝看他这幅样子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老东西就是算准了他会因为桑二网开一面的,哪怕是看在这么多年贵妃在宫里照顾朝宁的份上,也会狠不下心的。

“你可知,算计天子的下场是什么?”庆元帝看向江淮,眸中都是审视。

庆元帝姿势轻松地往后靠了靠,缓缓地说道:“你与我不同,我唯有你与秾秾两个孩子,你是长子,就注定这份责任要落在你的肩上。你面对的情况和父皇当年是不一样的,至于哪一种更好,父皇不去评判,你自己应当有个答案。也是世事如此,由不得人挑挑拣拣。今日告知你此事,也是叫你瞧一瞧,君臣之外的东西。”

但今日听到庆元帝说了这样的话,让太子对于他一直以来的认知又产生了一点点改变。

庆元帝其实也并不反对江淮将此事告知贵妃,也一直都没有为难江淮的意思,只是他也要看一看,时隔多年,江淮待江烟是否还如当年一样的兄妹之情。至于以贵妃如今的心性得知真相也不知会作何反应。

倒是太子因为处理政务一直未曾休息,在江淮走后,就被庆元帝叫到了文徳殿,告知了此事。

“还有,之后的事情,你想好了吗?”

庆元帝笑而不语,太子看着父皇的笑容忽然间就好像明白了什么。

庆元帝看着江淮,他当然知道江淮这是对贵妃的愧疚,是这么多年都不怎么相见的愧疚,也是隐瞒当年江绵身世的愧疚。

所以贵妃是江绵生母的事,是注定不能公开的秘密。那也就意味着,‘生母不详’的江绵也不能被桑家认回去,不能落在桑二的名下。

“江阁老那儿,你想好要怎么对付过去吗?”江淮在江家还不是家主,而庆元帝和江淮也都知道这件事是不可能在明面上给一个交代的。

庆元帝和江淮一直谈到了深夜,江淮再从文徳殿走出来时,放下了心头重担,他临走之前还往麟趾宫的方向看了看,然后才被崔吉亲自送离了皇宫。

至于和江烟,庆元帝与她也早有协议,她言明自己死后不入皇陵,至于葬在何处,就选个风景秀丽且离桑二不远的地方即可。

江淮重新跪好,规规矩矩地跪在庆元帝面前,正色道:“臣斗胆,替舍妹求一个恩典。哪怕是今日走不出文德殿,臣也要开这个口。”

公主殿下也是个很八卦的人,但江尚书和庆元帝商谈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公主殿下都困了,直到公主殿下入睡,也没等到江淮从文德殿出来,也就没有及时能得知此事。

“父皇比儿子想象中的更相信江尚书。”太子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感叹了一下庆元帝和江淮之间的情谊非寻常君臣可比。

果然太子得知此事的第一反应就是感叹庆元帝当时和母后是真的大胆,若是有人嘴不严,此事就会成为先戾王攻击庆元帝的把柄,扣一个‘混淆皇室血脉’的罪名,不止是庆元帝,连带着江家,桑家,甚至是跟随庆元帝的臣属都要跟着一起倒霉。

庆元帝也都答应了贵妃,这么多年贵妃在宫中替他打理后宫,照顾朝宁,作为下属,她无疑是合格的。

若当年庆元帝没有登基,只是个王爷,这件事就显得好办很多,可他如今是帝王,贵妃所出若非皇室血脉,为保住庆元帝的名声,整个江家都要被问罪。

太子也很少听到庆元帝说这样的话,似乎在庆元帝的眼中没有解决不了的事,也不会生出这种感叹的话,倒是朝宁更像是会偶尔冒出来一两句这种话的样子。

庆元帝当然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既然他敢做,就一定会做得滴水不漏。毕竟,平白给夺嫡的对手增加一个如此显眼的把柄这种事,恐怕傻子都不会做。

也不知为何,太子竟然从庆元帝的话里听出来了一丝不满,只是太子也没有想明白这一丝不满是从而何来。好在太子也并不是一个会为这些事情困扰的人,很快就把这件事放下,说起今日的目的。

对庆元帝而言,太子就是未来的储君,这件事他是有必要知道的。以太子的品性对于这件事的态度想必也不会非常过激,庆元帝对自己一手带大的太子十分信任。

“父皇今日告知儿臣此事,想来是还有话要跟儿臣说的。”太子很明白庆元帝对他多年来的教导,很多时候上,父子之间的交流没有那么迷雾,都是直来直往,哪怕是一些被庆元帝认为是阴诡手段的东西,都是庆元帝直言不讳地指点过他。

庆元帝掀起眼皮瞧了太子一眼,颌首,“不错,朕希望你对贵妃就如同对待你宣昌姑母一样。她曾经救过你母后的性命,也为朕登基付出了很多,若是她当年执意要死遁,朕也不会拒绝,但你一定想得到,朕当年的局面只会更难。”

太子点头,对于父皇当年艰难登基之事,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贵妃与父皇之间竟也只是单纯的君臣关系,更是父皇在后宫之中埋下的暗棋,还与桑家那位战死的将军是青梅竹马。

太子代入自己想了想,这件事若桑家二将军没有战死,贵妃的生活应该不是被困在这深宫之中。

但是无论如何,贵妃的确帮了父皇很多……如今贵妃真正的身份被太子所知晓,太子突然就明白了有些时候贵妃的一些古怪举动了。

不像是后宫之中高位嫔妃所为,倒像是……母亲的姐妹所为。

太子也想到了贵妃从来不曾让他和朝宁叫过一声母妃,从来都是叫娘娘,至于他,长大了之后,要与贵妃避嫌,也只是尊称贵妃。

这些不同,现下叫太子看来都非常明了了。

“儿子觉得这些话您应该对秾秾说,她对贵妃的感情可比儿子复杂多了。”太子一直以来很关注妹妹,也知道幼时的妹妹有一段时间疑惑为何贵妃不是自己的母后,而贵妃也不让她叫自己母妃。

庆元帝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太子,悠悠道:“你觉得朕今日叫你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太子:……???

该不会这个事儿又让可怜的太子殿下去吧?

看到庆元帝面不改色的样子,太子觉得自己的猜想应该是没错了。

果然,庆元帝打算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太子,让太子去跟公主殿下说明这件事。

太子从文德殿中出来时,天都快亮了,他望了望太阳升起的方向,弯眉浅笑,或许今日之后是父皇对他另一种信任的表现吧。

临田跟在太子身后,也敏锐地察觉出了太子心绪有所变化。

临田跟着太子许多年了,对于太子的性情也有所了解。太子不是一个轻易将情绪写在脸上的人,此刻他却显得好像格外高兴。

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刻,真是少之又少。

也不等临田多想,太子就让他去昭鸾宫等着,等公主殿下醒了之后来东宫告知他。

#

谢宴疏这些日子都在王府里哪儿没去,但京城里的消息他是一件儿都没落下。尤其是跟池国使臣有关的,还有和苏家有关的消息。

计奉每次来报的线索,都被谢宴疏料中,他也不知多少次感他家世子的神机妙算。

不过这次计奉前来,说了一个新消息,说是青玉卫有人来同他接触了。

谢宴疏神情不变,淡淡颌首,“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计奉摇头:“并无其他吩咐,只是青玉卫找属下要了一部分消息。”

“有关梁王府的还是有关世子的。”谢宴疏看向计奉,眼眸之中有着笃定:“应该是褚元墨。”

计奉再无话可说,只能敬佩谢宴疏的猜测也这么准确:“如世子所料。”

谢宴疏抬手捏着剪子,修剪了一下一盆绿梅,只微微地叹了口气,计奉不明所以,可看谢宴疏神色不大高兴,他也知趣地没问。

计奉离开后,谢宴疏放下了剪子,走到书桌前,上面是摊开的一幅画,下面是谢宴疏自己写的注解。

画上是京城景,谢宴疏亲自所作,可说是京城景,倒不如说是一份京城的详略图,上面绘制的详细堪比工部详情图。

谢宴疏抬手拂过梁王府的位置,心中有了一点儿想法,他取下旁边的注解,直接扔到了炭火盆里,火舌卷起,注解就被付之一炬。

谢宴疏将京城景卷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画轴之中,取来火漆,仔仔细细地封口,然后在炭火盆上轻巧地过了过。

“卫原。”

卫原推门进来,外头风雪吹了进来,绿梅盆景所在之处也颤了颤。谢宴疏抬眸看了一眼,把画轴递给卫原,“送到武宁侯府,交给长靖将军,让将军转交给殿下。”

卫原谨慎地双手接过,“世子放心,属下一定亲自交给长靖将军。”

就在卫原要离开的时候,谢宴疏又道:“把这盆绿梅也带出去吧。”

卫原回身,把画轴捆在背上,依言将绿梅也带出去放在了门口的高脚凳上,又左看右看地看了一会儿,嘀嘀咕咕了什么才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倒是谢宴疏听清楚了卫原的话,他说的是这么冷的天,也不知这绿梅能不能熬过这冬日。

谢宴疏轻叹,绿梅本就是冬日之物,又怎么会活不过冬日,倒是整日放在温暖的环境里,反而失了风骨,会没了性命。

谢宴疏阖眸倚在窗边,望着窗边的雪,过了这个年节,藩王们都得返回驻地了。也不知,今年梁王是否还能留在京城。

谢宴疏自问也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梁王世子有异之事,公主殿下想必已经察觉了。至于太子,以谢宴疏对太子的认识,想必也不会是蒙在鼓里。

但也不知为何,谢宴疏总觉得有些不安。

谢宴疏想着他知道的消息,也不会天真地认为梁王世子和苏少淮私下往来只是为了自己的一点儿交情。有什么交情,需要私下秘密往来呢?

有些私交不足为奇,可不为人知的私交就多少有些叫人心生疑窦。

圣人呢……谢宴疏不由得想到了庆元帝,他自记事起就对这位帝王十分好奇。在祖母的口中,庆元帝身为皇子之时就足够聪颖了,否则的话,不会从一个废妃之子成为皇后养子,更不会在皇后亲子尚在时,就凭着本事让先帝立他为太子了。

这样的一个帝王,会对身边的危机,视而不见吗?

这一点,谢宴疏不明白,也没法明白。但易地而处,他如今尚且不会视身边的危机如无物,帝王就更不会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

“世子,宫里来人了。”

谢宴疏思绪被打断,门外传来了小厮的声音。

谢宴疏敛住思绪,起身走了出去,门口竟然是崔吉。他愣了一下,随即抬手行礼,“见过大监。”

崔吉对这位谢世子很有好感,加之也是公主殿下看重的人,也免不了对他客气几分:“谢世子多礼了,今日老奴奉圣人旨意,请世子入宫面圣。”

谢宴疏颌首,“是,大监,但请大监稍等,容在下更衣。”

崔吉笑着应了:“好说,世子请便,老奴等着。”

谢宴疏歉然一笑,转身入了里屋,小厮引着崔吉去了正厅。

这崔吉刚到,容王就来了,并容王妃一起。

“崔大监,您来了,倒是本王有失远迎了。”容王笑着同崔吉说话。

崔吉对谢宴疏有几分好感,但对着容王就没有那么好感了,只是面子上的功夫也不能不做,他笑着同容王寒暄:“王爷客气了,咱家今日奉圣命前来,并非王爷失礼。”

不得不说,容王虽然人品不佳,但他容貌远胜旁人,哪怕是龄近中年,依旧是形貌上佳。

此刻他闻言,便拱手一笑,“不知大监所为何事,本王能否帮得上忙。”

容王妃也在旁,附和:“大监不如坐一会儿,先喝杯茶。”

崔吉笑了笑,拒绝了:“咱家圣命在身,用茶就不必了。”

容王面色一僵,很快又笑了起来,正想缓和一下气氛,恰巧谢宴疏便已经出现在正厅门口了。

谢宴疏见容王夫妇在此,面不改色地同崔吉道:“有劳大监久侯。”

崔吉一改方才冷淡,笑意吟吟:“世子客气,既是好了,便随老奴入宫吧。”

谢宴疏颌首,跟着崔吉离开了王府。

倒是容王看着崔吉对谢宴疏如此客气的模样,他心中也生出了一点不可思议:“崔吉为何对他这般客气?莫非,朝宁公主真的看上了他?”

容王妃心头一颤,她袖子里的手死死地捏住了自己的锦帕,面上装作惊讶,又带着点儿替谢宴疏高兴的意思:“若得公主殿下青睐,亦是喜事,王爷,不高兴么?”

容王轻飘飘地看了容王妃一眼,笑道:“我高不高兴的,也不重要,倒是王妃你不太高兴啊。”

容王妃掐了掐自己的手指,露出个笑容来,这次多了几分真切:“王爷误会了,妾身怎么会不高兴呢。那可是圣人的心肝宝贝,谁人敢置喙公主殿下。”

容王盯着容王妃的笑容看了看,陡然一乐,“王妃啊,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容王妃一愣,紧接着容王继续说道:“我高不高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让他高兴。”

容王妃倏地看向容王,“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容王道:“你身为他的继母,自然是要为他的终身大事做主。公主殿下这门亲,太贵,咱们王府高攀不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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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难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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