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蓝桉跑过少年时 1(27)

第27章 蓝桉跑过少年时 1(27)

第27章蓝桉跑过少年时1(27)

Memory76:原来

那晚,蓝桉执意要送我,我没有拒绝。外面的风已经停了,雪依然在下,一切都掩盖在白茫茫之下,万物死寂。

我坐在他的车子里,一路无话。直到在小区楼下分别的时候,他才轻轻吻了我额头,说:“我等你电话。”

我惊得打了个冷战,飞快地逃了。我一口气跑到三楼折角的窗口,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站在窗边偷看他。

他默默地在车子旁站了一会儿,失落地走了。白色雪地上,只留下两行深黑的车痕。

我这才从震惊的麻木中,渐渐恢复过来,心底像裂开的冰面,渗出低暗的疼。我以后还可以再见他吗?再见他,我又要怎样面对?

我失魂落魄地打开了家门,爸爸已经回来了。他见到我,怒吼了一声:“你去哪儿了?”

而我望着他,轻蔑而悲痛地笑了,我说:“你真是我的好爸爸,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做过什么!”说完我就推门回到了自己的卧室,留下一脸错愕的他。

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不出门,也不接电话,心里像狂风中的海浪,拍出凌乱而撕裂的疼。我暗暗祈祷着蓝桉妈妈的字条,只是她的一种臆想。我乞求上天给我一次机会,不要让我的爸爸背上“蓄意谋杀”的罪名。

妈妈进房间来看我,我只能给她无尽的沉默。妈妈心疼地抚了抚我的头发,说:“小一,无论如何都要打起精神,就要高考了。”

而我还有心思看书吗?所有的书本习题,都成了无法读懂的天书。

第二天,我不想去补课,心情暗得像一只灰色干瘪的口袋。

唐近文竟然来了,他见爸爸在家,就没有进屋,只是站在门口把我和妈妈叫出来说话。他的样子变得格外憔悴,他焦急地问:“你们知不知道,叶繁去哪儿了?”

妈妈问:“他又离家出走了吗?”

“这孩子,要和那个梁子静一起考音乐学院。我不同意,他就突然收拾起东西走了。已经三天了,没有一点儿音讯。小一,你要是知道,就告诉我吧。”

我摇了摇头:“我真不知道,你应该去找梁子静问问。”

唐近文叹了口气:“唉,走了,都走了。”

我忽然觉得,他老了,脸上净是松软疲惫的线条。直到这一天,我才发觉,在我心里最私密的地方,始终把他当成我的父亲。因为毕竟在我一路的成长中,他一直扮演着父亲的角色,比那个突然回来、藏了一身秘密的男人更像。

我走过去,抱住唐近文:“爸,叶繁那么懂事,他早晚会回来的。”

唐近文愣了一下,双眼突然就涌出了泪。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对我点点头就转身走了。

而我关上房门的时候才发现,爸爸一直站在我身后瞪着我,显然他是被我的最后一句话刺伤了。他说:“你叫他什么?”

“我叫他什么,不需要向你申请吧?”

“小一,你看看你自己,怎么突然就变得像街边的小混混了?”

“小混混怎么了?也比你这个杀人犯好!”我终是按捺不住,把心中的秘密说了出来。

爸爸无比震惊地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我说什么你比我更清楚吧!那场车祸不是意外对不对?那是预谋,是谋杀!”

爸爸拍着桌子说:“谁告诉你的?”

我望着他,颤声说:“紧张了是吗?你都不去否认,却来问我是谁告诉我的?看来我说的都是真的,对吗?”

爸爸的脸一瞬黑了。

妈妈突然在一旁说:“别说了,小一,这事不能全怪你爸爸。你也大了,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当年我们家欠了谢家十八万,谢金豪逼着我们还,我们又拿不出。最后他和你爸提出一个条件,要你爸帮他杀掉一对夫妇,就一笔勾销,要不然就闹到我们家破人亡。”

爸爸颓败地跌坐在椅子上:“这事我没和你妈商量过。我寻思着,自己多喝点儿酒,然后跟着那对夫妇一起淹死就算了。我把命赔给他们也算扯平。可我没想到,那天,他们还抱着一个睡着的孩子。我看着他在水底不停地挣扎,实在不忍心,最后把他拉了出来。再后来,我被判定为醉驾,被判了七年。我进监狱前,告诉你妈,要是那孩子没别的亲人了,就把他领回来,多苦也要把他养大。”

我呆愣地站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我的爸爸,真是杀死蓝桉父母的凶手!

我大喊着:“你怎么不淹死呢?!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为什么要欠人家那么多钱?你配做我爸爸吗?”

妈妈却拉住我,流着泪说:“小一,你不要这样说你爸爸。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骂你?为什么小时候,天天把你锁起来?因为你有先天性心脏病,一次手术就是二十万。医生说,越早做,你就越能像个正常孩子一样长大。那时候,我和你爸只有两万块啊,我没有办法,才向谢家借的钱。你不记得,是因为你做手术的时候还那么小,而我从来没告诉过你,是不想让你觉得自己和别的孩子不同,可以快快乐乐地长大。其实你刚生下来的时候,以我们家的条件选择放弃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你爸爸说,你既然来了,养活你就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不会再要第二个,所以,才给你取名叫苏一,我们独一无二的孩子。”

我下意识地按着自己左肋下的伤口,身体传来一阵阵寒冷。

原来,这里真的被取走了一根肋骨,收服了一个折腾我身体的小妖怪。

原来,在这件事里,每个人都这么情有可原。

原来,从头到尾,唯一错的,就是我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原来,我才是罪魁祸首。

蓝桉就在这时发来短信,他问:“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没去补课?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可我要怎么回呢?谋杀他父母的人,就是我爸爸。他用蓝桉父母的死,替我还了活下去的账。

“哈!”我突然笑了,这简直是天下最荒唐的笑话——我喜欢了一个必定要恨我一生的人。我的眼泪在无助干涩的笑声里,夺眶而出。

妈妈冲过来,抱住我:“小一,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啊!”

而我无力地瘫倒在她怀里,只剩下泪水,倾泻而出。

Memory77:分手吧

我决定去找蓝桉,我们不能永远不去面对。

我和他约在长草花园。冬日的午后,干冷透明。我们仰面躺在长草花园的草地上,枯黄的草叶在身下发出沙沙的响声。不远处的双子大厦,在做着开业前的最后整修,时而有空旷的敲击声传来。天空湛蓝湛蓝的,像一片静谧的湖水。

蓝桉没有追问,只是耐心地躺在我身边。

我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我……我们分手吧。”

我想,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可以和蓝桉说的话。

“没有理由吗?”

“有,但我不能说。”

蓝桉沉默了。他的脸上看不到表情,我却分明感到一种缓缓迫来的悲伤。

一直以来,我总认为他会伤害我。没想到,最终却是我伤害了他。我想抱住他,对他说“对不起”。可是,我怕自己靠近他,就再也舍不得说出分别的话。我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他的眼神、他的唇峰、他的气息,他的一切,宛如一把恣意疯长的藤蔓,紧紧地缠绕住我。

我站起来,努力装作平静地说:“我,走了。”

蓝桉没有回答,他双手枕在头下,像凝固在了时间里。

我拍了拍身上的草叶,转过身。

可是突然,传来蓝桉低低的声音。他说:“酥心糖,不要走,我爱你。”

我的脚,仿佛一瞬钉在了地上,再也无法向前。这是我一直期盼的三个字吧。可现在听起来,却让人如此痛彻心扉。他像一个剖开胸膛的恶魔,在暗黑的皮肉中,露出鲜红的心。

蓝桉说:“不论发生了什么,我都能够接受,告诉我为什么?”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在撕扯着我。而我却笔直地站着,不能回头。我用力地咬了咬嘴唇,说:“对不起,蓝桉。我真的不能说,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你会恨死我。到时候,我们只能是彼此折磨。放我走吧,趁我还有勇气和你分开。”

说完,我就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去,泪水蜂拥着冲出眼眶,却迅速冻结在脸上。

蓝桉的声音,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他发狠地喊着:“酥心糖,你听着,只要我没有同意,我们就永远没有结束的那一天!”

Memory78:再见了,酥心糖

青春里,总有一段时间是孤独的。不是没有和你玩儿的朋友,也不是没有陪伴你的亲人,可你一样还是觉得无比孤独。你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车流在身边穿梭不息,霓虹灯热闹地闪烁在周末放学的路上。同学约你打着补课的旗号去K歌,你同意了。坐在闷压的小包房里,音质不怎么好的音箱,发出震耳欲聋的音乐。你喝了酒,嘻嘻哈哈地觉得和谁都熟。可是,你又觉得和谁都不熟。他们坐在你身边,和你勾肩搭背,却没有一个人听见你心脏细小碎裂的声音。

所以,你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那些碎开的裂痕,在没心没肺的笑声里,泛起尖锐锋利的疼。

也许,这就是长大吧,学会敷衍你不喜欢的人与事。但是,我还不想长大,因为长大就意味着放弃大声哭的权利。当你心痛,你再没有理由可以肆无忌惮地哭。

三月开学,天气开始暖了。凛冽的冬天,终于透出早春的气息。蓝桉一直没有来上课,我们也就再没有交集。

这样最好,也许我可以慢慢地淡忘他。我每天用无数习题集来排遣想念,用永无止境的听力练习去填塞所有的空白。我不能让大脑停下来,必须用学习来阻止那些有关蓝桉的记忆,自动播放。

可是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就可以躲得掉。

就在某一天的课间操时间,我懒洋洋地跟着节奏,挥舞着双臂。突然,学校的大屏幕上,插播进一段新闻——“家万酒店”将在18号举行开业盛典,届时安澜集团的继承人,将在双子大厦,距地300米的观光通道上方,表演惊险刺激的跑酷。

蓝桉的影像最后出现在屏幕上,他说:“猜!是生,还是死?”

操场上跟着就乱了,有女生兴奋的尖叫声,也有男生的口哨声,教导主任奔赴广播室,查看究竟是谁在捣鬼。体育老师拿着麦克风,跳上领操台,指挥全场的兵荒马乱。

只有我一个人,静静地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3月18日,然后转身疯了一样跑出校门。

门卫在我身后,大喊:“嗨,那个女同学,学校规定不许出校门。”

可是,管不了什么校规了,我只想知道,现在的蓝小球是生,还是死?

“家万大厦”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了,许多记者都被挡在了外面,而我在人群的外围,看见了Q。她依然穿着黑色制服,远远地对我招了招手。

我跑过去,焦急地说:“蓝桉呢?”

Q微微笑了笑:“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Q带着我坐着电梯直达五十二楼。那一片极开阔的大厅,只有工作人员在忙碌着。蓝桉穿着一身运动防护服,黑色盔甲一样,映射着窗外的微光。空中通道上方的玻璃门已经打开了,那里原本是为清洁和维修而建的通道。蓝桉会走出去,在那些支撑玻璃通道的金属架上,做他生与死的表演。

我好像有千百万年,没有见过他了。所有刻意阻断的想念,都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汹涌地回冲进我的脑海。那些无数与他在一起的过往,像灿亮锋利的碎玻璃,炫美而尖锐地划过我的心间。

我走过去,门口的风猛烈地涌进来。我试探地向下望去,三百米的高度,让我遥遥望着都有些害怕。工作人员给蓝桉的腰带,扣锁上保险绳,然后开始做最后的检查。蓝桉好像并不意外我的出现,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我,脸上冷峻的神情,让我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跑酷?”

我关切地说:“蓝桉,你不要去。”

可他却转过身,背对着我说:“我喜欢世界在我脚下的感觉,一种岌岌可危的驾驭感,成功与失败,就在一线之间。”

我拉住他:“蓝小球,你这么做是因为我吗?你为了我真的不值得,我不配你为我这样做。”

可他却轻柔而坚定地挣脱我的手,转身走出了敞开的大门。

阳光如同金色的瀑布,均匀地倾泻在他身上,白色的钢管支架,交织出蛛网般的空中隧道。他像一个穿越时空而来的机械战士,正站在时间机的入口。

我追到门前,却不敢踏出门外。那里太高了,站在边缘,都会感到目眩。我乞求着:“你回来吧。拿生命做赌注,输不起的。”

蓝桉侧头说:“酥心糖,你还不明白吗?我是给你个机会,如果我成功,你还要跟着我受罪;如果我死了,就等于还你自由。”

远远地,我听到楼下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日光在高空中显得格外明烈,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也许,这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我想要拉住蓝桉,可是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清场了。我被推到玻璃幕墙边。有人在蓝桉身边,为他做最后的技术指导。他看起来,不是很在意,目光远远望着前方,好像看见了世界的尽头。

工作人员做好最后的叮嘱,退到了门前。蓝桉转回头,对着我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我从没见过他笑得那样明朗,无牵无挂。

我强忍着涌上喉咙的哭意,想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给他。可蓝桉却把手放在背后,突然摘下保险绳扔开了。

眼泪下得那么急!

我尖叫着:“不要!”

可是一切都晚了,没有人能拦住他。他像一只黑色的猎豹,跃进经纬错落的钢管支架。

他敏捷地腾空,翻转,飞荡……

我不顾一切地冲到门前,全身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我怕极了,只能默默祈祷,他是蓝桉,神一样的男生,他想做的任何事都必定会成功。

然而,这毕竟是三百米的高空不是吗?有无数飞蹿的乱流,隐藏在透明的空气里。就在蓝桉飞跃向下一根钢管的时候……突然,手一松。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

我顾不得恐惧,冲出门外,大喊着“蓝桉”,却只见到他像一缕黑线,飞坠下去。

我脆弱的心脏,终于在这一刻,崩溃了。它努力挣扎,却渐渐失去力气。

我仰面跌倒在地上,失声大哭。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从有声到无声。

我突然感觉,自己不再那么恐惧了。早春繁密的阳光,织起一片淡金的迷网。我的意识,仿佛飘游出了身体,有人在耳边,轻声叫着我的名字。

我听不出是谁,只觉得懒洋洋的,心脏的疼痛渐渐淡远了。似乎有人握住我的手说:“嘿,酥心糖,我们是该说再见了!”

Memory79:最艰难的散场

医生说,我的心脏还好,只是突然受到了过激的刺激,才出现问题。他要我放弃今年的高考,他担心我的身体,承受不了繁重的课业。可是,我执意不肯。

因为我不想被困守在这座城市,这里有太多悲怆的影子,令我窒息。我需要一个理由逃离。

那段日子,我每天埋头在学习里。那些复杂繁复的公式,可以耗尽我的所有精力,不会留一点儿闲暇去回忆。我忽然有一点儿理解蓝桉为什么会说,被抹去一段悲痛的记忆,是上天的恩赐,因为当疼痛那么深刻地盘踞在你的记忆里,只有擦除得一丝不留,才能重获新生。

住院的那几天,卓涛来看过我。他还带来了一个小朋友,那个曾经被他救过的女孩儿。

卓涛说:“这是我妹,周仪。”

周仪就是当年被他救下来的,汽修店老板的女儿。她挽着卓涛的胳膊,补充说:“将来的女朋友。”

“少胡说。”卓涛敲她的头。

周仪却嘟起嘴:“本来嘛。你舍身救我,我当然要以身相许。”

我在一旁,看着他们打打闹闹,附和地笑着,可是我心里却暗涌起难过。

周仪已经十四岁了,看着她清澈干净的眼神,我仿佛看到了曾经不谙世事的自己。不懂得爱情,不懂得欺骗,不懂得大人世界的纠葛与秘密。

只有短短的几年不是吗?我却失去了所有简单的快乐。

四月,我回到学校。上课的前一天,我去看了谢欣语。她变得更瘦了,削尖的脸颊,显得眼睛极大。一直都是我在絮絮不止,她很少说自己,也很少插话。

直到最后,她才问:“蓝桉现在怎么样了?”

是啊,蓝桉,这个让我思念,却又不敢再见的男孩儿,终究躲过了生死的一劫。

双子楼强大的楼间风救了他。

那样猛烈的风速,把他吹进了四十二楼的观景露台。只是,他受了重伤,一直昏迷。

我们就住在同一家医院。每天晚上,妈妈回去休息的时候,我都会去悄悄地看他。他躺在重症病房里,精致的面孔,现出从未有过的平静,没有冷漠,没有哀伤,没有忧愁,没有欢乐。我坐在昏暗的病房里,对他哭,对他笑,对他讲述我们所有的过往。

我说:“蓝小球,你一定要醒来啊。就算酥心糖不能和你在一起,她也要知道你仍安好地活着。世界这么大,如果没有你,酥心糖会永远活在孤独里。所以我求求你,睁开眼睛吧。她是害怕你的憎恨,才要离开你。请你不要用永无止境的自责与痛苦来惩罚她。”

可是蓝桉只是静静地躺着,回应我的,只有床边仪器发出的,单调的心跳声。

蓝桉入院的第八个晚上,我去看他,却发现重症病房里空了。我怕极了,一种不敢接受的恐惧,紧锁住心头。

我跌跌撞撞地跑去找值班医生。他看了看表格,说:“你是说蓝桉吧?他醒了,被送去了外地的大医院治疗了。”

我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走出值班医生办公室的时候,我几乎失去全身的力气,瘫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我想,这也许是我们最好的结局吧。

他终是给我们一个永不相见的机会。

谢欣语院子里的紫藤,长了嫩绿的叶子,郁郁葱葱的,有了春天的味道。离开的时候,我在紫藤的树荫下,看到一簇小而奇异的植物。全身包裹着白色,几近透明的鳞片,如同净瓶般的花朵,半垂着,像一缕不染尘世的魂魄,幽幽地开在低暗的角落里。

我蹲下来,好奇地问:“这是蘑菇吗?”

谢欣语站在我身后,淡淡地说:“不是,这是水晶兰,因为喜欢腐土,所以也叫腐生花。传说,它是冥界的花朵。”

“是你种的?”

谢欣语摇了摇头:“这种没有叶绿素的植物,很难人工种植的。”

我站起身:“你现在对种花好了解。”

“因为不恋爱,就会有很多时间。”

我们还是不经意地扯到了感情的话题,但是我没有把唐叶繁和梁子静离家出走的事,告诉她。她已够孱弱了,不是吗?我不想让她,再受到任何刺激。

谢欣语说:“小一,你说可笑吗?小缇、你,还有我,都曾固执地追求爱情,以为坚持不懈就可以得到,可结果我们都失败了。看来,谁都扭不过命运。”

我微微笑了笑,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也许这就是青春吧,总以为摆出逆风的姿态,就做了自己,可是最终还是逃不过命运的胁迫。所谓做自己,不过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

后来的日子,每天都淹没在习题里。没有朋友和男朋友,反倒可以专心学习。

高考大战前的考前假,我一直守在家里。爸爸妈妈每天都小心地伺候着,不敢看电视,不敢大声说话,一切都依着我脸色行事。

记得某一天的晚上,我做了个噩梦,我梦见自己和蓝桉一起从双子大厦上掉下来。

我尖叫着,从梦里惊醒过来。

爸爸妈妈一前一后地从外面冲进来,他们诚惶诚恐地围在我床边,说:“怎么了?小一,出什么事了。”

我摇了摇头,说:“做了个噩梦。”

妈妈抚着我的头发,说:“没事了,我陪着你就不做噩梦了。”

而爸爸一直就站在她身后,直到我迷蒙地睡去,他们才蹑手蹑脚地离开。

大概就是从那天起,我不再和他们冷战。因为不论他们做过什么,都是世上仅有的、无条件对我好的人。那些已经发生的、不可改变的,就让它们翻过去吧。

六月高考,拿到了平平稳稳的成绩,我如愿以偿地考到了一所远得不能再远的大学。搬离学校那天,高三年级所有人都把做过的习题集,撕得粉碎,抛出窗外,操场里,如同下了一场漫天大雪。

每个人都在尖叫,每个人也都在流泪。

我在一本本毕业留言册里签下名字的时候,才恍然发觉,我的高中时代,就这样纷纷乱乱地过去了。而我最至亲的朋友,竟然没有一个在我身边。

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默默地念着:欣语、小缇、卓涛、叶繁,还有你,蓝桉,你们究竟都去了哪里?为什么要让我孤独地去面对这场青春里最艰难的散场?

这一年,我们都十八岁了。

我分不清,这究竟是个终点,还是起点?也许,是上天有意的安排,让我一个人去面对一段崭新的人生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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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桉跑过少年时(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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