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世上有断肠人亦有断情崖(四)
今晚在包间和分公司的几位高管吃饭。
这几天处理公司的事情,请客吃饭都在饭桌上泡,喝的酒比吃下的饭菜多。今晚全是公司自己的人,难得吃一顿清静饭。
这家店是仿古建筑,外面古色古香,里面更是如同遁入上个世纪的江南古宅。
木雕木窗。每个包间门口都有一个红纸糊的灯笼,灯笼上有黑墨草书的包房名称。
汪承瑾出门前看了一下门口灯笼上的字迹,“浅水澄波”。
每一个字都带水,湿意浓重。也不知道是谁给起的。
外面很是安静,房门关上,隔音效果十分的好。雕花门窗也是磨砂玻璃,只透出晕黄的光。
站在走廊有徐徐的清风拂过。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些。
这个地方走廊两边都是房间,也不知道风是从哪个方向而来的。
汪承瑾沿着风的方向往前走,似乎还听到隐隐的雨水砸落的声音。经过好几个关闭的房门终于走到一个开阔的地儿。中间有个貌似天井的地方。上方是长方形的屋檐,屋檐边的水当正不停的往下滴水。成串的水滴刚好砸在天井里。而天井里是满满的水,里面种着睡莲,莲叶下穿梭各色颜色鲜亮的小鱼。
如果不是天井上方那块暗蓝的天空还挂着一弯月亮,他真会以为外面正在下雨。
汪承瑾发现就在天井一次茂密植物隐蔽处居然有一块向外延伸的地方,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他好兴致的走过去。在稍嫌烦闷的情况下谁都拒绝不了外面清风徐徐的诱惑。
双手支在光华的木质栏杆上,低头望着脚下月色里潺潺流动的小溪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感觉头也不那么晕了,连日里的疲惫让他有想着快些回酒店的打算。
正要转身,身后传来低低的女人说话声。他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嗜好,而对方的话题让人十分尴尬,他顿住了脚。
外面大概有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正好问,“阿玲你是不是怀孕了,真的把自己的心给了他?”
另一个女人毫无力气的说,“嗯,只是他不认这个孩子。我也不知该怎么办?”
“你傻啊!他值得你把一切给他吗?我早说过这样的男人碰不得。你偏偏不信。”女人有些气恼的责骂。
“姐……能不能不说了吗?我只是不想这个孩子不明不白跟我一起受诬陷。”那个叫阿玲的女人已经开始低低的抽泣起来。
“你先说说情况。”
“我和他只发生过一次关系,而且那次大家都喝了酒的。也没做什么措施。那次的时间我记得很清楚,有两个月了。最近总是觉得食欲不好,就去医院查了,医生给作了个b超。我是真想把孩子给生下来也没想那么多。拿着单子去找他,他去无情的……无情的说时间不对!……我夺过来一看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7周大。我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可我只和他啊……”
“就这样了?”
“当然不是,我又跑去问医生,医生说孩子太小b超不能准确读出孩子的信息。本来我的月事也不准的。……我从医院回来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他说我妄想,就是孩子生下来也是一个野种。”
“我就说嘛!他根本不是东西。你偏偏要死拧,这下可好,你自己遭罪不说,这孩子也是无辜的。”
……
汪承瑾听到“不是东西”这几个字犹如被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他想:自己也许真的冤枉了苏澜,苏澜的倔强好强他是知道的。而且他发现他并不讨厌那个孩子。只是难以接受的是褚一航横亘在他们婚姻之间。不管那一夜发生什么他都不愿意让她离开自己。即使心里有个疙瘩,自己本来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不能放她走,这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哪怕以后过得更糟糕,也不愿意看到她和褚一航在一起。绑也要绑着过下去。
外面早已经没有人声,他走出去。想看到她的心情更加迫切。
离开前又打量一下这方天井,他想她也许会喜欢这个地方。不禁勾唇笑起来。
**
汪承瑾回到卧室时已经很晚了。
床上的人睡的极熟,侧着小身子,小小的一个轮廓。一只脚伸出被子外。
汪承瑾看见不禁莞尔。苏澜一直有踢被子的习惯。大冬天的也是。所以一到冬天,他就牢牢地把她整个人固定在自己怀里,她的两只脚丫子就夹在他的腿缝里。
绕到她那一头,手轻轻握住她裸露在外的脚。她的脚很凉,也不知搁在外面多久了。
脚面刚好被他手握满,只露出一排莹白整齐是脚趾头。她穿什么鞋子,这双脚都好看。今天晚上她就是踢踏着这双脚,步幅轻缓款款而至,那每一步如同绵软的踏在他身上。缓缓跃动的轻盈身影如同一只蜻蜓。
他爱她身上的每一处地方。她的香、她的美,他怎么能让她这双脚逃出他的方寸间。
也许是睡梦中感觉到脚被牵扯住,她轻轻的挣了挣。几个小脚趾俏皮的动了几下,连同她樱红唇也嘟起来。
他忍俊不已的放下她的脚,替她掩上被子。
正当他刚起身,她的那双小脚丫子又不安分的踢开被子,她的上半身由侧卧变成平躺。身上的衣物全是保姆给收拾的,临走的那天早上她极慢的吃着东西。走的时候也是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
她穿的这身裙子露出圆润的胳膊精致的锁骨在暗色的灯光下显得那样的美。更要命的是她身上的丝绸裙摆被掀起很高的位置。看得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觉得燥热难安。
他最近整日面对她,早已经忍得辛苦,这会不经意的泄漏的美丽让他失去了忍下去的毅力。迅速脱掉自己的衣服,揭开被子向她覆上去,迫不及待的一只手支撑自己的身体,一手抱着她的头深深的吻下去。
她的唇很软很香,如同巧克力。忘情的吻着,身下的人微微挣扎一下。
他知道她醒了。
放开她的唇看她。
她也正在看他,眼里由最初的朦胧变得一派冷清。
愣了一下,他也顾不得那么多,自己不是柳下惠,她是他汪承瑾的妻子,是他真正想要的女人。
苏澜是在睡梦中被他吻醒的,在梦中她奔跑在金色沙滩上,畅快惬意的光着脚丫享受灿烂阳光咸咸海风扑面。她恣意奔跑咯咯大笑。终于跑累倒在沙滩上。潮水浸到身边,她以为会立即退却,没想到接下来是铺天盖地的淹没。
她惊得大叫,嘴却被什么堵住了。汹涌的潮水夺走了她所有的呼吸,大脑缺氧。深深的挣扎着一下子醒过来。
是梦!
可是她怎么会此时和汪承瑾赤、裸相呈的。他看向她的眼神没有征求她意见的意思,是一股毫不掩饰的欲、望。
她处于下风位置,而他显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如果浴室那次是她用伤害自己求得的幸运,但是上帝不会每次都给她这样的残酷的幸运,她想自己这次是逃不过了。
她冷冷的看着他在自己身上劳作,轻呵着气划过她的耳垂吻过她的锁骨……
没受伤的那只手死死的抓住床单,另外一只手护着自己的肚子,生怕汪承瑾的身体沉下来。
汪承瑾也感到身下人的僵硬,他试着唤起她的回应,比任何一次都颇具耐心,用从来没有的细致慢慢等待。
仿佛过来许久,又好像过了十几分钟。他已经累得浑身是汗水,而身下的她始终没有吱一声。
他不禁抬起头来看她,只见她死死的咬住牙齿,闭上眼睛。忍不住戏谑的对她说,“澜澜,你不必忍得那么辛苦!”
苏澜闻言忽的睁开眼睛,看着他有些羞愤和恼怒。
他反而笑得更开怀了,“你难道不承认我们俩在这方面是最契合的么?”
她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如今这只是对她的一种侮辱。她不得不想到他也曾经让其他女人像这样子躺在他的身下承、欢。她觉得恶心!
她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唯美的女人,她有过去,也许汪承瑾还会以为她不干净。曾经在褚一航那里想过从一而终的,而最终嫁给现在的他。但是她容不得自己的男人左拥右抱。她观念里的忠贞不渝不是女人的专属,她认为男人也应该遵守这个原则。
她为了孩子决定不离婚,可是没有心理准备去承受来自于他的这种羞辱和挑衅。
汪承瑾看她久久不语。他再次俯下头的时候,他本以为已经妥协的苏澜说了一句话,“求你……被伤害我的孩子!”
只是这一句,他顿住了。看她这个时候已经双手紧紧的捂着肚子。他再也没了兴致,侧倒在她旁边。大口大口的呼吸。
他想人都有软肋。他的软肋是她,而她的呢?以前他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是这个刚做床的孩子。
“你确定这是我的孩子?”他幽幽的问。
苏澜的身子几不可闻的抖了一下,半响才坚定的说:“她只是我苏澜是孩子,与任何人无关!”
从汪承瑾的角度看过去,他只看见她半敛着眉目,一脸平静。
他看不进她的心里。
汪承瑾嗤笑一声,并不觉得她在说笑,“那么孩子生下来以后跟谁姓?”
她也笑了,偏过脑袋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暗暗嘲讽的眼睛,“那么她可以不跟着你们老汪家姓是不是?也就是说你的‘汪太太’生下的孩子可以不姓汪,甚至可以随姓!”她的话带着玩味的意思。
听在汪承瑾耳朵里却成了尖刺。他们都不是演戏的个中好手,而他最近总是频频被她给激怒。
苏澜本来想说随着自己姓苏就好,可是他刚才已经打破她想要维持的平静。
可是他现在正在逼她!
所以她就索性痛痛快快的反击他的无情!
一口气说完了,转开眼睛看着屋顶……谁能告诉她到底脚下的路还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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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骄拓玩了一个暑假,回到学校不见得有多开心。此刻他一个人正坐在冷清是客厅,电视里播放是动画片。他的心思不全在那上面。
孩子是想自己的爸爸和奶奶了!
小小的他有些后悔听妈妈的话回到以前的幼儿园上课。拿过沙发边上的电话,盘着腿。伸出肉呼呼的小指头在话筒上一个键一个键的按着号码。电话拨通他数着铃声,刚数到四就听到自己爸爸在电话那端迟疑的问,“拓拓?”
“嗯!”褚骄拓立马来了精神,点点头又叫了一声,“爸爸!”
褚一航刚才外面回公司,正在电梯里,同行的除了袁理没别人。孩子稚气的声音叫的他心里软软的,“儿子,开学了。在学校里玩的开心不?”
褚骄拓认真回答,“开心。老师今天有夸拓拓今天跑步很棒。”孩子恨不得把自己最最好的成绩给爸爸看。
褚一航听到孩子骄傲的语气放下心来。原来他是想让孩子待在母亲那里的。可是等到孩子上学之后才被告知孩子跟在白玫芝身边。他是不太放心白玫芝的,也想着暂时的吧!等忙过这一阵子再在这边寻一个好的学校,再把孩子给接过来。
他问,“拓拓想到爸爸这边来吗?我是说到这边来上学。”
“想。”孩子回答得很快,几乎就没想就答应了。
“拓拓会不会舍不得你的小伙伴。”褚一航走出电梯,抬腕看时间一边往里面走。等会还有一个临时会议。
褚骄拓在电话一头说,“想,可是拓拓更想爸爸!爸爸你要说话算话。要是能拉勾勾就好啦!”他很是聪明的堵住别人的话,想要拒绝都不行。
褚一航听到孩子的抱怨声笑了,“爸爸什么时候有说过不算话的事情。”
“耶!好嘞!”褚骄拓拿着话筒在沙发上站起来,顺便还蹦跶几下。
褚骄拓有些得意忘形,丝毫没有注意到白玫芝已经回来了。
白玫芝一进门就看到褚骄拓站在沙发上瞎蹦。她踢掉鞋子,积蓄了一天的怒火迸发出来,“下来!谁叫你蹦的!”
褚骄拓被这声厉喝吓得一抖,停下来,拿着话筒的手也垂下了去,转过身看着满面铁青的白玫芝,怯怯的叫了一声,“妈妈?……”昨晚上手臂被她拧过的地方还在疼呢!
白玫芝这火发出来了,就不打算收回去。今天在公司被一个被她亲自辞退的女员工奚落了。她早就想辞退那女的,原因是这女人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辞退她,对方直接理直气壮的冲进她的办公室说:你以为你是谁?你根本配不上褚总,你除了出生好,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对方本着不怕得罪她的劲头说完嘲讽的话扬长而去。气得她愣在当场牙痒痒,也没处发泄。
这会儿看到褚骄拓这般模样。也不知在高兴个什么劲。就恨不得把气全撒在他身上。
这孩子昨晚也是,昨晚他吃饭时挑东拣西的,本来事情不大。坏就坏在他居然嫌弃她一时兴起洗手和保姆学做的饭。她当时气得忍不住就伸手拧了他的手臂一把。
白玫芝越想越气,“昨晚没教训够你吧!”
褚骄拓听到这样一句话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那是真的痛啊。他有讨好的怯怯的叫了一声,“妈妈……”为什么他的妈妈从来都对自己好凶,记忆里从来没有夸过自己一次。“妈妈……不是……是……”
他本来想着解释的,可是他已经被自己的妈妈吓得磕磕绊绊的说不出话了。
白玫芝哪能容一个孩子反抗,何况这个孩子还是褚一航手中的宝,“给我闭嘴!滚一边去!你这个讨厌的野孩子。”
褚骄拓听人说过,野孩子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不讨喜的小孩。他委屈极了,极了为自己申辩,“妈……妈,拓拓不是野孩子。我很乖的……”虽然和自己的妈妈一直不亲,但还是不希望她不喜欢自己。
白玫芝一步步上前,声音尖刻,“我说是就是!你就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滚一边去!别惹我!”
褚骄拓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凶过,他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美好新奇的。白玫芝虽然甚少与他亲近,可也没像这样凶过自己。他紧紧的抿着唇,眼圈立马红了。那里还有他自喻的男子汉的模样。手里牢牢拽住的话筒提醒着他,他还是有人要的,他有一个爱他的爸爸,他不是妈妈说的“野孩子”。
褚骄拓像是抓住希望似的举起话筒贴着耳朵,那边有自己的爸爸。
褚一航急切的呼喊从电话那端传来,“儿子……拓拓……”刚才褚一航在电话那头听得清清楚楚的。如果不是这通电话他还不知道孩子在家里受了委屈。而且刚才还在电话里跟自己说“开心”。这个孩子小小年纪也懂得隐藏,他忍不住心疼。“拓拓!听爸爸说……”
褚骄拓听到爸爸的声音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把什么男子汉早已经抛到九霄云外,“爸爸……”
白玫芝这下回醒过来,一个激灵紧张起来,“谁……谁的电话!”
褚骄拓只管哭,“拓拓不是野孩子,拓拓有爸爸,有爷爷,有奶奶!……有人要……呜呜……”
白玫芝慌乱之余一把夺过电话,她知道自己这是闯了祸,刚才怎么没看见孩子手里的电话。“一航,你听我解释。”自己刚才这无疑是自寻死路。也不知他到底听了多少去。
褚一航听到白玫芝弱弱的哀求声,只觉得可恨,不由排斥,“你刚才不是挺嚣张的吗?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告诉你白玫芝我明天就过来接孩子走。你若再敢动他半根手指头,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白玫芝悲从中来,一双眼恨恨的盯着眼前这个“祸害”,却不敢出声反抗。
褚一航很少说狠话,但是一旦他说了,就会不遗余力的去做。从他嘴里从来就没有一句废话。这些她都清楚。
直到电话里传来忙音,她才狠狠的摔掉电话。
褚骄拓吓得眼泪也止住了,愣懂的看着她。
一直躲在厨房门口的保姆吓一大跳。刚才她目睹了全过程。也不敢出声,怕出声自己的这个工作就不保了。
并没有等到第二天,褚骄拓当晚就被人接走了。
褚一航那还敢让孩子继续呆在那里。进会议室之前吩咐袁理着手去办。他要把孩子接过来越快越好!至于孩子爷爷奶奶那里等孩子过来再说也不迟,免得他们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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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苏澜早早的回到酒店,刚踏进房间,却看到汪承瑾正闲适的坐在沙发上。一手抽烟一手拿着一本杂志。
看到苏澜进来,微皱了眉头。就把烟掐灭在烟缸里。也扔下手上是杂志,指着茶几上精致的果盘说,“给你叫了一份,有好几样水果,吃着也方便。”他是指用刀切成的小块,用竹签串着就能吃。
苏澜走过去坐下来,扫了一眼他随手扔下的杂志,居然是本孕妇营养食谱。
她心里讶异,面色倒是沉静。
人之所以会惊讶是因为你以为不会发生的事情偏偏就活生生的呈现了。
苏澜此时也是如此,经历这么多事,她已经没有对他抱任何希望,也不期望有天他会突然良心发现的对自己好。如果有,她也不否定是汪承瑾的又一次心血来潮。而她已经过来那个需要他的艰难时期。
再深的伤也是有结痂的时候。也许血痂下面是更深层的腐烂。她现在宁愿掩盖也不愿意让血肉暴露出来。
也就是说她已经习惯咽下痛苦。
果盘里红红绿绿的,各色缤纷。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其实她已经有些饿了。中午的时候特别想吃粥。酒店里刚好有,结果一碗菜粥刚端上桌子胃就开始翻涌。她立刻走人。在外面晃悠了一个下午,不是不饿。好几次遇到烤玉米,茶鸡蛋什么的,都只是匆匆一瞥。
她不是不想吃只是想到某人的警告,就放弃了。
这会眼前摆着的果盘里有好几样都是自己爱吃的,她伸手直接拿了一块猕猴桃,刚刚拿起一块手被就被挨了一记。
苏澜吃痛的看向汪承瑾。
汪承瑾一副厌恶样,“洗手也需要人教?”
苏澜也不和他计较,她是真的忘记了。
洗过手过来吃,一盘水果吃下一半儿才满意的拿起纸巾抹嘴。
她刚才是真的饿了,这个时候才想到什么似的转过头冲他说了一句:“谢谢。”
汪承瑾看她吃了不少,心情好得也不想计较她话里到底有几分疏离,“吃饱了?”
“嗯。”苏澜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吃饱了,就去医院看看手上的线能不能拆了!”也不等苏澜回答拿起钥匙就起身。
苏澜也想把手上这一堆东西给去掉,这几天也不那么疼了,倒是捂得难受。她跟着汪承瑾身后出门。
两个人沉默的坐上车,汪承瑾冷不丁的来一句,“你有每天去换药吗?”
苏澜点点头,“有。”
他这算是关心吗?看了一眼自个驾车的汪承瑾的侧脸很是平和。
心里有些发苦,有些东西你以为永远失去的时候,它却卷土重来了。只是它换了一个模样,让你不想再去适应它,接受它的模样。
她并没有每天去换药,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到了医院,医生打开纱布,看了一下说:“还是换药吧!这个还不能拆。刚才你们说有十天了,怎么好得这么慢!伤口边缘明显还有些发炎。”
汪承瑾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苏澜,对医生说,“那就这样吧!”
伤口周围的确还是红肿的,沾着血污线脚,整个手掌看起来十分丑陋。
苏澜暗想如果不是那天伤口裂开也许已经可以拆线了。
她忍受着药水刺过伤口的痛,紧紧咬着牙齿。
一开始她也讨厌这丑陋的疤痕,现在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承认它已经长成身体的一部分。如同她已经堕落的接受了汪承瑾的所作所为。就像昨晚她再怎么恶心他的所为还是在从浴室出来以后被他紧紧的攥在怀里沉沉睡去。
医生给她上药后并没有再给她裹那么多纱布,只是粗粗的裹上一圈,然后用胶布固定住。
苏澜很满意,这下子手指头可以灵活运用。
从医院出来,她轻快的走在前面,汪承瑾跟着她身后。一时间找不到话题,但是他特别想听她说话,“澜澜,你真有每天去换药。”
苏澜回过头,举起少了许多束缚的手,“是啊!你以为我骗你。……好吧!我相信你是太忙了,所以已经顾不上我了。”
显然以前的汪承瑾不会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忽略她。
汪承瑾一时找不到话说,有些生气的越过苏澜大步向停车场而去。谁叫自己自讨没趣。
苏澜没错过汪承瑾瞬间阴沉的脸色,这男人生气了。她冲着他冷淡的背影腹诽一番:小气的男人……才匆匆跑几小步。
谁知道刚追上他,他就头也没回的说:“我发觉你没穿高跟鞋就少了淑女的模样!”
苏澜有想吐舌头的冲动,她是很不习惯他突然的转变,“是你自己走得太快了好不好!”
汪承瑾打开门看着她,“我有没说过不等你,承认自己不是淑女没那么难的。你骨子里的东西我还不了解!”
苏澜没好气的拉开门坐进去,“反正你也不是什么绅士,带我去吃饭吧!我又没说过我是淑女来着!”
好吧!她承认自己不是什么淑女,而且还是一个小气是女人。她打定主意不再跟他说话。
他到底有多了解自己,为什么连肚子里的孩子都还要怀疑。
下车时,汪承瑾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这个地方不错。”
苏澜这才从挡风玻璃向外看去,“听雨轩”。名字倒是诗情画意的。
他说不错就应该不错吧!
下车看到门前的停车位几乎爆满,而且是一水溜名车,有钱人来的地方能差到哪里去?
走过复古的拱门,里面绿树成荫,有巨大的假山,假山上有一个人工瀑布。
穿着大红旗袍,挽着一丝不苟发髻的迎宾小姐走向前来询问,得知他们有预定就带他们穿过铺着青石板的大堂,沿着木质楼梯往上走。一排大红灯笼在眼前排开。长长走廊边每个包间的名字都各有特色,又与水有关系。
迎宾在前面说他们包房的名字叫做“潇潇浅雨”的包房。
明明再普通不过的用餐场所,她不明白汪承瑾口中的不错在哪里。
她走在最后,看着昏暗灯光里汪承瑾挺括的背影。渐渐的鼻端有了一股荷香,耳边还听到雨滴坠落的声音。
果然他们走过狭长的走廊,眼前出现一块开阔地。从屋檐上不断下坠的水珠子在灯光下发出璀璨的光来,又拍打在荷叶上和人工小池里。波光粼粼的水下还有一条条五彩斑斓的小鱼。
苏澜禁不住喜欢。
他们的包房刚好在旁边,迎宾小姐一走,服务员就过来点菜。
苏澜也不进去,她的心思全被水里的小鱼给吸引住了。她喜欢小动物,尤其是小鱼。但是不喜欢把它们买回来放在鱼缸里喂养,她怕它们没多少自由。买回来放到池塘里倒是有过一次,汪家大宅池塘里的小鱼就是她给买的。
她以前也养过一只叫“一二”的小猫咪。是妈妈给买的,后来放假时带到姥姥家就给丢了。她伤心了好久,从那以后她再没有养过小动物。
一直都不喜欢失去的感觉!
汪承瑾点好菜迟迟不见苏澜进去,便从屋子里走出来。
苏澜正蹲在地上探着小身子,伸手去接水滴,水溅起来浸湿她的脸她也丝毫不在意。只是眨着眼眸一副享受的样子。
他走过去,拉过她的手,“外面有一条小河。”他盯着她脸颊两侧细小水珠下一层细细的绒毛——她的一切都是这么美好,还好她还在自己身边。
他看得入神不由伸出手去拂掉她脸上的水珠。
苏澜愣愣的看着他。他的指腹很暖,不过她的皮肤太凉了,温暖是怎么也渗透不进她的心里的。
她任他为她拂掉水珠又带她绕过高大的盆栽走到一扇打开的窗户前。
本来这个地方就是郊外,所以外面有点暗。
不过有月光和窗户透出的光亮,她还是能看到脚下是一条正在缓缓流动的溪水。
鼻端是一股清新的水汽和泥土气息,果然远处是一大片土地。
天上月亮半满,快圆了!
她记得那天父亲的电话,他们要来s市。这个“他们”除了自己父亲和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应该包括那个女人。团圆?没有自己的妈妈,算不上!
她的眼角有微微的湿润。怕汪承瑾看到,只好低下头去。
眼神落在脚下一盆开的淡雅高贵的花上面,“这个花是什么花?”这盆她叫不出名字的话,却是她所熟悉样子。
汪承瑾看了一眼,“野荀麻花,你没见过?”
苏澜摇摇头,她当然不会说是褚一航曾经送给自己戒指上的花纹就是这个。
汪承瑾耐心解释,“你不认识也不奇怪,这东西本来我们这边就不多,它的原产地在欧洲。”他也是那一年去欧洲在一个朋友家里见过的,当时就是随意问了一下。所以就记住了它的名字。
苏澜追问,“我听说每一种花都有它的花语,就像玫瑰代表爱情。那么这种花又代表什么?”她说的很低,像是自言自语。她当然不相信汪承瑾知道。
果然汪承瑾听到了,“这个我就不知道。”只是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你倒是可以上网去查一下。”他提议,都说女人有很强的好奇心,可不是?
苏澜有些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对自己有那么重要吗?她记得当时问褚一航那花纹是什么花,他只是说随意买的,也没问。
汪承瑾再次拉过她冰凉的手心,是不是穿得太少了,“走吧!估计菜已经上齐了。凉了就不好吃。”
苏澜任由他拉着自己往里走。脑子里还是那花朵。
那花真是太普通了,小小的一簇,一朵紧挨一朵,白色的花瓣,金色的花冠下面有两个花蕊分别是金黄和黑色的。她记得那个戒指上面的花就跟这个一样。
菜都是极为清淡的,连半点辣椒也没有。
苏澜坐下来,只听到汪承瑾说,“清淡的菜比较适合你。”
她只是听着没说话。她想:为什么?不是讨厌、怀疑这个孩子吗?就不能继续不把她当回事!她真的很不习惯他这个样子。
汪承瑾见到苏澜不说话盯着满桌子菜不知从何下手,只好替她夹了一个鱼丸,“这个不错,上次我来吃过的。”
苏澜咬了一口,艰难下咽,一股恶心劲就涌上来。她发现她很不喜欢这个腥味重的东西。
强自镇定的拿过桌上是水杯,努力喝下一口。掩饰的冲着汪承瑾笑笑,“我说呢!你是怎么找到这地儿的。原来是来过!”
汪承瑾蹙眉,“不想吃就扔掉,干嘛虐待自己的胃。”说着伸过筷子把苏澜碗里剩下的半颗鱼丸夹自己的那只骨碟里。
还体贴的为她又重新夹了一块糖藕,“我记得你很喜欢吃这个。”
苏澜心动了一下。
上次吃这个的时候也是在这个城市吃的,大概有两年时间。他们那个时候的关系还好。只是难为他还记得这么清楚。
苏澜咬了一口,外酥里脆很是好吃。
汪承瑾整个席间吃的少。再加上他的细心所体现出一个关心妻子的好丈夫的模样,如果有旁人在的话指不定会以为他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她是一个安心享受关心的不合格的丈夫。因为她没有再笑。
其实她内心并没有表面上所表现那样心安理得的。
最后汪承瑾说,“本来打算陪你去玩一天的,看来不行了。s市那边有事情需要我回去亲自处理,承轩的能力你是知道的。我们明天回去。”
苏澜放下餐巾平静的说,“你做主便好,能去的地方早就去过。所以无所谓。”她还巴不得早些回去呢!
汪承瑾问,“我记得你那次说没玩够呢!”
苏澜笑笑,“现在心境不一样了,走到哪里还不是一样的。都是些伤人传说的地儿。我现在不喜欢这些。”
汪承瑾站起身,“走吧!”知道她的无所谓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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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一航丢下工作亲自去机场接孩子。带着孩子在市区吃过饭又带着孩子回海边别墅。
褚骄拓在车上远远的看见蓝色的海,就吵着要下车。
褚一航只好吩咐司机把行李带回别墅,自己再带着孩子下车去海边走走。
本来以为孩子坐了长时间的飞机会累。没想到褚骄拓一来到沙滩就要脱掉鞋袜,脱下最后一只袜子的时候身形不稳身子歪倒在地上,干脆在沙地上打个滚,咯咯直笑,“爸爸,太好玩啦!”
说完也不等褚一航回答,就忽的起来。蹬着俩小脚丫子疯跑。
这是孩子第一次来海边,比起小时候的苏澜可要幸运多了。苏澜像孩子这么小的时候连海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
褚一航蹲在孩子脱鞋子的地方,整理好孩子的鞋袜。站起来跟上去。
褚骄拓跑累了,气喘嘘嘘的倒在沙滩上,身体摆成一个大字,抓着沙子扬。
这孩子就是皮。还好太阳不大,要不然沙子肯定有些烫。
这片海滩人极少。偶尔有几个都是别墅去的居民。褚一航打算下一步把这里开发成一个天然泳场。
他走到孩子身边坐下来。“拓拓,起来,别把沙子弄眼睛里啦!”
褚骄拓因为跑出一身热汗,这会儿细小的黄沙粘在脖子上、手上、腿上都是。
褚一航拉起他帮他啪掉身上的细沙,“瞧你这个样子,跟蚯蚓似的!”
褚骄拓昂起红扑扑满是沙子的小脸,“爸爸,我喜欢这个地方。以后我们就在这里,不回北京了!把爷爷奶奶也接过来住。”额头上还有好些汗水,热气腾腾的。
褚一航心里一酸,这个孩子已经忽略掉白玫芝这个妈妈了。可见她是真的伤到他了。
昨晚孩子哭得多委屈,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他整个会议里都不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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