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些最美好的青春时光

第10章 那些最美好的青春时光

第10章那些最美好的青春时光

1.

告别了贺平,邵佳恩在楼下买了点水果,准备回住院部去把陈北替下来,让陈北回家去休息一下,小姑娘也累坏了。

她刚刚走到门口,却听见病房里传来夹带着哭腔的陈北的声音:“哥,我真觉得这就是我们拿了钱的报应……”

邵佳恩本能地停住了脚步。

陈南有点痛苦的声音传来:“可是我们有什么办法,三万我们什么时候能凑齐?如果没有这个钱……”

“我们拿了这个钱但是害了佳恩姐,你知道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被你撞的小女孩的家人要打我都是佳恩姐替我挡了下来,你和小女孩住院的钱都是佳恩姐出的,佳恩姐和苏阿姨一直在医院照顾你们,那个吃了玻璃碴的人也要佳恩姐赔钱,还在网上骂她,现在佳恩姐店都开不下去了,我们也没有工作了……”陈北一边哭一边说,泣不成声。

“我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谁让咱们家里那么穷,如果没有那三万,妈妈就没救了……”陈南喃喃着。

邵佳恩震惊地站在门口,有点不敢听下去,她本能地拒绝听下去,脚下却似有千斤沉一般挪不动。

陈北继续哭着说:“不是只让我放了玻璃碴就可以了吗?为什么把人给撞了自己还成这样了……”

“我心里难受。”陈南也哭了,“我送了货就知道要出事,回来骑电动车还在想这个事情,那小女孩突然从巷子里冲了出来,我来不及刹车,撞了她之后,我自己也摔到沟里去了……”

“这就是我们的报应,我们怎么对得起佳恩姐,看她一大早赶过来交钱照顾你,我真的受不了,哥,这是我们的报应,我们还会有报应的……”

邵佳恩觉得浑身哆嗦,伸手去拉门把都有点抓不稳。

她哆哆嗦嗦地推开病房的门,手里的水果“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她伸手指着看见她突然出现受到惊吓一脸惊恐的两兄妹:“你们两个刚才在说什么?”

陈南陈北两个人飞快地在擦眼泪,陈北嘴巴哆嗦着也说不出话来,陈南慌慌张张地不敢看邵佳恩。

“佳恩姐,我们没有说什么……”

“你们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哪点对不起你们了?”邵佳恩整个人抖得厉害。她为这个意外到处奔波,提心吊胆,出钱出力,连店都搭了进去,没有想到,始作俑者居然是眼前这两个看起来比她还惨的两兄妹!

老天这是和她开玩笑吗?

她愤怒地指着他们两个:“快说,你们两个刚才在说什么?”

在邵佳恩店里工作了一段时间,两个人从来没有见过邵佳恩这么失控这么愤怒这么凌厉地对他们说话,两个人都有点惊恐。

陈南打着石膏的腿吊在那里,愤怒的邵佳恩真想把他另外一条腿也打残了。本来坐着的陈北摇晃着站了起来,又突然“扑通”一声跪在邵佳恩的面前:“佳恩姐,别问了。”

邵佳恩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到胸腔外了,她努力地大口呼吸平稳情绪,冷冷地看着陈北:“不说,那我报警了。”

她作势要掏出手机,陈北爬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腿哭道:“佳恩姐,不要报警,求求你,我告诉你。”

两兄妹来自遥远的大西北,家境贫寒,父亲很早在矿难中去世,母亲在艰难中拉扯他们长大。本来他们都在家乡生活,哥哥在餐馆打工,妹妹还在上学,收入虽然微薄,但也勉强能够生活。

直到去年下半年,母亲在村里免费体检里被查出淋巴癌,家里的天一下塌了。好在病在早期可以治好,但是手术费,却是不小的一笔,靠着家里的一点地和哥哥一个月一千多的工资还不知道要攒到哪一年,都说南方富庶,妹妹便退了学,两兄妹一起南下打工。找工作也算顺利,来的第二天就看到邵佳恩烘焙坊门口的招聘启事,还包吃包住,一次还可以留他们两个,对他们来说,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两个人便留在了烘焙坊,每个月的工资,都可以往家里寄。

家里没电话,每次打电话回家都要打到同村的姨妈家。直到半个月前,姨妈打电话过来说,妈妈病情恶化了,要马上做手术,得准备三万块钱。

两个人愁破了头,靠工资还要攒好几个月,就怕母亲等不住。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找上了陈南。

她戴着墨镜,长得很漂亮,在陈南送货出来的时候拦住了他,简单明了地告诉他,要他帮忙做点事,小事一桩,酬劳很高。

就算是来自遥远的西北,陈南也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摇摇头:“杀人放火我不干。”

对方“扑哧”一声笑了:“怎么会叫你去杀人放火呢?你帮我放点玻璃碴在栗子烘焙坊的甜品里,我付定金三万,事成之后,再给你三万,如何?”

陈南本能地就想拒绝,但是对方的条件太诱人了,正好是他需要的三万。他傻傻地问:“为什么要放玻璃碴在蛋糕里?”

“因为我们是竞争对手呀,我被她打压得都没有生意了,这样只是让她分我点生意,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做不做?这个机会不是天天有哦。”对方轻描淡写。

陈南犹豫了,他那么需要钱,道德感又提醒他不能这样做。

对方看他犹豫的样子,掉头就准备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算了算了,不放了,几万块钱,我卖甜品也要卖很久了,也不知道这个成本值不值。”

陈南看着她越走越远,忍不住着急起来,追过去:“等一等!”

……

邵佳恩怒极反笑,她接着陈北的话说完:“然后你们为了救你们的母亲,就拿了钱,往千层蛋糕里放玻璃碴,再送给客户吃,然后在回来的路上,因为做贼心虚撞了人?你们两个初来S城找工作,没地住我让你们住店里,就是方便你们在材料里放玻璃碴?”

陈北流泪满面:“对不起,对不起……”

邵佳恩不为所动,怒视两兄妹:“往蛋糕里放玻璃碴,这种事情你们也敢做,如果出了人命呢?你是准备拿三万块赔还是拿命赔?我现在是应该夸你们两个孝顺,还是应该报警把你们抓起来?”

陈北紧紧地抱住邵佳恩的腿:“佳恩姐,求求你,千万不要报警,求求你,我们错了,我们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我们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邵佳恩觉得她已经无法待下去了,她努力强撑着理智地问:“叫你们放玻璃碴的人长什么样子?”

陈北没有见过,看着陈南。

陈南支支吾吾:“对不起,我忘记了……”

愤怒的邵佳恩一巴掌拍在他的伤腿上:“你给我说。”

陈南痛得龇牙咧嘴:“我真的忘记了……”

邵佳恩点点头:“好的,忘记了,我相信警察有办法问出来她长什么样子。”她掏出手机做出要报警的样子。

陈南经不起吓,一下慌了:“我说,我说,我想起来了,她虽然戴着墨镜,但是我见过她,我记得她。”

邵佳恩按住突突跳的太阳穴:“直接说,长什么样子。”她努力地回忆什么时候得罪了哪个做蛋糕的同行,在脑袋里搜寻了半天,竟然毫无头绪。

“就是上次……要送你回家的那个女的。”陈南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哪个要送我回家的女的?”邵佳恩有点想不起来。

“就是我们上次去酒店搭甜品台,有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抢着要送你回来的那个女的。我那天太紧张了一下没看出她是谁,可是今天我在这里清醒地一想,可不是她嘛,讲话的声音都一样。”

栗子烘焙坊从开张到现在一共只搭过一次甜品台,根本不用去多想。林珈仪!邵佳恩只觉得喉咙一甜,一口血都快吐出来了,真是万万没想到,日子刚好过一点,一切又回到了起点。她挣脱开抱着她腿的陈北,哆哆嗦嗦地指着他们两兄妹:“你们两个,好自为之,我再也不想再看见你们了。”

她转身就走,越走越快,背后的两兄妹哭成一团,她脑子里嗡嗡的,林珈仪!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到马路上了,阳光很好,心情却不能更差。她掏出手机拨通林珈仪的电话。

林珈仪似乎对接到她的电话很意外也很开心:“佳恩,怎么会想起我给我打电话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不敢,我怕你往我饭里放玻璃碴。”邵佳恩冷冷道。

林珈仪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佳恩,你在说什么呀?”

“林珈仪,你少在那里惺惺作态,你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奉劝你适可而止,你要知道,今天的你还可以风平浪静地生活已经是老天对你的恩赐了。”邵佳恩很愤怒。

林珈仪也懒得装了,不紧不慢地说:“佳恩,成王败寇这个道理,你一直不懂,你是当惯了公主,不会当灰姑娘了,这些小事,只是生活对你的考验而已,小小的考验。比起我那些年的心理折磨,这根本不算什么。今天的你依然活在你自己的世界,你不用去攀比,你穷你的,理直气壮,你永远不会懂我的当年,那种看似拥有一切却又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是个配角这一切都不属于我的日子,我现在想起来都会脊背发凉。我不想让你出现在我的生活圈里,随时提醒我那些让我不愉快的过去。对,我曾经不属于这里,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未来我会让你不属于这里。S城有我没你,我那天和你说的话依然有效,带着你妈妈,走得远远的,你只要保证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保证你在另外的地方可以生活得很好。”

邵佳恩气得头皮发麻:“林珈仪,你忘记在咖啡厅我和你说过的话了吗?如果我把这个秘密公布于众呢?”

“呵呵,佳恩,你不会的。”林珈仪很轻松,“我那天被你唬住了,可是我很快就明白过来,你诈我而已,曾经的我有多恨你,今天的你就有多恨我,如果你手里有筹码,你不会留着不用的。再见,佳恩,晚上有派对,我要去化妆了。”

电话被挂断,邵佳恩一口气提不过来,差点晕过去。她坐在马路边的长椅上,行人匆匆过,没有人注意脸色灰败的她。林珈仪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她有点不甘地掏出手机要报警,脑海里突然又想起陈北泪流满面抱着她腿的情景,她的心一软,放下了手机。

2.

盛夏来去匆匆,如果不是口袋里那张字条,邵佳恩真的会怀疑是盛夏的出现还有那个温暖的拥抱是因为自己太疲惫而产生的幻觉,她回到家拨打盛夏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吃了晚饭洗澡睡了一觉凌晨醒来,手机上有个未读微信来自盛夏:“我已经回了剧组,你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一切有我。”

她想马上拨打个电话回去,一看时间又把手机放下了,第二天再打,又是无法接通。

妈妈一大早就赶去医院照顾陈南,邵佳恩没有阻拦妈妈。伤心的事情她自己扛就够了,不想让妈妈知道,让妈妈失望。

晚上,妈妈回来时很诧异地对她说:“医院里的人说陈南家一个亲戚给陈南和小女孩预存了一大笔医药费,够他们治好到出院了。陈南家还有个这么阔绰的亲戚,真是没有想到。不过这样真好,解了燃眉之急,我还在担心他们接下去的医药费怎么办。”

邵佳恩也觉得很奇怪,陈南出事之后,根本没有人来看过他,这个亲戚从哪里冒出来的?但一想到这两兄妹她的头痛起来,也就没有去细想了。

烘焙坊也做不下去了,以前母女俩一直隐忍着不提爸爸。

那天跟盛北辰那么一发泄,邵佳恩发现她特别想爸爸,她考虑了再三,还是忍不住问妈妈:“妈,爸爸……他葬在哪里?”

从回来到现在,邵佳恩一直都像鸵鸟一样抗拒面对这个现实,仿佛她不问不说,平静的假象就永远不会被打破,现在,她终于不想再麻痹自己了,她真的很想,去看看爸爸,和爸爸说句话。

苏素也愣住了,沉默了一分钟:“雁洄镇的公墓里。”

邵佳恩嘴巴张了张,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我想去看看他。”

天阴沉沉的,风很大,偌大的陵园里一个个墓碑孤独地竖立,邵佳恩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爸爸的墓,青色的墓碑上一张小小的照片,爸爸慈祥地笑着。邵佳恩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石板的冰凉从指尖直沁她的心,她有点哽咽:“爸爸,我来看你了。”

她记得他们的分别,十八岁的生日宴会上,晚宴过后,长辈们陆陆续续地散了,年轻人们意犹未尽,以邵佳恩为首,纷纷表示要去KTV再玩一会儿。爸爸担心她但也顺着她,他摸了摸她的头发:“那你们别玩太晚,散了叫林叔来接你们,爸爸妈妈给你准备的礼物还没给你呢。”

那个时候的她满脑子都是盛北辰,根本不在意爸爸妈妈给她准备了什么礼物。

“好的,好的,好的,你们快回去吧!”她一边撒娇一边把父母往电梯里送。

妈妈佯装生气:“记得早点回来,散之前先给林叔叔打电话。”

她应该听话的,她不懂为什么她那天没有打电话叫林叔叔来接他们,是真的喝多了,还是贪恋和盛北辰待在一起的时光?但这一切已经不重要,分别时的言笑晏晏犹在眼前,今天却天人永隔。

她清楚地记得在看守所里和爸爸的最后一面,那一幕像烙印一样给她刻下了一生的伤痛。在看守所的走廊里,那长长的就像漫长得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悲苦的人生一般的走廊里,那穿着天蓝色囚服的清瘦落魄的爸爸,在看见她的瞬间仓皇离去不敢相认。

她的爸爸一生清廉,人生里唯一的一次铤而走险就是为了她,却没想到,树倒猢狲散,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命运这双翻云覆雨的手,将她捧上天空,又狠狠摔下,那无数个曾经憧憬的一家美满美好的未来,现在都是悲凉的笑话。

她不懂该恨谁,盛北辰?林珈仪?还是愚蠢的自己?

可是,恨了又怎么样,她美好的青春时光,她最亲爱的爸爸,再也回不来了。

下山的时候下起了雨,雨滴打在脸上和泪水混在一起,又冷又咸,她有点自我厌弃,没有带伞,也不想找地方躲雨,那些温馨美好的过往在她的脑海里一幕一幕地掠过。

“爸爸……”她喃喃着,一边哭一边孤独地走着,雨很快打湿了她的衣服,眼前的视线白茫茫的一片,爸爸,我真的好想你。

直到头顶突然出现了一片无雨的天空,她迷茫地回过头,却看见蹙着眉头的盛北辰的脸,他看着她:“邵佳恩,你不冷吗?”

邵佳恩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向前走。

盛北辰碰了一鼻子灰并没有走开,他直接一把抓住邵佳恩的手往停在后面的车上带:“天都要黑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淋着雨走,你不要命了想过苏老师吗?”

邵佳恩脑子“嗡”的一声,脚不听使唤地跟着盛北辰走,原来真的,她连自暴自弃的资格都没有,她还有妈妈,她想赎罪,就更应该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妈妈。

论谈判,盛北辰是祖宗,总是能在短时间内切到要害一击就中,可是天知道,他有多么懊恼。

邵佳恩的出现,他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慢慢地起了惊涛骇浪,对参与过却并非完全了解的过往的执着,对身处逆境的她的心疼,让他难过,也让他慌乱。

今天早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驱车前往邵佳恩家门口守候,可是看见她出来,他鬼使神差地慢慢地开车跟着她。

他看见她上了公交车,再转小巴车,到了雁洄镇又坐了小三轮,到了山下慢慢步行来到陵园。他看见她在墓碑前哭,他看到她在雨中喃喃自语,踽踽前行,他真的没有办法假装看不见,他觉得他就像一个跟踪狂一样可笑,却又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想。

他败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何必当初!

邵佳恩上了盛北辰的车,淋雨的痛快感过去后,冷得直打哆嗦,盛北辰拿出一块干毛巾扔给她,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过去。

邵佳恩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伸手接。

盛北辰有点烦躁地一把拿起毛巾擦邵佳恩的头发,一边去扯邵佳恩的外套。

邵佳恩警觉起来,天渐渐地黑了,她看不太清楚盛北辰脸上的表情,但是在夜色下的公墓旁的山路上,这一切太诡异了。

邵佳恩不吭声双手紧紧地护住自己的领子,盛北辰有点无语:“你以为我想干吗?你外套全湿了现在不脱等着感冒吗?”

原来是想多了,邵佳恩没有再抗拒,顺从地把外套脱了。盛北辰飞快地把她的外套往后座一扔,把自己的外套罩在她的身上。

车里的暖气打得很足,交通频道悠悠地在放一首老歌,盛北辰一松刹车,车缓缓前行,他飞快地瞟了一眼一声不吭的邵佳恩,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情绪,他忍不住对她说:“佳恩,放下过去,你才能好好地生活,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邵佳恩的心痛了一下,她何尝不想好好生活,但是生活的步步紧逼又何尝让她缓过气来,今天的生活,哪里由得她选择。

她没有回答他,他也没有再说话,浓重夜色下的小小车里,两个人都若有所思,她没有问他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断地想起爸爸慈祥的笑,又想起林珈仪猖狂的狠话,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头一阵一阵地胀痛,她不是没有想过告诉他一切。

但是,她也不是没有听说过林珈仪的爸爸和盛家那盘根错节的因缘,说了又如何,毫无证据的一己之言,又能改变什么?她不会因为他一个许诺愿意和她在一起就相信他能为她伸张正义开始幻想,她就是因为太任性太幼稚白日梦做得太多才错得溃不成军,他们回不了过去,更回不到当初。

车子路过雁洄山风景区开始拥堵,紧随其后的一辆黑色JEEP不停地在按喇叭,盛北辰和邵佳恩都从后视镜了往后面看了几眼,夜色下并没看出什么,直到那辆JEEP艰难地挤到盛北辰庞大的乔治巴顿的右边。

车窗飞快地摇了下来,方洛洛的脑袋露了出来,她不停地挥舞着手臂。邵佳恩打开车窗,方洛洛脸上的表情是控制不住的惊喜:“佳恩,我就知道是你,我没有看错!你怎么在这里?嘿嘿,你们的车太好认了,刚才晃了一眼我就觉得是你。”

邵佳恩错愕,这也太巧了。方洛洛指着前面空旷的地方:“停那里会合。”

邵佳恩原本以为盛北辰会不耐烦,不料他却笑了,他毫无意见地按方洛洛的指挥和他们的JEEP并排停了下来。

邵佳恩下了车,等到看到和方洛洛一起下车的人后,她更加震惊了——居然是方勤和张绮,两个人还手牵手。张绮一脸甜蜜地和邵佳恩打招呼,方勤看向邵佳恩身后的人:“盛总。”

盛北辰点点头算打招呼,方洛洛飞快地冲过来拉住邵佳恩:“你们也是来看夜景的吗?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啊?”她狐疑地看了一眼邵佳恩身上的盛北辰的外套,“呃……”

邵佳恩有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还好方洛洛已经很快跳转到另外一个话题上了,她指了指方勤和张绮:“他们两个要结婚了,今天来雁洄拍婚纱照,晚上来看夜景,这个景区里有个观音洞你知道不知道?晚上许愿超灵的哦,我们都要去许愿,我们一起吧,一起吧。”

听到方勤和张绮修成正果的消息,邵佳恩还是由衷地觉得开心,虽然共事的时间不长,但是方勤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她不太会说场面话,真心地祝福了他们两个。

方洛洛放开邵佳恩的手跑去找盛北辰了,她有点奇怪地问他:“为什么你会和佳恩在一起啊?我们去观音洞你要不要去?”

3.

邵佳恩本能地想出声拒绝,不料,盛北辰快她一步说出口:“好啊。”

方洛洛朝她比了一个“耶”的手势,她愣在那儿,方洛洛跑过来拉她:“那走啊,还要开一个多小时车才到呢,我要坐你们的车,哇哦,乔治巴顿,我还没坐过呢!”说完连蹦带跳地爬上了车,大家也各自上车了。

邵佳恩陪方洛洛一起坐在后面,方洛洛看了看在开车的盛北辰:“盛北辰,你这样有点像我们的司机。”

盛北辰和邵佳恩都有点无语,方洛洛显然已经忘记了刚才问他们为什么在一块的问题,她喜滋滋地说:“张绮说她就是在观音洞许了和我哥在一起的愿才和我哥走到一起的,这里真的超灵的,你们有没有愿要许?”

邵佳恩的心里有点苦涩,她有太多的愿望想许,但她知道,一定不会实现。

方洛洛自顾自地说下去:“你们两个还记得以前吗?盛北辰你在天龙的雁洄镇服务器玩游戏,佳恩去找你,这个消息还是我告诉佳恩的……”也许是感染了方勤和张绮的喜气,今天的方洛洛看起来特别开心。

她并不知道当年车祸的具体经过,只知道佳恩出了事判了四年,只知道佳恩喜欢盛北辰。

邵佳恩知道方洛洛为什么旧事重提,方洛洛或许还以为她喜欢盛北辰,今天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也许有了进展想撮合他们,可是四年的囹圄时光啊,就算没有那个陷害,她因错锒铛入狱,而他四五年的时间对她不闻不问从不曾来看她一眼,这得多坚强,才能继续喜欢下去,独角戏唱到最后,也得悲凉地散场。

盛北辰倒是被逗笑了,问方洛洛:“是吗?”

方洛洛兴致勃勃:“是的,她还跑到游戏里给你送了烟花,结果你不领情,真是的。不过我可是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佳恩迷你迷得不行,所有的密码都是我爱盛北辰的拼音,哈哈哈哈……”

邵佳恩的脑子里如同有道白光闪过,我爱盛北辰!

她瞬间想起了自己的邮箱账号和密码。是的,方洛洛没有说错,都是我爱盛北辰的全拼。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微微涨红,因为激动,她有点颤抖。

手舞足蹈的方洛洛和盛北辰两个人笑得死去活来丝毫没有发现邵佳恩的不对劲,邵佳恩脑子有点缺氧,这一刻她仿佛穿越回多年前,方洛洛给她出谋献策,她再拼命地跑去盛北辰面前耍宝,只渴望得到盛北辰哪怕是一个微笑。

我爱盛北辰,就是我爱盛北辰。

她想起来了,混沌的脑子接到了提示瞬间清晰起来,她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拳头。车缓缓停在了景区门口,方洛洛连蹦带跳地下车找张绮他们,盛北辰回过头看她,看见她红得异常的脸色,有点惊讶地问:“你怎么了?”

“盛北辰。”邵佳恩叫他。

她的声音难得对他温柔,她的眼里仿佛有两簇小火苗在闪动。

盛北辰有点疑惑地看着她:“佳恩,怎么了?”

“如果我有证据证明,《锦绣江山》原小说是我写的,你会怎么做?”

盛北辰震惊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邵佳恩被他的表情刺痛了,有点倔强地笑了笑:“我说,《锦绣江山》原小说是我写的,你信吗?”

盛北辰愣住了。

观音洞之行两个人变得心不在焉,扔硬币许愿的池子,盛北辰和邵佳恩盛情难却地接过方洛洛准备好的硬币草草一扔却意外地扔进了同一个孔,方洛洛噼里啪啦地鼓掌:“你们一定会在一起的,永结同心。”

盛北辰笑了笑,张绮也赶紧赔笑,邵佳恩很无语,方勤更无语,邵佳恩和盛家兄弟这扑朔迷离的关系,他再也不想掺和,他才不想再当他们的炮灰。

回去的路上,方洛洛没坐他们的车,说是不想当电灯泡。和方洛洛幻想的郎情妾意浓情蜜意的氛围不一样,他们两个都很沉默,盛北辰默默地开着车,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他到底亏欠了邵佳恩多少。他愿意相信佳恩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又害怕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甚至自私地想过倘若当年的一切都是他以为的那样,那他也愿意陪她走余下的人生路,可是他们都无法自欺欺人,无论如何逃避,真相永远不偏不倚地深埋在某个地方等待挖掘,他们都已无路可退,只能迎头面对命运的每一次痛击。

邵佳恩误会了盛北辰的沉默,她以为盛北辰不相信她,不过没关系了,她会用证据来说明,她不会软弱地任林珈仪搓圆捏扁了!她看向盛北辰:“盛北辰,你带我去一个有电脑的地方,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好。”

盛北辰直接带邵佳恩回了他位于市中心湖边的公寓。邵佳恩本能地跟着他走,她并没有多想,也不在乎去了哪里,她只想证明,她一定要证明,《锦绣江山》那是她的心血之作,林珈仪踩着她一步一步地爬上去,这是她第一次找到的可以反击林珈仪的机会。

盛北辰的书房正对市中心的大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旁,整个城市尽收眼底,霓虹闪烁灯带如虹繁华又美丽,邵佳恩无暇欣赏,盛北辰站着帮她打开电脑,她当着他的面输入“我爱盛北辰”的账号不是不尴尬的,但是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了,“叮”的一声,登录成功,她打开邮箱,就像打开了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那些尘封的记忆在一封封自己发给自己的邮件里渐渐苏醒,邵佳恩控制不住地颤抖,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握着鼠标的指尖微微发白。盛北辰震惊地看着那一封封邮件里保存的原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想起林珈仪把稿子交给他的时候那坦然自若的样子,不禁阵阵发寒,真相一点一点地抖落身上的尘埃显露狰狞的原貌,他的呼吸似乎都要停顿了,他不得不在心里承认,他铸下大错。

他要怎么办?

邵佳恩脸色发白,抖得厉害,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拥抱她,她却将他一把推开,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盛北辰,你告诉我,你会怎么做?”

盛北辰站在那里,俊美的脸上有悲伤、痛心,更有迷茫,他真的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要怎么做。如果是别人,马上可以有一千套解决方案,可是为什么,偏偏是父亲的救命恩人的女儿做的这个事情?他的沉默激怒了邵佳恩:“这就是你说的给我公道吗?”

他伸出手,不顾邵佳恩的反抗紧紧地抱住了她。

邵佳恩被他紧紧地拥在怀里,拼命挣扎后又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她曾经是那么向往这个怀抱,为什么此刻感受不到温暖?

悲伤的气息在偌大的房子里荡漾开来,邵佳恩听到他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片刻之后,又听见他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4.

宏盛总裁办公室,盛父盛骥看着盛北辰拿过来的关于《锦绣江山》剽窃的材料,陷入长长的沉默里。和林文峰重逢五年了,故人相见,出于对当年的感激,以及重逢的感恩,他对林家父女,可以说是诸多照顾,万万没想到会出这样一个事情,还是这样敏感的人物关系。

他沉默了许久之后问盛北辰:“这个原作者,你说是邵佳恩?就是邵方安的女儿?”

“嗯,是的。”气氛很压抑,盛北辰多少可以体会到父亲的心情。

“小辰你的意见呢?”盛骥询问儿子。

“爸爸,做事先做人,这是您教我的,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公事公办。”盛北辰的脸上似乎看不到情绪起伏。

盛骥再一次陷入沉默,许久之后,他说:“我先和文峰谈谈吧。”

林文峰被邀请到盛家的时候,并不知道他的平静日子,可能到这里差不多就结束了。

这些年,盛家他来了无数次,都被奉为上宾,家里大小都对他客气有加,和盛骥意外重逢后的这几年,因为盛家的照顾,他也算是平步青云,林珈仪留学归来,又争气地写出了好作品,《锦绣江山》收视长虹,每当电视重播,片头那先打出的“根据林珈仪同名小说《锦绣江山》改编”那行字,都让他觉得光宗耀祖,集团里人人都知道盛总器重他,女儿又才貌双全,早晚嫁进盛家,可以说,在宏盛集团,风头一时无两,日子过得好了,人也胖了头也秃了,随时看去都是一副富贵相,哪里还有当年单独在S城讨生活的时候清瘦清苦的样子。

他常觉得,他这也算时来运转了,一定是祖上显灵了。等到盛骥把材料摆在他的面前,要他细细过目问他怎么看的时候,他的震惊更是远远超过了盛家父子,他觉得他当场都要爆血管死掉了。

当年邵方安情急之下来求他,想让他劝珈仪去顶替邵佳恩,他刚和珈仪提了一下,林珈仪就直直地跪在他的面前,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他正着急左右为难想逼珈仪答应的时候,居然在盛家碰到了老朋友盛骥。

盛骥是谁?再也不是他当年从洪水中救出的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年了,在S城,哪怕是整个Z省,他盛骥一句话,都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傍上这样的一棵大树,他甚至连做梦都不敢想过。邵方安夫妻平日里对他并不差,但是那个时候,他还是狠了狠心,举报了邵方安,断了邵方安的念想。

他跟着邵方安多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邵方安对他又毫无防备,可以说被出卖得彻底,没多久,纪检来了,检察院来了,公安局也来了,邵方安就被抓了。邵方安被抓了,他就失业了,正中他下怀,果然不出他所料,盛骥很快给他安排了工作,这次不开车了,直接安排在了集团工会。

都是一些不错的差事,凭着自己的圆滑和盛骥的器重,他很快做到了工会主席,前主子邵方安早就远远地被他抛到脑后,更不要说想起邵佳恩。哪里想到,林珈仪这作品,居然是剽窃了邵佳恩的!

他头上的血管在突突地跳。

盛骥的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林文峰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盛骥看他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回去问问这孩子吧。”

他接了圣旨回到家,林珈仪正好打扮好从楼上下来准备出门,看见他这个时间回来有点莫名其妙地问他:“爸,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林文峰怒不可遏,重重的一巴掌挥了过去,林珈仪猝不及防被他这一巴掌打得摔倒在地,嘴角的血迅速地流了出来。她难以置信地捂着脸:“你疯了?你打我干吗?”

林文峰掏出牛皮袋里的文件丢在她身上:“你自己看!”

林珈仪捡起来一翻,瞬间脸色苍白如纸。她顾不上擦嘴巴上的血,飞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抓住林文峰的衣服,凄厉地问他:“你哪里来的?这个文件你是哪里来的?”

林文峰看着她疯狂的样子,原本的不敢相信慢慢坐实了,他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甩开她的手,愤怒地咆哮:“你还有脸问?哪里来的?盛总给的!看你干的好事!”

林珈仪被他一甩踉跄了几步之后站定了,她惊恐地问:“哪个盛总?盛北辰?”

“他们都知道了!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不这样做我们照样日子可以过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林文峰简直要崩溃了。

没有想到,邵佳恩真的有备份,她太轻敌了。

林珈仪懊悔已经来不及,不死心地问林文峰:“那他们相信吗?”

林文峰冷笑一声:“你说呢?”

林珈仪绝望地坐在地上,林文峰一把把她拖了起来,他近乎失控地摇晃她:“你给我一个交代,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我要怎么向盛总他们交代?你告诉我!”他仿佛看见他的荣华富贵都长出翅膀即将飞走,功败垂成,他气急败坏、怒火攻心。

看着林文峰疯狂的样子,林珈仪倒是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她擦掉了嘴边的血,一丝笑意在她的脸上浮现:“林文峰,他们都有资格问我为什么这么做,但你真的没有这个资格。”

听到女儿直呼自己的大名,林文峰愣住了:“你叫我什么?你说什么?我没资格?”

“对,全天下都有资格,就你没资格。”林珈仪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今天的林家和过去那个简陋但是温馨的有妈妈的林家已经大相径庭,真皮沙发柔软舒适,大理石地板被钟点工磨得闪闪发亮,偌大的房子却如样板房一般,精致规矩,毫无人气,毫无温暖。

林文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喃喃着:“你说什么?”

林珈仪笑了笑,却发现笑得脸真疼,她龇牙咧嘴:“我说你没有资格说我,从你把我们扔下我妈一个人死在西湖边那天开始,你就没有资格了。你把我从木兰带到这里来,从来也没有问过我愿意不愿意,你没有出息,要听人使唤低三下四,你凭什么拉着我一起?你听邵方安使唤,我听邵佳恩使唤,这就是你给我安排的人生?我妈死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陪邵家!我被你打聋了一边耳朵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带着从树上掉下来的邵佳恩去医院!陪邵佳恩上学下雨的时候,撑伞的是你,一根头发都不会湿的人是邵佳恩,淋雨的是我!是我!在木兰的时候,我天天看不见你,我过得很快乐,你硬把我带来这里,我天天看见你,却过得生不如死。”

林珈仪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奇异的笑容:“还好,老天有眼,一切都结束了,坐牢的坐牢,死掉的死掉,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邵佳恩还要回来?为什么她不死掉?她永远消失了,我就可以开开心心地取代她过下去,为什么她还要回来?”

林文峰踉跄一下,他布满油光的脸上掠过震惊痛苦的表情:“你已经拥有这么多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你为何如此不知足?”

“知足?”林珈仪喃喃地重复,片刻之后她又笑了起来,“我妈去世后我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个词语了,我拥有多少,我妈都不会回来,而且,我想拥有的,不止这一点而已。”

“现在事情败露了,现在要怎么面对盛总?”林文峰觉得林珈仪已经疯了。

“你去杀了邵佳恩呀!”林珈仪轻描淡写。

林文峰气得跳了起来:“你疯了吧,在胡说八道什么!”

“呵呵,我没疯。林文峰,爸,你这么爱听故事,要不要我给你讲另外一个?”林珈仪的脸越肿越高,笑容在肿得变形的脸上显得特别诡异。

她幽幽道:“爸爸,当年那个车祸,对,我说的就是让邵家家破人亡的那个车祸,开车的是我,不是邵佳恩,人是我撞死的,不是邵佳恩,你们都被我骗了。”

林文峰觉得仿佛有人拿荆棘在他的背上狠狠地抽了一下,他本能地跳了起来之后仿佛灵魂被抽空了一般没有了力气,他颤抖地举起手指着林珈仪:“混账东西,你刚才说什么?”

林珈仪呵呵呵地笑了:“爸爸……您真的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了呢,什么话都要我说两遍。那好啊,我就再说一遍,当年那个车祸,开车的是我,不是邵佳恩,人是我撞死的,不是邵佳恩,你们都被我骗了……”

林文峰只觉得脑袋的血往上涌,一股腥甜的东西直冲喉咙,头像被剖开一样剧痛,他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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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期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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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那些最美好的青春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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