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后营养伤
贾氏听到伍子胥不想去,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逃亡。王宫肯定派来了禁军卫督办,配合擒拿,一旦不配合,肯定要拔剑相向,突围中自然危险重重,加上夜里城门关闭,要冲出城外,难如登天。
但她也清楚自己丈夫的性格,足智多谋,又意志坚定,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坐以待毙,所以,她自己不能成为累赘,要放任丈夫去闯。
“夫君,不论你做何选择,妾身都无悔嫁你。”
贾氏越是这样通情达理,伍子胥越是心里难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夫妻在房内常谈起的誓言,眼下却无法兑现了,眼眶有些湿润,暗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贾氏见状,强颜欢笑,对丈夫劝道:“父兄之去,怕是凶多吉少。伍家之劫,也在所难免。你身为大丈夫,含父兄之怨,家族之难,如割肺肝,何暇为妇人计耶?夫君可速行,勿以妾为念!”
伍子胥听了娇妻贾氏的一番话,她的义无反顾,她的无怨无悔,让伍子胥心中感动又愧疚,大丈夫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如此年轻貌美,十八芳华,就要陪着伍家株连殉葬了,实在红颜薄命。
伍子胥张开双臂搂住了娇妻,泪眼婆娑,轻声道:“我立即写下休书一封,若是伍家有不测,你可拿出休书,从此断绝与伍家关系,或许可保住性命。”
贾氏闻言,脸色一变,在古代,被婆家休妻,可是一件十分羞辱之事。虽然事情从权,或可保全性命,但是名节受损,怕是她一辈子都不会抬起头来。
“不,我生是伍家人,死亦伍家魂,夫君不可轻辱我!”
“傻瓜,我对你,爱之都不及,谈何轻辱,这是临时保命之法,时候紧迫,来不及说了!”伍子胥松开妻子,转身出房,留给了贾氏一个伟岸身影。
他没有注意到,此时的贾氏,眼里噙着泪花,两弯细细柳眉犹如远山含黛,满面悲戚之色,就像一朵凄艳迷离的断肠花,在夜下绽放又凋零。
这是她最后一次见丈夫,望他最后一眼,旋即,她用素手抹掉眼泪,带着几分坚毅神色,解下腰间的绸带,转身回房。
……..
伍子胥匆忙到了父亲的书房内,取下木架上悬挂的那把楚王赐下的龙渊剑(后世为龙泉宝剑),打算作为突围防身,然后利用桌案上的墨宝,提笔匆匆写下几句话,作为一份休书,要休掉自己的娇妻贾氏,割断彼此关系,好保住她年轻鲜活的生命,以图日后团聚。
当他赶回妻子房间时,不见了贾氏身影,呼唤也无人应答。进了内轩,只见一道倩影躯体悬挂半空,静悄悄地没有了动静,自缢而死,玉损魂消。
“秀娥——”
伍子胥悲痛万分,吼了一声,上前抱住妻子的腿,把她从悬挂自尽的绸带上卸下来,但是身体已凉,没了任何呼吸。
那股生死别离的伤感,痛彻心扉,让伍子胥泪流满面,紧紧搂住妻子的尸体,强忍着不大声哭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这是一位忠贞刚烈的女子,一位让他疼惜敬爱的发妻,就这样自缢了,不让他有后顾之忧,坚定了他的复仇之心。
此时的伍子胥,痛心不已,不肯松开那逐渐失去温度的香软玉体。
“二公子,人已到齐,该走了。”
房间外,传来仆人吴莨的轻唤,外面的亲信家将武士都集结完毕,带足了兵刃和装备。
可吴莨唤了三声,都不见应答,他走进房内,看到伍子胥正抱着少夫人的身体,一脸痛苦表情,顿时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眼下形势危急,可容不得在这里悲痛了。
“二公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伍子胥从悲怆中恢复过来,眼神冷漠,站起身把贾氏的尸体放在了床上,轻轻呢喃一句:“来生,我们重聚,再做夫妻!”
说完了这句,伍子胥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脸色没有任何表情,大悲之后的大定,冷漠的可怕。
“走!”
伍子胥提剑出来,接过包裹,挎在了肩上,在院子内看到了二三十个面孔,都是平日里自己养在家中的亲信武士,可以跟着自己杀出去。
这个春秋时代,权贵者养士成风。作为游侠门客,如果是主子昏庸或者做了对不起属下的事,才能选择离去;否则这些游侠剑士是不能背信弃义,临危逃走。
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这正是春秋时代勇士们的生动写照,他们对自己地性命尚且视如鸿毛,却极其重承诺,如果你背叛了主人,会名誉扫地。
“楚王昏聩,令尹费无极奸臣当道,陷害我父与太子谋反,要擒拿我父子三人,甚至还会株连伍家。这个仇怨和屈辱,我不能咽下,尔等随我突围出去,离开楚国,天下之大,自然有我容身之地!”
伍子胥做了一个极短的动员,陈述利害,说出当下危局,免得这些人没有心理准备,待会出去杀敌,缺乏士气。
众人闻言,也都对楚王和费无极相当愤怒,自家主子受到迫害,相当于自己受辱一般,感同身受,大义所在。
“我等誓死追随二公子。”
“立即出发!”伍子胥不想再耽搁了,带人从宅子的侧后门潜行逃出去。
伍宅前堂,宫里使者祀槐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实在等不及了,对着伍尚喝问:“二公子伍子胥何在?”
伍尚见拖不下去了,预料时间差不多,二弟也当离去,淡淡一笑:“他走了。”
“走了…….哎呀,不对,是出逃了!”宫廷寺人脸色大变,透着公鸭嗓喊起:“来人,给我包抄太傅府,擒拿府上所有家眷,但有抵抗着,格杀勿论。”
“喏!”随行的宫廷禁军侍卫,纷纷手持长戈,拔出利剑,开始抓捕府上的伍家人。
顿时间,太傅府内鸡飞狗跳,哭闹成群,一片喧嚣和惨叫声。
噗噗噗!
刀光乍现,寒芒划动,有的禁军侍卫,开始杀戮了。
顷刻,伍家的太傅府内血腥之气散开,伍尚睚眦欲裂,却被侍卫死死按着,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