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6）实力分析（二）

每周五的下午四点是每周总结的例会，每个部门都要派人去总结一下。培训部工作其实很单调，所以申一然很少参加，都是叫叶宇腾去听一下。叶宇腾看了看表，不到一点。决定小睡一会儿，然后继续看完剩下的资料，时间到了再去参加例会。

这时欧阳睿远走过来说：“师兄，我想跟你聊聊。”

欧阳睿远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一般两人只是在编程的技术问题上交换意见的时候交流比较多，私底下其实没怎么说话。叶宇腾不知道欧阳睿远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把他带来了休息室。

“有什么就说吧！”叶宇腾有点困，便想开门见山。虽然欧阳暂代自己没什么问题，但是心里还是有点不爽。

“我不想做这个事，你能不能跟申主管说一下换个人？”欧阳睿远说。

这下轮到叶宇腾想不通了。

“为什么不想做？对你没什么难度吧，只是要你多说点话而已。”叶宇腾说。他不清楚欧阳这话是真的还是只是出于客气，在叶宇腾的推测中，李剑应该跟欧阳睿远有什么瓜葛才对。

“师兄，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的兴趣只是编程，写代码，解决难题。我不喜欢也不擅长教别人，我觉得这很浪费时间和精力。当然我不是说周依琳和刘杰有问题，是我性格有问题。”欧阳睿远说。

“我先前还以为你和李主管有什么关系，所以他才点名要你代我的。”叶宇腾决定试探一下他。

“李剑是我堂姐夫。”欧阳睿远直呼李剑的名字：“他可能会有一点私心吧，但是我不喜欢做这些，我只想好好的谢谢代码提高技术，对这些不太感兴趣。”

这下叶宇腾终于懂了，李剑想支走叶宇腾的同时顺便把欧阳顶上来，之后调到策划组去的话薪水就可以高一级，也正好归李剑管。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叶宇腾问。

“我觉得你可能会对我有误会，所以想跟你说一下，我很敬重你，所以不想你有什么误解。”欧阳睿远说。

“解铃还须系铃人，李总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叶宇腾理解欧阳睿远不想得罪堂姐夫的心情，人家为自己好自己却不领情，这种事真是挺得罪人的。可是毕竟欧阳是接替叶宇腾职务的人，叶宇腾这一被调离多少是因为李剑对欧阳睿远的照顾，因此叶宇腾心里多少有点过不去，所以言语中对表达理解欧阳睿远的意思避而不谈，而是转到李剑身上，并且婉转的拒绝了欧阳睿远的请求。这种微妙的排斥是叶宇腾在自我涵养之下能表达愤怒的方式了。

“好吧。”欧阳睿远显然不能理解叶宇腾这么矫情的心理活动，只是隐约感觉到排斥。谈话就结束了。

叶宇腾的桌子靠在窗边，日过三竿的阳光透过拉下半截的窗帘正好照在他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睡过午觉的叶宇腾却觉得下午的空调有点大，即使太阳照在背上也感觉有点冷。这两天睡得有点晚，再加上心里压力大，好像身体有点不太舒服的感觉。不过没办法，还得继续看资料。

下半段的资料体裁有点怪，怪到几乎可以算是随笔了。不对，随笔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中文乱码，一段文字中语意都不太通，像是机器翻译的感觉，还夹杂一些奇怪的符号。叶宇腾看着这堆文字摸不着头脑，又不好直接去问申一然，显得自己笨，就叫三个宝宝过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欧阳睿远和周依琳看了之后都摇了摇头，反倒是刘杰说：“这是录音笔翻译出来的东西吧，加符号的地方是翻译器只知道人说了话但是可能是很模糊或者词库不够所以无法判断说了什么所以就随机输入一个符号。这种翻译器算是挺好的了。”

原来市面上现在有很多把语音文件翻译成文字的软件，但是都参差不齐，翻译出来的准确率和语感都很差，但是勉强还是能读懂。所以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啃这坨东西了。

慢慢阅读这份文件，叶宇腾懂了，这是一份谈话文件，看样子应该是申一然和别人的谈话。申一然一直在问那个人坂田公司上次游戏的国内推广商的详情，而那个人的身份好像很了解，而且是其中一个推广商公司的代表，而且最后成功拿到了推广合同。叶宇腾懂了，这人就是上次拿下坂田公司PC端游戏合同的汉克公司的那个人，而且跟申一然是朋友。

谈话中说道，坂田公司游戏推广合同采取的是问卷调查筛选的方式，很文艺。总共去了12个公司的代表。开始是先给每人发一张A4大小的问卷，正面问一些个人对这款游戏的态度，是很主观的，没有对错的题目。背面是两个大问题，第一个是你觉得你的公司的竞争力在哪里，第二个是如果把推广权交给你，你准备怎样去推广，达到什么效果。

叶宇腾有点想笑，人家日本人就是牛逼，就是不一样。在国内基本就是哪家公司大，给的分成钱多，签约钱多，就交给谁去推广。而实际上在2008年金融危机以后，很多日本公司陷入经济危机，热钱都流向利润高的游戏行业，竞争压力之下，大多也是走的唯利是图的模式，开发个好游戏，然后找出价最高的推广公司，或者甚至整个游戏打包卖给该公司，更有甚者，连自己公司都打包卖给该公司，并入该公司的游戏开发部门，而原公司的所有者拿到一大笔钱以及新公司的一个不错的职位。叶宇腾觉得，坂田公司毕竟资历很老，是有一套自己的情怀的，它在要钱的同时你还必须给足它尊严。给尊严的方式就是要了解它认同它肯定它。实际上日本人所理解的尊严可能就是国人所理解的面子，所以就必须给足坂田公司面子。叶宇腾一边暗笑自己脑洞大扯远了，一边接着看文档。

第二天问卷结果出来之后，就有九家公司被淘汰了，剩余的三家需要去参加面谈。说是面谈，基本就是应付坂田夫妇和空知英秋三个人的问题。大概每人会聊上30分钟左右，最后就公布结果。当然，最后是谈话时间最长的汉克公司代表获得了推广合同。而这个人在跟申一然的谈话中没有提到面谈的内容，说明还是有所保留的。因此这一份资料实际上提供的信息很有限。

不过叶宇腾可以提炼出一些信息。

首先是肯定自己的判断，决策权就是在这三个最大股东的手上，社长坂田新之助，夫人坂田多鹤以及游戏主管空知英秋。

其次，谈判竞争相对是公平的，而不是像叶宇腾所想的那种去请老板去居酒屋喝几次酒，再去桑拿一下，对自己公司海吹一番，米西米西，再定个回扣或者送个红包就能哟西哟西地拿下了。这次去日本叶宇腾就是最怕这个，因为叶宇腾是烟酒不沾的，除了毕业或者朋友婚礼避不了喝一点。因此叶宇腾不喜欢觥筹交错的交友方式，所以对此就很不擅长。如果资料准确的话，那么叶宇腾不由得对自己多了一些期待。起码不用去做自己不擅长也不喜欢的事情，对自己来说是一大幸事。

第三，既然问卷是很主观的，面试也是人与人的沟通，所以可以推测坂田公司并没有实质性的硬性指标，因此可能竹内公司的一些缺点可以缩小化，做一些语言上的处理，即使是坂田公司去做背景调查也不会露馅的程度就好。

资料看完了，也大概吃透了，叶宇腾心情松了一下，看了一下时间，差不多要去开例会了。可是起身的时候叶宇腾大脑突然针扎一般一下刺疼，身体马上就跌坐在椅子上。

叶宇腾清楚这是感冒的前兆，而且以头疼而不是咳嗽作为感冒的前兆通常都很严重。不过好像不是现在就需要休息，只有两个小时就下班了，撑到例会结束就行了。

例会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在看程序组，策划组和美工组三组人扯皮撕逼，一般培训组的人是不插手的。会上总经理秘书宣布了叶宇腾和欧阳睿远的职务变更，叶宇腾转到刚刚建立的业务组，任副组长。这是公司准备转型而新成立的部门。而欧阳睿远接替叶宇腾的培训组副组长的职位。

叶宇腾有点生气，新的业务组现在只是申一然暂代组长，一个组员都没有，叶宇腾调过去说是副组长，也是扯屁的，之前三个副组长统统因为搞不定坂田公司被调离或者辞职了。而更为生气的是，宣布里面欧阳睿远并没有“暂代”的字眼，所以说这是一次正式的人事变更。很显然，叶宇腾又被坑了一道。虽然叶宇腾知道自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人，俗话说人走茶凉，可是这人还没走，茶就已经凉了，不由得让叶宇腾心里十分悲怆。当别人把你的涵养当做懦弱的时候，已经没有必要再去证明什么了，叶宇腾暗下决心。如果自己这次日本之行有奇迹，一定要让李剑学会尊重人。

李剑向叶宇腾投来一束意味深长的目光，像是安慰，又像是怜悯。叶宇腾突然觉得会议室的空调风呼呼的吹，冷飕飕，自己都能听到风声了。头又开始疼，一切都变得有些不太好。血气上头头又痛，不由得心烦意乱起来。他皱着眉忍着头疼一直到会议结束。

叶宇腾回到办公室，订好周二的机票之后，就正好到下班的时间。每周五晚上照例是叶宇腾这一些西大同学的聚餐，大家大学玩在一起，而且现在大都也是在互联网行业工作，所以有很多信息和看法可以交流。聚餐中会聊一些公司人事变动，行业前景，福利待遇等问题，有时兴起也会去酒吧夜店嗨一嗨。今天叶宇腾很不舒服，心情也不好，所以给李绍安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晚上去不了聚餐了。

“大兄弟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李绍安问。

“没事，我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叶宇腾说。

“好，不过柳杉杉今晚会过来哦，我跟你说一声。”李绍安提醒说。

柳杉杉是叶宇腾一届的同学，香港人，学霸类型，不仅有让人羡慕的172cm身高而且长得很漂亮。做事风火，给人高冷的感觉，但是其实熟悉了之后是一个很有亲和力的人。当时很多男生都在追她，李绍安也是暗恋她，只是一直没有勇气表白。叶宇腾和柳杉杉在上英语课的时候分在一个小组，一起做presentation，后来有了微信之后偶尔聊聊天，咸咸淡淡。大四的时候叶宇腾看到柳杉杉朋友圈有晒跑内环的照片，才知道她经常跑步，于是两人经常一起约着跑内环，时间长了关系就近了。不过叶宇腾和前女友是在毕业才分的手，柳杉杉当时也有男友，是高一届的师兄，所以并没有什么故事。而且并不是单男单女在一起玩一玩就会有什么火花的，又不是在写小说！后来工作之后叶宇腾和柳杉杉聊天才知道她和男朋友也是在毕业季分的手，之后她收到波士顿大学的通知书，就去波士顿大学读研了。这次应该是暑假回来探亲顺便回平原城找朋友们玩一玩的。

叶宇腾有点踌躇，曾经的好朋友过来，肯定是想去见一见的，何况是她。

“你就跟他们说我不确定能来，别说我生病，我去诊所看看能不能开点止痛药。”叶宇腾不想让柳杉杉觉得自己身体不好。男人可以没有时间，可千万不能身体不好，这个逼是必须要装的。

“好，不要勉强哦。”李绍安嘱咐道。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柳杉杉，叶宇腾下定决心要去。遗憾是可怕的东西，更可怕的是害怕遗憾的感觉。

要去，所以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