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福兮祸兮(7)

第23章 福兮祸兮(7)

第23章福兮祸兮(7)

谁想,柳氏自个儿说道:“芷儿,你可能不理解我为何事事听从你爹,即使遭到不公,我亦咬牙忍着。只因我自觉对不起你爹,欠你爹太多。当初听闻成哥战死沙场,我……”柳氏的声音戛然而止,哽在喉咙的话,也吞了回去,她不再言语。

这便好比吃了半生不熟的肉,有些人吃得惯,有些人则觉得不舒服,想吐。白芷便是想吐那种,倾听到一半,实为不爽。她道:“娘,芷儿是你女儿。你与郑大人之事并未有悖伦理,当初你们男未婚女未嫁,人之常情,有何难言启齿?”

柳氏讪讪而笑:“幸而你看得开,看来为娘的担忧是多余的了。”

白芷不置可否,为柳氏掖了掖被子,起身打算离去。柳氏在背后唤了她一声,用极低的声音问她:“郑大人伤得怎样?”

白芷如实汇报:“左肩有一块肉烧熟了,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擦伤,不甚好。”

柳氏脸色发白,不再言语。

白芷欠身告退。她回到自己的闺房,倒头便睡下了。待她再醒来,已是晌午时分。白芷唤红翘来,红翘端来午膳放在茶几上,让白芷享用。白芷一边闲闲地吃着午膳,一边问道:“夫人吃了吗?”

“夫人……”红翘欲言又止。

白芷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说。”

红翘略显为难:“夫人命小人不要说。”

“谁是你主子?这么不听话的丫鬟要了有何用!偏巧家里缺银子,把你卖到窑子里去。”白芷冷冷看红翘两眼,红翘立即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恳求:“小姐饶命,夫人去白马寺念经了,怕小姐担心她的身子,才让红翘莫要提。”

若只是单单去白马寺念经,为何不能说?为何搞得如此神秘?白芷不放心,放下手中的午膳,命红翘准备好马车,亲自上白马寺瞧瞧。

行至白马寺,白芷方想进寺庙,被一小沙弥拦住了。

“白施主,留步。”经过瘟疫那事,白马寺的和尚都认识白芷了。

白芷蹙眉:“为何?”

“柳夫人正在与佛祖倾诉,外人不得偷听。”

白芷生性就想得多。按照逻辑,柳氏向佛祖倾诉的该是她与郑子成的事,且是白芷不能知道的事。莫非便是早晨柳氏欲说却未说出口的事?

白芷的心顿时忐忑起来,她抿了抿唇,对小沙弥道:“小沙弥,这里可有茅房?行个方便。”

小沙弥怔了怔,点点头,手指着右方。白芷会意一笑,朝着小沙弥手指的方向走去。走至拐角处,白芷回头看了看,小沙弥已自行忙自己的了,便深吸一口气,换了个方向,拐到庙堂的后面,靠在门上,侧耳倾听。

“佛祖,信女自知有罪。信女想补偿,却总是力不从心。他虽当年娶我,是为了他的仕途,却待我也不薄。可我有负于他,欺骗他这么多年,即使对他百依百顺,依旧无法摆脱对他的愧疚。每每看见芷儿,我心口总会泛酸。信女以为看着芷儿嫁个好人家,养大术儿,此生便可终矣。万万未曾想过,深埋于黄土之人竟能活生生站在信女面前。信女的心早在听闻他战死沙场的那刻已死,若不是当时怀有骨肉,信女早就随他而去。如今,信女的心很痛,不是死灰复燃,而是绝望。我愧对白渊,更对不起成哥,信女已不知如何是好,求佛祖明示。”

白芷听到这番话,脸色发白,嘴唇亦白得可怕。那些话字字诛心,让她心如刀割。

她不是白渊的女儿,而是郑子成的女儿?这些年,柳氏如看破红尘,不是对白渊的爱被践踏而心死,而是心爱之人战死沙场哀莫大于心死。柳氏对白渊无下限地迁就,不是她的愚爱,而是良心的谴责。

白芷跌坐在地上,呼吸急促,脑子一片空白。

“白施主,你怎么在这里?”一路过小和尚见白芷坐在地上,神情呆滞,忙不迭上前探望。

与此同时,白芷正上方的窗棂被打开,柳氏探出头看见白芷的那刻,脸色霎时发白,嗫嚅地道:“芷儿……”她知道,真相大白了。

马车上,气氛尴尬极了。

柳氏试图与白芷说话,白芷却一直侧着头,撩起窗帘子看外头。显然,白芷在躲避这个问题。将至白府,白芷忽然道:“娘,既然你已对不起爹了,那就彻底点吧。对自己好点。”

柳氏一怔,不甚明白她的意思。

白芷声音大了些,命外头的马夫先行离开。听马夫的脚步声越来越小,白芷才大胆地道:“自我出生起,未曾见过娘有过高兴之事。芷儿深知娘过得不快乐,先前以为娘因爱而心死,如今才知是因失去而心死。既然所爱之人失而复得,那便对自己好些,总归是对不起爹,何必作茧自缚让自己更难过呢?你放不下郑子成,你们相爱,你们迟了这么多年,放任自己一次吧。”

放任这二字,是白芷的禁忌词。梦里的自己便是太过“放任”以致徒生悲剧。可这放任二字亦有前缀。爱与不爱,若是相爱,放任又何妨?至少赌局筹码重。

柳氏道:“有芷儿的谅解,娘甚感欣慰。只是芷儿,做人要懂得感恩。我与成哥已成过往,即使你爹再待我们不好,你却要记得,当年若不是你爹及时把我娶进白家,我大着肚子必遭焚身之刑。”柳氏顿了顿,“一切无须再论,过些日子我们上京吧。”

柳氏到底不再是小女孩了……

白芷为自己的异想天开感到羞愧,她道:“是。”

白渊有一劫,她帮他躲过,免他这一灾,可算是报恩?京城,她曾以为那么遥远的词汇,在那刻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得紧迫,近得让她快要窒息。白芷忽然问道:“娘当真不再与郑子成有瓜葛了吗?”

柳氏点头。

那时,白芷天真地以为面对慕屠苏,只要躲得远远的,便不会和他有瓜葛,却不知有句老话说得妙,缘分天注定,是你的,躲也躲不过。

柳氏捎信给白渊已有十余天,却未能得到回复。白芷冷眼看着柳氏热脸贴在冷屁股上,最终耐不住:“娘,我看还是算了吧,爹不稀罕你的报恩。”

柳氏拿眼瞪她,她便不再说话了。其实柳氏比谁都清楚白渊的秉性。她等不到白渊的答复,反而等到了郑子成的来访。寒风料峭透冰绡,家家户户开始燃起了炭。白府因无生活来源,迟迟未上炭。如今郑子成前来送炭,当真是雪中送炭。

白芷礼貌地接待郑子成。虽知道郑子成是她的生父,但她还是顾大局,拿出似以前的态度待他。

“多谢郑大人的恩惠。只是人前不了解大人与白家的渊源,人后你我心知肚明,我爹升为京官不在苏城,总觉得大人……”白芷故意把话音拉长,别有深意地看了看郑大人。言下之意,无非是想让郑子成知难而退。

郑子成只是笑笑:“白小姐无须想过多,本官并未有其他事。黑炭已送到,本官便告辞了。”

“那我就不远送了。”白芷微笑以对。

郑子成点头,起身之时,身子晃了晃,要晕倒一般。白芷大惊,方想扶起,他忙摆手:“老毛病了,无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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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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