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如何看待
船抵临安的第七日,王璟山终于踏上了临安城的土地。
七日之前,他在崖山面对众修士的试练时,选择将天上御剑诀发挥到极致,以雷霆万钧之势展示自己的实力,避免后续接连不断的挑战。
遗憾的是,他自认剑法修为勉强够看,但功法修为却远未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仅是施展第九十三式,催动五道水龙卷搬运船队,便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灵力。
于崖山众人头顶短暂御剑的那一刻,他已是强弩之末,全靠咬牙硬撑,才没有让自己倒下。
“好在经过那片柳树林时,埋伏者并未发动攻击。”
每日,码头上熙熙攘攘,各路人士纷纷前来,争相邀请王璟山出席宴会。
这些请帖,无一例外被文升婉拒。
其实,王璟山的身体状况,早在四日前便已恢复如初,并不需要足足七日的修养。
他之所以迟迟未下船,是因为正如商开影最初所料,外界各方都在推测剑仙连日来深居不出的真正意图,并陆续派出不同的人分批前来相邀。
三人经过商议,决定继续留在船上静观其变,等待真正的“贵宾”。
用文升的话来说,
“璟弟,你这剑仙的名头既然已经响彻临安,索性便把这架子端足了,看看哪方谁最想与你结交,找你借势。”
四天时间转瞬即过。
眼前的岸上,三名重量级信使,几乎在同一时分联袂而至。
右侧那位,身着一袭深蓝色长袍,头上戴着巧士冠,不是别人,正是他们之前已经见过两面的内侍都知郭庆。
王璟山心中暗自揣测:
“不知他今日代表的是弱帝赵昺,还是那牝鸡司晨的太后?”
左侧站着的,则是一名头戴方巾,身穿传统文士青袍的老者。
“这位是端明殿学士、仙居吴氏的家主吴长因。”
文升对少年悄声介绍道:
“江南士修。”
而中间那位年过四十的男子,短须轻扬,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只是用一条花青色的缎带,在发尾轻轻系住,浑身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不羁气质。
文升并不认识此人,却是商开影在王璟山耳畔,低声道出了他的身份:
“皇修赵孟頫,崖山派的中坚人物。”
文升听后,眼角不易察觉地一跳,带着几分惊讶扫了一眼旁边的少女。
但此时并非探究原委的良机。
于是,他收敛心神,专注地聆听起王璟山与三位信使的对话。
“昔日老朽伫立对岸,举目仰望剑仙之绝世风姿。”
吴长因含笑而言,面上尽显慈祥之态:
“但见您剑气如虹,纵横无匹,宛若蛟龙遨游天地之间。今日有缘与剑仙面对面共叙,实乃老朽三生有幸。”
王璟山先恭敬地行了晚辈之礼,然后淡然回应道:
“吴大人言重了,小子只是机缘巧合之下踏入剑道,离真正的剑仙境界还差之千里。”
“王璟山,你无需过谦。”
赵孟頫轻拨短须,接过话头,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
“即使不谈剑道,单论修炼天赋,你仍然出类拔萃。十五岁便达到胎息九层,这样的成就,放眼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人。”
言罢,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转头望向吴长因,问道:
“吴老,令孙当年达到胎息九层时,又是几岁?”
吴长因依旧是一副和煦的笑容。
“并非‘当年’,而是在今年初春之际突破。”
他平缓地回答道:
“他如今二十岁。”
“啊,这样。”
赵孟頫微微点头,接着又好奇地问道,
“那今日怎不见令孙与吴老一同前来?”
吴长因轻声解释:
“今日有一炉丹药即将炼成,歌儿需在家中守护丹炉,以确保灵丹药性。”
听到这番话,赵孟頫不禁流露出一丝讶异之色,似是有些出乎意料:
“我还以为吴老今日亲临,是为了向王璟山讨要剑法。不曾想,令孙已然转而专研丹道之术了?”
吴长因看穿了赵孟頫的故作姿态,知道他在抢先揭露自己的拜访意图,但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和煦的笑容,甚至连皱纹的位置都没有发生改变。
他自嘲地笑了几声,转头见王璟山神情并无变化,便从袖中取出一封请柬:
“明日是老朽孙儿吴砚歌的冠礼。老朽谨代表吴家上下,恳请剑仙拨冗莅临。”
“定当赴约。”
见王璟山双手接过请柬,吴长因心事落定。
他不愿与赵孟頫多做纠缠。于是,在将离别的客套与礼节与众人做足之后,便转身走向了自家的七乘马车。
赵孟頫眼见吴长因离去,直接忽略胎息一层的郭庆,将视线径直落在了少年身上。
他嘴角的笑意消去,平静地说道:
“王璟山,我今日前来,是特地邀请你前往钱塘县做客的。”
“前辈盛情相邀,晚辈却之不恭。”
赵孟頫先是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
再听他话锋一转,忽然说道:
“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说着,他转动视野,目光扫过五步之外的郭庆,以及更远处的其他围观者。
只见赵孟頫高抬衣袖,一面白色的布墙凭空升起,将王璟山和赵孟頫二人与外界隔绝开来,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此刻,赵孟頫的面容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他目光如炬,声音低沉而有力地问道:
“告诉我,王璟山,你是如何看待真君的?”
少年听闻此言,内心顿时掀起波澜。
‘且先顺着他的心意……’
王璟山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昔日天庭传承断绝,天道法则崩溃,天地灵气消散——正是蔽日无邪真君在崖山显灵,扶持大宋,才使得这世间没有彻底沦为绝灵之地。所以,在晚辈眼中,真君值得所有生灵顶礼膜拜,虔诚信奉。”
赵孟頫的双眼犹如幽深的潭水,目光紧紧锁定在王璟山的身上,长时间未曾移开。
王璟山亦是面不改色,目光坚定而坦然地与他对视,没有丝毫的退缩。
过了许久,赵孟頫的脸庞上,终于再次露出了笑意。
这笑容与之前的不同,它更加和煦、亲切,仿佛是长辈在看到直系小辈有所成长时,所自然流露出的欣慰与认可;
是只有在对待自己人时,才会露出的微笑。
“你说得很好。”
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搭在少年的肩膀上,
“记住,《天上剑宗御剑诀内门弟子用》乃真君所赐。无论你是如何从冯忠全手中得来,既已学成,你合该是我崖山正道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