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原来,他在这里(2)

第39章 原来,他在这里(2)

第39章原来,他在这里(2)

他想知道,是不是人世间所有的爱情都这么痛?茫茫人海,找到一个人,爱上她、娶她,安稳地、无怨无悔地生活,其实他想要的,也就这些而已。

“请您躺好。”护士职业化地微笑,“我们先进行静脉注射麻醉,这样手术过程中你就不会有痛感。”

冷欢望着她手中明晃晃的针头,浑身冰凉,只觉得一阵阵晕眩,一旁金属器具与托盘的轻微碰撞声更让她心里的恐惧上升到了极点。

“请你冷静一点!”有东西打翻在地,发出响亮的声音,她看不清眼前的人脸,只听见耳边一阵阵的惊呼和劝慰。

是谁在哭?那样害怕的、无助的哭声,就像被遗弃的孩子等待着救赎。

意识模糊中,她仿佛看见他的脸,一贯淡然的、寂寥的微笑,他就这样望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却让她如此心痛。

那一夜,他就坐在她身旁静静地抽烟,那样清冷的姿势,点尘不惊。她好奇地偷瞧他,他只一眼回眸,便成了她心湖里一道波浪。

听风。听见的听,风雨的风。

明明是那么简单的两个字,念出来的时候,却让整颗心都迷醉。

为什么会爱上呢?

也许,只因彼此眼里相似的寂寞,望着他,就仿佛望着另一个自己。

如果她曾经让他温暖,那么在她离去之后,她希望他依然能不那么孤单。

只是,还可以这样吗?

“听风!”惊惶的呼唤带着哭音,冷欢蓦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容颜。

“我在这里。”叶听风握住她的手轻吻。

冷欢咬唇,看清周围的环境,眼泪一点点地冒了出来,“结束了对不对?孩子没了……”

叶听风苦涩地一笑,眼里满是挫败,“他还在。”

冷欢先是一怔,随即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说什么?”

他拉起她的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腹部,“你感觉得到吗?他根本没有离开。”

她感觉不到—胎儿还那么小,根本摸不出任何反应,可是她心里却有一种神奇的满足感,渐渐地扩散开来。

“为什么?”她含泪望着他,激动得身子轻颤。

他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宝贝,”他捧起她的容颜,深深地望着她,“知道吗,每个人都有弱点,都有最怕痛的地方。”

她抬眼,他的目光那样无奈,几乎灼伤了她。

“而你,就是我的痛。”

手术室里她哭成那样,隔得那么远他依然可以听见,于是,叫他如何忍心?

更怕从此以后她会怨他。

“我以为你……”她狠狠地抽泣,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什么?”他落寞地一笑,“我并非铁石心肠,不是真如别人所想的那样冷酷无情,我也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会寂寞,会脆弱,难过的时候也会觉得痛,也会为自己爱的人伤心。”

她怔愣地望着他,心惊于他第一次将自己无助的那一面展示在她面前—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那样悲伤地看着她,就像一个人在看着自己逐渐远去的梦想,那样无奈与怅然?

她伸手试图抹去他眉间淡淡的忧伤,他却捉住她的手,敛下之前所有失措的表情,快得仿佛让她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宝贝,”他叹息,在她额上烙下一吻,“我要你明白,我放下脾气,放下个性,放下固执,都是因为放不下你,所以,你不可以让我失望,答应给我五年,就不可以爽约。”

六月的苏格兰白昼很长,有时望着同样的天光,恍然不觉是另外一天。而天气却像个顽皮的孩子,时而阳光灿烂,时而乌云密布,淅沥的小雨飘过之后,又是云开见蓝。

“我还想要个香蕉玛芬。”冷欢解决完盘中的布丁,向对面的男人吩咐。

叶听风微笑,叫住服务员,又加点了一杯椰奶。

“怎么办?”冷欢看着他皱眉,“胃口太好了,人都胖了一圈。”

“没有,只是肚子大了而已,”叶听风好笑地看着她圆鼓鼓的腹部,眼里闪过一丝促狭,“不过我有个问题。”

“嗯?”冷欢迷惑地望着他。

“你站起来的时候能看见自己的脚吗?”

“你敢笑我—”冷欢气结,狠狠地瞪他,“讨厌死了。”

叶听风被她气急败坏的样子逗乐,忍不住仰头笑出声。

阳光下,他整个人都因为那个笑容笼上浅浅的光晕,那样的灿烂,生生地惑住了她的视线,乱了她的呼吸。

那双深眸里惯常的清冷不知何时渐渐被笑意取代,这些日子以来,他开朗了许多,不再是当初那个有些冷漠乖戾的叶听风。

是她改变了他吗—希望是如此。

午夜梦回时,看着眼前沉睡的俊颜,仍然会怀疑这场幸福是不是错觉,他是否真的在她身边。泰戈尔在诗里说:“从前我们曾梦见我们都是陌生人,当我们醒来时却发现我们互相亲爱着。”

其实,每一份爱情,最初都可能是忽然之间的吧,也许是一次目光交错,也许是一次街头偶遇,不经意间,像一束阳光撞进心里,然后酿成阳光明媚,灿烂得一塌糊涂,只是当时惘然,没在意而已。于是又有那么多的胆怯、自卑、自尊、偏见、骄傲……变成那么多的误会、伤害、分离。

而幸好,他们终究是没有错过。

“怎么了?”叶听风望着盯着自己发呆的女人,有些纳闷。

冷欢回神一笑,清亮的眸子漾着波光,“叶先生,幸会。”

他一愣,随即微笑,握住她的手,指间的婚戒交相辉映。

“听风……”她忽然皱眉,抓紧了他的手。

“怎么了?”

“痛—”她低唤,额上出了一层薄汗。

叶听风脸色一变,上前抱起她,才发现白色的座椅上染了斑驳的血红。

阵痛持续了一天,恍惚中冷欢不觉晨昏,只知道他宽阔的怀抱一直不曾离开,一双温柔的大掌更是不停抚去她脸上的冷汗,她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地掐住他的手臂。

她听见他在她耳边低吼:“如果你敢离开我,我不会管这个孩子!”

她很想反驳他,控诉他的残忍,居然拿孩子来威胁她,挣扎着想睁开眼,却只有滚烫的眼泪垂落颊边。

他们的孩子,她希望长得像他。

柔软的棕发在手里可爱地蜷曲,漂亮的棕眸,笑的时候会微微眯起来,阳光照进去的时候,可以看见琥珀色纯净的瞳仁。

也许脾气会和他们一样,都有些倔强,但一定要很淘气,这样才能让他头疼。

五岁,好奇地去摸她父亲的酒瓶,然后不小心打破那些珍藏,却一脸无辜地笑。

七岁,电脑游戏已经比她母亲玩得好。

九岁,会讨厌学校的制服,开始爱自己打扮。

十五岁,开始有小男朋友,手拉手逛街时被她父亲发现,然后那个小男生会被那个冷酷的老男人吓到声音颤抖,却还是硬着头皮不肯松开她的手。

十八岁,开始读大学,一定会选离家很远的地方。

二十五岁,差不多该结婚了,希望叶某人在女儿婚礼那天不要依旧板着脸。

如果可以,她多想和他一起看着他们宝贝的成长。

她就这样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中,不知手术室里忙成一团,也不知在她心跳忽然停止的那段时间,他几乎要拆了整间医院。

回来,宝贝,回到我身边。

她不知自己身陷何方,始终有熟悉的声音自迷雾的彼岸传来,不断在耳边缠绻。

你真的忍心放手吗?

她不愿意,她怎会愿意放开他?

—能借个火吗?

那一夜,他拥着她轻轻起舞,沉默地望着她的眼睛,后来她才发觉,他点燃的不是他手中那支烟,而是她的心。

—在想什么?

那一晚,他撑着伞站在她面前,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晴空,彼时她并不知道,那场雨在她心里会一直下到如今。

记忆飞驰,如天地间风起云涌,浮光掠影,急速闪过重叠变幻的画面。

赌场冰蓝色的长廊,醉舞的午夜街头,公寓楼的路灯下,灯火辉煌的摄政街,一起倒数的大本钟,白雪皑皑的因特拉肯……多少日,多少夜,而那个身影,一直在那里。

可是她在哪里?

周围是一片迷雾,她看不清天南地北,不知今夕何夕,仓皇地望着自己的双手,空空如也,没有人,没有那只温暖的大掌牵着她。

这是哪里?

她要去哪里?

他说,宝贝,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的心里。

欢。

他低唤她的醇吟,他微笑时凝望的眸光,他从容地挫杀她的傲气,他拥抱她时霸道的力量,他生气时疏离的冷漠,他在情欲中带着怜惜的恣意……

他享受她低着头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喜欢轻轻吻她的头发,他常常站在远处沉默地望着她……

—别乱跑,走散了怎么办?

—我会一直站在这里等你,一直等一直等。

—我不来找你,你等有什么用?

这一次,她又把自己弄丢了,换他等她。

那么,他可不可以一直等下去?

阳光灿烂。

他拉开窗帘,让那些温暖的金色代替他轻吻她的脸。

天气这么好,她怎么可以这么贪睡?明明答应他放晴了要一起去高地的。

“我讨厌等你。”低醇的呓语,吟诗般地迷离,“你知道我是一个没有耐性的人。”

“你不要太过分。”他恨恨地叹气。

“听风……太阳这么大,我会晒黑的。”她一直不喜欢这么强烈的阳光,那样看不清他的样子。

向来锐利的眼神瞬间呆滞,他瞪着那张粉嫩的小嘴,怀疑刚才目睹的翕动是种错觉。

卷翘的眼睫如蝶扑般轻颤,终于轻轻张开。

“你总是威胁我。”她有些委屈地扁嘴,眼底有水光流动。

终于,她找到了回家的路。

千里迢迢,银河暗渡,原来,他在这里。

她想笑,弯了弯嘴角,却有眼泪自颊边斜斜地滑落,无声无息地沾湿被角。

然后她看见他幽深的眼眸蓦地泛红,为那张总是清冷的俊颜,添上让人难以置信的湿润。

“宝贝,你晚了一步,”他淡淡微笑,“女儿的名字我已经取好了。”

“叫什么?”她问,有些懊恼的样子,“如果不好听,我就改掉。”

“改不了,”他深深地望着她,“叶喜欢。”

她怔住。

“叶、喜、欢,”他在她耳边柔情地呢喃,“这辈子都改不了。”

夕阳将临,天际泛红,烈焰般的晚霞燃烧着高低起伏的远山,吞噬着一望无尽的海平面。满天橙云流涌,霞光万丈,自苍茫的天空泻入蔚蓝的深海,变幻成绚烂金涛。

“我喜欢这里。”冷欢坐在露台上眺望远处美得慑人的日落,忍不住慨叹。

怀里的宝宝咿呀几声,似乎是同意她的观点。

“好吵啊!”冷欢皱眉,瞪着这个肉鼓鼓的家伙—真是的,也太活泼了点吧,相比之下,还是她老爸的闷脾气比较可爱。

叶听风合上笔记本电脑,好笑地看着眼前较劲的一大一小。

“先生,晚饭准备好了。”管家太太走了过来。

“等等,”冷欢转过头,笑眯眯地望着他,“我突然想吃你做的三明治。”

他一愣,随即无奈地望着她,“你还惦记着?”

都几年前的事了—到如今他还想不通他当时中了什么邪,居然会自毁形象地跑到厨房去给她做三明治。

“记得,”她微笑,眼里有迷蒙的怀念,“怎么会不记得?Tesco的西红柿,Kingsmill的土司,不小心混了两丝青椒条,土司大概烤了20秒,稍微有些焦。”

关于他的一切,她从来都不会忘记。

他盯着她,喉咙哽住,心里有淡淡的酸楚弥漫,“还有什么要求?”

她莞尔一笑,歪着脑袋故做苦恼状,“还是忘了要加芝士。”

气恼她促狭的表情,他伸手在她额上轻弹了一记,认命地往厨房走去。

“味道还不错。”冷欢扬扬手中的三明治,不吝表扬,“要不要试试?”

叶听风摇头,将她怀里的小家伙抱了过来。

肉嘟嘟的白嫩小手在桌上寻到了有趣的目标,把一盘蔬菜沙拉搅得乱七八糟。

正要制止她继续放肆,一把胡萝卜丝猛地凑近他的唇边,顽强地往里塞。

叶听风整个人都僵住,郁闷地别开脸。

冷欢看着脸色不佳的他,笑得幸灾乐祸—他最讨厌胡萝卜。

小手的主人依旧不依不饶,以数倍于她父母的倔强向他的嘴进攻。

叶听风黑面,脸色难看到极点。

“冷欢!”他侧脸低吼,看不惯对面女人的坏笑。

“爸……爸。”奶声奶气的模糊呓语从粉嫩的小嘴里溢出,他一愣,听着这全然陌生的呼唤,瞬间心潮澎湃,完全不觉自己嘴里嚼着向来最反感的食物。

冷欢微笑,托腮望着他难得的失措,“听风—”

“嗯?”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

“你记不记得我那次唱了一首中文歌?

“你说没有中文名。

“其实是有的。”

他静静地凝望那张百看不厌的娇柔笑颜。

“就叫《听风》。”

他不语,笑得风轻云淡。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远处,云卷云舒。

耳边,是苏格兰高地的风声,自冰河世纪以来不变的旋律,苍凉、绵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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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尽头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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