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千年功成就
”记得那会儿,老子在穆山山脚之下,正在一间小客栈中歇脚,天色已晚,客栈外风雨大作。客栈年久破旧,被山中寒风一吹,层层朽木发出格格响声,挂在屋檐下的煤油灯摇摇晃晃,吱吱作响。老子独自一人坐在窗边饮酒,望着屋外电闪雷鸣,照亮远方山岭,心中微微有些感怀。
老子替蒙古人办事,到那时已然有将近四年,期间南宋军队节节败退,各处城池接连失守。老子心中隐隐知晓此事与老子不无关联,但心中却不愿多想,以免生出愧疚之情。可即便知道我的举动有万般不是,但我已然泥足深陷,便是想要脱身赎罪,只怕为时已晚。此刻望见凄风冷雨,虽然心有感触,但想起妻儿,不禁又感谢老天待我不薄。
就在这时,木门推开,一位身穿蓑衣之人走了进来,那人抖去身上雨水,环顾客栈,见到我正在自斟独饮,眼中流露出惊讶之色,随即他看清我容貌,发出惊呼之声,往我桌上一坐,脱下蓑衣蓑帽,老子定睛一看,立时惊喜交集,原来这夜行之人正是老子多年未见的义兄周行天。
周大哥拉住我的手臂,喜道:‘兄弟,真是太巧了,不想在这荒僻地方见到你。看来今天我运气不坏,咱们今夜谁都别睡,非要好好聊上一宿。’
我自然乐于遵命,于是吩咐小二端上几斤好酒,咱们用大碗来喝,顺便聊聊这些年发生之事,一时之间,感慨万千,只觉有说不完的话,边说边笑,相谈甚欢。
周大哥笑道:‘兄弟,我多年未曾闯荡江湖,这些日子刚刚有空下山,谁知偏偏就遇上了你。你这些年闯下好大的名头,江湖之上听了你的侠名,都是连连赞叹,我走到各处,都有人向我打探你的消息哪。’
我微微一笑,谦逊几句,问道:‘义兄,你那宝贝儿子呢?他现在怎么样了?神功练成了吗?’
周大哥一拍大腿,大笑三声,说道:‘托兄弟的福,我那孩儿的功夫现在已经练得差不多啦。这千年以来未曾有人做到的事,偏偏被我周行天办到了,魔神知道我周行天的功劳,定然欢喜的很,说不定此刻已然寄宿到孩儿身上。将来我带我儿子返回神教,给大伙儿一瞧,这教主之位,只怕他逃也逃不掉啦。哈哈哈哈。’说完这话,顿时又愁眉苦脸,叹道:‘不过这教主也没什么好当的,我倒希望他太太平平的当一名普通教众,暗中庇佑我神教兴旺昌盛,神火不熄。’
我见他如此喜悦,心中自也替他高兴,可突然之间想起自己神农山庄的千年大计,一时感到茫然无措,心想:义兄多年之前也曾犯下滔天大罪,可他不依不饶,迎难而上,终于功德圆满,一扫昔日阴霾。他是有大智慧大悟性的人,本非我这等俗人可比,但以他为鉴,我又为何不试试炼制这神农天香草呢?
义兄见我脸色彷徨,问我有何心事,我将心中的念头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他叹道:‘我先前陷入魔障深渊之中,行事恶毒,有如妖魔,这等举动,自然为天下人所不齿。但我狠下心来,非但未曾就此放弃,反而痛定思痛,决定用亲身孩儿来练功,经过这十几年的苦心忍耐,终于得偿所愿。兄弟,如今我也不来劝你,只是想说:若要逆天而行,必要先违逆自己的心意,若非如此,魔神定然不会降下恩惠的。’
突然之间,我想起亲身女儿,冒出一身冷汗,暗想:是啊,义兄坚毅果敢,胆大心细,用自己的孩儿来做施针之人,我段南豹为何便不能这般做呢?毕竟那是我自己的孩儿,若有任何不测,老天爷最多惩罚我一人,万万不会波及到旁人。
我想起我的妻子,心中万分怜惜,但那念头在我脑中如蚂蚁般不停咬啮,很快便侵蚀了我的神智,让我变得固执残忍,六亲不认。我抓住义兄的手,将我的计划向他说了,咱们两人当时都有些疯癫,他非但不来阻止我,反而盛赞我有常人不及之坚忍。只要我下定决心,他定然会助我一臂之力。
后来我才知道,义兄的头脑此时已经有些不太清楚了,他将儿子留在山上,自己独自下山办事,等回到山上的时候,儿子几乎已经饿死了,若非他内力深厚,只怕抢救不过来。但当时我与他谈话之时,只觉他言语中极有道理,被他这么一劝,我立即也深陷入怪圈之中,心中羡慕他功德圆满的事迹,只想:这等机会千载难逢,而老子偏偏在此时养下两个女儿,这定然是天意使然。
咱俩不敢耽搁,于是夜行千里,来到开平,返回我妻子的居所,她住在江堂王的府邸中,护卫重重,戒备森严。但我和义兄两人何等功夫,趁着深夜潜入房中,她丝毫不觉,正在沉睡之中,我叫醒妻子,对她说:“蝉妹,这位是我义兄。’
她有些惊慌,不知我发什么疯,为什么将陌生男人带到她房间里。我立即安慰道:‘莫慌,莫慌,我义兄乃一代大侠,武功绝顶,决定将一身神功传给我们的两位宝贝女儿,这等福缘,寻常人便是几世都修不到,咱们的小心肝运气不坏,小小年纪,便能占尽天下好处,从此非但美貌如花,而且武功绝顶,将来定然比她们爹爹有出息多啦。’
她听得莫名其妙,但知道我行事诡秘,又对她和女儿爱若性命,犹豫片刻,勉强答应了我的请求。于是我轻轻抱起女儿,周大哥朝我妻子点头致歉,咱们两人随即飘然而去。
我与周大哥来到我一处隐秘宅子,我列出清单,让周大哥帮我外出寻找这些珍贵药材,而我留下来照顾两位小娃娃。这些药材大多都留在神农山庄之中,老子虽然身边就有一些,但大部分还需要将药材采集之后细细炼制。
开平离神农山庄极远,但我知道左近就有一处隐秘的药庄遗迹,周大哥轻功了得,为人又极为精明,他去了三天三夜,终于将所有药材找了回来。老子又花了三天时间熬制种种药材,终于将所有事宜准备就绪。
老子看着躺在襁褓中的女儿,心中有些不忍,但见到义兄为我如此操劳,一时间心肠又刚硬起来,义兄与我细细研究了炼制神农天香草所需的种种步骤,义兄针灸之术天下无双,立即便想出该如何应对这些千变万化的局面。
老子将药物敷在我的大女儿身上,她哇哇哭叫,手脚乱动,不停挣扎。老子脑中无数情绪纷至沓来,顷刻间恐惧之情竟难以抑制。周大哥见我如此难过,忍不住劝说:‘此时反悔,为时未晚。’
老子摇摇头,咬紧牙关,说:‘动手吧。’
周大哥将银针缓缓刺入我女儿身上,在几年之前,我曾经细细研究过这针灸之术,此刻也依旧记得。只不过周大哥的针灸手法可比我高明千百倍,即便我女儿身子颤抖不休,他总能准确将银针刺入她身上相应穴位之中,银针绕着她的身躯连成一片,她身上鲜血淋漓,看上去极为可怖。但我搭她脉搏,知道她并无大碍。
随后我将她抱入沸水之中,一颗心狂跳不止,仿佛随时会炸裂开来。又仿佛能体会到她身上的痛楚一般。她安然无恙的在沸水中泡了几个时辰,时辰一到,我立即将她从水中抱了出来,周大哥翻看经书,开始着手准备接下来的步骤。
初始几步较为顺利,但之后便越来越艰难。我精通药理,而周大哥针术出神入化,而且我们皆是当代高手,每当出现异状,两人齐心协力,总能顺利将我女儿抢救回来。有些步骤乍看之下简直不可思议,此刻回思,依旧不寒而栗。到最后一步,居然要将我女儿的鲜血放光,用药物炼制之后再重新输回。周大哥见了之后冷汗直冒,说这针灸之术乃玄天伏魔功上所记载的最高明的秘法,用体内真气替代血液运转,这神农天香经与玄天伏魔功当真是天作之合,只怕是天意让咱俩相遇,方能找出炼制这药物的法门。
此番施针,对准的穴位皆是些极为罕见的奇穴,这些穴道与普通穴道相差极其微小,普通银针已然无法生效,唯有将内力化作气针,深入体内,方能奏效,这门功夫普天之下唯有周大哥会,而且即便会这门神功,找不准这隐秘穴道也是枉然。
周大哥动作缓慢,小心翼翼,以他如此功力,额头上居然汗光点点。老子替他擦汗扇风,运内力助他稳住心神,就这般针灸了整整一天,才终于大功告成。
当咱们完成这最后一步的时候,我大女儿身上忽然冒出阵阵奇香,这香气似乎具有无上神效,我一闻之下,只感到心旷神怡,昔日种种最美好的回忆立时涌上心头,脑中灵感无限,困扰我多年的一些武学难题顿时引刃而解。
周大哥也瞠目结舌,似乎被这香气夺取了魂魄。过了半饷,他回过神来,叹道:‘周某生平从未闻过这等香气,仅仅在这一刹那间,这香气令我茅塞顿开,昔日种种困扰也皆不再萦绕胸中。而这香气又绝非迷幻药物,对身体毫无害处,绝不至于令人成瘾。这便是神农天香草的作用么?’
老子忽然蹦跳起来,呵呵大笑,仿佛疯了一般,周大哥见我这般模样,也与我一道傻笑起来。咱俩搂作一团,笑得差点儿抽筋,足足笑了半天,方才渐渐冷静下来。咱们并非被药物迷住了魂魄,而是经过一番苦难折磨,终于完成了这不世奇功,于是欣喜若狂,似乎成了两个全天下最幸福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