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出招
日出东方,沉寂的小村庄因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而鲜活起来。
杜清歌双手环胸,正窝在破草席上做着美梦,梦中的她傍上了一条有权有势的大腿,连带着她也一朝得道鸡犬升天一时风头无两,把杜家其他人都狠狠踩在脚下,翻身农奴把歌唱,好不快活,她开心到忍不住在睡梦中笑出声来。
正乐呵着呢,一声尖锐的叫声就划破天际直冲耳膜,随后是一阵长久不停歇的叫骂声,让杜清歌想无视都不行,她懊恼地翻了个身。
昨天夜里等她晾完衣服回屋,实在太累,在原本杜庆洲的席子上一倒,思索着以后要怎么跟杜家人斗智斗勇想到凌晨,直至黎明破晓才昏昏沉沉睡去,才进入梦乡,就被这恼人的声音吵醒,怎么叫人不烦躁。
杜清歌前世的起床气就颇重,厨房工作又重又繁杂,她睡眠不好,常常后半夜才能就着酒睡着,等早上起床,尚未消散的酒气混着起床气,所到之处气压都压低三分,从来没人敢看着她黑如锅底的脸色说话,是以,到了中午她才会脸色好转,跟人正常讲话交流。
但这已经不是会看她脸色行事的世界。
屋外的叫骂声没有停歇,反而愈演愈恶劣,杜清歌懊恼地翻了个身。
“都几点了,还睡着,吃白饭呐?活不好好干,就知道偷懒!”
“娘,清儿她被折腾这么些天,身子很是憔悴,就让她多睡会吧。”有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在旁边低声劝着。
“她被折腾?怎么不说是折腾我呐?!我这一把老身子骨的,还要操心你们,是巴不得我早死吧?!”
“哎呀弟妹,瞧你把娘给气的,就算护着自己的女儿也不用这么说话呀,娘您别气,我给你顺顺气。”李氏阴阳怪气的腔调让杜清歌再也不能自在地装睡,索性抱膝坐起来,靠着墙头听她作妖。
“弟妹啊,不是我说你,你瞧瞧你这活干的,真是不够细致,是不是仗着女儿死而复生回来了就可以偷懒了?真是让人不得不怀疑清歌上吊是不是你们合谋的障眼法了……”她说话的声音越说越小,似是自己在嘀咕,但是刚好让在场的人都能听到,张大娘一听,脸色当即一沉。
怪不得清丫头会在出嫁前三天上吊自杀,都看着她下葬了,还能好端端什么事都没有回来,真难保不是二房母女两合起火来诓骗她,还在村长面前上了眼药,张大娘吊梢眼一拉,往旁边一瞟曹氏,见她唯唯诺诺的样子,越看越是觉得她是心虚。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开口声音都尖锐了几分,“去把那个死丫头叫出来。”
早已清醒的杜清歌听的一清二楚,想着与其让人把她叫出去还不如自己大方开门出去,还显得有底气一些,这般想着,就立马从地上起来,衣服是昨夜新换上的粗布断褂,料子粗糙极易起皱,睡了一晚上不免有些皱巴巴,她边扯着边往门边走去。
这边得了令的李氏冲上前去拍门,却在门口被女儿杜文茵拉住了衣袖,“娘,你这么上赶着,不怕被清妹妹看出来是你在挑拨?”
杜清歌刚触到门框的手顿了顿,转身背靠在门框上,手上饶有兴致地绕着束衣带,开始光明正大听墙角。
“知道又如何?她们孤儿寡母的还能起什么风浪?”李氏冷哼一声,半点没把她们母子三人放在眼里,谅她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还是老实给自己优秀的一儿一女当踏脚石才算不白活这一生,“清丫头要是安安分分的那也还好,可她寻死觅活闹得这一出,让村长对咱家有了旁的看法,说好归咱们的那片林子现在都有点悬,我可不得好好整治这丫头一番?”
“可那林子本来就是二叔……”
“啧,你这丫头,胳膊肘子往哪拐呢?”李氏轻扯嘴角,语气有些不满意,杜文茵连忙说道:
“娘……我自是向着您的,你也别太冲在前头了,免得让村里人白话。”
“我晓得……哎!清丫头,这都日上三竿了,怎么还睡着呢?!”李氏母女说完体己话,骤然提高了声响。
正倚靠在门边的杜清歌面无表情,把她们说的话一字不落尽收耳底。
怎么?这一家子还打上了她故去爹的产业了?
当她是死的么?!
得趁她们得手前先把这件事弄清楚,杜清歌眸色微沉,细看去,里面暗潮汹涌。
李氏抬手又要再拍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杜清歌一脸冷清,微眯着眼眸似笑非笑站在那,好像跟以往有些不同了。
李氏被唬得往后退了一步,随即想到不过是个娇娇弱弱的小丫头片子,跟她娘那个受气包一样,有什么可怕的,眼神往曹氏低垂着头的身影一撇,似是壮了胆,不由得挺了挺腰对着杜清歌道:“清丫头,不是我说你,老太太都起来了,你还睡着,让老人家等你这算什么话啊?!”
李氏一天天的在那边挑事情,杜清歌脸色一冷。
眨眼之间,她缓步走到张大娘旁边,怯怯地开口道:“让祖母久等了,清……歌昨晚替娘洗衣服迟了些,才没能早起。”
装柔弱谁不会?
果然张大娘一看她这低声细语的模样,想起以前那副逆来顺受从来不抱怨一声的乖巧样子,心里头怒火小了点,谅这母女俩再借八个胆来,也不敢合起伙来诓骗她。
“嗯,既然起来了,就去给你祖父送些凉茶吧,他在地头等着,莫要光张嘴吃饭不干活。”张大娘哼哼两声,她站这半天也累了,去厨房用早饭了。
农村人用饭没那么讲究,一天就吃两餐,但是杜老头一早就下地干活去了,这大热天的,体能消耗大,需要多补充水分,张大娘还特意在篮子里放了两个窝窝头,让她一并带去。
一早上起来,连口水都还没喝上一口的杜清歌就被安排着干活,内心有些气闷,自己这一天天的活没听过,看杜文茵倒是只要装个柔弱的样子躲在阴凉的地方歇着就行,就听刚刚她跟李氏的对话,也不可能是个单纯的主儿,杜清歌暗自寻思着,原主是个逆来顺受的懦弱命,自己可不是,得想个法子让她也体验一样劳动人民的辛苦。
且让她蹦跶着吧,杜清歌转头看了一眼李氏母女,再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正晒着的衣物,拎起篮子出门了。
她昨晚可是找了半天才找到“秘密武器”,就等着回来看好戏了。
杜清歌越想越高兴,不自觉就走出了村子,待看不到人家了,她才突然反应过来,只知道杜老头在地里,但是地在哪,她又不知道。
桃源村一面靠河,三年环山,村庄前后都开垦出了不少田地,要是挨个找,没准自己找到天黑也找不到。
她当机立断往回走,先回去再说。
头顶的日头逐渐猛烈,她挎着竹篮一脚深一脚浅,愣是在平地走出了踩棉花的感觉,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她越走越急,越急头越昏,走了半晌,竟走到了一处林子里,再然后就再也出不去了,完了,迷路了。
杜清歌索性一屁股坐在大树底下,用手扇风,她这路痴毛病,就算穿越了可也一点没改,转悠了老半天,体力早已经透支,她也不含糊,掀开盖在竹篮子上的纱布,端出里面的凉茶一饮而尽。
随后,刚解了干渴又被勾起食欲的肚子也不甘示弱地叫了起来。
“我亲爱的祖父,孙女要是不吃你的点心,就有可能因为太饿,死在这破地方,想必你不会怪罪的孙女吧?”嘀咕半天,一口咬下原属于杜老头的窝窝头。
这口感,跟她昨晚吃的那半个冷硬窝窝头完全不同,明显掺了不少白面,“都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人,吃什么还区别对待,你们古人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正独自碎碎念的杜清歌冷不防背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线,“你们古人?”
“是……”下意识回答了一半的杜清歌快速反应过来,扭头一看,笑了。
“要不说缘分妙不可言呢,短短一天,我们又见面了,乔遇,你该不会是在跟踪我吧?!”
回答她的是乔遇百年不变的面瘫脸,他一言不发回到原先的树下,一旁放了弓箭、水囊、还有柴火等物什,看得出来,他应该刚刚打猎回来,手中抓了只兔子,另一只手从后腰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用牙齿咬开皮质刀鞘随意一扔,手上动作飞快,开始给兔子剥皮,连眼神都没留一个给杜清歌。
显然他在这里已经歇息好一会了,听到了杜清歌的声响才过来看一眼,顺便问了句他听不懂的话,见杜清歌又说些不着四六的话,他权当没听见,自顾自处理手上的肥兔子。
杜清歌也不是个摆个冷脸就会被吓跑的人,反而这个时候她消了起床气,又啃了两口白面窝窝头,正是精力充沛,想要找人聊天的时候,她自来熟地挎着篮子蹲到了乔遇旁边。
静静看着乔遇手上动作飞快地扒完兔子的毛皮,露出肥嫩的精肉,杜清歌掐着兰花指对乔遇控诉,“呀!你怎么可以吃兔兔,兔兔辣么阔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