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我老婆全世界第一爱我！◎
“哪一场地震？”
夕棠声音带着极易察觉的颤唞,好似触碰到深及灵魂的恐惧。
一眼就能看出：她在害怕。
牧归泠定定站在那儿，鸦羽般眼睫覆住墨黑瞳眸，看不出情绪。
就好像,关于那场地震的记忆，对他而言无足轻重。在褪色的记忆中翻找一番,才轻描淡写给出答案。
“十一年前，岚市大地震。”
“你十一年前在岚市吗？”夕棠听见‘岚市大地震’几个字,手不自觉手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微弱的疼痛，被记忆里巨大的恐惧彻底覆盖。
“其实，我也经历过那场地震。当时我在学校的医务室,被困在倾塌的废墟底下。没有光亮,过了好长好长时间,也没有人来救我们，幸亏……”她越说，声音越颤唞地越厉害,仿佛随时会哭出来。
假如没有周渠挡在自己身前，为她撑起一片天地，夕棠恐怕会死在十一年前。
一座城市就那么大，他们也许在某年某月，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擦肩而过呢？
牧归泠却敛起目光，极力否认，“没有，不可能的。”
她还没有缓过神，现在的思绪有些迟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牧归泠对自己的曾经，了解的过于详细了。
“好嘛，我知道啦！都怪我家里，保护欲太重。”夕棠瘪瘪嘴，徒然生出些许遗憾。
他欺骗了夕棠。
可是，死了以后，怎么办呢？
正如牧归泠说得那样，夕棠确实没有时间，接触其它学校的人。
大概是命运终于垂怜他一次，让牧归泠因祸得福。
牧归泠握住她肩膀，用了晃了晃，打断回忆中的噩梦，“别再想了。那场地震已经过去十一年了，灾后重建早已经完成。如果回想起来会让你觉得痛苦，就把它彻底忘记吧。”
牧归泠虚虚眯起眼睛，恢复原本的模样，轻佻且戏谑，“大小姐你呀，一直就读私立名校，平时无论去哪里都有司机接送，节假日还有保镖陪同。怎么会跟我这样的人，产生什么交集？”
啊啊啊！夕棠心里崩溃地呐喊：你找的话题真尴尬！
即使已经过去十一年，每次触碰这道疤，当时的痛苦依旧那么清晰。他被压在废墟之下，肋骨断了好几根。脑子已经木了，流失的血液正在带走自己的生命。
牧归泠病情稍有好转后，牧柏川征得本人同意，办理好战友遗孤的收养手续。为他改了‘牧归泠’这个名字，带到国外接受康复治疗，并开始新的生活。
她该怎么办呢？能活着出去吗？
牧归泠奇迹般的苟延残喘，度过人生中最刻骨的九小时十四分，他们才终于等到救援队，拿开挡在头顶的水泥板。
指尖顺着疤痕，缓缓游移，撕开那段血淋淋的记忆。
他命如草芥的人生，无论死在哪里都不可惜。
只是每次触摸，都会觉得难以启齿。
顷刻的死亡并不可怕，眼睁睁看着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流失,才最让人刻骨铭心。
那场大地震之后，夕棠由于惊吓过度，断断续续昏迷了半个月。出院第一天，她立刻在学校里寻找当时救了自己的男生，这才找到同样受伤住院的周渠……
牧归泠施施然转过去，依旧保持背对门口的姿势，定定站在那儿。听见‘咔哒’的关门声，他才动了动身体，反手触碰背后狰狞的伤。
情商0分！社交能力-100分！
“哎呀，就当我没说过吧。你快点换衣服啦，我先出去直播！”夕棠一溜烟跑走。
后来牧归泠才有机会争取到留学生的名额，再次与夕棠重逢。
牧柏川常年在国外做生意，接到电话以后，立刻放下手边工作赶到牧归泠身边，为他联系最好的医生。
成年之前，夕长安总是对她保护过度，连逛街都让保镖跟在身边。
那是她唯一一次，感觉到人类的渺小。天灾当前,死亡会平等降临在每个人身上。或许是她,或许是身边的人。
养父工作非常忙碌，一年到头见面次数屈指可数，更不用奢求什么父爱。但是养父为牧归泠提供了优渥的物质条件，让他能够系统学习音乐，考入海外最好的艺术类学府。
整个世界渐渐离他远去，变得模糊，唯有女孩的呼吸和颤唞是清晰的。
“对不起，我太害怕了，所以……我好丢脸。”夕棠双手捂住脸，转过身，不想被他看到自己丢人的样子。
每次呼吸都触及他灵魂深处的意志，让牧归泠挣扎着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挥之不去的噩梦被驱散，夕棠思绪缓缓从那场灾难中抽离。无措地瞥了他一眼，又受惊般收回视线。
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多次联系他的母亲，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后来通过周边的关系网，辗转联系上父亲昔日的战友牧柏川。
她没有那么坚强。如果当时只有孤零零一个人,根本撑不到救援人员到来。
“夕棠！”
但是喜欢的女生在面前绝望地哭泣，悲怆地哀求，抱着他无望等待死亡的记忆，怎么可能彻底遗忘？
被救出去时，生命已经进入垂危状态。
墨黑的眼眸冰冷萧瑟，一片肃杀。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忘记关于地震的事，没话找话，“哎，既然你十一年前在岚市，我们可能早就遇见过。”
详细得仿佛他亲眼见证过那段岁月。
基于种种原因，身上留下这道疤，牧归泠没有丝毫后悔。
伤痛和死亡无法带给他恐惧。
夕棠疑惑，“为什么不可能？”
黑暗、死寂、窒息交杂在一起的绝望,夕棠此生不愿再回想。
它像一条蜿蜒的蜈蚣，爬在牧归泠背上，时刻提醒那段肮脏的往事。
——其实，地震那天，牧归泠因为打架被自己的学校停课。
他失魂落魄的一路跟随夕棠，来到学校。
内心不敢见光的隐秘欲念叫嚣作祟，促使他偷偷翻过私立学校的围墙，潜入夕棠的学校，暗中窥伺她的日常。
地震发生时，其他学生忙着逃跑。夕棠因为身体不太舒服，躺在学校的医务室。
医务室附近是盖到一半的新教学楼，层数很高。最上面几层的砖块和钢筋都没有固定。在剧烈的摇晃中，全部砸在医务室楼顶。
教职员没想到医务室还有学生，慌乱中，只顾着组织大家远离医务室。只有牧归泠从角落里蹿出来，逆着人群，义无反顾跑进去，其他人拦都拦不住。
他闯进医务室，见夕棠吃了药躺在那里，睡得昏昏沉沉。
牧归泠还没来得及把她叫醒，屋顶就因为不堪重负塌了下来。
情急之下，他没有办法带熟睡的女生跑出去。眼看着断裂的水泥钢筋摇摇欲坠，千钧一发之际，牧归泠抱住她钻到床底下，死死挡在夕棠身前……
这些旧事，牧归泠打算永远埋藏。
也许，夕棠知道自己是当年救她的男生，会为此感动，或许还会顺理成章接受牧归泠的感情。
但是牧归泠没办法开口。
拯救公主的人，既不是高贵的王子，也不是勇敢的骑士。
而是一个心思龌龊，见不得光的——
变态跟踪狂。
他应该如何坦白呢？
——既然夕棠提起那段地震，会觉得痛苦的话。
牧归泠披上外套，拉好运动服的拉链，遮住自己背上贯骨的伤疤。
从现在开始，他会当做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轻飘飘揭过人生中最沉重的十一年。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夕棠已经是他合法老婆了。牧归泠不想通过曾经一点小恩小惠，逼迫夕棠爱上自己。
有条件的感情，虚假而脆弱，勉强到手也没什么意思。
他要让夕棠爱上现在的牧归泠，原原本本，彻彻底底。
.
夕棠已经回到镜头前，独自与网友们尬聊了三分钟，从午饭吃什么说到晚饭吃什么。
一直聊到大后天的午饭，牧归泠才姗姗来迟。
“你来啦！”夕棠起身迎过去，两眼放光。恍若看到天使降临，救她一条狗命。
“嗯，找衣服费了点时间。”牧归泠难得穿一次运动服，意外的合身。
他个子高，手长脚长，穿运动服丝毫不拖沓松垮，反倒有种阳光矫健的感觉。元气满满的夕棠贴在他身边，笑颜明媚，既养眼又格外般配。
【牧归泠救救你老婆吧，喜糖妹妹快把自己尬死了~】
【00你换衣服居然比嫂子慢那么多，公主更衣吗你？】
【居然是同款运动服，未曾设想的道路，感觉他们两个好纯爱啊。】
【情侣装，运动服，妥妥的校园CP穿搭。00和喜糖好配好有CP感，什么都嗑会让我营养均衡。】
【嗑！都给我嗑！真夫妻为什么不能嗑？他俩不止颜值很配，还有最萌身高差，甜妹接吻要踮脚是我最大的萌点~】
接吻要踮脚吗？
夕棠瞥见弹幕里的虎狼之词，低头瞧瞧牧归泠的大长腿，又抬头瞧瞧比自己高出一截的海拔，终于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身高差的问题。
由于在家里直播，两个人脚上都穿着拖鞋。
夕棠净身高一米六七，身材比例很好，看起来比实际高一些。
之前跟周渠在一起，为了迁就他的身高，夕棠买高跟鞋都不敢选超过五厘米的。有几次穿礼服裙配平跟鞋，还被造型师取笑了。
如果跟牧归泠站在一起的话……
夕棠偷偷用余光瞄他的唇线。
唔，确实要踮起脚尖才能接吻。
夕棠偷偷用手比划，感觉自己就算穿十厘米以上的高跟鞋，也不会冒犯他的身高。
等等！
夕棠用力摇摇头。
我！为什么要考虑！跟牧归泠接吻的细节！！！
疯了吗？
“想什么呢？”牧归泠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饶有兴致打量她。
“没有！”夕棠打了个激灵，暗暗警告自己：醒醒！
假夫妻而已！接什么吻！
直播间观众越嗑越起劲，甚至原地冒出一小撮CP粉，热热闹闹为他们两个取CP名。
夕棠视线飘来飘去，落到屏幕上，猝不及防瞧见五花八门的cp名，哭笑不得。
“啊这。安牧夕我就不说什么了，泠棠是什么奇奇怪怪的CP名啊？我可以拒绝吗？”
【哈哈哈哈哈！嫂子你是我的嘴替，人家新婚夫妻送入洞房，我们小夫妻送入灵堂（bushi】
【安牧夕哈哈哈哈哈！@安慕希，快打钱！】
【哈哈哈哈棠妹好沙雕~本来想看看牧归泠和他老婆有多难嗑，结果被喜糖宝宝甜到了。我诚心想做CP粉，求求大佬们想个好听的cp名吧！】
镜头背后的工作人员，也意识到节目快开拍了，两位嘉宾还没有正式的CP名。节目播出后，官方势必会进行双人营销，没有CP名很不方便，总不能每次都买两个大名的热搜吧？
资深恋综员工讨论一番，提议道，“两位老师觉得，泠夕怎么样？心有灵犀的意思，寓意很好。”
牧归泠没有直接表态，将决定权交给夕棠，“夕棠老师，你认为呢？”
“泠夕，我觉得可以啊。”夕小棠接受能力良好。
废话！经过‘安牧夕’和‘泠棠’的洗礼之后，难得听到这么正经的CP名，还要什么自行车！
她正要同意之前，下意识多看牧归泠一眼，感觉塑料老公似乎想说些什么。
夕棠戳戳牧归泠的胳膊，“哎，你有更好的意见吗？”
“也不算意见。”牧归泠随口提了一句，“风月，夕棠老师觉得如何？”
牧归泠为她写下的《悄悄》，最后一句歌词是‘纵我化作千风，不可逐月’。
可惜，除了牧归泠本人，没有人联想到这个层面。
“风月？”夕棠琢磨这两个字，毫无头绪。就算夕棠的‘夕’指傍晚，勉强能跟‘月’画上等号。牧归泠的名字单独拆开，‘泠’指的是‘水’，跟‘风’完全不沾边。
现场工作人员把‘牧归泠’和‘夕棠’名字拆开重新组合，排列各种可能。甚至考虑了生肖属相风水五行，死活想不出跟‘风月’有半毛钱关系。
不过，既然顶流都开口了，哪有反对的道理？
主持人圆场，“不如综合大家的意见，叫风月泠夕。听起来更有意境，怎么样？”
“好听！我接受！”风月灵犀，夕棠喜欢这个名字。
牧归泠表态，“听她的。”
直播间不知道谁带头，路人和部分妈粉带头刷‘风月灵犀，百年好合’。铁血毒唯发出反对意见，但是因为没有统一的队形，看起来不如人家有气势，竟然被压过去了。
转眼间，一个小时的直播进入尾声，dokidoki大挑战结果出炉。
主持人统计各个直播间数据，遗憾地宣布，“虽然夕棠个人的心跳波动排第一，但是牧归泠实在太稳了，心跳数据全程没有什么波动。再加上你们答对的题目只有七道，所以本次dokidoki心跳直播的冠军，是张泽野和漫漫的爱豆CP！恭喜他们获得第一张热恋卡！恭喜~”
主持人为了制造节目效果，故意刺激他们，“真是太可惜了！热恋卡相当于《循环热恋》的国王牌，能够跳过不喜欢的游戏关卡，或者命令导演组或者其它CP做一件事。”
弹幕不禁惋惜。
虽然有牧归泠‘扯后腿’，但是凭夕棠一个人的心跳波动，也能排到第二。
张泽野和漫漫明显做过功课，默契问答总共答对八道题。如果牧归泠没有跳过最后一道题，就能和他们打成平手。
风月灵犀直播间观看人数是最多的，爱心和心碎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结果却没有拿到热恋卡。
稍微有点胜负欲的人，肯定很难接受这个结果。
主持人最后才说明热恋卡的用处，明摆着煽风点火，让他们俩遗憾没有拿到热恋卡，互相甩锅埋怨。
夕棠却丝毫没有怪牧归泠的意思，眼睛亮亮的问节目组，“热恋卡好厉害啊。除了直播以外，还能得到吗？”
“当然。每期节目积分第一，或者好嗑度第一，都能得到热恋卡。友情提示，好嗑度指得是观众认为好嗑与难嗑的相对数据，如果最多观众认为好嗑，更多观众认为难嗑，也拿不到卡。就比如……”
主持人扫了眼他们直播间的数据，无声暗示：比如你们这种情况。
十个人觉得好嗑，五十个人觉得难嗑。牧归泠的铁血毒唯实在太强，不愧是顶流粉丝。
恐怕风月灵犀这组CP，永远拿不到好嗑的热恋卡了。
夕棠点点头，“所以，每期节目有两张卡。”
《循环热恋》总共录制六次，加起来12张卡。
五组嘉宾分12张卡，那不是人人有份？
经常与高定、限量打交道的夕棠：突然觉得没那么值钱了。
“想要吗？”牧归泠问。
夕棠诚实地点点头，“想要。”
“下次给你。”
“好啊~”中二少女燃起胜负欲，“下次，我们一起加油！”
直播间还没有关闭，观众们恰好看到最后一幕，不仅感慨：
嫂子情绪真稳定，一点都没有追究迁怒的意思，从始至终没有抱怨牧归泠稳如老狗的心跳数据。
其他组男嘉宾，就算结婚十年，面对爱人的撒娇和亲昵，多少会有点浮动。
牧归泠毫无波澜，换做一个敏[gǎn]的女孩子，早就玻璃心碎了一地。
出现这样的结果，别说恋综观众，某些唯粉都开始对夕棠有好感了。
直播流程全部结束，夕棠被江海潮叫过去，讨论主题曲的进度。
另一位工作人员来到牧归泠面前，负责回收心跳手环。
牧归泠望着夕棠跑远的方向，漫不经心摘下手环。
工作人员特意瞧了眼，发现夕棠离开后，牧归泠心跳数据又变回60左右。
[当场表演一个心脏骤停.jpg]
同样的情况出现两次，总不能是手环恰好在夕棠离开以后故障吧？
难道说，整整一个小时的直播，牧归泠全程保持心跳加速的状态，所以才看起来最平稳？
工作人员难以置信，却蓦得想起：牧归泠出道至今，保持平均每月一场的频率开演唱会。有时候行程紧张，一个月内连开三场万人演唱会。
对于歌手而言，演唱会需要巨大的专注力和体力，否则无法在台上保持三、四个小时完美状态。牧归泠对自己要求那么高，私下肯定常常做运动，锻炼身体。
运动不仅会强健身体，还会增强心肺功能。据说专业运动员，每分钟心跳甚至维持在五十左右。
以牧归泠的体力和身体素质，基础心跳一直维持在八九十，倒显得不正常。
工作人员想通这些，错愕地看了眼牧归泠：难道你呆在老婆身边，随时保持心跳加速的纯情少年状态？
不是吧不是吧？
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看透了真相吗？
牧先生，你娶这个老婆有点费心脏哦！
“怎么？”牧归泠盯妻之余，匀给他一丝余光。
“牧老师。”工作人员试探地问，“您刚才为什么不要求直播组，单独测一次基础心跳？”
假如有了基础心跳60的参考值，dokidoki比赛就算没有夕棠，风月灵犀也能稳稳的第一。
牧归泠也不会被观众质疑：你到底爱不爱自己老婆？天然渣！
秘密被人发现，牧归泠没有丝毫窘迫，反而大大方方表示，“我故意的。”
“为什么？”工作人员百思不得其解。
牧归泠亮出夕棠的心跳波动图，得意洋洋炫耀，“你瞧，夕棠老师是单人赛道的第一。”
工作人员：？？？
懂了。
牧归泠纯粹是为了证明：我老婆全世界第一爱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