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阿胶蜜枣

第38章 阿胶蜜枣

第38章阿胶蜜枣

要说景逸和乔初熏从前也没对这事做过交谈,但此时听得伊青宇这么一说,两人多少都明白过来一些。

几个月前到孟氏山庄做客,那夫妇俩从头到尾都盯着乔初熏打量,且那位孟夫人还总磨叨乔初熏面善,说好像在哪见过似的。一个多月前闹出乔子安的事,虽然他最近一次进城的记录是在年初五,但初安堂可是开了有段时日。再加上那位肖大夫以及管事都与孟氏夫妇颇为熟悉,想当然尔这两位也与乔子安打过交道的。因此也便不难猜出,这两人今日来道歉的缘故。

景逸虽然在外人面前鲜少情绪外露,面上神情也总是偏冷漠,但无论是乔初熏还是伊青宇都看出他此时是不乐意到了极点。更别提跟在后面的高翎以及四名影卫,一齐垂首无声为府里那两位默哀,他们家主子若真动怒了,那可是相当恐怖的!

乔初熏刚要开口,已经被景逸拉住手,转身就往回走。伊青宇一见就急了,忙上前挡在二人面前,赔着笑脸低声道:“侯爷息怒啊!下官也不知那孟庄主怎么就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可咱还是正事要紧不是?七笙教的案子可是上面整日耳提面命的,一刻都拖不得啊!”

景逸一听这话就笑了,神色慵懒睨了伊青宇一眼,缓声道:“我不过一个被贬谪出京的侯爷,官不算官,朝奉减半,说到底,七笙教的事与我何干?”

朝廷里那么些人吃着俸禄镇日无忧,人人提到七笙教都谈之色变嗟叹连连,却鲜少真有人拿这事放在心上。真说起来,也就赵廷和周煜斐那几人真把这事揽上身,其他各方官员,能不暗中勾搭抽取好处就很不错了!

伊青宇一听这话也有些急,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神色半点不见,脸色铁青看着景逸:“侯爷这话可就说的过了。您不待见那两人下官可以理解,说到底,乔小姐的事是与他们有些关联,但人家当初确实没有半点恶意,不小心将乔小姐的行踪泄露给乔子安也是无心之失。”

“而今听闻乔子安的恶行,这不立时就上府衙来找我支招了么。人提着大包小包都没敢直接登门,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怕小侯爷您心里不痛快直接给人赶出去么?孟夫人虽说是青楼出身,却也正经仁义脾性,都快生了还挺着肚子跟着夫君一块进城,不就想表明那份诚心么?”

“退一百步说,即便今日这两人真有千般万般的不是,侯爷也不应说出七笙教与你无关的话来。我自问从打出生那日起,除了五岁之前曾经崇拜我爹懂得将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银子揽进家门,迄今为止就只佩服过侯爷一人。无论智谋胆识还是作风手腕,伊某都觉得侯爷在咱们大宋朝称得上是这个……”

伊青宇说着,竖了竖拇指,接着又冷笑一声:“可而今,听闻侯爷为了儿女私情说出这种话来,下官倒真觉得从前是瞎了眼,倒把顽石当璞玉了!”

伊青宇这一番话说的着实有些重,尤其最后一句,根本已经不把景逸侯爷身份放在眼里,恐怕即便是当今天子,也没想过会把那般说辞套在景逸身上。身后几名影卫都有些动怒,却在高翎的制止下没起动作,但明显气氛也已经剑拔弩张。

景逸看着眼前气的只喘气的某位大人,半晌没说话。待伊青宇恢复些理智,顿时恍觉自己刚才有好几句话都说的颇为失仪,甚至很有冒犯皇家之嫌。可话一出口便是覆水难收,景逸若是借此撸了他的官职甚至将他打入大牢,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伊青宇面色青白,心中正自懊恼,却听对面男子已经轻笑出声。猛地抬眼,就见景逸是真的在笑,不单唇角勾着,连带眉眼都透出浅浅笑意。从两人结识到现在,景逸还从未有过如此好颜色,一时间伊青宇都有些吓呆了,这算什么?临死前给顿断头饭,临算计人前赠予好颜色么?

旁边乔初熏却是看出些端倪来,先抬首看了景逸一眼,才轻声道:“伊大人莫要吃心,公子刚那番话并非出自真心,应该……是试探大人的。”

伊青宇神情更呆,“诶”了一声,仍旧回不过神。

景逸攥了攥乔初熏的手,嗤笑一声,神色鄙夷的乜了伊青宇一眼:“毕竟是你管辖的地方连连出事,眼下又跑了个至关重要的嫌犯,本侯爷位居当朝一品,因为有所怀疑稍作试探,不行么?”

伊青宇张口结舌,面色由青转红,挠着后脑勺,讷讷道:“行,行……那个,小侯爷,我刚刚……”

景逸微微一笑,轻飘飘丢下一句“口才不错”,便拉着乔初熏转身往里去了。

伊青宇面上一阵红一阵白,颜色变得比六月天景还快,拍着额头喃喃道:“爹喂,您教了儿子这么多年韬光养晦,都在今日一半天还回去了!”被小侯爷算计的把真面目揭了出来,以后再想装傻充愣混吃混喝,可不太容易了哪……

进到主屋,果不其然,孟氏夫妇已经在内等候多时。那孟庄主原本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连连搓手,转身瞧见景逸与乔初熏一齐走进屋,先是一愣,接着便渐渐涨红了脸,踟蹰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景公子,这回的事当真是孟某对不住了……”

说完便拱手长作一揖。孟庄主不在官场作为多年,读书人那一套也早就生疏了,再加上人到中年身子多少有些发福,这一揖手做的既别扭又吃力,身后那孟夫人“噗嗤”一声就笑出了声。

景逸牵着乔初熏的手走到跟前,伸手一扶,神色淡然却并未显出半分愠怒:“孟庄主哪的话。”

那孟庄主站直身子还欲解释,景逸微一抬手示意他勿须多言:“既是伊大人的朋友,又有同桌饮酒之谊,孟庄主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

此时孟夫人也由丫鬟扶着缓步走到跟前,挽着自家夫君的手臂道:“让景公子见笑了。这次的事,说到底还是妾身的不是,我家老爷这也是带我给二位赔罪。”

孟庄主打从女子行到身边,便忙探出手臂揽着她腰身,像是想帮她减轻一点腰腹处的重量。虽然仍系着薄披风,依旧可以看到高高隆起的肚子,看样子足有七八个月了。

女子看了乔初熏一眼,娇艳面容上露出几许歉疚:“姑娘,这事说起来,还是坏在我这张嘴上。当初你跟着景公子来我们家做客,我不是总说觉着你面善么?那日你走了之后,我才想起来,我从前确实见过你的。”

乔初熏一听这话顿时睁大了眼,怎么可能!她去年夏末才跟随景逸等人到越州,从前在汴京时更是鲜少有机会出门,平日里若见过什么生面孔,是绝不可能忘的。

女子微微一笑,抚着肚子道:“不是真人。我是在一张画上见过姑娘。”

伊青宇此时也进了屋,一见众人都在门边谈话,孟夫人又挺着大肚子颇为吃力,便出声让人奉茶,并端些点心过来,同时将众人请到一旁坐下讲话。

那女子非要挨着乔初熏坐,偏屋子里椅子一边只摆了三把。无奈只得景逸和孟庄主坐一边,孟夫人与乔初熏并坐一边,伊青宇坐正位,高翎几人都站在靠门位置。

那女子继续之前的话道:“那乔子安,去年入秋的时候便来过我们庄上,说是过些时日打算在越州府开处药堂,与周边州府几家一样,都是乔家药堂的买卖。我家老爷向来好结交朋友,又觉得开药堂这种生意,却是比别样生意来的好,除了能赚银子,还能帮助不少人,也算为我这未出世的孩儿积些德行。”

女子说到这,朝对面孟庄主娇甜一笑,又挽着乔初熏的手道:“也因此那乔子安在我家住了不少时日,并说为我介绍了一位大夫,就是后来你们见过那个,姓肖的那个混蛋。”

女子喘了口气,似是一提起这人就忒来气:“他在我家住着的时候,我不只一次看到他总在看一幅画。后来有一日,也不知是说起什么,他就挺大方将那幅画给我和老爷看了。那上面画的人,正是姑娘你。”

乔初熏半垂着眼默然不语,背脊却骤然行起一阵寒颤。乔子安何时对她怀了这么深的心思,她竟然一点都不知晓,最后竟还想将她记忆悉数抹去,强行占有。婆婆曾经让她远离这人,又说这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良善,难道两人相识这许多年,她竟从未将人看清么?

“后来的事,想必你二位也猜到一些了。”女子说着,轻叹了一口气:“快过年那时,他又来到庄上,说那姓肖的做的事他全然不知情,跟我们俩又是道歉又是作揖的,还差点给我跪下来,我当时也一时心软,也便没多责怪他什么。后来说到当日吃那药险些小产的事,我便提起了姑娘,他当时很是激动,直说要看姑娘当时吩咐管家写的那张药方……”

“我若知道这乔子安是这样的人,便是打死我也不会透露姑娘半句行踪的!”女子说着话也有些急了,一边拉着乔初熏的手,同时转过脸看向景逸,“那乔子安被捕的事我们也是近日才听说,虽然外头传言并未说明那女子是谁,可我们也猜到一些,前日又给伊大人递了封信求证……累得姑娘遭这一番罪,险些毁了一桩大好姻缘,真是罪过……”

女子将整件事解释清楚,伊青宇便接过话打圆场,孟氏夫妇俩又颇为歉疚的说了不少话儿,旁边桌子上也摆了好几摞各样补品,显然为这次致歉可是做足了准备。

眼见话也说的差不多,景逸跟伊青宇递个眼色,朝孟庄主一颔首,便领着高翎几人出了屋子,留下伊青宇继续与这夫妇俩周旋,并且顾好乔初熏。

茶水走了三巡,那孟夫人精神却愈发的好,拉着乔初熏从乔子安一路骂到乔家药堂,从今日天候说到城北某家饭庄熬的滋补药膳。另一边孟庄主见景逸未多苛责,心下一松的同时也来了聊天的兴致,拉着伊青宇聊起了年初城里的各家生意。

两边都聊是一方聊的热切,另一方连连微笑点头称是。那孟夫人咽下最后一口丫鬟刚从隔壁街上买的首乌银耳红枣羹,拿出帕子拭了拭唇角。接着从丫鬟手里接过一只油纸小包,朝乔初熏眨了眨眼,唇畔绽出一抹娇甜笑涡:“姑娘,来来,这个可是好东西……”

油纸包打开之后,就见里面是一小撮暗红微黑的枣子,质地剔透光亮,且透出一股颇为浓郁的药香味。乔初熏被人一迭声的劝着,也不好推拒,况且也认出这确实是好东西,便轻声道了谢,伸指拈起一颗送入口中。

阿胶蜜枣或许听着并不新鲜,但真正的阿胶枣,着实不多见。最重要的要原料上乘,好多所谓的阿胶枣,不过是加了别种药材替代的蜜枣,并非采用真正的阿胶,更别提是否质地上乘了。

都说“日食三枣,长生不老”,而阿胶枣更是滋补养生的绝佳食物,不仅滋阴润燥,益气养肾,且能改变体虚贫血的体质,更是养颜抗衰的佳品,因此对女子来说确是再好不过了。

这孟夫人也确实是个懂得养生的主儿,只吃了三颗,便不再碰了。毕竟是怀着身子,阿胶补血也活血,所以孕妇不宜多食。

因此喝了口水漱漱嗓子,便开始拿这阿胶枣跟乔初熏打趣,凑在她耳边轻声言笑:“这女人啊,一定要注重保养!姑娘虽然底子不错,可当不住你家公子那儿要的狠哪!你不也懂些医术的么,这银耳啊首乌啊阿胶啊平时可不能省,该吃就吃。不然眼下虽然鲜嫩,过个三五七年,定要被男人嫌弃的……”

这孟夫人原就是青楼出身,一说到男女之事上,不单言辞比一般已婚夫人露骨的多,而且还越说越来劲儿。没出三句话乔初熏就被她说的耳根子通红,又不好即时站起身或者走开,只能咬着唇在那儿装聋作哑的挨着。

那女子叽里呱啦说了好一阵,末了拍拍她的手臂,颇豪气的道:“别的咱不敢夸口,单就这方面,姑娘若是有什么疑问,日后尽管问。包管将你家那口子治的服服帖帖,一日都离不了你!”

乔初熏咬唇点了点头,垂着眼皮儿道了声谢,多余一句话都讲不出。

“哎,姑娘,这阿胶枣我那还有一些,这包你便拿着去吃吧。”旁边小丫鬟也很有眼色,听到这话便上前帮忙将东西包好,放到乔初熏手边。

乔初熏推辞几句,也说不过这位孟夫人,便唯唯收了下来,面上红晕却不曾消减半分。

直到景逸再次进屋,走到跟前拉起人欲走,就见乔初熏双目低垂两腮桃粉,手里捧着也不知是什么,一脸不胜娇羞的模样。见到是他,还匆忙躲了开去,也不让他牵,匆匆忙跟伊青宇以及孟庄主行了个礼,就迈着小碎步快步出了屋。

景逸也有些懵,先看了伊青宇一眼,伊青宇一脸吃了苦瓜的神情,又用眼角扫了旁边孟庄主一眼,示意自己从他走了就没挪过窝。景逸又转过脸看向掩唇藏笑的孟夫人,后者眼波流转,吃吃笑了几声,又侧过身吃起了蜜饯果子。

景逸只得跟伊青宇点了点头,说了句明早过来,便大步朝外奔去。

第廿一章煿金煮玉

追出屋子,就见乔初熏并未跑出多远,站在府衙后院一处角落,微垂着头,侧身对着院门位置。景逸走到跟前,还没来得及开口,乔初熏却先说话了,只是一直不曾抬眼:“刚刚和孟夫人谈天,也没顾上为公子准备饭食,公子是要接着办案还是回府,要是办案我这就……”

景逸低下头,视线与她持平:“你怎么了?”

乔初熏站的地方原就比较暗,景逸再往跟前这么一挡,更是将后方屋舍照映过来的光亮遮个完全。乔初熏一时更慌,不由得倒退一步,连连摇首:“没……”

话没说利索,就觉脚下一空,景逸眼看着她往身后那处低洼跌去,忙伸手搂住她的腰将人往怀里一带,看着她的眼道:“你慌什么?”这些日子两人渐臻佳境,乔初熏害羞归害羞,却没从前那么抗拒他了。他也从未做的太过,最多不过亲两口,抱一会儿,常常一块看个书聊会儿天,能说的话题不少,两人相处的也还蛮愉快。怎么他才出去一会儿的功夫,好像又变回从前那样了?

乔初熏出屋没走几步就后悔了,觉着自己定是昏了头,一点都不识大体。本来陪景逸过来就是忙正事的,刚才都没顾上帮他准备晚膳就挺不对了,这会儿还使小性儿转脸就跑,万一景逸刚才不是要回府而是要接着忙事情,她这一跑不就耽误他了么!

可打从刚才那孟夫人说了那么一席话,她心里面就一直别扭着,没见着人时候还好一些,一见到景逸怀里就跟揣了只小兔子似的,脸又烧又烫,根本就不敢看他。这会儿被人抱在怀里,耳边又响起孟夫人说的那些话,就觉眼眶都湿润润的,心跳的都快到嗓子眼,连带说话声儿都变了:“我,我没事……”

虽说这处光线不好,可景逸还是清楚看到她脸上越来越红,杏眼氤氲唇瓣微颤,好像要哭出来似地,不禁凤眸一眯,语调也冷了几分:“刚才谁跟你说什么了?”

“到底怎么了,说话。”

乔初熏感觉到面前胸膛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热度,脑子不受控制的回想起这些日子两人耳鬓厮磨的点滴,一时羞意更盛,挡在两人中间的双手忙不住推他:“公子……”

景逸盯着怀里人端详半晌,终于看出些端倪,现在这神情,若硬要说是被谁讲了什么话受了委屈,倒也不太像……又想起方才在屋里那孟夫人颇有些暧昧的眼神,景逸心中一动,覆上她的手,低声劝诱道:“她刚刚跟你说什么了,讲给我听。”

乔初熏压根也不敢抬眼看人,又磨不过景逸一遍遍的追问,便小声解释道:“没什么……孟夫人,她以为我和公子已经……”

已经?景逸心下一转,很快就明白过来,索性将头更低一些,凑近她面颊低笑道:“傻丫头,就因为这个就不愿理我了?”

乔初熏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要不理会公子……”

景逸眼看她那害羞又别扭的小模样,也觉得好笑,在脸颊轻吻一下,便拉着她往外走:“家里那些人这会儿早吃过了,咱们在外面吃完再回去。”

原本他也不赞成乔初熏立时下厨,身体还没完全养好,天也还冷着,况且如今府里又请着别的厨子,也不急在这一两天。反正以后日子还长,正好借这段机会两人好好培养下感情,稳固一下,为日后成亲做做铺垫,也省得每回一提这方面事乔初熏就又惊又慌,一副不甘愿的样子。

高翎以及几名影卫继续留在府衙处理一些事,孟庄主送来的那些东西也便由他们回家时一并捎回去。景逸和乔初熏两个步行着,找了家有特色的小馆子用晚饭。

春季里各样竹笋纷纷冒芽,因此许多店家都以新鲜笋子佐餐。两人都不太饿,景逸就让店家随意上几道口味清淡的时令小菜和两碗粥。本朝曾有山野散人赋诗赞笋,云:拖油盘内煿黄金,和米铛中煮白玉。赶巧两人今日来的这家店子虽然不大,店主人却颇有雅趣。给两人上的几道菜里,第一道就是用薄面裹笋片拖油煎煿,外面颜色如金,清酥微咸,内里青玉松脆甘美,引得人不禁胃口大开。

再配上另外两道一荤一素的小菜,原本不太觉饿的两人也都来了兴致。粥则是用江米连同青笋丝,春葱丝同煮,与最初那道炸食陪在一起,正应了“煿金煮玉”的典故,不仅口味清新,而且颇俱意趣。

两人慢慢吃着,不多时就将几碟小菜以及两碗粥吃个精光。那店老板似乎也被两人吃的香甜的样子勾的来了食欲,一边吩咐人收银钱,一边自己也去盛了碗粥来喝,看的乔初熏也觉可乐。一顿饭下来,原本还有些别扭的心绪也渐渐消散,两人都是心情颇佳。

用过晚饭,两人便一路溜达着回去。路程走了一多半,乔初熏又记起心中始终挂念的事,多日来一直为之颇不安宁,踟蹰片刻,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公子,万一……”

“嗯?”景逸攥着她的手,依旧一脸淡然模样,似乎无论乔初熏说什么他都不会意外。

乔初熏咬了咬唇,一字一句的问道:“我是说万一,我家里人找了来……”

初安堂的事闹的这么大,父亲那里肯定有所耳闻。介时过来越州解决药堂的事情,万一找到景逸府上强行把她带走,她虽然是宁死不愿从的,可这种事要是闹开了,对景逸声誉以及各方面都有影响。他现在身份又这么敏感,万一被好事者捅到上面,圣上拿这事开刀问责……近几日,乔初熏每每想到这点,都觉得又不安又难过,她不想以后都见不到景逸,可若是因为她耽误了仕途,她又是无论如何都不愿不舍的。

景逸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拉了拉她的手,道:“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她会想到的事,他又如何会没有算计。活了二十五载,从来无所奢求,如今好容易遇上个真心喜欢的女人,凭他在汴京人脉以及在朝中势力,还会要不起么!

乔初熏望着景逸侧脸,略停下脚步,双手挽上景逸的手掌道:“无论如何,我都不想离开公子。”

景逸也停下脚步,微笑着看着她的眼纠正道:“是‘不会离开我’。”

乔初熏咬了咬唇,心思踟躇间,已经被景逸搂进怀里,捧着她的脸颊示意她抬首:“你曾经保证过的,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一直伴着我。忘了?”

回想起那时旖旎,乔初熏微微脸红,却还是看着他的眼回道:“我没忘。”

景逸微微一笑:“什么都忘了,这个也不许忘。”

乔初熏点点头,微垂下头,颇有些小儿女情态的轻声埋怨了句:“公子好霸道。”

景逸怎么可能听不到她这句埋怨,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神色淡漠的道了句:“就这么霸道,初熏不许嫌弃。”

乔初熏被他那冷傲中含着淡淡撒娇意味的话逗得弯起唇角,任由他渐渐攥紧自己的手。

这些日子以来,景逸一直不允乔初熏回自己屋子,非说她那间屋子不如这间卧房暖和,又说万一半夜有什么危险其他人会照看不及,找了种种藉口强留她在自己房间过夜。乔初熏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头一晚刚被景逸接回来时是意识不清楚,才非抱着他不放手。如今虽然身体还虚弱,头脑却是完全清楚的,这种情况下再跟景逸同床共枕,她可接受不来。

两人僵持半晌,末了景逸退了一步,又找出一只枕头和一床被子,把床让给乔初熏,自己挪到软榻上睡。被他这么一闹,乔初熏又向来心性柔软,也便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因此这一个多月来,两人都同处一室分榻而眠。

从府衙回来,小桃儿给两人端了新煮好的茶汤以及乔初熏喝的药,同时还有几碟水果点心,又跟乔初熏小声讲了会儿话,便出了屋。

景逸起身过去将门闩上,到衣橱前站了半晌,取了一套藕荷色的衣裳出来放在床边。乔初熏刚喝完药,转脸看到景逸手里的衣裳,就吓的一呛,连带凳子都坐不稳了,脸儿红红软着脚就要站起来,慌里慌张的也不知是要往哪躲。

景逸嗤一声笑出来,抬起一边眉毛看她:“又不是头一回,怎么胆子越来越小了?”

看来那孟夫人不止说了一句啊,似乎打从出了府衙,这丫头就处处表现得与从前不同,尤其是两人举止稍微亲密些,反应好像比过去都要强烈。怎么说呢,就这个面红耳赤眼眸湿湿的小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景逸原本半眯着眸子琢磨,突然就愣了愣神,再看向乔初熏时,目中也露出淡淡笑意,眼神却较平常深邃许多。

乔初熏腿脚打软站在榻边,一双手藏在袖中紧紧揪着袖口处的衣料。刚才她一看到景逸拿了一套崭新的女子穿的中衣出来,就下意识的想躲想逃。之前许多次在景逸房中沐浴,除了羞涩以外,倒也不觉什么,毕竟温泉是在另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中间门一锁上,两边谁也看不着谁。

可经今日那孟夫人一说,乔初熏猛地感到一种身为女子本能所能感应的危险,眼前这个人是男人,而且还是个与她两情相悦的男人。再想到从前景逸抱着她亲吻那些场景,乔初熏刚才没惊呼出声就已经很不错了,她现在恍然惊觉,自己过去……真的好迟钝!

景逸站在床畔,神色平淡到甚至有些冷凝,眸色却幽深的让人几乎不敢正视。静静看了乔初熏半晌,景逸低声道了句:“过来。”

乔初熏原本就心中无措,一听景逸那低沉中仿佛隐隐压抑着什么的语调,更是慌的厉害。飞快抬眸看了对面一眼,却连对方神色都没敢看清,便连连摇头。右脚往后退了一步,已经抵到后方软榻,头埋的不能再低,却真是退无可退了。

景逸半点没有过去的意思,抬起一边手臂,不慌不忙的解着腕上扎紧的扣带,眼却一直看着不远处那人。两只手腕都解完,便伸手到腰间束革,食指指尖一弹,羊脂白玉的銙牌便连同月白锦缎鞓带一同松懈开来,发出“叮”一声幽微脆响。

乔初熏心尖一颤,顺着声响看过去,就见景逸一手拎着鞓带,另一手揭开衣襟,虽然手臂挡着也不太看得到什么,却已然是衣襟大敞之势。不由得倒抽一口气,先是抬手掩口,接着恍觉不对,两只手一起捂住眼,本就泛着桃色的小脸儿顿时如同火烧:“公子……”

景逸勾了勾唇,径自解开衣衫,褪了靴子,连带内里中衣一并脱下。仿佛是有意逗弄她一般,还赤着上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接着才到一旁取了件宽大袍子披上,脚上也换上在屋里才穿的软履。有意放轻步伐屏住气息,待走到乔初熏面前时,对方仍无半点觉察,还捂着眼侧身对着他,牙齿轻轻扣着下唇,细看两只小手还微微有些颤抖。

景逸勾唇,无声绽出一抹笑,伸手就将人搂进怀里,如愿听到乔初熏强自咽下的呼声,两只手也顾不得再遮挡,不断推着他的胸膛。

推了两下,好像也发现手感不对,乔初熏缓缓睁开眼,就见眼前并非自己所设想的那般情形,景逸不过是换身衣服罢了。明白过来他刚才是故意作弄自己,乔初熏也分不清是羞是恼,握起拳头便打,嘴里轻声斥道:“公子坏死……唔!”

景逸借着她张嘴的空当直接探了舌进去,却吻的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缠绵,不似之前几次不由分说的霸道抢掠,这次仿佛是有意逗弄人一般,勾着小舌在口中起舞,教导她如何取悦自己。不一会儿功夫,乔初熏就全身软的仿佛一摊水,艰难拽着景逸衣襟,才避免了腿软摔倒的尴尬。

景逸却似乎有些不满意她这样,扣着人腰身两人一起倒在榻上。一手枕在她脑后,另一手则顺着幼白脖颈一路向下,手指几下挑弄就解开衣裳系带,隔着一层又软又薄的肚兜,抚着那方嫩汪汪的柔软肆意的揉。

乔初熏被吓的倏然间睁开了眼,奈何舌头被人叼着,下唇还不时传来被轻啃的酥麻,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能两只手不断推着景逸的肩侧以及脖颈,身子不断的扭。从打两人互许终身,景逸虽然三五不时的亲吻搂抱,但也仅止于此,乔初熏何尝见过这般阵仗,不一会儿就吓得眼泪汪汪了。

景逸松开两瓣被自己亲吻的一片红肿的唇,顺着袒露在外软雪般的肌肤毫不客气的一路下吻,没几下就吮出一枚枚的红印,待隔着兜儿亲上那方高耸时,就听上方传来一声呜咽,紧接着就是带着哭音的哀求:“公子不要……”

景逸动作微一停顿,抬眼看了过去,就见乔初熏云鬓微散嫩唇红肿,一只手半掩着唇,有几颗泪已经滑到颈边,衬得本就娇美的面容愈发楚楚。景逸只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半伏在乔初熏身上,舌尖抵着上颚深吸一口气,却在一低首的瞬间感觉那股烈焰又旺盛几分。

眼前银色描白梅的丝制兜儿湿了一小块,映出方才被自己以唇舌肆意怜爱那处,浅浅嫩嫩的红,且随着人儿的喘息轻轻颤了颤。景逸半垂了眼,情不自禁在那处轻轻亲了一下,怀里娇躯登时重重一抖,搁在自己肩侧的手软绵绵的推搡:“呜……”

景逸深吸一口气,撑着手臂起身,同时将人捞进怀里抱在腿上,帮她拢了拢衣襟。以唇蹭着被泪水沾湿的脸颊,低喃的问:“吓着了?”

乔初熏只觉身上所有被人碰触过的地方都滚烫不已,且隐隐透着些酸麻,周身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得靠着景逸胸膛细细的喘。

景逸被她这般青涩反应撩拨的情意更盛,却也知道若再做些什么,定会将人吓得再不肯跟自己共处一室了,因此只得抱着她站起身。

乔初熏被他起身的举动吓得一噎,以为他是要带自己去床上,慌忙攥住景逸半敞的衣襟,声音犹带了几分哽咽:“公子……”

景逸亲着那软软的唇,低声威胁:“再叫公子,真抱你去床上。”说着话,已经以脚踢开那道小门,抱着乔初熏在温泉边上半跪下|身子。

将人轻放在铺着毯子的池边,景逸折身回到房里,取了之前找好的衣裳以及鞋子过来。看也未看蜷坐在一旁的人儿一眼,只淡声令道:“洗好了叫我。”

第廿二章温泉玉竹酿

乔初熏穿好衣裳,系着衣带的手仍微微颤抖。泡过温泉的身体有些懒洋洋的,两腿半蜷坐在池边,手脚都有点使不上力,一颗心却怦怦跳的急切,撞的心口那处微疼。只消稍一回想方才情形,就觉得从心底泛起一阵酥麻,全身都止不住的颤,原来男女之间,可以做到那般亲密境地……

忆起数日之前乔子安强制住她双手又亲又摸的情景,乔初熏只觉一阵齿冷,全身寒毛都仿佛在那一刻倒竖起来,和景逸带给她羞涩惧怕中又带着甜蜜的感觉完全不同。

而且刚刚被他压在身|下的时候,自己又是掉泪又是扭动的挣扎,隐约感到腿上抵着一处坚硬如铁的物事。虽然自小便没了母亲,婆婆也从没跟她讲过这些,可医书上这方面的记载还是有一些的,他刚刚,应该是有反应了吧……

凝眉回忆着书上关于这类事情的摘录,好像有说过,男子在那样之后若不能及时得到纾解,长此以往会对肾脏以及身体许多方面都有不好影响。那他刚刚因为自己……正咬唇感到忧虑,就听门那边传来两声叩门声响,紧接着传来景逸略显紧绷的声线:“初熏,洗好了么?温泉泡太久不好……”

乔初熏蓦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所想,原本被水汽熏染得微红的面颊不禁更热了几分……老天,她刚刚都在想些什么啊!

景逸等了会儿仍未听到乔初熏回答,不禁有些紧张,又敲了几下门:“初熏,听到我说话么?初熏?”

乔初熏连忙应了一声,正撑着手要起身,就见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打开,景逸蹙着眉大步走进来,二话不说就将人从地上抱起。

走到床边坐下,一手轻轻拢着乔初熏仍沾着水滴的发,另一手探过两指触了触她一侧脸颊,眉间略显不豫:“怎么叫了几声都不回答?喜欢洗泉水也不能总泡着,看你脸颊烧的。”

乔初熏坐在他怀里,不由得又想起刚才思索的问题,忙垂下眼,气息也有些短促:“我没事……”

景逸手指温热,触在乔初熏烧热的脸颊上却显得微凉。美人在怀软玉温香,又一副眉眼温润的柔顺模样,景逸凝眸看得入神,手也借机肆意享受着瓷般滑嫩。

乔初熏一直低垂着头,因为脸颊上微痒抚触,甫一转眸的瞬间,正对上景逸大敞的衣襟。

屋子里烧的很暖,景逸先前只披了件薄绡袍子,在腰侧不甚在意的挽了个结,因此只稍一行动,胸口就袒露出大片玉色肌肤。和乔初熏肌肤的白净细腻不同,景逸的肤质光洁紧实如同玉石,不禁不会因为肤色偏白而显得女气,反而平添几分雌雄莫辩的冷魅之感。

乔初熏只刚看了一眼,便觉气息一窒,心跳更急,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匆忙转回头,却在下一瞬被景逸扣着下颏抬起脸。景逸原就一直盯着怀中人的一举一动,自然将她那些小纠结小别扭尽收眼底,加上两人先时亲密,这会儿更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因此便挑起嘴角,笑得有些邪气的看她:“初熏刚才在看什么?”

乔初熏被问得一阵语塞,压根不敢正视景逸的眼,搁在腿上的手紧紧绞着,抿着唇瓣不吱声。

景逸见状,唇瓣弧度更弯,凑近一些,借着说话的当儿朝乔初熏脸颊轻轻吹了口气,语调带着三分调侃两分戏谑以及一缕惯常的慵懒:“看都看了,怎么不好意思答?”

乔初熏咬了咬唇,有些气鼓鼓的转脸瞪他:“我没……我刚刚不是……”她哪里会事先知道他衣襟没拉整齐,这人分明就是无理取闹!

景逸勾唇笑得更邪,牵起她一只手搁在自己胸膛,握着纤细手指从锁骨到胸口来回摸了几把。还没来得及再次开口,就被乔初熏用另一只手连连打了几下,一边推着他肩侧就要下去,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看样子是真的急了。

景逸忙停了手,抱住她腰身柔声的哄:“好了好了,初熏别气。我是跟你闹着玩的。”虽然确实存了让那只温软小手好好抚摸一番的心思。

乔初熏被他气的眼眶微热,咬着唇不说话。这人什么都好,偏偏总以逗弄她为乐。要不是打从心底里喜爱他,早就离他远远的,哪会容他这般三天两头的欺负戏弄。

景逸一低头,就看见乔初熏那个又羞又忿的小模样,心里又是疼又是痒。每每见到她眼眶微红,就总忍不住逗弄一番。真给惹的掉泪了自是舍不得,所以每次都见好就收,还能趁哄人的功夫多亲两下。

眼瞧着人儿这会儿抿着唇眼睫轻颤,神色愈发显得委屈,景逸便抵着她额头软声低语,半商量半强迫的道:“折腾了一天,我还没沐浴呢。初熏帮我濯发好不好?”

乔初熏原想一宿不搭理这人,结果一听他这句话便又有些心软。思及景逸在外劳累半日,又因为自己身体不好的缘故也没在府衙久留,还让着自己先用过温泉,可以说是处处谦让体贴,只稍微犹豫了下,便轻轻点了点头。

景逸微微一笑,从手边取过一件袍子给乔初熏披上,自己先到温泉那边的小屋换衣裳去了。

乔初熏趿着软履进到隔间的时候,景逸已经游到池水偏深的一面,刚把簪子解下放在池边矮桌。两人虽然数日来同处一室,但真正如此亲密无间的举动还是头回。乔初熏只看了一眼,眼角瞥到景逸露在水面上的半侧肩颈,就匆忙转过身。

先拨了拨隔间内几处灯盏的灯芯,又从木橱里取出一只暗红木盒,用银质镊子夹出两颗香丸,添入一直焚着的香炉。最后将濯发惯用的几样东西都放到矮桌上,旁边凳上还放着几块擦身用的布巾。半跪着身将东西依样摆放好,乔初熏又起身回到外间,也不知忙了些什么,很快返回来,跪坐在池边的毯子上,取过小水瓢开始帮人濯发。

景逸就半侧过身,靠在池壁边上,一只手臂担在池边撑着头,唇角噙笑看着乔初熏一路忙活。方才披散开来的发丝如同色泽稠穠的觳纱,铺展浸沉在弥漫着奶白色薄烟的水面,有几绺儿稍短的顺着脖颈贴附在玉白胸膛,只衬得浅色更艳,深色愈浓。

乔初熏舀起半瓢水,一抬眼,见景逸仍是之前的姿势,且眼角眉梢都透着浅浅笑意,目光灼灼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不自在。便半垂下眼帘轻声道:“公子得转过身,不然不好洗的。”

景逸也没说什么,只略抬了抬眉,放下手臂乖乖转过身去。

乔初熏放下水瓢,挽了挽两边袖口,又往前挪了挪腿。挽起景逸大半头发,从一旁盛着热水的木桶里重新舀起多半瓢水,顺着发顶徐徐浇下去。一边还有些小心翼翼的询问:“公子,水温合适吗?会不会凉?”

“不会。”

将发顶全部浸湿,乔初熏便放下水瓢,合起两手将景逸全部头发拢在一处。见有几绺儿发丝仍缠在他颈侧以及肩膀,乔初熏便轻声道了句:“公子别动。”同时腾出一只手,动作轻柔的将那几缕发摘下,且尽量不碰触到对方肌肤。

景逸依言没有动。只是因为背对的姿势,毫无戒备之际被那柔软微凉的手指轻拂过,几处肌肉反射性的一抽,身体随即紧绷起来。先前那会儿与人亲吻时被撩拨起来的反应还没完全消散,当即便微扬起脖颈半闭了眼,下一瞬,唇间吐息更灼热了几分。

乔初熏在发丝上均匀涂抹专门用来洗发的香胰,揉搓到出了白色泡沫,又将头发摊放在池边铺好的布巾上,手指向前轻移到景逸头部,指腹略微施力,打着圈的按摩着。

景逸原本就攥着拳头身体半僵,既甜蜜又痛苦的强自忍耐,乍然间被乔初熏这么一揉按,再加上头皮比一般地方都敏感,下腹倏然一绷,喉间控制不住溢出一声闷哼。

乔初熏指尖动作一顿,略向前探了探身:“公子……”

景逸脑中瞬间飞闪过转身将人拉下水池肆意爱抚的各种场景,却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自己日后一定会后悔。且不说其他什么,单就乔初熏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受不住他索求初夜。即便不做到最后,把她强拉下水池也很容易受寒。这两天才刚休养得差不多呐……

景逸如此想着,身下却愈发坚硬,丝毫不见消歇。先前将人扣在身下又亲又摸的情景太过清晰,柔软微凉的指腹还轻贴着自己头部,再加上乔初熏那声略显不知所措的“公子”,景逸恼的直咬牙,真该庆幸她这会儿没叫更亲密的称呼么!

牙根咬的几乎发酸,下腹那处却益加抖擞,末了实在是没法儿了,景逸搁在水下的手猛地一挥,语气略显艰涩的道:“初熏,我有些渴了,你去帮我倒杯茶来。”

乔初熏一听这话,便露出一抹浅笑,轻声道:“刚才我温了些玉竹酿,这会儿也该好了。公子是想要酒酿还是饮茶?”

取名为玉竹酿,是以这种酒酿的色泽和取材为由来。酒酿里三成为竹液,三成为晨露,剩下四成才是酿酒常用的材料。且因为酿成之后颜色澄碧如玉,口味清洌如同置身雨后竹林,与其说是酒酿,不如说是竹液来的妥帖。

“既温了就拿来罢。”景逸半垂着眼,飞快答了一句,便不出声了。

乔初熏取了小壶玉竹酿以及一只酒盏回来,就见景逸已经出了水池,温泉池上方的幕帘也拉了上去,可以看到外面幽暗夜空以及院中栽种的芳萋草木。景逸背对着自己正在系着胁下衣带,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显然就在自己刚出去那一会儿功夫,已经沐浴干净了。

之前出去取酒酿的时候便觉得景逸态度有些怪异,这会儿见他匆匆冲洗过连头发,都没怎么擦拭就换起了衣裳,乔初熏一时也有些怔住了。

摸不准景逸此刻脾气,也想不通自己是否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妥当,因此便默默将托盘端了出去,放在软榻边的高几上。又快步回到隔间拿起一块布巾,踮起脚尖将之铺在景逸肩背处,一边帮他把头发捋出来,轻声道:“公子先擦擦水渍,不然容易着凉的。”

景逸也没转身,取过担在肩膀的布巾含混应了一声,又道:“这边冷,你先进屋。”之所以将帘幕拉起,又几乎没怎么擦拭身体便匆匆更衣,就是为了吹一吹夜风。这样稍缓一会儿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

乔初熏咬了咬唇,站在他身后没动。

半晌,才轻声问了句:“公子是在烦七笙教的事么?”

景逸恁自沉浸在自己思绪,乍一听到乔初熏出声吃惊不小。一来是讶异竟然对于有人站在自己身后,竟然没有丁点觉察和防备;二来是惊讶乔初熏居然这半晌一直没回去,就这么站在自己身后等着。

见景逸背脊一僵,乔初熏还以为自己说着了,便又接着说道:“对那个七笙教的事,我也听过一些。如果……我是说如果,乔子安他,真的与七笙教有瓜葛,那我想我知道他们是如何将人迷昏过去,以及之后用药物控制那些女子的……”

景逸倒没想到乔初熏有此一言,不禁转过身,抬起一边眉毛:“你知道?”

乔初熏见他面颊微有些红,轻轻颔首的同时扶上景逸一侧手臂:“公子是不是有些内热,正好玉竹酿还温着,那个管清润脾肺的,多少喝一些罢。”

景逸应了声好,握住她的手,先将温泉池一侧的竹制小阀提起,又拿过一块布巾罩在矮桌,灭了香炉,拉着人回屋:“初熏是懂得他配的那些药方么?”

进到屋中,乔初熏一边帮景逸斟酒,一边温声解释道:“一般能迷乱人心智的药物,所用药材不过那几种,只不过具体搭配以及剂量有所不同罢了。”

景逸说起七笙教的事,神色也有些冷肃:“今天府衙那几名捕役,看症状与你那日颇为相似,不过剂量似乎更重些。有两个都好几个时辰了还稀里糊涂呓语着,好像产生了什么幻觉似地,和之前从七笙教手里救出来的一些人的述说极为相似。”

从前跟在汴京跟赵廷以及展云就此事交流时,曾听他们提过一个姓巫的大夫,苦水镇一役,除却那名神出鬼没的白姓男子,一干主犯落网,唯独让这人成功落跑。此人帮着七笙教作奸犯恶,还炼制出不少迷幻药物用以控制和折磨年轻男女,其罪行绝不亚于金宵白以及赵璘。而今这个乔子安于炼药一事也是个行家里手,且在不知晓这一层事情前,乔初熏曾有一次跟他说过,初安堂一案的幕后主使医术高超非常人能及,因而景逸现在对这人的双重身份,有了新的怀疑和猜测……

乔初熏听到最后一句,斟酒的手便是一抖,忙伸过另一只手扶住酒壶。再看向景逸时,目中一片怔忪神色。

景逸端起酒盏,另一手揽着乔初熏腰身示意她坐过来:“怎么了?”

乔初熏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我始终,不太相信他会帮七笙教做事……”

虽然乔子安行事偏激且不留余地,但与那七笙教戕害无辜女子,杀人饮血的残厉勾当仍旧相去甚远。原本她说能够帮助景逸找出破解之法,也是更多考虑到药理方面的相通之理。可听景逸刚才的说法,乔子安与七笙教勾结一处的事实,是十之八九坐实了……

景逸端起酒盏举至乔初熏唇边,喂她饮下一口,才将剩余多半盏酒液一并送入自己口中。放下杯盏又倒了些玉竹酿,方才缓声道:“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查……初熏,你之前也说了,这几年与他见面愈少,却依旧觉得他变化不小。但他真正变成什么样子,暗地里与什么人往来,你并不了解。”

“单就他把你掳走这件事,凭他个人的人脉手段,不可能做的那般干净利落。不说守城军队以及伊青宇那些手下,高翎和小绿他们都找不到蛛丝马迹,你知道这需要多大本事么?”

又饮下一盏竹酿,景逸抬手挽了挽乔初熏的发丝:“依乔子安的性格,不会这么轻易放弃……”景逸微微一顿,半敛了眉,低头轻啄白润面颊,“将人缉捕归案之前,你想去什么地方没关系,但必须有我陪着,嗯?”

乔初熏还想说什么,抬眼的瞬间望见景逸认真凝视的眼瞳,被其中神色看的一怔,心间涌起一阵甜甜的暖意,只好轻轻点头应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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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熏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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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阿胶蜜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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