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慈禧的蜕变
刘清对慈禧的感觉,大体没错,现在的慈禧,经丧子之痛后的确已经心性大变。
慈禧的改变,是必然的。一个年过四十的女人,少年孤苦,青年丧偶,中年丧子,在举目无亲孤立无援情况下如果再不做出什么相应的改变,又如何生存下来呢?更不用说她还是一直生存在环境极险恶的顶级宫廷权利斗争中。
慈禧现在的心,很冷!也很孤独!寂静!此刻更是隐隐有一种超脱感。
因为她此刻的心理状态,已经有所突破。因为她世上唯一的亲人,去了。这人就是她唯一的儿子,同治皇帝。这世上又还有谁?值得她再为之动半点情感呢?
没了,真没了!也许只有那本应属于男人的权力之巅,还值得自己为之心动吧?
慈禧知道,世人都以为自己是已故安徽徽宁池广太道道员叶赫那拉惠征之女,但是只有她自己以及少数几个人知道,事实的真相,并非如此。
听到小载湉哭喊着要阿玛额娘,看到奕譞进屋后伏地颤抖涕泗横流的情景,慈禧的心中,没有感动,没有温情,而是一片冰凉。
人家的儿子,是那样依恋自己的父母,但是自己的儿子呢?
慈禧眼中看视频般浮现出儿子四岁时依偎在慈安身边抱着人家大腿亲热无比喊人家皇额娘但却对自己漠然相视的场景,而后视频不断快进,全都是儿子亲人家而不亲自己这个亲妈的画面,最后则定格为乾清宫里那具冷冰冰的尸体。
这就是先前刘清哭爹喊娘时,慈禧冷冷盯视着他看得刘清心里直发毛时眼中所看到的东西,而不是什么看出刘清这穿越者的端倪。
人家的父母,是那样爱护自己的儿女,但是自己的父母呢?!
慈禧心中一片冰凉。因为她到现在都不能肯定自己亲生爹娘是谁。
在慈禧模糊的记忆中,自己很小就被父母卖了,小到自己还不能记事,后来长大点才知道自己是被卖到一个姓宋的人家。然后又是被卖,这才到了现在名义上的娘家,也就是已故安徽徽宁池广太道道员叶赫那拉惠征的家里。
慈禧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进入惠征家大门的时候,刚满十一岁。那时候的自己,还是个纤瘦单薄的小女孩。穿着下人的衣裳,拖着长长的辫子,闪动着好奇的眼睛,当场就被惠征家的深宅大院,震住了!傻呆呆站在人家深宅大院中半天都说不出话,觉得这是这世上最大最豪华的宅院。
随后这小女孩最大的梦想,就是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这个深宅大院家的小姐,就好了。
这原本是一个卑贱丫鬟的奢望,但是这小女孩做梦也没想到,这奢望居然很快就实现了。
就在这小女孩十四岁时,她被这个家的主人老爷,认作养女,赐名叶赫那拉杏贞。
为此这小女孩不仅在心里默默原谅了这个家里那些曾经奴役过她的人,甚至也默默原谅了那位在她十三四岁时对她身体有过亵渎玩弄的养父惠征。因为人家毕竟没有破她的身。
往事不堪回首!
慈禧在太监挑帘侍候下走出养心殿西暖阁门槛的时候,深吸一口气,而后又长出一口气,这才终于把那个十一岁小女孩单薄瘦弱的身影,从脑海里彻底驱逐了出去。而随之一起被驱逐出去的,还有同治帝的音容相貌,以及残留在她心中最后的那点人之真情。
慈禧一出门,顿感内心一阵轻松,终于彻底完成了她人生这次痛苦的蜕变,破茧成蝶,或者说是涅槃重生。
只是谁都不知道她这次重生,会重生成怎样一种人?
“姐姐,等会就安排在乾清宫叫大起吧?”慈禧的口吻,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命令,冷静得让人害怕。
乾清宫?这不就是她儿子停尸之所吗?
慈安心中顿有所感。她不安且怯弱地偷瞟了慈禧一眼,但却内心压力陡增,当即语气一软道:“好吧,妹妹你拿主意就行了。”
慈禧不再说话,继续前行,对慈安不安怯弱的表现,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一样。
这让慈安又迅速意识到自己原来和慈禧间的平衡,已经有所倾斜,权利的天平,似乎又向慈禧那边倾斜过去了一点。
怎会这样呢?原来是她儿子当皇帝,现在只是她外甥当皇帝,但是怎么自己却觉得她比原来更强势了呢?
慈安扪心自问,很快就找到了答案。因为她虽没有遇事能拿主意解决问题的能力,但却是分析问题的高手。
问题还是出在皇帝由谁当身上!
原来那位皇帝,虽是她亲子,但却也是先帝的亲子,而自己是先帝的皇后,是原来那位皇帝的嫡母,与之原本就有先帝爷这份情义捆绑在一起,再加上原来那位一出生就被自己抱养过来,与她隔离,由自己一手抚养chéngrén,而自己也的确一直都很疼爱原来那位皇帝,与之建立了深厚的母子亲情,所以原来那位也一直都跟自己更亲近些。
可现在这位皇帝,已四岁有余,亲情显然早已给了亲生爹娘,已经失去了与之培养建立亲情的最佳时期,将来无论从哪个角度说,现在这位都只会更加亲近她这个舅妈,而绝不会是自己。就算她也得不到现在这位的亲情,但是她却可以通过现在这位的亲妈,她的亲妹妹,来间接掌控现在这位皇帝。
所以人家现在心理上当然比自己更有优势,当然能在自己面前表现得这样有恃无恐安稳如山!
可即便是这样,现在这位皇帝依然是对自己目前处境最有利的不二人选!
哎!现在也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慈安禁不住暗自叹口气,心中泛起一阵无力。
刘清在两宫皇太后离开后,当然立马和老爹奕譞抱成一团,哭成一片。
“皇上,您现在是先帝爷的儿子,是两位皇太后的儿子,知道吗?呜呜。。。”
“不!我是阿玛的儿子,是额娘的儿子,呜呜。。。”
“皇上,千万记住,您现在要叫两位皇太后额娘,叫我们七叔,七婶,知道吗?呜呜。。。”
“不。。。”
奕譞此刻虽然和儿子抱成一团真情流露,但却当然不敢再口头承认这位是他自己的儿子,而是一个劲苦苦哀求儿子以后只能叫他七叔,而不能叫阿玛,刘清这会当然不依,父子俩为此纠缠来纠缠去很快就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刘清见时间紧迫,又不想老爹太为难,最后只好抱着奕譞脖子咬着老爹耳朵小声道:“阿玛,别说了,我知道,什么都知道,我以后会叫皇太后额娘的,呜呜。。不过阿玛,你以后千万不要不管孩儿,孩儿永远是阿玛的孩儿!”
“嗯,嗯。。。”奕譞一边拼命点头,一边拼命流眼泪,把刘清后背的龙袍,都给打湿了一大片。
“还有,阿玛,以后孩儿无论做什么,请阿玛一定要相信孩儿支持孩儿。。。”
刘清知道机会难得,终于开始给老爹打预防针,但是他一时间又想不出让老爹现在具体帮他做些什么或是准备些什么,只好先这样笼统地叮嘱要求。
“嗯,好,啊?!”奕譞终于听出刘清话语中的不寻常,禁不住愕然一惊。
“阿玛!额娘呢?我要额娘!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我额娘呀?呜呜。。。”刘清见老爹神色有异,赶紧打断。
“是七婶!”奕譞一边大声纠正,一边心中更是悚然一惊。
不对呀!儿子这么做,分明是故意掩饰,是儿子一夜间长大了?还是自己刚才听错了?
奕譞心中禁不住有点将信将疑,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年仅四岁的儿子,会有这样的表现。
这时候刘清也知道不能再挑衅老爹的神经,免得老爹情绪太过混乱,以致神色大异被他人所察觉,再也没说什么不符合他现在实际年龄的话。
不过在离别的时候,刘清还是又小小表现了一下自己的不寻常,以提醒老爹回去后对自己先前的叮嘱,引起足够的重视。
“七叔,跪安吧!”刘清含泪吩咐道。
奕譞顿时浑身一震,用极诧异的目光,看了刘清一眼,而后又慢慢恢复正常。
就在这天上午十点,两宫皇太后在乾清宫召开大会,正式对外宣布立醇亲王之子载湉为嗣皇帝,着军机处当庭拟旨,由内阁明发上谕,颁布全国,而刘清也第一次以帝王身份在一大群重量级文武大臣面前,公开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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