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金不换。
第三十三章金不换。
楚云柏会管吗？
答案是肯定的。江枫想都不用想。
三年过去,容慧琳都有了这不是自己孩子的分寸感，楚云柏还没有。甚至恋爱都要跟他报备……江枫无语。知道的是做过一段时间兄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找了个爹。
但又不是真的爹。楚云柏只比他大三岁，他不确定对方对这件事的接受度。
郑泊羽看他不说话,眸光一闪：“这么怕他啊？”
江枫：“……”
“谁怕他。”他条件反射地反驳。
“怕也没事啊,不丢人。”郑泊羽道,“你被从小管到大的嘛。不过我确实建议你不要搞突然袭击。要不然楚云柏说不定真能做出甩支票让你对象离开你的事。”
江枫欲言又止。
对着江枫，他和邓月香说话总是小心翼翼。像是在面对什么易碎的瓷器。
车上，他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脑子里想的都是楚云柏对他出柜会是什么想法。一直到江父连叫了他两声，他才回过了神。
有点上心但不多。
这是什么八点档。
“小夕那丫头，我让她别告诉哥哥她非憋不住。你工作那么忙还要操心我的事，太累了。”他这么说，语气里有些自责的意思，“早知道我和你妈就瞒着她了。”
说完这句，他不再犹豫，径直下了车。郑泊羽在后面喊了他几声，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开着车走了。
莫名其妙似是而非的挑逗，虽然是这人的惯有作风……但是次数也太多了。还有频繁地找他聊天，约他出来吃饭。江枫的心中隐约浮现了一个想法，但他到底没有经验,又毫无自恋的品质,心中犹疑不定。
“有病去治。”
江枫理直气壮。
江天远信以为真，叹了口气：“累了吧。”
他想说楚云柏也没这么□□……
郑泊羽还要再说,江枫已经警觉了起来：“你干嘛老关心我性向的事。”
反正他是没见过谁追人要靠这种方式来挽回的。
他也算是工作上的事。
江枫蓦然抬头,像是受惊了的小动物。
他耸了耸肩,道：“我就是想请你帮个忙。之前那个玩笑……我心上人不乐意跟我复合,我想和你假扮情侣,看看能不能气到他。”
他没这个心思。
明明不是他的错，他这么说，江枫心里也不好受。主要是，他知道江天远和邓月香是真的这么想，觉得耽误了他工作和休息，麻烦到了他。
主要是实在碰不到他看得上的人。
和江父收拾完要带的证明材料打车去嘉灿的时候，他还有些心不在焉。
他们很熟？
这两天类似的意思他们表达过很多次，江枫也不太擅长安慰这样的长辈，只好干巴巴地用同样的话安慰他：“我还好的，这些事都是律师在想办法，我也不懂。”
可爱。
刚刚的怀疑烟消云散,他没好气：“你无不无聊。”
江枫：“……”
“到底谁啊。”他顿了顿，问。
“没事爸。”他说，“刚刚在想工作上的事。”
*
虽说最后闹了个乌龙，但是郑泊羽的话江枫还是听进去了一些。
江枫回过神。
江枫：“……”
“小枫，怎么了。”江天远有些忐忑地问他，“哪里不舒服吗？”
“被你发现了啊。”他慢悠悠地道。
郑泊羽观察他的神色，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打了几下，突然笑了。
“不过你真的不考虑我的提议吗。”他兴致勃勃,“你看啊,这明明是双赢。我俩谁也不损失什么。我可以追到我老婆，你呢，可以趁机试探楚云柏对你出柜的态度。反正就算他真的反对棒打鸳鸯，我俩也不是真鸳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郑泊羽想。
这算是江枫见他最上心的一次。
“再说吧。”他道,“我现在又没在谈。”
“不告诉你。”郑泊羽懒洋洋地道,“反正跟你一样是个小爱豆,娇纵得很。”
楚云柏是他上司。
郑泊羽虽然玩得花,但分得清楚性和爱。
他眯着眼,脑海里浮现出了他和郑泊羽重逢之后的情形。
换做往常，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是今日，就在江枫已经收回了目光之后，江天远犹豫了一下，突然伸手轻轻拍了拍江枫的手背。
他显然不是会表达的性格，老实木讷的人一辈子或许都说不出一个“爱”字，更不用说用动作表达亲昵或者安慰，江枫能感受到他动作里的些微的僵硬。
但是他还是坚持把这个动作做下去了，粗糙带茧的掌心覆盖手背，是细腻的温度。
江枫怔住了。
他整个人都有些僵，坐在原地一动没动。江天远拍了两下他，就很快地把手收了回去。他的脸上还有些不自在的羞赧，大约是为了缓解这种陌生的情绪，他很快地开了口。
“累了就跟我和你妈说。”江天远絮絮地道，“你妈一直跟我说，小枫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我说，孩子省心，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让孩子辛苦。”
他开头还有些结巴，后面就越说越流畅。
江枫默默地听着。
片刻后他才道：“没事……爸。不辛苦，真的。”
恰好车子停在嘉灿门口，江枫佯装付钱，别过眼深吸了一口气。几秒后平复心绪，才扶着江天远下了车。
-
楚云柏在门口等他们。
江天远的腿脚好得差不多了，他坚持要自己走，楚云柏和江枫就跟在后面。
江枫一直没说话，楚云柏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江枫摇了摇头。
楚云柏没说话。
等江枫从思绪中回过神，才发现他们之间已经沉默了很久。楚云柏没回应他那句“没什么”，侧脸上去面无表情，总之不是高兴。
江枫：……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真的没事。”
“你每次说‘没什么’，总是有点儿什么。”楚云柏淡淡地道。
江枫哑然。
这确实是他的口头禅。或许是呆久了心有灵犀，他看楚云柏的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是他走之前一天。
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了楚云曦的存在，楚云柏打电话过来祝他生日快乐。他的嗓子有点哑，被楚云柏听出来了。楚云柏问他怎么了，他说哥，没什么。
那是他最后一次叫楚云柏哥哥。
他并不知道他离开之后家里发生了什么，楚云柏后来在过国内呆了一周，临走的时候来找过他一次。只不过那次他没上楼。
江枫在二楼窗口看到了他的车，夜色浓重的晚上，车灯像是唯一的星火。
他猜楚云柏有段时间应该是恨他的。恨他唯独对他的不告而别。要不然三年后第一次见面，他也不会那么冷漠。
他心绪复杂，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片刻后道：“这次真的没什么。”
江天远已经被助理扶着进门坐下，他扯了扯楚云柏袖子，让他慢点。
这个小动作让楚云柏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江枫跟江天远做了个手势，跟楚云柏一起走到了走廊稍远处，然后把江天远的话简单说了一遍。
“所以真的没什么。”他道，“只是爸一般不说这种话，我还……挺惊讶的。”
楚云柏顿了顿。
“我之前见过江叔叔几次。”他道，“叔叔阿姨确实都不太善于表达。”
“我知道。”江枫说。
从前在楚家，容慧琳照顾他们比较多。她性格直率又孩子心性，宝贝乖乖张口就来，妈妈爱你这种话更是不要钱地往外倒。他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长大，刚到江家的时候确实很不习惯。
有的时候，他甚至会想，他的亲生爸妈是不是也不欢迎他。只是相处时间长了一些，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是不想相处还是不知道怎么相处，他还是能分辨的。
“以后时间还长。”楚云柏拍了拍他的肩。
江枫“嗯”一声。
然后他想起了什么：“不生气了？”
楚云柏一僵。
*
江枫看着他的表情，刚刚的情绪通过倾诉得到了释放，已经暂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蠢蠢欲动想要作的心情。
他说：“拉着个脸，我欠你钱了吗楚总？”
话音落下，他思索了一瞬。
好像真欠了。
楚云柏显然也想起了这一茬，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他有些无奈：“我也没说什么。”
之前在天台是逼江枫。说那些话的同时他也难受，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第二次。
“对不起。”他说。
江枫冷哼了一声。
两人一起进了房间，听律师跟江天远讲处理方案。
楚云柏找的律师确实是经验丰富的律师，而且人也很和善。等律师走之后，江天远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对着楚云柏不停道歉。
“谢谢你啊小柏。”他感激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费用这些……”
“小枫已经给我了。”楚云柏道。
他倒是不准备要。
江枫说不要就不跟他和好到天荒地老。
十九了威胁起人来还像个小朋友。
“不不不。”江天远道，“怎么能让小枫来。”
“他性子急。”楚云柏笑了笑，“那天刚出家门就来找我了，问我有没有认识的律师。这也是他的心意。”
江枫瞥了他一眼。
说起这种话来倒是人模狗样的。
江天远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看着江枫的眼神更愧疚了些。不过他也知道这里是楚云柏的地方，打算和江枫出去说。江枫自然不愿意，胡诌了一句：“爸，我还有事。”
江天远信以为真：“啊？”
江枫看楚云柏。
“他有工作。”楚云柏冷静地接过他的话，“叔叔，我让司机送您回去。”
江天远被助理搀扶着，只好往外走，临走时又叮嘱江枫有空回来吃饭。江枫答应了之后，他才离开。
等他走了，江枫才终于松了口气。
“那我先走了。”他道。
“等等。”楚云柏叫住他，“晚上跟我回去吃个饭吧，妈想你了。”
江枫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
回楚家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这回江枫已经没了第一次来那种百感交集的心境。
一家人在饭桌上一起平静地吃了顿饭，然后就碰上了刚赶完通告回来的楚云曦。
他最近在打歌。成绩虽然不算大爆，但对于新人来说已经十分亮眼。江枫听了，质量还是挺不错的。后续宣传跟上应该热度会更高一些。
不过乍然在这种场合看见楚云曦，江枫还是有些尴尬。条件反射就要站起来。楚云柏面不改色地按了一下他的腿，示意他别动，江枫……
江枫这回真跳起来了。
楚云柏：“……”
“怎么啦小枫？”容慧琳也有点紧张。
江枫结结巴巴：“他……他刚刚碰我腿。”
玄关处的楚云曦差点被鞋子绊倒，一脸震撼。
容慧琳和楚凭也一脸震撼，楚云柏深吸了一口气：
“江枫。”
容慧琳不满蹙眉：“你凶小枫干什么！”
楚云柏：“……”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也没人真觉得楚云柏是在欺负江枫。只是这样一出，最艰难的开头悄然而过，大家再坐下来一起看电视就变得自然而顺理成章。
楚云柏看着一旁嗑瓜子的江枫，压低了声音：“故意的？”
江枫无辜。
还真不是。
腿根是他的敏[gǎn]带。楚云柏一个直男动手的时候不注意，他是真的条件反射。
楚云柏还要再说什么，江枫赶他：“去，给你弟弟倒点水，他刚唱了一天歌嗓子肯定渴。怎么一点眼力见没有。”
楚云柏无奈。
不过他看着一旁专注地看着电视安安静静的楚云曦，还是站起身去了厨房。
容慧琳在追一本狗血剧，一家人都宠她，陪着她一起看。楚云曦看得专注，猝不及防被递了一杯水，吓了一大跳，然后才小声道：“……谢谢哥哥。”
他接过水杯，楚云柏顿了一下，说了句“没事”，然后坐回了原地。
一集看完，容慧琳终于从剧情里回过了神。楚凭已经去了书房办公，只剩下了几个小的。
容慧琳惆怅地叹了口气，然后开始跟他们聊天。
从楚云曦的专辑问到江枫的回归，两人都耐心地答了。容慧琳想到了什么：
“对了。”
她吩咐管家：“小枫正好来了，把小郑白天带的的礼物给我拿过来。”
江枫眼皮忽地一跳。
*
郑泊羽带过来的是两对袖扣，楚云曦和江枫一人一对。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给容慧琳和楚凭的礼物。所有人里唯一没有礼物的是楚云柏。
楚云柏神色淡然：“无所谓，我跟他有仇。”
容慧琳嗔了他一声：“说什么呢！”
江枫咳了一声。
他接过那对袖扣，上面的雕刻是凤凰的模样，做工精致，价格不菲。
楚云曦没想到自己也有份，懵了一会儿悄声问他：“小枫，这是谁啊。”
其实他身边就坐着楚云柏，但他似乎更习惯找江枫说话。江枫意味深长地看了楚云柏一眼，然后才道：“是跟家里有生意往来的一个哥哥，你以后应该会见到的。”
楚云曦前三年都在国外，以他对楚氏的了解，之后很快，家里应该会给他专门举办一个酒会。郑家作为世交，郑泊羽应该会来。
楚云曦似懂非懂。
他拿到的图案是一丛青竹。竹节挺拔而精细，十分漂亮。郑泊羽在这事上总是滴水不漏，要不然也不会风流成这样那么多人还趋之若鹜。
楚云曦显然很喜欢，看了又看，然后小心地收起来，再盖上盒子。
这个动作被楚云柏看到，他沉默了一瞬，脸色更难看了。
江枫幸灾乐祸。
他问容慧琳：“泊羽哥哥今天来干什么啊？”
泊羽哥哥这个称呼拖长了音调，又甜又腻。
“来看我呀。”容慧琳笑道，“你还真是跟他合得来，从小就这样。”
她想起了什么，顿了顿，又转向楚云曦，“小曦，过段时间你就会见到他了，泊羽这孩子虽说人圆滑了些，但总的来说还是挺正的，可以交个朋友。”
江枫心想。
嗯。
挺正的，光天化日车震的震。
他决定一会儿再跟楚云曦提点一句，以免这只纯洁的小白兔掉进这个大染缸。
正琢磨着，他就听到了容慧琳的下一句话：“对了小枫，泊羽说今天中午和你见过，还让我转告你，说他不着急，你欠他的那顿饭什么时候还都行。欠的什么饭呀？”
江枫一口水呛在了喉咙里，咳得撕心裂肺。
-
楚云曦匆匆拿了纸巾过来的时候，江枫还在咳嗽。
他的脸咳得通红，让楚云曦都有些无措。容慧琳更是急忙过来帮他顺气：“哎呀怎么了这是？”
没怎么。
要死了……
江枫痛苦地想。
他自欺欺人地咳嗽，仿佛这样就注意不到一旁楚云柏陡然看过来的眼神。
但是咳嗽总有尽头，他总不能真的因为被呛到而被送到医院。
半分钟后，他终于消停了下来：
“妈，这个……”
“嗯？”
“就是我之前跟他吃了一次饭。”他结结巴巴地道，“所以我欠了他一顿。”
容慧琳做算术题，然后疑惑地道：“他之前请你一顿，你还他一顿。但是今天你们又吃饭了，说明这顿还是他请客哇。”
江枫：“……”
对于这件事其实他也挺困惑的。
不过讲了几句，他也冷静了下来。
不就是被楚云柏知道了回消息的是他，有什么大不了的。用郑泊羽的话说，是楚云柏他自己想歪了。关他们俩什么事。
这么一想，他彻底冷静了下来。又跟容慧琳聊了几句，就起身告了辞。
楚云柏跟在他后面。
两人一直走到地下车库，江枫说：“行了，我打车，你回去吧。”
楚云柏未置可否：“我送你。”
江枫失笑：“你司机当上瘾了吧。那让陈叔送我，可以了？”
楚云柏没说话，上了驾驶座。江枫心说不是吧总不至于真的当真了，只要也上了副驾驶。车子开出去，是小区里静谧而安宁的夜景。
江枫想了想，觉得这种事情没什么要让楚云柏刻意误会的意思。主动开口解释：“中午信息是我回的，因为他在开车。他跟我说了，没泡你们公司的人，你不用担心。”
楚云柏还是不说话。
江枫懵了：“你不会不信吧？”
楚云柏在偏僻地方踩下刹车。
他问江枫：“这是你们第几次一起吃饭？”
语气倒是很冷静。
但是特意把车停到路边这件事很不冷静。
江枫揣摩着他的想法：“……两次啊。”
楚云柏的脸色缓和了些。
“第一次是那天见面之后，他打我电话要和我一起吃饭。”江枫道，“然后后来他找了我几次，我没想到他会特意来公司堵我。本来今天我想买单的，但是他买了。”
楚云柏：“……”
他确认：“他找你很多次么？”
江枫：“啊。”
“多少次？”
“……这我怎么记得清楚。”江枫道，“就，挺多次的。”
他顿了顿，“是我的问题，我说好了请他吃饭，结果一直没兑现。”
楚云柏冷笑一声。
江枫：“……”
大哥你几个意思啊。
楚云柏深吸了一口气：“少跟郑泊羽来往。”
江枫其实本来就不打算和郑泊羽多来往，但是楚云柏这么一说，他的逆反心立刻起来。
“不要。”他道。
楚云柏被气笑了。
他闭了闭眼，勉强压抑下自己的情绪，试图好好跟江枫讲道理：“你知不知道三年前他就喜欢你？他的私生活怎么样你应该有数，小枫，听话，你们俩做普通朋友我没意见，走得太近绝对不行。”
从小一起长大，他太了解郑泊羽了。这个人心中是不存在羞耻心这个东西的。当初江枫只有十六岁，还是郑泊羽弟弟的存在，他都敢动心思，更何况现在。虽然江枫只说了只言片语，但他已经可以从中百分之百确定，郑泊羽这是还没放弃。
别的不说，郑泊羽也不是没工作的人。他手底下同样管理着家族企业。如果不是有心思，何必天天追着江枫跑。
江枫本来张口就想说话，他想说郑泊羽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三年前是三年前，但是看着楚云柏被气成这样，他突然顿了顿，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郑泊羽当时玩笑似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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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不敢管你，有一个人肯定敢。
楚云柏还在等他的回答。
他的神经紧绷，要不是还没和江枫聊完，他早就已经打电话给郑泊羽了。
再套个麻袋打一顿也不是不行。
他面无表情。
然后，他就听到江枫慢吞吞地开了口：“为什么不行。”
“浪子回头。”江枫望天，“……金不换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