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往事如烟,随风而去
五里外有山谷,谷中几条小路崎岖,于此处汇合,合为一条主路,延至牵牛村。
微风自山谷来,潜入枝叶间,刮下树杈积雪无数,雪团抖落,刚好砸向谷内对峙的两拨人。
更具体点说,是六人对峙一妖。
欧阳石看都不看落向自己的雪团,他身边的月娥道友烟圈轻吐,那团积雪便被气流击飞,砸在山腰,炸起雪花无数。
之前,他俩寻着灵气香味一路而来,不一会就在路上碰到了其他修士。
朝阳府这旮旯之地,修士就那么多,自然也都认识。
四人都是下五境散修,哪里敌得过白玉京的虎皮大旗,欧阳石许下些许好处后,几人便被招安了。
一路上,仙丹阁老道心情愉悦,他都脑补到等会收获宝物的情景了。
却没想到,那香气突然中断,众人只得盲目寻找。
好不容易香气又现,结果竟遇到眼前这个满脸络腮胡,还瞎了一只眼的虎妖。
最让欧阳石郁闷的是,自己报出白玉京名号,对方不仅不惧,反而爆发出浓浓战意。
二话不说,就朝月娥袭来,虎妖武力强得吓人,一个照面就将月娥拍飞。
要不是确认虎妖还不能飞行,老道士都要以为它是一位中五境妖修了。
“深山中有只下五境巅峰虎妖,仙丹阁居然不知道,藏得可真好。”
月娥扯下腰间破碎的护身玉佩,语气中责怪意味分外明显,刚才太过凶险,她此刻心脏都跳得厉害。
听到月娥的责怪,欧阳石心中暗骂对方打不赢,来找自己撒气。
老道眼珠子乱转,寻思着如何让其他几人愿意奋力一战。
虎妖大汉虽然凶猛,但依旧只是下五境,他不信自己这边六人联手还打不赢。
就在欧阳石想着如何蛊惑时,虎妖开口了。
“真弱。”
妖族大汉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脚下猛踏,身形挪移,继续向着香味寻去,完全不把六人当做对手。
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但是......不需要恶战,好像也还不错呢。
欧阳石如是想到。
至于走,他肯定不会走的,修行讲究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机缘在前,看都不看一眼就回去,会产生心魔的。
“等会再遇到,我们几人不要留手,合力除去那虎妖再说!”
月娥咬牙切齿,“我向道尊发誓,此行成功后,必定少不了诸位报酬!”
其他几人也是这个想法,都不愿放弃。
“走!”
......
田耕中。
河伯围着已经可以站立的水牛打转,嘴中啧啧称奇。
易宁揉搓着下巴,仔细观察水牛的情况。
试药效果很好,至少从目前吸收上来看,很好。
牛身的裂缝处都被易宁涂抹上药膏,血液早已止住。
此时黑色药膏闪烁着绿光,将裂开的皮肉一点点拉扯合拢。
可能是吸收了太多血液的缘故,水牛身上有香气散发,很淡,但闻着却让人格外舒服。
并且,易宁望着水牛,竟生出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他能感受到水牛体内流淌的血液,很是神奇。
“哞~”硕大牛头温柔地靠向易宁胸口,小心的蹭了蹭,表达感谢。
感谢前辈救了它,感谢他为娄翁报仇血恨。
“感觉如何?”易宁拍拍它的脑袋询问。
“哞~”水牛原地打转,示意自己行动无碍。
易宁又询问河伯:“你们都是神祗,你觉得呢?”
“有些问题。”
河伯将手放在水牛身上,“它肉身是好了,但神源却已经流尽。”
易宁:“也就是说他现在是一头凡牛了?”
“应该是......咦,不对!”
河伯闭目感受,组织语言说道,“它的神源是没了,但原本神源的位置好像有别的东西!”
说完,河伯用神识去感受,在他的感知中,水牛原本存放金色神源的眉心处,已无神源金光,却多出一圈七彩光团。
光团摇曳,散发出彩光,熠熠生辉。
“好奇怪,明明神源刚才已经流完,可它眉心处却有其他东西,在代替神源继续工作。”
这已经触及到河伯的知识盲区,“这仿佛是另一种神源,可这天下只有一种金色神源才对呀。”
“是吗?”
易宁眉头一挑,心中升起某种猜测,学着之前感悟玉柬的方式,将额头贴到牛身上。
接着他也感知到了那处七彩光团。
看到这个光团易宁便知道,为何他会对水牛产生亲切之感了。
这光团不就是功德之力吗?
为了更加确认,易宁又将神识集中到自己小天地中,
在自家池塘内,此时又多出一小滩池水,是水牛康复后生成的。
他神识来回挪移,对比着自己的七彩池水与水牛身上的七彩光团,是否同出一源。
来回比较数次后,易宁已经非常确认,七彩光团就是功德之力。
只是因为数量质量都不够,只形成气状,而未凝结为液体。
所以,自己的血,能让别人产生低配版功德之力?
易宁不确定,只得把这个念头放在心里,以后找机会研究。
“我知道是什么,不太好透露,反正无害便是。”他解释道。
接着抬起头,目光看向牵牛村,只是此时村中安静无比,不复往日。
“哞~”水牛一双兽瞳亦是环顾四周,目光中满是眷恋与回忆。
易宁对着土地庙方向拱手:“拜别娄翁先生。”
做完这些,他又与河伯点点头:“此间事了,我便继续赶路了,还要麻烦河伯善理后事。”
“恭送前辈!”河伯鞠躬行晚辈礼。
易宁正欲行走,却感到身后有拉扯之力传来。
他回头看去,只见水牛前腿跪地,身子前倾,正用嘴扯住自己袍子一角。
双方对视,易宁明白了它的想法:“你想与我同行?”
“哞!”
“我此行并无目的地,且凶险无比,你也要往?”
“哞!”
“......”
易宁陷入沉默,自己云游四方,居无定所,带只牛合适吗?
“哞。”水牛似乎看出易宁的意愿,松开他的衣袍,转身迈步向田野行去。
如同当年,
它年岁已高心存死志,走入山间等死一般。
血脉的心意相通,让易宁感同身受。
无奈地摇摇头,他冲水牛说道:“也罢,长路漫漫,一個人也是无聊,咱俩便在路上结个伴吧。”
“哞!!!”水牛猛然回头,脚下如装了弹簧般,一蹦一跳向着易宁奔来。
易宁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正巧此时,那荒寺之中,只有半截的牛神雕像生出几道裂纹,接着裂纹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眨眼间就蔓延至牛像全身,接着在一声轻响中化为泥粉。
有风吹过,泥粉被寒风卷着,四散飘飞。
消散的很彻底,也很安静,在这方天地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就像如今安静的牵牛村,就像被耕作百年松软的泥土,就像水牛的前半生。
随风消散,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时光的长河不会记住任何人,但是人心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