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本想当胸一拳的(5k)
“何人当值,为何不点灯!”
未有回应,穆穆尔沙提再度高呼一声,升若铜钟,滚滚遍传营寨,却无一人回应。
穆穆尔沙提心中警铃大作,当即拔出腰刀,警惕的望向四方。
在拔刀警惕的同时,真气运转,将酒气逼出,整个人重新清醒过来。
这几个动作都是下意识进行,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多余,无不彰显穆穆尔沙提这个积年马匪的老辣果决。
穆穆尔沙提将感官放到最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整个营地寂静无声,他的心也渐渐沉到最底。
他心中有数,这一营二百多人,除了随他出去打猎的十多骑之外,其他人尽数在此,而今整个营地不见灯火,不闻人声,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他们被一锅端了。
二百多人,不到半日尽数覆没,在瀚海谁有这样的势力和能力?
穆穆尔沙提脑海当即闪过几个名字,虽然难以置信,但是他顷刻间反应过来,从怀中掏出信号烟花,扬手放出信号,一道火光应声飞向天空,在半空炸开,于漆黑天幕中尤为刺眼,方圆数十里皆可看到。
“营地方向?”
“不好,有人偷袭!”
被穆穆尔沙提甩在身后的马匪色变,顾不得猎物,快马向着营地方向驰援。
放出求援信号,穆穆尔沙提紧守门户,有心拖延,警惕的望向四周,喝问道:“谁人藏头露尾,还不快快出来!”
这句话不是西域语,而是官话,只是听起来有些蹩脚。
呼~
这时,营地之前的几个大火盆中发出尖锐爆鸣之音,穆穆尔沙提当即小心戒备,先见火盆中一点青烟冒出,随即燃烧起熊熊大火,将十步之内照的透亮。
火光摇曳中,穆穆尔沙提瞳孔一缩,看见一道身影自黑暗中走出,停在火光能映照的边缘。
穆穆尔沙提眼窍早已开启,耳力眼力远超常人,来人也未做遮掩,待他看清处于光影之间的身影后,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一时之间却想不到是从哪里见过。
“你是何人!”
“有何目的!”
“我的弟兄们怎么样了!”
只因敌方身份手段不明,穆穆尔沙提并不敢轻举妄动,因此连声质问。
“你无需知道我是……算了,告诉你也无妨,我叫杨执。”
“我是来杀你的。”
“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
穆穆尔沙提本不指望对方回答,只想拖延片刻时间,等到手下来援。没想到来人针对他的问题,竟是逐一回答,这正是穆穆尔沙提乐见的,他抱着试探之意继续说道:“来者是客,就请阁下将朋友都叫出来吧,也让我好好接待。”
“不用麻烦了,就我一个。”
听到回答,穆穆尔沙提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
营地内是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其中不乏开窍层次的马匪,除非是出动数倍于他的人马,不然他根本想不出这二百多人如何对付。
“若是真的出动这么多人手,我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就算二百头猪也要杀好一会,更何况是二百多训练有素的人?
“似乎不像被偷袭……”
穆穆尔沙提看似粗犷,实则粗中有细,否则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他虽没有进入营地,却对营地的一草一木都有印象,在他观察之下,营地中却没有打斗的迹象,只能排除这个可能。
“嘶……难道有外景强者出手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穆穆尔沙提当时就倒吸一口凉气。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何德何能,能劳动外景层次的强者亲自对付……”
外景之境,一招一式都威力无穷,隐含玄机,毁峰灭城,不在话下,放眼整个瀚海,都没有几个外景层次的强者。
穆穆尔沙提自问还没有这么大的脸面,能让外景层次的高手亲自出手对付。
排除一切不可能,唯一剩下的那个就是真相了,哪怕这个真相再匪夷所思,再令人难以相信。
穆穆尔沙提思绪纷飞,外界只过一瞬,他上下打量着对面之人,露出狐疑之色,还是不相信他有什么手段,能兵不血刃制服二百多人。
虽然心中存疑,不过穆穆尔沙提并未掉以轻心,他自忖也算声名在外,战绩赫赫,对方敢这么直接找上门来,说明此人对自身的实力武功有着绝对的自信,当然,也不排除那人是那种完全的愣头青。
但是可能吗?
穆穆尔沙提隐晦的扫了一眼死寂的营地,愈发感觉对方深不可测,不敢轻动,只想拖到援手到来再说。
杨执打完招呼,等待穆穆尔沙提恼羞成怒主动公来,谁知等了半天还不见有什么动作,只是一味严守门户。
“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杨执心中暗道:“不过这才是真实的世界啊,哪怕是个妖道角,都是智商在线,不会因为我表现出来的实力而有所轻视,一上来就无脑的喊打喊杀。”
“这也给我提了个醒,瀚海之内马匪众多,指不定那个旮旯角就蹦出个人物,我以后也要多加小心,可别阴沟里翻了船。”
在战术上藐视敌人,战略上可要重视起来。
穆穆尔沙提殊不知因为自己过度脑补后的表现,令瀚海马匪的形象在杨执这里得到整体拔高,他此刻表面云淡风轻般和杨执对峙,内心则有了一丝焦急。
“算算时间和脚程,应该到了啊,怎么还没看到他们?”
“你在等什么人吗?”
正自焦急等待,穆穆尔沙提耳边冷不丁传来这么一句,令他更为焦躁。
“应该不用等了,他们来不了了。”
杨执淡淡的说道。
“你还有埋伏?”
穆穆尔沙提瞳孔一缩,猛然看向杨执。
“自是没有,我已经告诉过你,这里就我一人,没有什么伏兵。”
“只不过我在你们到来的方向,事先加了一点作料。”
“你用毒……”
穆穆尔沙提闻言之意,面色一变,当即屏闭呼吸,同时真气运转全身,就要封闭几处大穴,想要截断毒气蔓延。
杨执任由穆穆尔沙提做完这些,这才慢悠悠道:“你一路上是不是感觉到莫名开心,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是开心散,能令人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快乐,不管什么烦心事都会忘却,只会感觉到越来越开心。你的心脏也会如字面意思上的裂开,但是这个过程不会痛苦,要是有人能看到那些人的尸体,会发现他们是笑着死去的。”
杨执贴心的解释着开心散的功效,他的语调很轻,在穆穆尔沙提听来更像是恶魔的低语。
“伱不用担心,因为你的毒已经解开了。”
“就在我燃起火把的时候,还记得那一缕青烟吗?那就是解药。”
“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穆穆尔沙提镇定问道,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实际上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说话的尾音已经带上了颤音。
眼前之人分明年纪不大,穆穆尔沙提却本能的感到不适,好像一举一动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
杨执直白的说道:“很简单,我自觉近日来有所进步,想让你做一下磨刀石。”
“我这个人从不强制,很好说话,你也可以选择说不,随时可以离开。”
“不过提醒你一点,你身上的毒虽然解了,但是……”
杨执轻轻一笑,指着燃烧的火盆,说道:“看到你喝了酒,我就在火盆里加了不少东西,这些都是能醒酒提神醒脑的好东西,可以让你快速恢复状态,但是这里面恰好有一味药,和开心散的解药天生不对付,你要是走出火圈,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你……我要杀了你!”
这次穆穆尔沙提是气的,自他武功有成,还未如今天一样,被人直接打上门来,不由分说直接杀了他这么多兄弟,还要把他当做磨刀石,更是对他连翻戏弄,就算是泥人都有三分火气,穆穆尔沙提如何能忍?
怒火上涌,穆穆尔沙提满目杀机,恢复了以往瀚海大马匪的桀骜与张狂,一切生死都抛在脑后,打定主意一定要将眼前小子的脑袋锤爆,不然难消心头之恨。
能成为赫连山七十二盗匪,穆穆尔沙提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这些年早已是杀人盈野,此时杀心一起,无形杀机弥漫,本来矮壮可笑的他经煞气环绕,整个人立显高大了许多。
“哇,好可怕好可怕,这么多煞气得杀多少人?你太极端了。”
杨执一本正经的说道,说出的话语差点令穆穆尔沙提闪了腰。
今天光死在你手里的人命都二百多了,你说我极端?
穆穆尔沙提满是杀机的目光牢牢锁定杨执,整个人如紧绷到极限的弓,接下来就是雷霆一击。
“这样才对嘛。”
感觉到穆穆尔沙提酝酿的杀机,杨执满意的点点头,抽出一柄带着一层血痕的长剑,这是得自沈醉的嗜血。
嗜血一扬,就将穆穆尔沙提笼罩,他心存试剑之意,将精妙剑法展开,刹那间剑光滚滚,剑气纵横,剑法时而森严,时而怪异,时而精妙,时而古朴,时而刚猛,时而绵密,将一身剑法施展的淋漓尽致。
剑势如狂风暴雨,将穆穆尔沙提笼罩进来,若是一般的七窍层次遇到这样的攻势,多半坚持不了几招就要饮恨。
穆穆尔沙提则是面色如常,这样的精妙剑势他并非没有见过,早知其破法,因此习惯性的伸手就想拿出重锤,直击中路,要以力治巧。
手伸过去,却是拿了一个空,穆穆尔沙提这才醒悟,他嫌重锤在身耽误马力,遂将重锤扔给了随从马匪,甩开众随从马匪快马加鞭先行一步,此时手上只带着一柄弯刀防身。
穆穆尔沙提暗道一声不妙,微微分神之际,暴风雨般绵密剑势滚滚而来,细窄长剑剑走轻灵,划过呜咽风声,已至他的面前。
剑锋凛冽,寒芒如霜,穆穆尔沙提避之不及,危急关头连续几个懒驴打滚,方才避开锋芒。
“见面不如闻名啊!”
杨执戏谑一句,穆穆尔沙提几个懒驴打滚下来身上沾满了沙尘,狼狈不堪,闻听此言又羞又恼,不由激辩道:“狡猾的中原人,你可敢让我取回兵器,届时……”
“不敢!”
杨执干净利落回了一句,八穆穆尔沙提的后半截话堵了回去。
他清楚穆穆尔沙提的底细,本身就天生神力,远胜一般七窍,再得武器之利,那还怎么打?
杨执是来磨刀的,而不是来受虐的,怎么可能让穆穆尔沙提如愿。
“弯刀够用了,继续吧您呐。”
剑势一变,再度出击。
“可恶!”
穆穆尔沙提恨得以手捶地,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握紧手中弯刀,强行应对。
叮叮当当,接连不断的碰撞后,穆穆尔沙提只感觉杨执剑势如狂风暴雨,凶猛之中连绵不绝,似乎四面八方,任何地方,都可有剑出现,防不胜防。
不过穆穆尔沙提不愧积年马匪,弯刀在手,舞舞生风,严守门户,先待自身之不败,再求战胜对方。
就这样虽是手忙脚乱一阵,却也慢慢站稳脚跟,甚至还能反攻回去,只见他弯刀一展,让开剑锋,后发先至,举重若轻,一刀砍在剑身上,绵密攻势顿时被打断。
穆穆尔沙提的老辣和审行度势在这一刀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在交手之中,穆穆尔沙提看到杨执剑法轻灵有余,厚重不足,判定杨执臂力不足,已是打定主意要短兵交接,逼着杨执以硬碰硬。
一身神力是穆穆尔沙提最得意之处,如此一来,杨执果然落於下风,连连后退,一时间攻守之势逆转。
“死吧!”
穆穆尔沙提信心大增,刀法大开大阖,紧紧咬着杨执长剑,不给他丝毫喘息之机。
杨执见状,并无焦躁之意,而是配合着收缩攻势,转攻为守,紧闭门户,沉下心来以穆穆尔沙提为磨刀石,磨砺剑法。
他施展的剑法是扫荡马匪时发现的一套狂风暴雨剑,剑势既可如狂风凶猛狂暴,又能与大雨连绵不绝,一套剑法中同是蕴涵攻守之意,立意上乘,在开窍层次算得上一流剑法。
这种剑法最吃天赋,主打剑势随心而动,最忌呆板,落入庸人,比如死在杨执手下的那个马匪,就不免照猫画虎不伦不类。
杨执并非庸人,狂风暴雨剑在他手中恰到好处,而今以穆穆尔沙提磨砺,剑势更加圆融,对狂风暴雨之意也有了不同的理解,守势中渐渐多了三分攻意,将穆穆尔沙提的杀招一一化解,双方竟有僵持之相。
柔不可守,刚不可久,穆穆尔沙提先失三分心气在先,哪怕凭一腔凶戾暂时弥补,而今久攻不下之际,心神渐渐慌乱,刀法不似前翻犀利。
“差不多了。”
杨执的目的已经达成,收起磨砺之心,不再僵持。
这边穆穆尔沙提似乎也有决断,强催气力,刀法疲态尽去,如惊涛骇浪,一浪高过一浪。
“想要拼命?”
面对逼命刀势,杨执心神沉静,无悲无喜,同时摧动神力,只听当当两声,荡开穆穆尔沙提两刀,令他中门大开。
在穆穆尔沙提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杨执脚步一蹬一趟,一手握拳,携带千钧之力,重重轰在他的额头上。
咔嚓声响,穆穆尔沙提横飞出去。
“就你力气大?”
杨执活动了一下手掌,暗道一声头真铁,然后走上前去,扫了一眼如侏儒般的穆穆尔沙提,啧啧道:“我本来想当胸一拳的,只能算你倒霉了。”
额头上烙着一枚深深的拳印,穆穆尔沙提萎顿倒地,大口吐血,只是吊着一口气没死。
半生经历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轮流闪现,最后定格在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庞。
“是你……是你……”
穆穆尔沙提仿佛想起了什么,指着杨执道,面色带着一抹惊慌。
“谁?”
“你是杨二公子,我认得你,你是杨二公子。”
杨执不料从穆穆尔沙提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伸手封住穆穆尔沙提几处要穴,并度入一道真气,为他延命,想要从穆穆尔沙提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穆穆尔沙提如同一个到处是漏洞的破桶,生命疾速流逝,如风中残烛一般。但是他的精神渐渐振奋起来,整个人状态好转了不少。
杨执知道不是传度真气的结果,而是穆穆尔沙提回光返照。
他停止传送真气,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穆穆尔沙提头颅受到了重创,本是神智不清,此时状态有所好转,气若游丝一般忆起往事。
“你是杨二公子的后人吧,不用否认,我记得这张脸,和当面的杨二公子一模一样。”
“你是来复仇的,哈哈,我知道……”
“说一说你知道的!”
杨执面无表情,沉声问道。
“二十年前,我还是尤还多老大手下的喽啰,奉命在通往播密的要道车犁设伏,伏杀一支路过的商队。”
“我们本以为手到擒来,不料遭到了激烈的反抗,尤还多老大和当时不少成名的马匪都来了,还是死了好多人。”
“他们都是死在了一个人手里,若非最后尤还多老大以他的妻儿作为威胁,恐怕还会死得更多。”
“那时我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直到事后,才听到尤还多老大称这人为杨二公子。”
杨执静静聆听穆穆尔沙提的回忆,问道:“参与的都有什么人?”
穆穆尔沙提气息越发微弱,但是精神越来越亢奋。
“你杀不完,杀不完……”
“咔嚓!”
杨执扭断了穆穆尔沙提的脖子。
“那也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