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老是输,就赢过你(1)

第36章 老是输,就赢过你(1)

第36章老是输,就赢过你(1)

一年后。

“知道了,我明天去曼城。”

挂断电话,叶听风揉揉眉心,闭上眼靠在座位上,才歇了一会儿,就感觉车速慢了下来。

“怎么了?”他睁开眼望着前方拥挤的人群。

“是等待新年倒数的人。”司机回答道。

看着巍然耸立的大本钟,叶听风微微一怔。

不知不觉,已经一年了么?

“我下去走走。”他示意停车,然后拉开了车门。

外面在下雪,虽然不大,但是寒气逼人,人群却是热闹得很,多是成双成对。他独自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静静地听着新年的钟声。

一样的地点,一样的场景,为何他觉得,应该是两个人站在这里?

钟声止歇的时候,人群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而他的心里却只回荡着当日她温柔的一句“我爱你”。

拿出电话,他轻轻按下熟悉的号码,铃声响起的时候,他的嘴边浮现轻浅的弧度。

“喂。”软糯的声音在那头响起,带着一些慵懒。

“睡了?”他问,想象着她此刻的模样。

“没有,”冷欢微笑,“你知道我向来晚睡。”

“在做什么?”

“看小说,张爱玲的。”

“好看吗?”

“刚刚看到,流苏对范柳原说:‘炸死了你,我的故事就完了,炸死了我,你的故事还长着呢。’”

他淡淡一笑道:“我对她不熟,只知道那部电影叫‘Lust,Caution’。”

“哦—”她拖长话音,语气里有暧昧的嘲讽。

“你不要想歪,”他声音的笑意更浓,“我倒是对其中几句台词很有印象。”

“哪几句?”她有些好奇。

“易先生说:‘你人聪明,赌牌倒不怎么行。’王佳芝说:‘老是输,就赢过你。’”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回道:“难为你还能记得住他们的名字。”

就算赢过他,她也不敢将所获收入囊中。

“伦敦下雪了,”他看着路灯下回旋的雪花,“温彻斯特呢?”

“嗯,也下了。”

仿佛是彼此都词穷,却又不知如何结束,于是都静静地听着电话里沙沙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她讷讷地开口道:“如果没事,我挂了。”

“等等,”他制止了她,“我现在去你那。”

“现在?”她一愣。

“一个小时。”他干脆地开口,“回头见。”

“下雪天……你不用太赶,”快要按掉电话的时候,她犹豫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窘迫,“我等你就是。”

“好。”他浅浅一笑。

深夜的温彻斯特,如童话中安静的小镇。

汽车在一幢新建的别墅前停下,叶听风下了车,走上台阶按下门铃。

铃声是MondoBongo懒懒的调子,《史密斯夫妇》里的歌曲,唱到第二次高潮时,他才听见拖鞋踢踏地拍着地板的声音,然后她裹着厚厚的睡衣出现在他面前,一脸歉疚。

“对不起,”冷欢看着眼前的男人,“我睡着了。”

其实,她一直在等他,数着挂钟走过的分分秒秒,但却故意在他按下门铃后,拖了很久才开门。

只是想让他以为,她已不再依恋。

他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倦色,只有那双深邃的棕眸却是清亮的,静静地望着她。

“没关系。”他有些无奈地一笑—是谁说会等他?

别墅里房间很多,她偏偏选了最小的一间做她的卧室,走了进去,只有台灯橘黄色的光温暖地照着,周围的一切都藏在暗处,朦朦胧胧。

他在桌前的座位坐下来,看着她挪到床边坐下,而不是像以前眷恋地坐在他膝上,靠在他胸前,长长的卷发不时地轻擦过他的脸。

目光落在她的发上,才发现她的头发短了很多,齐耳柔顺。

“前两天刚剪,”她注意到他眼里的询问,笑着解释,“我帮街角那个理发店做店内设计,老板免费帮我弄的。”

“挺好看,”他淡淡一笑,“原来你剪了短发,上周我在牛津街看见一个中国女孩,也是长长的卷发,以为是你,走过去,才发现不是。”

“你和她说话了吗?”她微笑,眼睛眯得像一对月牙。

“我喊她宝贝。”他开口,望着她的目光闪烁。

“真糟糕,”她吐吐舌头,“被这么帅的男人喊宝贝,心肯定会乱的。”

他望着她,没有说话。

“你……怎么想到过来的?”她试图打破彼此之间忽然有些尴尬的气氛。

他淡淡一笑,深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我只是想看看你。”

事到如今,他对她的要求已经这么少,这样的小心翼翼。

只是怕自己若轻举妄动,便会吓跑她本已惶恐不安的心。

她闻言一怔,心里却是一阵酸楚。

一年前,她试着借叶独酌之力逃开他,宁愿从此再不相见。而他却花了两个星期找到了她,当时她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他的愤怒,他却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她静静地说:“既然答应给你自由,我不会食言。只是,你不可以逃跑,不可以任性地不说一声就消失,恨我没关系,不爱我也没关系,只要能让我看到你就好。”

从那以后,他每隔一段日子都会来看她,就像看望老朋友,谈天气,谈不着边际的琐事,有时花上一个下午,有时一杯茶的工夫。

她无法拒绝这样温柔妥协的他,只好努力维持这种平淡如水的关系,刻意漠视他眼里深藏的感情。

六年,不长不短的时间。报纸上说,人的一生中平均有六年时间都在做梦。如果真的是如此,她就当这六年从头到尾都是梦一场,更希望他也如是想,醒来时失去所有关于她的记忆。

“要不要喝点什么?”冷欢问,看着叶听风有些疲惫的侧脸。

“随便吧。”

“若依前两天托人送了一些波尔多来,”她微笑,“我去拿瓶试试。”

“等等,”他叫住走向门边的她,“我和你一起去。”

沿着偏厅的楼梯往下走,就是一个别具匠心的酒窖,打开门,她回头看向他,“我不太懂这些,你自己挑吧。”

叶听风走了进去,墙上的电子小荧屏上显示着14摄氏度和75%湿度的环境状况。

他满意地一笑,棕眸锁住她,目光灼热,“我喜欢你设计的这个酒窖。”

她慌乱地避开他的视线,低头回答:“这是你的房子,自然要为你考虑。”

“可是只有你,不用我开口,就能知道我想要什么。”

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有限的空间里,听来格外地清晰。

她不知如何答话,只好尴尬地一笑。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叶听风转开视线,专注于眼前的酒架。

他的前妻果然大方,送来的都是珍品,挑了一瓶下来,他和她往回走。

大概因为心不在焉,上楼梯的时候,冷欢一脚踩空,膝盖磕在阶梯上,顿时疼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叶听风慌忙丢了手中的酒,卷起她的裤管检视,看到那块青紫时眉头顿时不悦地蹙起。

一抬头,却看见她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眼泪汪汪,一副做错事的表情,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总是这么迷糊,上楼梯也不专心,我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你有必要这样耿耿于怀吗?”

被他说中了心思,冷欢忍不住脸一红,窘迫地缩起腿,想要站起来。

“别动。”他制止了她的挣扎,温热的手指抚上她的膝盖,轻轻地揉了一会儿,然后抱起她上楼。

她怔怔地看着他,身侧偎着的是他胸膛熟悉的温暖,不知不觉,眼里一片模糊。

忽然想起,曾经有那么一个夜晚,他好看的眉眼也是这样不爽地蹙起,对她轻斥:“胡闹,怎么没穿鞋就跑下去?”然后他抱着她回房间,悉心处理她脚上的伤口。

如今再回想,那些前尘往事,却好像昨天才发生一样那般清晰,只是中间的时光,却不知何时都已偷偷溜走。

把她放在床上,他也靠了上来,看见他的动作,她的身子不由得微微一僵。

叶听风唇边浮现一个苦涩的笑容,手握住了她的,“我不会做什么,就这样躺着说会儿话可好?”

他的体温自掌心一直蔓延到她心里,久违的温暖,她眼里酸意更浓,“好。”

“听郑姨说,这儿的住户都很喜欢这幢房子,知道是你亲手设计的,都想花钱请你呢。”

温彻斯特这一片都是富人区,能让他们称道,她的能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我原本以为你只会画漫画而已。”他戏谑一笑。

她知道他是取笑上回她画漫画泄愤的事情,不由得有些懊恼,脸上烫起来。

“你要是愿意,就在这开个工作室吧。”他淡淡道。

其实,他想留住她,在属于他的领地里。

“再说吧,我比较懒。”她低头微笑,“郑姨说他们要搬回上海,是真的吗?”

“嗯,昨天刚打过电话让我回老宅整理我以前房间里的东西,这几天空下来,我得过去一趟。”

“哦。”她轻轻地应了一声,想起他房间里那本相册,心里忽然一痛。

如果当初她没有走进那个房间,没有翻开那本相册,他们现在又是怎样的?是否她就没有勇气破釜沉舟,依然与他继续最初的纠缠?

“欢。”他忽然轻唤。

“嗯?”

“我—”

我想你。

多少个黑夜白昼,当他停车时观望人潮拥挤的街景时,当他在雨夜里站在窗前独自抽烟时,当他每次拿起电话又缓缓放下时,当他每次抵不住思念的煎熬来到她身边时,他对她都想说这么一句。却总是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地咽了下去,然后连他自己都痛恨他的自制力。

告诉自己,这样做是值得的,她是值得的—她是他心爱的瓷娃娃,美丽易碎,需小心轻放。

他没有继续说,她也没有开口问,沉默又回到他们之间。

这样的夜里,连窗外的风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冷欢忽然觉得,就这样握着彼此的手,心里就有一种万籁俱寂的温柔。

多么希望,就这样地老天荒。

“你要不要去睡?”

她问,却半天没等到他的回应,转头看过去,才发现他已经睡着,眼下有着明显的阴影,暗示着他的疲惫。

不忍心叫醒他,她试图挣开被他握着的手,替他脱掉鞋子,好让他睡得舒服些,然后那只大掌却握紧,怎么也不放松。

叹了口气,她用一只手将一旁的被子拉过来,盖在两人身上。

低头望去,橘黄的灯光下他眉间的那道褶痕似乎比以前更深了些,看得她心里一酸。

其实,好几次一个人去伦敦,她都去了他工作的饭店。

远远地坐在车里,她仰望那幢白色的大楼,一层层地望过去,猜测着他在哪一层,此刻在做什么、想什么。

午休时间出来的女性员工经过她的车旁,她听见她们说老板如何的英俊,想起自己当初,把他猜测成刀疤脸和糟老头,于是笑着落泪。

只有一次看到了他,他独自站在饭店前的喷泉边抽烟,姿势寂寥而冷漠,那样萧瑟的身影,狠狠地刺痛了她的眼。

伸手去掖他那边的被角,却触到一个盒状物,大概是他口袋里掉落的烟盒,拿过来一看,却是她爱抽的七星,他其实极不喜欢的味道。

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一滴滴从眼里逃逸出来。

够了,这样的爱足够了—事到如今,她完全知足,甚至惶恐于承受更多。

叶听风醒来时,窗外还是暗蓝的天色,看了看手表想起身,才发现一只纤细的手臂横放在他胸口的被外,摸上去肌肤冻得冰凉,而睡在他身侧的人却全然未觉,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轻轻地将她的臂放入被内,她却被惊醒,睁着迷蒙的双眸望向他。

“对不起。”他抱歉地一笑。

冷欢摇摇头,意识尚未完全清醒,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下床,“现在几点?你要走了吗?”

“六点半,还早,”他微笑,替她拉好被子,“我今天要赶去曼城,你再睡会吧。”

“喔,”她闷闷地应了一声,看着他依然带着倦色的俊颜,咬唇坐起身,“有时间吃早餐吗?我去做。”

“不用,”他嘴边的笑意渐深,轻轻按下她的肩,“我回伦敦吃就好,现在距你的起床时间还有整整四小时,你就别折腾自己了。”

她脸一烫,有些窘迫地要抗议,一抬头才发现他的脸靠得这样近,深沉的棕眸里正倒映着小小的自己。

清晨微凉的空气似乎瞬间热了起来,一点一点缭绕进彼此的呼吸中,他俯身,缓缓地低了下去,她浑身都僵住,只有双手在被下紧紧揪住了床单,只剩一秒,他的唇就能触上她的,而他却忽然站起身,闭上眼又睁开,眸底是藏得深刻的痛楚。

“抱歉。”他开口,声音喑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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