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下)有人传指令
当隔着五色海子的南宫旭将目光再次瞧向山颠处时不觉暗暗吃惊,险些没瞧出是两个人呢!
那三个人也同时在朝他对望,其中盘腿而坐着的两人如果没有晃动,在下面的他根本看不出来的,尤其看不见仍然站立在先前那位左后侧的哪一位。此刻,只见她轻声问道“宫主,我那侄孙女儿已将他带来了,我是否下去?——”
“你可先去让他们暂行等会儿,待海子里的那两个对手有了结果再——”毋极夫人回话,顺即又对刚出现在她身旁的一人道,“归师兄你看看,我对你这的个关门弟子小徒儿可谓是关照有加。”
归海阳摇头道:“这娃娃的父母和妹妹皆是被那秦文彪杀害的,姓秦的还追杀搭救这娃娃的宫三姐,使出阴毒的功夫暗算这位当年名震北边的女侠‘赛飞燕’。你可知晓?他派出的七八名杀手直到剩下两个家伙,也还一直追到了蜀中新都桂湖畔,要除灭宫三姐并对娃儿斩草除根。”
“原来是这样,宫三姐便是‘赛飞燕’!却是是被秦文彪这人所害,难怪……”毋极朝左侧微微扭一扭头,像同时在对正朝山下移动的女子自语。
曾有两次,这女子就要对悄悄来湖堂宫见她毋极的秦文彪动手,第二次竟差点就对此人施放出两只‘红蚂蚁’,幸得被她及时止住。毋极知道六妹与宫三姐情同姐妹,也听说宫三姐是六位姐妹中武功最高的。
“今日若不是你说到这事我还真不清楚。”毋极道,“你清楚得就像在场一样。”
“只恨那时我还正隐居在彝地高山的一处石洞中,没能做出点事来,还是被钟离老兄撞见才救了这娃娃一条小命。”归海阳长叹一声。
毋极先前似乎神情凝重,随即显出厌恶的口吻道:“这世间——总是一荣皆荣一损皆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倒霉全家遭殃九族丢命……这种日子说来究竟有何意义?”
“历朝历代皆是如此——没想你还有这样的看法?”归海阳先是摇头神情随即显出几分无奈,有点试探的语气道,“因此,我就认为你——你弄这个湖堂宫是不太合适的。”
”我不合适?未必你归师兄比我合适。”毋极朝他不满地反问道。
“你表面严厉其实内心宽柔,瞧瞧看,在江湖上立足发威的帮派山大王们,有哪一个像你的湖堂宫这般?……据我所知,被你处罚过的下属喽啰,是几乎没有一个对你怀恨在心的,可也没有一个愿意替你这湖堂宫拼命到底的,被别人驱使利用的下属反而很有些亡命。”
“这你也知道?”毋极有点始料不及只得点头承认,叹息道,“我也时常在反省我的做法是否妥当,对他们的奖赏不会太高,处罚也不太严酷。”
“那个对两个捕快下手却没得手的屠武,可以说是死在秦文彪的手下。还有出来施放各类毒虫的,我看有好拨都不是你所指派,倒是那两个叫什么绿蜻蜓野百合的男女与你有关联。”
“他们出去替人出了力收人钱财有何不好?我湖堂宫又没有去打家劫舍杀富济贫,哪来那么多银钱养活他们?再说也能让天下人知晓还有这么个湖堂宫存在。”毋极被他说中心下虽有些着恼但却胸中有数,暗道我要的就是这效果,只要能搅得慈禧老妖婆不安宁我就高兴。
归海阳笑道:“哦!看来你有点无为而治的意思,怪不得秦文彪的大烟生意和军械火器买卖多多少少也都仰仗了湖堂宫的威力。”
“姓秦的这两种致命的把柄被我捏在手上,他当然要掂量掂量,何况这是在山高皇帝远的川边。”毋极点头,用时反问对方道,“把话说回来,如若是你呢?我认为归师兄如若坐在我这把椅子上,只恐怕比我还要……”
“说的是,千真万确。”归海阳发出一声叹息,点头道,“是呀!什么一将成名万古枯,说什么无毒不丈夫,心慈手软不能成就大事……还是在多年前那展玉平、殷寒松二人就与我有相同的看法,这世道为何要这般地标准来造就所谓的大人物?”
“我毋极可没想要作什么大人物,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慈禧……”
归海阳叹道:“我如何不明白?看来这就是不上不下难以成事的缘故,看看那些个图得权位的大人物,要么是明目张胆的心黑手辣,要么就是面如菩萨心如蛇蝎的两面人?我看自古以来大都如此。”
“慈禧还是老佛爷呢!”毋极不愿同他再谈论这类话题,因归海阳的确点到了她内心深处的要害,她也自知没能耐扭转自己的生性,眼看当初的策划经过一番折腾后,渐渐化作一场春梦……当然心有不甘,这次的跑马山论刀比武会让她感到了机会,今日便是要作一次较大的赌博。
毋极没等对方搭话,接着转换话题道,“你这个关门弟子小徒儿胆子也够大的,竟然还想在慈禧的内宫里搅潲,真是初生牛犊不惧虎狼呢!”
“初生牛犊不怕虎,说来也是的,谈何容易!”他没将你为何不但不帮他还要给他添麻烦?但这句话没说出口,毕竟尚无凭据,“这娃娃一直想要报这血海深仇乃是天经地义的举动,你为何要将他引入——”
“我丝毫也没有阻碍他报仇雪恨的意思。”毋极道,“我这湖堂宫下属几个堂口的人至少还在暗中保护过他呢!再说也是他自己闯入到我湖堂宫来的,我何时诓骗威逼过他?”
“是呀,归老英雄可别——”刚回到毋极身旁的紫衣女子忍不住插话道,“咱宫主还授给他了蜀南堂堂主协督的职位呢。”
“六妹你别——”毋极止住她的插话。
“是么?”归海阳笑一笑,“这样甚好,不过——”
“不过什么?”毋极追问道。
归海阳心下道,我看是你在利用南宫旭这娃娃起到替你起一点搅潲清廷官府的效用,对对方的所为虽有不同看法嘴里还是不能说出的,这肃妹子毕竟是他唯一喜欢过而且还总是挂念于心的女人。
“不过,我还有一言请斟酌。”
归海阳忽然用上往日的称呼让毋极心下一热,但随即就冷静下来,她曾暗暗发过誓,只要没亲眼看到慈禧倒霉的下场,这辈子都只能……此刻,她只是将目光停在对方面上,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归海阳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出了口:“还真别把这娃儿当做你湖堂宫里的属下对待。”
这下毋极不高兴了,只在鼻孔里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搭话。
归海阳自知此话不妥,只得“算啦,只要你们都平安无事,我也就放下了心。”
“我还以为你这趟赶来就因放心不下这娃儿呢,原来——”毋极想说本以为你还记挂着咱们,但未说出口。
归海阳道:“我看这一拨拨人终日舞刀弄剑的争斗不休,究竟有何效用?”
毋极惊讶地瞧着他心下诧异,这样的话语可不该是当年驰骋疆场尔后又闯荡江湖的归大侠说出的。看来咱们这拨人全都老啦!当下不觉黯然神伤,何况认为对方把她与他那小徒儿放在同等的位置上,心下顿时免不了空落落的若有所失。
“你那侄孙女是在同咱们玩遁形术呢。”毋极不再回应对方的话语,扭头对六妹道,“小丫头可把该传的话说与他听了?”
归海阳见状,知道自己该离开此处了。便微微一笑在对方耳畔发出柔声道:“还望妹子保重!”
毋极心下一颤,眼角的余光已瞧见对方的身影一闪便就不见,感到自己的眼眶内还是泛出湿润来……很快又已恢复到日常的神态,对紫衣女子补上一句道:“必须告诉他,不得误我大事。”
紫衣女子点头应声道:“即便丫头没说明白,方才我也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了,可南宫旭这娃儿不但没离开,反而十分耐心地等在这里。”
毋极道:“再等等,只要潜入海子底的这两人没露头就不妨事。”
仍然站立在五色海子岸边的南宫旭脑子在飞速地转动着,他想到自己是从紫衣女子手里得到了自己的生庚八字,而且藏在怀中的这张写有字迹的白色绢绸和这枚精巧的银莲花,就是钟离爷爷亲手从宫婆婆手掌心里接过的。宫婆婆那只紧握的拳头渐渐摊开,睁开着的眼皮下是充满爱怜和遗憾的眼神历历在目……
既然这位姑娘就是宫婆婆的孙女,并且是她叫我过来的,她是这位毋极夫人的手下,那么这湖堂宫宫主毋极夫人起码也该是宫婆婆的朋友,就不会对我搞什么花样,但她的指令却咋会这么令人费解?
当遮着面纱更瞧不出其年龄的紫衣女子从山顶飘然而下,南宫旭还正为她的身姿惊讶得目瞪口呆之际,她已轻飘飘地从五色海面上掠过,毫无声息地将双足落到他面前。这小丫头又跑哪儿去哪?半空里似乎听见她在自语。
“湖堂宫所属蜀南堂南宫堂主协督听令!”
还没等南宫旭回过神来,对方已经一本正经地朝他发号施令起来。当南宫旭听到自己并不当一回事的什么‘邪毒’的名号职位,还真有点哭笑不得。
“别别,别!”南宫旭急摆双手,“今天我就实话告诉你们,我的真名叫南宫旭,我可不是什么南郭邪毒,先前的那个南郭邪毒早就不愿意干了。”
紫衣女子忍住笑,撩开面纱做出一副严厉的神情道:“咱如何不知道你叫南宫旭,你本姓南,是钟离老前辈替你添上了一个‘宫’字,是当年救了你性命的那位宫婆婆的宫。”
“啊!原来你也知道?”南宫旭惊讶道,马上想到既然宫婆婆的孙女与她们是一起的,就觉这并不奇怪,但又引起了他的警觉,“我与秦文彪那个老贼是不共戴天之仇,无论怎样也无论是何人只要是与那秦老贼是一伙的我都通不认。”
“咱湖堂宫可是帮你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秦贼与你们湖堂宫的关系可不一般,恐怕他就是你们这个糊涂宫所关照的贪官污吏中的一个。”他想起在太平镇的那个什么小池庙逍遥楼瞧见的茆三金贵娃以及在那里寻欢作乐的家伙们。
紫衣女子一愣间,一时答不上话来,心想他如何知晓秦文彪与湖堂宫的关系?转念道,他必定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姓秦的来往于地宫就那么有数的两三次,偶尔被他瞧见也是可能的。
紫衣女子想到此处,便道:“有些事情还是不要以为是眼睛所瞧见就当做了事实。”
南宫旭摇头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连这句老话你也以为没道理?”
紫衣女子见他还在疑惑心下有些急了,担心误了宫主安排的大事,只得略为反驳道:“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虚。有许多事情并非是你所瞧见的那样简单。宫主要告诉你的是,你得赶快返回跑马山那比武论刀的坝子去,尤其必须将你到手的那只金鸭子交还给秦文彪。”
南宫旭顿时瞪圆了双眼,但一想到萧岣兄弟给他说的那番话,便道:“这金鸭子是打箭炉跑马山的镇山之宝,为何要交给秦贼?打箭炉的父老乡亲们会答应么?再说即便是我要取出金鸭子递到他姓秦的手上,也是要找他算账的缘故,总之绝不会让这个狗混账得到这件宝物!”
紫衣女子先是有些急了,听到他后面的话语后心下方有些踏实,忙补话道:“是我没能讲清楚,宫主的指令也是——也是要你须得先将金鸭子交到他手上,而后就任由你去做你想要做的事。”
“好吧!”南宫旭回道,见对方飞速地回到对面那座山头上,转眼间就已消失在一直端坐着的那个身影后面,他知道坐着的这人必定是宫主毋极夫人。此时的心情已大为不同,拿不定主意的是不知是否应该完全相信毋极夫人和她的湖堂宫。
正要转身朝坡下走去,忽见五色海子水面上微微波动的涟漪越来越明显,甚至开始翻滚起了微微的波浪来。作怪!这平静的湖水咋会生出如此的动静来,湖底莫非有啥蛟龙大鱼水怪一类的东西?不由停下脚步,全神贯注地盯着湖面。
说来也怪,只见这湖面上的波纹很快就平静下来,又只呈现出一**微微的涟漪。得啦!看来不过是几条大鱼儿在湖底戏耍罢了。他一边自语一边随意瞥向对面山头上的人影,见又只剩下了一个身影,这个先前还在微微动作的身影此刻又是一动不动的了。咱也不再关注你两个的‘石雕像’了,转身离开了湖边。
刚走出数十步拐过一道弯进入一片松树林子里,就听见身后有异常的响动。霍然记起方才离开比武场后就感觉到身后有‘尾巴’,当时闻听其跟踪行走的步态便暗暗冷笑,一两个混账东西也该来打扰小爷我?!只装作不知地一路走去。
此刻便放慢脚步意欲收拾这两个家伙,走到一棵粗大的松树下突然一转身的同时,他的身形已经飞起,挨擦着较为低矮的几支尚有绿叶的枝头跃过几棵大树,轻轻地落到方才发出响动的地方。
刚一落地的南宫旭一瞧,便忍不住笑了。七八步外果然有两个人,两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一人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单刀,正各自靠在一棵松树树干上身子一动不动。都翻着一双白眼珠对着他。
“喂喂喂!你两个小毛贼是咋啦?想要替小爷我放哨望风也不打一声招呼?”走上前去分别给他两个的脸颊上一人一个屁响屁响的耳刮子,又扯一扯耳朵,晃一晃手里的杜杜鹃刀讥笑道,“这个瘦了些,这个又太肥了!不过小爷我还是莫嫌肥瘦也莫嫌脏,细细地割下来洗洗干净抹点儿盐巴,弄到下面烧茶的朋友那里烤个九成熟,再蘸上点花椒面……”
见这两个家伙不能转动的眼珠里还是泛出了恐惧,南宫旭笑了。就在此时身后又传来了响动,接着有人高声叫道:“那位朋友你莫要慌也莫要忙!我这里还有四只狗耳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