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五石散与魏晋风
一些了解历史的人,可能知道拓跋珪这个人:如果抛开个人的成见不谈,拓跋珪是个励精图治、深谙儒道的明君,他的前半生纵横疆场,在金戈铁马中建立了北魏。
然而,这个明君到了三十岁之后,却变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杀人恶魔,变成了败坏纲常的昏君;据历史学家的研究,他患上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而患病的原因,就是服食了大量的“五石散”。
所谓“五石散”,其实是一种中药散剂。它的主要成分是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此外还有一些辅料。
当初,张仲景发明这个药方,其本意是给伤寒病人吃的。从客观上来说,这个方剂药性燥热,对伤寒病人确实有补益功效。
但是,若是没有患病的人服下五石散,首先会血脉膨胀,亢奋无比,全身发烧,然后再变冷;在发冷时若吃热食或穿厚衣物,这就很容易毙命。
另外,在全身发热时也不能静卧,一定要散步或奔跑,要大量吃冷东西,喝热酒,穿薄衣服,洗凉水澡,从而将体内的热量排出,这就是刘闪所见的“行散”,若是“行散”不及时,也很容易毙命。
除此之外,若是长期服用五石散,人体的皮肤确实会变白,但也会变得非常敏感和脆弱,若是稍厚或粗糙的衣物,很容易将皮肤磨破。
然而,正是这样一剂很有危险的方剂,却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流行于上流社会,那些世家大族或是富户百姓,他们并没患有伤寒,却全都开始吃昂贵的五石散,一直流行至唐代。
魏晋时期名士,那种率直任诞、清俊通脱、时常奔跑,袒胸露腹的行为风格,以及饮酒、服药、清谈和纵情山水、时常穿旧衣服的“节俭作风”和生活方式,这就是“魏晋风度”的集中体现。
若抛开五行散的“助推作用”,魏晋风度,是士族群体意识形态的一种人格表现,也是当时的审美理想。
然而,魏晋风度在历代屡屡遭贬,究其原因,正是这帮名士们饮酒过度、醉生梦死、放达出格、有悖常理和清谈误国;
比如“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他纵酒佯狂,经常是抬棺狂饮,且身上一丝不挂于屋中,人见均嗤之。其中,五石散的作用功不可没!
五石散的之所以流行起来,这与“魏晋第一药人”有密切的关系,这个人,正是被司马懿诛杀的何晏。
何晏,字平叔,南阳人,东汉大将军何进之孙,其父早逝,曹操纳其母尹氏为妾,因而被曹操收养,为曹操所宠爱。
何晏自幼形貌绝美,面容白皙,穿着华丽,为人特立独行,行事从不循规蹈矩,成年后更是沉溺于声色。
由于五石散具有刺激神经的功效,何晏服用五石散之后,感觉精神振奋,自觉身体强健,发之感叹:“服五石散非惟治病,亦觉神明开朗。”
何晏的言行,以及他对五石散的改良和持续服用,逐渐成了上流士族和民间效仿的对象,很多人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毕竟,是药三分毒。
五石散逐渐变成“鸭片”一般,使人上瘾,难以自制。
在此后的几百年间,因服用五石散而慢性中毒,最后导致五官痉挛,背长疮溃烂,精神异常,甚至瘫痪或命丧黄泉者比比皆是:裴秀、晋哀帝司马丕、北魏道武帝拓拔圭、皇甫谧等人都深受其害。
直到唐代,著名的医药学家孙思邈,他意识到五石散的危害,他经常告诫身边人慎用五石散,经常在不同场合,公开宣传五石散的各种危害;
不仅如此,孙思邈还故意宣称,流传在外的是假五石散方子,自己手里才有真正的五石散药方;在他临死之际还吩咐弟子,一定要消灭遗留在外的五石散药方。
让世人欣慰的是,通过孙思邈和他徒弟们的不懈努力,祸害世人的五石散,终于慢慢地退出了人们的视野。
几个嫔妃紧跟在刘闪身后,她们不知道刘闪为何生气,全都不敢发出声音。
刘闪在南门外稍稍等了一会儿,宿卫兵很快就带来几个富家公子,他们全都服过五食散,并且正在行散。
“啪!”
“啪!”
刘闪左右开弓,两个耳光扇在他脸上。
“你这怪物!长得比朕的夫人还白!粉打得比女人还厚!特玛的,你唇上还抹朱砂?你特玛的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堂堂的大汉男子,长得阴阳怪气,手无缚鸡之力,难怪被人称为“两脚羊”!滚!”
“啪!啪!”
又一个二十多岁的富家公子被扇了两耳光。
“你特玛的更狠!这么大的人还不长胡子?你身上还有没有男人的激素?你还穿女裙,皮肤吹弹可破,还真以为是美男子?要是胡人打过来,你特玛就是“两脚羊”!滚!”
“啪!啪!”
又一个“女人”被扇了两耳光。
“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皮肤又白又嫩,你还有半点阳刚之气?若你想当女人,再让朕撞见,朕成全你!滚!”
一刻钟后,这些男子尽皆被放走。
“来福,替朕拟旨:各郡县,自见榜之日算起,十日之后,再有无病服食五石散者,再有商旅贩卖五石散者,不论是谁,立斩不赦;男子擦脂抹粉者、身着女装过市者,每次杖责二十;男子二十岁无须者,罚做苦力一年;累犯三次者,全部阉了,充作内侍!”
刘闪说罢,愤愤地拂袖而去。
……
兴安殿。
王元姬听说了今日之事,赶紧将现有的五石散扔进水沟,再匆匆派人向几个兄弟传信,让他们立刻将五石散全部处理掉。
“妹妹,我这次的损失可不小啊!至少有一千万铢!”王元姬无奈地说道。
“姐,你见过何晏?他到底长什么样?”王伊若奇怪地问道:“陛下……似乎很不喜欢他?”
“妹妹,我并未见过何晏。只是听洛阳城中的人说,他相貌俊美,皮肤白皙,犹如凝脂,嘴上无须,形似女子却胜过女子,就连明帝也赞不绝口。”
“如此美男,天下少有,陛下为何不喜这种人?”
“哼!”王元姬不屑地哼道:“若论样貌,这种男人确实讨人喜欢。不过,我听说……听说他不是正常的男人!我听说……只有早年的时候,金乡公主给他生了个儿子;在这之后,他的几个妾室,全都嫌弃他不行,主动要求他休了自己。”
“不行?什么不行?”王伊若更加好奇。
“自然是床第之事了。”王元姬不屑地说道:“或许……或许你家陛下说得对:那些形似女人的男子,没有半点阳刚之气。只有他们的妻妾才知道,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就连床第之事、生儿育女也不行,根本就不是男人!这样的男人有何用?长得那般漂亮,只适合去青楼做姬女!”
王伊若明白了“不行”的意思,面颊微红,抿嘴而笑,稍后又说道:“姐姐,姐夫已经阵亡多时,陛下也没有纳你之意,你……有没想过……重新嫁人?”
王元姬入宫,她本是为复仇而来。然而,她入宫之后,发现刘闪的后宫与众不同。
刘闪现有十一个嫔妃,除了皇后和李昭仪之外,其他嫔妃虽然封号不同,她们不论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刘闪对她们都一视同仁:她们每月的实际俸禄、膳食、配置的婢女数量完全相同,根本就没有等级之分。
除此之外,不论皇后还是李昭仪,她们都在想办法经商赚钱,就算闲来无事,也是聚在一起打麻将或研究乐谱或蜀绣,没人将心思放在争宠夺利之上,王元姬很难挑拨她们之间的关系。
住了几日之后,王元姬了解到曹节和孙太后的一些事,也了解到同住宫中的赵珮珊和袁晖,了解过陆逊的夫人孙茹、周鲂的夫人孙思蜀。
这些来自异国的女子,她们以前的身份各有不同,她们要么住在宫中,或者可以随时出入皇宫;此时,她们心中全都没有仇恨:这些人,要么在为汉国的“女医事业”而奔走,要么在经商赚钱,很难挑拨她们。
王元姬了解到“女医太学”的建立初衷,了解到招生中的纳妾始末,她亲自到太学参观之后,深切感受到刘闪与众不同的眼界、心胸和抱负。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诸侯危社稷,则变置。牺牲既成,粢盛既洁,祭祖以时,然而旱干水溢,则变置社稷。”
王元姬毕竟是公认的才女,孟子的话她并不陌生,年幼时就熟记在心。
在王元姬了解的历代君王之中,包括她熟知的曹丕和曹叡,从来没有哪个皇帝会投入“万万”级的资金,为普通的庶人女子培养女医;
王元姬从没听,也从没见过,宫中的太皇太后和太后,会劳心劳力地为普通百姓而奔走。
在兴安殿的这段时间,王元姬渐渐放下了仇恨。
“姐,我听陆玳说……她说你阿公……他……杀了曹芳和郭太后,已经在洛阳登基……”
“姐,你夫君殴打曹芳,这确非为臣之道……陛下早就说过,咱们汉国的普通百姓也知道,司马家确实有纂逆之心;现在洛阳被围,还好你早早地离开了司马家……”
“姐,陛下宽厚仁德,他没有为难孙氏一族,也没有为难曹氏一族;可能……陛下不会放过司马一族;其实,陛下知道你是司马昭之妻,却从没有为难你。姐,你别再卖五石散了,让几位兄长也别卖了,好吗?”
“好!”王元姬郑重地说道:“只要陛下不迁怒王家,咱兄妹以后就卖丝帛,卖镜子,卖香水,卖大力丸,等赚了钱,咱们给女医的太学生发奖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