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画入人心(4)

第37章 画入人心(4)

第37章画入人心(4)

“嗯……嗯。”前座的女生模糊应答。

她摊手心。

那女生把手机放到她手上,教室四周的氛围有些安静,雨敲打窗子的声音传入耳畔,时音低头看屏幕。

屏幕上,女主角穿着她三个星期前一样的衣服,坐在花圃旁的椅上与一个女生谈话,那女生画得很像法罄。

接连几个分镜都是这个画面,只有坐姿偶尔不一样,两人似乎在深入聊一些东西。她心口轻微地起伏,往后翻。

不久,女生头顶终于出现一个对话框:“其实,你跟安妮不一样……”

还没看完整句就知道是一字不漏的偷听,那瞬间立刻捏紧手机走出教室,长廊内学生纷繁走动,雨光清冷地照在身上,她向左右扫视,看那双暗处偷窥她的眼睛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教室里的学生都跟到后门口看着她,纪桃沢刚从自己教室跑来,知道时音已经看见漫画了,也看到她手机上正翻到的页面,喘着气说:“时音……后面还有。”

她压着气,重新提起手机看。

那后面的一页,女主角依旧与女生坐谈,对话框中出现一个个熟悉的词汇,时音手指僵硬地点击屏幕,把漫画一页页往后翻,翻到和法罄的整个会谈过程,对话是简化下来的,有一句却特别在对话框中加粗加大。

“你不会是没有生育能力吧?”

那一刻,女主角的神态,动作,甚至将双手摆在腰后,食指与无名指轻轻扣着的细节也画得与她当时一模一样。

“变态。”时音念。

长廊上每个学生都盯着她,她压不住加快的呼吸,也拦不住心内的恼怒,近乎失态地喊:“变态!”

芝爱从人群里赶过来,皱眉看着这样子的时音:“姐……?”

学生们依旧盯着她,外面雨声大振,时音用手背紧紧压住唇,好不容易再将手机拿到面前来,近乎颤抖地翻到漫画的末页,作者用粗体字留下一段预告。

空气中仿佛有一声悲鸣,一下子重重打在她心上。

11

有什么比窥探人的隐私更恶心?就是不但窥探,还以娱乐的方式暴露她人的伤口。

传播的,围观的,议论的,都是帮凶。

漫画的事情在席闻乐知道后才得到控制,他联系网站调作者资料,但对方的身份证和基本资料都是假的,人暂时查不出来,网站怕事,已经把作品封了。

时音当天回别墅进卧室,拉上窗帘,一个电话打到慕羌那边。

电话通很久他才接,时音一直在床尾徘徊,即刻问:“当年那几个人,你说过会把他们找出来,你遵守你的承诺了没有?”

慕羌沉思一会儿,才隐约觉得她在讲什么,回:“你不是亲眼看他们被判刑吗,我花了一年打这场官司。”

“那我问你,你严格保密了这件事情没有?”

“当然。”他沉沉地回,“因为这关乎你的身价。”

“你确定?”

“你为什……”

“我问你确不确定!”她喊。

慕羌顿一会儿,回:“确定。”

她准备挂,慕羌这会儿拖着长音说:“哦,对了。”

房间的窗帘全拉着,只在时音的肩膀上留下一道斜光,她将手机搁回耳旁,听到慕羌用极其故意的,隐约刺激她的语气说:“那几个人刑满将释了,我记得,就是今天出狱吧。”

拿着手机的手轻微地抖,指尖碰触脸颊,冰凉透心。

“不是说……十年以上吗……”

“或许是服刑态度好,减刑了。”

房间里很昏暗。

席闻乐突然开门进来,时音想哭的情绪霎地收住,将手机放下。

他什么都没听到,但看到了她这样一幅糟糕的精神状态,问:“怎么?”

“没有……”她很快摇头,“我只是、我只是被吓到了一点,我怕又有谣言……我只是担心这个。”

“那部漫画不会再出现。”他安慰她,“而漫画上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相信。”

她点头,别过脑袋用手指擦眼梢,又说:“你能帮我订张机票吗,我今天想回我原来读书的初中去看一看,缓一下心情。”

“我陪你。”

她摇头:“芝爱陪我就行了,我傍晚就回来……就这样。”

当天下午,滂沱大雨。

时音没有坐席闻乐给她安排的车,而是与芝爱到僻静处拦一辆出租车,车子按照她的路线开到郊区的市三监狱,灰色的高墙内是色调压抑的矮楼,时音坐在车内,看着墙上那扇厚重的铁门。

半个小时后,铁门偏右的一扇小门打开,狱警引着三个刑满释放的男人出来,她隔着车窗与近似咆哮的大雨看着这三个男人,芝爱握住她的手。

慕羌……不骗她……

她认出来了,认出每一个人的脸来,她亲眼看着他们从牢狱中走出来,越看,心口起伏越大,眼睛越来越湿红。

雨猛烈地敲击车窗玻璃。

他们站在铁门外抬头望天,抖着腿抽烟,时音在车内咬着唇看每个人。

多恶心的罪孽就这样付完了代价,还让她活着看他们出狱,尽管他们眼内已有沧桑,已经被七年牢狱拖剩一副残骨,她仍觉不够,恨不得立判死刑。

看了许久,忽然眼眸一松,她侧过头:“不对……芝爱。”

芝爱望着她。

她的嗓音很沙,把芝爱的手反握住,说:“还有一个……”

“当年还有一个人在里面,不止这三个,一共是四个人……还有一个才对……”

12

十月份,秋意渐浓。

时音在四个小时内往返两座城市,重新回到总校时是下午三点,学生都在上课,大雨还如倾盆之势洗刷校园,她拖着残破不堪的身子行走在空寂的长廊中,窗子外的大雨把压在心底处的可怕画面一副一副地拽出来,她把唇咬出了血。

席闻乐不知道她回来了,芝爱也不知道,芝爱在回来的机场走丢了她,打她手机数十个电话,她都不接。

这数十通电话里,有刚下飞机时纪桃沢打给她的一通电话,她告诉她,那个漫画作者将连载地点转到博客,一个下午内接连上传十张她的素描画像,张张精细带感,把她每一根头发都画得栩栩如生。

仿佛亲手抚摸过一样。

她的精神防线马上就要不堪一击,在这空寂的长廊内徘徊游走,脑子里仅剩的线索就只有漫画每日固定更新的三点半,然后在这个时间点气若游丝地来到学校的电脑房,推开门却只看见一个毫无人烟的教室,没有一台电脑是开着的,没有人,找不到,找不到这个作者……她继续在这长廊里瞎走,失控地喊:“你在看我对不对!”

快哭了。

手机叮一声响,提示博客更新,作者用手机最新上传一张速写,时音低头看着这张速写画,后背发凉。

她慢慢地往窗子外面的艺术楼看去,从那个角度看到的自己正好是这幅速写画里的自己……又这样,又远远地偷窥着她,把她的惊慌失措用几笔就勾画出来,笔画间充满挑衅与得意,还有仿佛已经嗅到的……潜藏在骨子里的……兴奋……

变态。

变态。

变态!

当她扶着门进入艺术楼的画室,猛地将挡在眼前的一个画架推倒,看见伏在桌案上埋头作画的男人时,寒冷,焦怒与怔惊全都涌上湿红的双眼。

她发着抖走向他,一个,一个地推开身前的画架,他都听到,但是连头都不抬。他目不转睛地作画,手腕快速地上下左右移动,窗子外嚎啕大雨,天变成灰色,教室里只有一明一暗的光线。

时音失魂落魄地站在明的光线里,看着桌前暗色的他,说:“是你……”

在花圃里假装埋头工作却偷窥着我的,是你。

看似默默无闻实则知晓这学校大小事的,是你。

潜伏了那么久还假装好人妄图重新认识我的,是你。

把多年前施加在我身上的惊慌与恐惧挖出来越尝越兴奋的,是你!

时音一下子将他戴着的工作帽拽下来扔地上:“把口罩摘掉!”

这个人的头发依旧卷曲,额上依旧覆着细密的汗,皮肤粗糙黝黑,唯有眼睛紧紧地盯着笔下的画作,仿佛发光发亮,笔尖快速地在纸上摩擦,白纸上慢慢生成一副新的画像——仅穿着吊带衫与初中制服裙的她,被绑着手昏睡在逼仄角落里……

时音猛地将这张纸从他笔下拽出,笔触在画中人的嘴角划出一道又深又粗的铅笔印,然后画纸被她紧紧揪在手心中,揪得指骨节发白,肩膀发抖。

“你从初中就漂亮得出名,现在越长越有女人味了。”

他的画被抽走后,终于停下笔来慢慢地讲,口齿清楚,不带结巴,时音终于记起来这个浑厚的声音,画纸越捏越紧,接着看到他缓慢地摘口罩。

他一点都不惧怕,甚至一点忏悔的愧疚之心都没有,撑着身子站起来。

恨。

时音站在原地看他这张脸,高颧骨,瘦脸颊……狭长的眼!八年前被她刻进脑髓里的这双眼睛现在又一点点地逼近自己,他对她说:“我一点都没有忘记你……”

两人的身影浸在清冷的雨光中,她在发抖,他隔着桌子用上身挨近她。

“你知不知道……我第一眼就认出你来了,可是你没认出我,”他的眼睛从她的头发扫到她的衣领,再慢慢地往下,“因为女人一旦变成有钱人,就会忘记每一个上过她的穷人。”

“闭嘴。”她连嘴唇都发抖。

“你现在太不一样了,太美了……”他盯向她的脖颈与锁骨,“那种香味和手感我都还记得。”

时音的那口气哽在喉咽郁结难舒,听到这样恶心的话,双眼通红着瞪他,他忽地冷笑:“我听说你要做少奶奶了?”

他的表情渐渐变狠戾:“我想你忘记了你的男人是谁,你这个拜金的女人,居然有脸去勾搭其他男人,你敢背叛我……”

“我从来!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以为七年前是第一次见我对不对!”他吼得比她大声,嗤笑,“你这个女人从来都不会去记得身份比你低的男人。”

时音往后退一步,他上来一步。

“你开始上初中的时候,我天天在你的校门口目送你上下学,有多少混混想追你?全被我骂回去!我曾经是这个世上最爱你的男人,我看着你成长,小心翼翼爱护你……而你这个女人居然连看我一眼都不肯,像绕狗屎一样从我身边绕过!”

“贱女人!”

他吐着口水骂出口的那一瞬,时音将手中的画纸砸他脸上。

他吊儿郎当地垂着脑袋哼笑出声,忽然又抬高了脑袋睨她:“你活该被我强暴。”

啪!又重重给了他一耳光。

他把时音还未收回的手腕死死握住,一把把她揪过来,两人之间隔着桌子,她用另一只手撑住桌子,拿画纸旁的美工刀,他这时说:“据说你那次中了?”

美工刀收于手心,而心停跳一拍,他接着说:“你是不是连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我告诉你,就是我,当初那个人就是……”

“恶心!”她尖叫。

他从桌肚里抽出一叠画,唰一记展在她面前。

时音看过去时,眼瞳死死地被这些画吸住,她盯着每一个画格里的场景与情节,无法再看一秒,紧闭上眼喊:“你要干嘛!”

“你让我爽过了,我再让别人的眼睛爽一爽,看看你当年是怎么在老子下面失去贞操的,你是老子的女人!”

他当着她的面将画放桌上,用手机一张一张拍下来,时音被他一把拉拽到身后远离画纸,她踉跄摔到地上,右手腕还高高地被握在他手里,承受力已经到达制高点,那根底线砰一声崩断。

13

如果往后的日子里没有遇见席闻乐,那么时音宁可在十四岁的那一年,不带犹豫地从破旧高楼迈出腾空一步,了此残生。

多年之前。

校门口,白杨树,马路上的面包车与站在树下的少女。

司机在雨中摇下车窗,问:“要不要送?去哪里说个价钱?”

这句话的前一秒,人生虽然有苦有难有诋毁,却还是一个充满少女情怀的花季;这句话的后一秒,人生再多浪漫与幸福,永远填不上这一块污浊的,巨大的成长伤口。

时音摆手,司机仍旧以缓慢的车速跟着她们,劝说:“雨越下越大了,价钱算你便宜点,你想去哪里?”

两人不理他。

后来车子停了。

隐约听见有开门声与男人下车的脚步声,她回头,刚好被高大的男人挡住了视界,一块白毛巾从他手心强硬覆到她脸上,还好身边芝爱有反应,倏地把时音往后拉,白毛巾上的奇怪味道只吸入一点点就重新接触空气,她咳嗽一声,立刻讲:“跑……”

来者不善,对方加上两个男人和一个司机一共三个人,她们一有反应,两个男人就立刻迈开了步子追捕,司机猛地踩油门把车往前堵,芝爱机敏,拉着时音逃进旁边一个小巷子。

可是偏偏学校不在闹市,当时又不是下班高峰期,还下着雨,街上几乎没有一个行人,从小巷子出来后仍找不到可求救的人,她们无路可走,硬生生被逼进进隔壁一个破旧的无人小区,刚刚吸入的气体已经在时音身体里产生反应,她脑袋昏沉,眼前视线越来越模糊,和芝爱边上楼边扶着墙喘气。

芝爱说:“姐,撑住,快点……”

男人的脚步在下面慢慢地走,似乎已经将姐妹俩捏在手心,不追不赶不喧哗,那种像猎人捕食一般的步调自信又残忍,其中一人说:“钟家人,父债女还!”

声音从空荡的楼底经过回声反射传递到顶楼,时音的体力已到极限,很累很累,额头与脖颈都布满汗,芝爱正不懈余力地拍每一扇住户的门,期望里面有人家,但是没有,除了空屋子外什么都没有,时音说:“没用的……这个小区上个月刚搬迁完……马上就要拆了……芝爱别拍了。”

芝爱紧接着赶到楼梯的窗户前,忽地往下大喊:“喂!”

她对时音说:“下面有人!我看见了!”

“几个……”

“一个男的!”

时音依旧摇头:“他们有三个……芝爱,你快去躲起来别喊了……”

“姐!”

时音一声不吭地起身拉住芝爱的手腕,带她往上跑到倒数第二个楼层,芝爱喊:“干嘛啊下面有人可以救我们的!”

“我叫你别喊了去躲起来!”

“姐!你别……”

芝爱还没说完,就被时音猛地推进顶楼的一间空屋子,她噗一声往后摔,摔得回不过神来,时音紧接着将门关上:“锁上!”

“姐!”芝爱拉门。

“从里面锁上!”时音近乎尖叫,“快点锁上!”

“你进来呀!你进来我再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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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你皇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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