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夜逐

十三.夜逐

趁这一瞬,那人骤然朝店内扔下一颗轰天雷,随即破门而出。

见他逃走,顾襄当即提剑追去。

店内仅剩的几个灰衣人失了头领,已经四下逃窜,江朝欢也一剑破开战局、掠身而去。

此时已近子夜,原本就被那人驱赶肃清的街道更是空无一人。此夜月色疏朗,洒在寂静的街巷上,一地清辉。

那人撕下衣料,缠住了断腕,又死死捂住胸口伤处,防止血迹滴落,用尽全力往城外奔逃。

只是顾襄一出店门,便看见了他衣角飘过巷口,与江朝欢一路追逐,直跟着他出了城门。

那人虽然内力丰沛,但到底中剑断腕,失血过多,脚步已经渐渐散乱。他出城后钻入一条小道,跌跌撞撞地拣那僻静密林狂奔,心下一片绝望。

夜色肃杀。

身后风声乍起,一个人影从他头顶翻过,落在他眼前。还没来得及收住身形,就被一把蕴着杀气的剑拦住去路。面前的人执剑而立,望着他的目光森冷至极,正是江朝欢。

急忙向后退去,却感觉到另一把剑轻轻抵住了他后心。回头一看,顾襄正目露寒光,逼视着他。

“为什么要冒充顾门的人?是谁派你来的?”顾襄恶狠狠地问他。

那人本存死志,却被她问得一怔。勉强冷哼一声道:“什么冒充?我正是顾门巽主,自然是门主派我来的。”

那人眼前倏然出现两块令牌,正是顾襄与江朝欢另一手执起。

只见那两块令牌上,一块刻着“离”,一块刻着“顾”,紫黑檀木正在月色下散着幽幽寒气。

只这一瞬,那人全身寒毛炸起。

仿佛被雷劈中一般,他呆立在原处,死死盯着那两块令牌,目眦欲裂。良久,才能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已经带了颤抖:“离主...双姝...?你们...是顾门的人?”

“怎么,巽主才认出来我,我们可是同僚啊。”江朝欢淡淡一笑。

那人心里翻江倒海般闪过前因后果,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被人利用了。

知道今日彻底在劫难逃,他身子一软,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放弃了挣扎。

顾襄的剑跟着他下移,逼在他颈间,又问了一次:“是谁指使你的?”

那人苦笑了一声,吐出了三个字:“慕容义。”

顾襄与江朝欢显然也没料到这个答案,皆是一怔。对视一眼,实难相信,顾襄厉声喝问:“慕容义派你来杀他女儿?!你当我们是傻的?”

那人连连冷笑,怨毒地看向二人:“慕容义让我杀的,是你们两个!只是他没告诉我,你们是顾门的人,不然,我无论如何不会同意的。”

两人心念电转,适才客栈剧斗的场景快速在脑海中掠过……似乎,确实他们从未对慕容褒因真正下死手。

心下信了几分,江朝欢又问:“那对谢酽呢?慕容义有什么吩咐?”

“慕容义要我取你们两个性命,但不要杀谢酽,而要创造一个机会,让慕容褒因救下谢酽。”

江朝欢与顾襄眉头微皱,显然想到了刚才慕容褒因扑在谢酽身前,替他挡住了那断掌一击。

那人断掌处剧痛,在急促的喘息中恶狠狠说道:“可笑……我刚才受了重伤,还尽力完成慕容义的指示。哈哈,慕容义这个伪君子就这样利用我、全不顾我死活,可惜我还将他当成了良主……”

“那你到底是谁?”顾襄冰冷的剑锋压得更深了些,几乎陷进那人皮肉。

“……精龙爪,吴昌。”

两人吃了一惊。精龙爪在十几年前初出江湖,也算小有名气,只是他的名头很快就消失了,唯有寥寥片语的传言说他已经身死。

“你和慕容义是什么关系,为何会为他所用”江朝欢沉吟道。

“十年前我被仇家追杀,是慕容义救了我,将我带回聚义庄。从此我隐姓埋名,在庄中闭关修练,直到这次,他叫我扮做顾门巽主来杀你们两个。”

“慕容义在谋划什么,他为什么要做这些?”顾襄急切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吴昌却阴恻恻地咧开大嘴,笑了起来:“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刚才那些灰衣人都是他豢养在庄中的杀手。包括我,庄中还有很多这样的人。”

顿了一顿,他又诡异地说道:“不过有一次,他醉酒后和我说过......”说到这,他停了下来,眯起眼睛看向二人。

顾襄连忙追问:“他说了什么”

吴昌直起身子,微微靠近顾襄:“他说他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足以让他成为武林第一人......”

“小心!”

只听江朝欢急喝一声,一把推开顾襄,一枚幽蓝的钢针从顾襄身边擦过,钉在后面的树上。

而江朝欢一掌拍向他射出钢针的手,随即极快的一剑插入他脖颈。鲜血喷涌而出,吴昌很快断了气,两眼还圆睁着瞪向两人。

顾襄恨恨地在他心口补了两剑,说道:“这个杂碎,冒充顾门不说,还用这种宵小手段,这就是所谓名门正派的行径。”

江朝欢看着他的尸体半晌,若有所思:“他最后说的话,倒未必是胡乱编造的。”

顾襄奇道:“你说慕容义真的知道什么秘密?”

“慕容义此番派人刺杀我们,就是公然背叛了顾门。而他这些年为顾门做的事若被我们说出去,他也必定不能见容于正道。正邪两边,一并背弃。这无异于将自己孤立于整个武林之外。”

顾襄沉默下来,半晌,看向他:“那是谁给了他倚仗,让他如此有恃无恐、不留退路,甚至有了成为天下第一的野心?那个他所谓的惊天秘密,又会是什么?”

江朝欢眼眸一闪,心里划过了一个猜测,可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只是说道:“眼下说这些还为时过早。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处理好现场,两人又原路返回客栈。

只见客栈中的灰衣人已经做鸟兽散,那面巽字小旗也飘落在地,不知被人踩了几脚。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数十尸体,有灰衣人的、也有倒霉客人的。

客栈的掌柜和伙计原本都吓得躲在后厨,待人都走了才瑟缩着出来。躲过一劫的客人自然立刻远远逃开,那个千面叟的传人万不同也不见了踪影。

原本热热闹闹的客栈转眼空空如也,除了满地尸体就只剩蜷缩在角落、仍未从惊惧中缓过来的掌柜伙计。

江朝欢走了过去,指着适才他们坐的那桌,问一个伙计:“刚才坐在这里的公子和小姐去哪了?”

那伙计结结巴巴地答道:“那个...那个公子抱...抱着那个小姐...去找大...大夫了,叫...叫你们在...在这里等他。”

江朝欢默默地摇了摇头,扶起两个倒在地上的椅子,与顾襄在原来的桌边坐下。

折腾了一晚,他觉得有些渴了,于是起身去后厨烧了水,重新沏了一壶茶。甚至将后厨中做了一半的菜热了热,端到桌上。

顾襄古怪地看着他:“这个时候你居然有心情吃饭。”

江朝欢对她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给她倒了一杯茶,说道:“这店里的茶还是庐山云雾,怕是知道二小姐要来,特意为你准备降火气的。”

顾襄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他的胡说八道,却听他又悠然开口:“我们每天杀人,搞不好哪天也被人杀了。不把每顿饭都当做最后一顿,说不定就要当饿死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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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江上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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