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井绳如蛇(6)

第15章 井绳如蛇(6)

第15章井绳如蛇(6)

那样的她,死了,虽然是在梦里。

白芷微微一笑:“得之,你幸;不得,你命,切莫太强求。”

这是她给柳如仅有的忠告。这是梦里她用命换来的心得。

柳如回到柳府,舅舅当属最为开心的。他老泪纵横地抱着柳如哭,柳如见不得他这副模样:“爹,我还活着。”

“嗯,我的如儿还活着。”

站在一旁看着舅舅这般失态的模样,白芷心里泛酸,何时白渊能爱她如此?不求心力交瘁,只求稍微在乎。然而梦里的经历告诉她一个不争的事实。在白渊眼里,除了权力,一切皆乃垫脚石,有用,用之;无用,弃之。他不会像舅舅这般儿女情长。

柳继看着白芷脸色似不高兴,关切地问道:“表妹,可是不舒服?”

“无。”白芷回。

众人尚在相诉离别之痛,管家跑了过来,脸色苍白,神情着急:“不好了,老爷、少爷。”

“何事?”柳继脸上并无慌张。

“送往南诏的粮草全被人劫了。”

柳继一脸平静地道:“无事。运送车队是南诏的人,出了事,也是他们的责任。”

柳如好奇地问:“哥,平时我们不是有专门为客户送粮草的车队吗?这次怎么让南诏自个儿运?”

“钱给得太少,自是不包运费。”

“哦。”柳如觉得古怪,但也并未再问。

白芷看在眼里,心里却清明了许多,想必这便是“换柳如”的条件。运粮草是件极为小心之事,时辰、路线可有多种选择,若无人相告路线、时辰,粮草怎会那么巧被人劫走?更巧的是,劫匪选择在南诏派人运粮的这次,柳家将一点责任都没有。即使无责任,商贾最珍惜自个儿的货,可柳继和舅舅脸上竟是这般平静,好似早已料到。

显然,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劫粮。慕屠苏扣柳如,想必也是为了这些粮食。他以三千六百五十两买的这些粮食,而非柳如!

慕屠苏学南诏王威胁人,只不过南诏王是暴力服人,他则以“软暴力”服人,更可恶!

柳如要回房休息,舅舅尾随其后,追着问近来可有事情发生。大厅内,只剩下白芷与柳继。

“表妹,这次多亏你,表哥无以为报。”柳继对白芷客气着,带着几分疏离。白芷不解他的这份客气,也不愿多费脑深究,她回道:“表哥若想报恩的话,写封书信,告之家父,我表现良好,盼回去即是。”

“表妹才来不过数日,想回去了?”柳继显得有些激动。

白芷道:“母亲在家,不甚放心。”

“那我让姑姑来桐城住?”

“战乱在前,不宜。”

“那……”

“表哥,你若想留我,直说便可。”

“表妹,我……”

“还是,你舍不得我家的清荷?”白芷掩嘴而笑。她发现上次清荷与柳继都不敢对视,眼神闪躲,两人心意相通了?

而事实上,柳继不是脸红,而是脸色苍白地道:“胡闹。”义正词严,稍带怒气。白芷见他反应激烈,稍稍怔了怔,下一刻,瓷碗摔地的脆响声吓得白芷差点灵魂出窍。

站在门外的清荷忙蹲下来收拾自己酿成的残局,魂不守舍之下被碎瓷片扎了手,殷红的血流了出来也茫然不知。白芷看不下去,忙蹲下来,握着她的手。当看到她泪流满面的脸之时,白芷怔怔地道:“你哭了。”

是什么让清荷这般伤心?

“小姐,我没事。”清荷缩了缩手,把指头的血擦干净,收拾好地上的碎片,起身离去。清荷跟白芷多年,白芷怎会不知,她其实是有事相瞒。

而此事,该是与她身后的表哥有关吧?白芷转头看向柳继,且发现他脸色亦不佳,心事重重的样子。

看样子是了。

她也不好明着问,只是心里多了个心眼。

白芷以为此后她要么安心闭门思过,要么白渊大发慈悲领她回去。接下来的日子里,她确实平安无事地过着自个儿的小日子,天明起床、吃饭、做女红,晌午睡午觉,下午喝茶、看书,晚间熄灯睡觉。周而复始,虽乏味单调,可还算太平。

直到……

柳如被人揍了。

此事说来话长。

柳如不死心就这么和慕屠苏没戏了。正逢裴府在招短工,她女扮男装,蒙混进去。奈何她空有一颗做短工的心,实有一副娇生惯养的身体,什么活儿都干不了,拖累其他工友,难免被排斥。排斥便排斥吧,反正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只是想接近慕屠苏。谁承想,慕屠苏的房间,短工不得靠近。接近不了怎么办?柳如机灵着,知道从服侍慕屠苏的丫鬟身上下手。她容貌姣好,着男装极为清秀,小丫鬟哪能扛得住她的“美色”,每每都被逗得心花怒放,笑逐颜开。

柳如调戏的丫鬟有个老相好,恨柳如恨得牙痒痒,趁着柳如不备,往她头上套个麻袋,往死里揍以解恨。这一揍,柳如伤得不轻。她浑身挂彩不说,引以为傲的倾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乍看煞是滑稽。

而在她疗伤之际,慕屠苏因腰伤严重,无法上阵,心疼儿子的王妃不顾慕屠苏的反对,连夜把他带出桐城,回京城疗养去了。柳如为没能见到慕屠苏最后一眼,差点儿哭瞎了眼。

白芷去看她的时候,险些笑出来。她这表妹真是自找苦吃,吃力不讨好。

躺在床上怒气未散的柳如朝白芷诉苦:“我这辈子最大的屈辱不是世子拒我于千里之外,而是被人套着麻袋狠揍。”

白芷抿嘴憋笑道:“恨又怎样?这被揍的缘由又不能告诉表哥和舅舅,没人给你报仇。”

“我自个儿报仇。”柳如咬牙切齿,漂亮的眉蹙成一团。

白芷怔了怔,劝柳如:“三思而行,切莫像上次那样……”她有些心虚,“给别人占了便宜,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她还记得当时柳如对她抱怨时的眼神,提到抢先上慕屠苏床的女子,柳如两眼喷火,险些把自己烧了。

“我死也不忘当日那人的声音,我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打你的该是那丫鬟的相好,这个派人查一下便知道了。”

“我已查清楚了。此人叫陈石崇,是府上的厨子,喜欢去花街喝上两杯到三更。爱美女!”柳如说到“美女”之时,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白芷立即打断她的主意,忙不迭阻止:“莫要用美人计。”

“我要让他断子绝孙。”

“你想作甚?”白芷心下已有不好的预感。

柳如半眯眼,眼中发狠:“阉了。”

“……”

论狠,柳如当之无愧为首。

“那你好自为之,别让自己吃亏了。”白芷只好这么劝说她。毕竟美人计好是好,危险性也大,要是有个闪失,被人吃了,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得不偿失。

“所以此事,要表姐帮忙。”柳如朝白芷微笑。

白芷不吃这套,断然不会蹚这浑水,是以,十分果断地拒绝:“表姐来此是思过的,可不是捅娄子。关于这事,表姐爱莫能助。”

“难道你忍心我吃亏吗?”柳如露出可怜状。

白芷十分淡定地反问:“难道不可算了吗?”

柳如发狠:“你若不帮我,我写信给姑父,说你在这儿勾三搭四,勾引我哥。”

“最好说我勾引你哥不成,改去勾引你爹。”白芷捋了捋额前的发,不理会柳如胡搅蛮缠,起身准备离去。她反正名声已经不好了,不在乎再来个“不伦”。

柳如见威胁不起效,气得直拍床板。

白芷按平时作息,睡午觉睡到申时。清荷早在床边恭候着。白芷命清荷梳发,头发只梳到一半,柳继的随从走来,告诉白芷,柳继在凤仙楼等她。

突然邀请她去凤仙楼?凤仙楼是桐城享有盛名的酒楼,白芷前些日子还跟清荷嚷着想去尝尝有名酒楼的菜肴,未料今儿柳继竟做东请她前去。

那么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只是临出门之时,清荷嚷着肚痛,不能前去。白芷觉得清荷肚痛得突然,方才还好好的,怎偏生这么巧,说痛就痛?心存疑惑,白芷却也只好独自前去赴约。

战事逼近,桐城大不如前,外头人不多,先前一向爆满的凤仙楼此时客人稀稀拉拉,反差极大。小二似认得白芷,点头哈腰地问:“是白姑娘吧?”

“嗯。”

“这边请。”白芷便跟着小二上了二楼,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小二不一会儿上了些饭前小点,芝麻糕、蛋黄酥、白糖双炊糕,算是丰盛。白芷一边尝着点心一边耐心等柳继。可谁承想,有一人忽然坐在她的对面,朝她傻笑。那人面如冠玉,珠圆玉润的身材,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菜香。

“落花不是无情物。”坐对面的男子朝白芷念了一首诗的前半句。

白芷怔了怔:“化作春泥更护花。”这男子是考她背诗吗?

那男子登时眼眸亮晶晶的。白芷被他太过明亮的眼睛吓得不轻。她说了什么话,使他这般愉悦,甚至愉悦得有些不正常?

“你是何时注意我的?”对面那男子羞涩地低头,嘴却咧得极大,掩不住他的笑意。

“方才。”

对面那男子怔了怔,随即傻笑:“好生有趣的姑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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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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