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陪你把独自孤单变成勇敢

第11章 陪你把独自孤单变成勇敢

第11章陪你把独自孤单变成勇敢

1.

林文峰肥胖的躯体重重地砸在了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林珈仪的笑容僵在脸上,秀丽的心形脸盘刹那间苍白如纸,她“嗖”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倒在地上抽搐的林文峰,漫长的如窒息一般压抑的几秒过后,她哆嗦着叫了声“爸爸”,她惊恐的声音迅速消散在宽阔的房子里,没有人回应她。

不远处的地面上,林文峰双眼紧闭毫无意识,手脚以奇异的姿态微微抽搐,林珈仪惊慌地跑到他的面前蹲下来:“爸爸?”

没有回应,她的喉咙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扼住,努力地呼吸了几口之后,她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我爸爸晕倒了……快来人……我爸爸晕倒了……”

她跌坐在地上,不敢去触碰他。她看着他的嘴角慢慢地溢出口水泡沫,看着他发出痛苦的声响,直到救护车呼啸而至,家里帮佣的哭声,戴着白口罩的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世界在她的眼前晃动,她没有哭,她哆嗦地麻木地看着这一切,她被人搀扶着坐上了救护车,救护车刺耳又急促的声音声声敲打着她紧绷的神经。她沉默地看着担架上双眼紧闭的爸爸,天阴沉沉的,仿佛一场暴风雨随时准备铺天盖地而至。

恍惚间,她想起八岁那年的木兰,也是这样的一个阴沉的日子,命运的转折毫无预兆地袭来,她记得那个天真的小小的自己,她看着最爱的妈妈一动不动地躺在厨房的地上,她惊慌失措地跑出家门:“快来人啊,我妈妈晕倒了。”那一夜月朗星稀,皎洁月光下,她的小脸苍白如纸。

救护车抵达医院,急救人员争分夺秒地迅速把担架上林文峰的抬下救护车,然后飞快地冲向手术室,她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跑,直到手术室的门“嘭”的一声在她的面前关上,她愣了许久,直至无力地坐在地上。

手术室门上的灯不停地闪烁,漫长又绝望,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孤单与恐惧如烟雾般弥漫,路过的护士看见坐在地上的她关心地问:“小姐,你没事吧,你的脸要不要处理一下,涂点药水?”

她如在幻境中被人唤醒般迷茫地摇了摇头,护士圆圆的脸离她很近,她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她慌乱地摇着头,眼前似乎蒙了一层氤氲的水汽。

不知过了多久,接到消息的盛骥一行人赶了过来。

夜幕笼罩下的医院走廊阴气森森,坐在地上的林珈仪像一尊孤独又单薄的雕像,盛太太把坐在地上的林珈仪扶了起来,盛骥的眼中有着难以言说的情绪,他看了一眼林珈仪的脸,那些红肿和淤青似乎在宣告不久前惨烈的冲突。林珈仪如灵魂被抽空一般,她不停地喃喃:“爸爸,爸爸……”

盛骥的到来很快惊动了医院的高层,院长很快赶了过来,询问了一下医护人员病人的病情后有点沉重地对盛骥说:“脑溢血,时间耽误得有点久了,有点凶险。”

盛骥沉重地点点头,林珈仪无力地坐在医院走廊里的长椅上。

那一夜是那样漫长,她不知道盛太太是什么时候离去的,盛北辰是什么时候到来的,她看到盛骥坚持陪着她等林文峰抢救出来,她的耳朵嗡嗡的,头发乱糟糟的,一直沉默地看着窗外。

她知道她现在一定很丑,但是她已经顾不上了,她看着医院那并不宽大的长方形窗外的天慢慢地变成了墨色,又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直到太阳升起来,阳光透过云层,那些如棉花糖般柔软的云朵就像镶上了一层金边。她觉得她幻想的无数美好的未来,在爸爸倒下的那瞬间,如玻璃般碎成齑粉。

睡眼惺忪的值班医护人员开始出来洗漱,走廊里有了早餐的香味。盛骥的秘书买来早餐递到她的面前:“吃点早餐吧,林小姐,不然身体熬不住。”

她摇摇头,盛骥的秘书正打算再劝一劝,手术室的门“吱呀”一声拉开,一脸倦容的主治医生走了出来,面色凝重地问了声:“林文峰的家属在吗?”

林珈仪条件反射一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秘书手里的早餐被她一撞掉在了地上,她的心急速地跳快了,她不知道她在惧怕什么。

看着她布满血丝的双眼,医生带着歉意说:“请节哀,我们尽力了。”

林珈仪只觉得天旋地转,无力地后退了一步,她的嘴巴张了又合,嘴唇哆哆嗦嗦的,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直守在一旁的盛骥震惊地站了起来,盛北辰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看着手术室那敞开的门口。

抢救床被缓缓地推了出来,洁白的盖布下,林文峰一动不动地躺着。

林珈仪颤抖着要去揭盖布,盛骥拉住了她:“珈仪……”

她的眼泪如山洪爆发:“爸爸,你醒醒,爸爸……”她扑在已经毫无生息的林文峰身上失声痛哭。

她的人生这不长不短的二十几年,她的心里对爸爸充满了怨怼,小时候在邵家杨梅树下,那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过来,让她的一边耳朵发炎后痛了很久,后来慢慢地,那边耳朵几乎都听不见声音了,谁都不知道。那些身体的痛慢慢地转移,转移成心底的怨恨,她也曾恨恨地想,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她一定不会哭。

她没有做到,那时的她还没有真正明白血浓于水这句话的含义,直到癫狂的冲突过后,看着眼前这具冰冷的尸体,她那控制不住的眼泪、那绝望的哆嗦,让她终于明白了她还是会心痛。

她真的变成孤儿了。

盛骥看着这一切,眼底满是悲痛。昨天匆匆一别,没想到竟是永别。他想起他们少年时,福建山区如水的月光下,两个人一人一个烤红薯、一筒竹筒饭,那清香犹在鼻侧,如今兄弟天人永隔,他扶起哭得几乎晕厥的林珈仪沉痛地说:“珈仪别怕,文峰不在了,你还有盛伯伯,以后盛伯伯就是你的父亲。”

林珈仪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盛骥,她的眼里有光芒一跃而过,她哭得越发悲痛,抱住盛骥:“盛伯伯,我没有爸爸了……”

盛北辰攥紧拳头,离开了医院。太阳很大,他把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眼睛有一瞬间的不适应,他想起了邵佳恩,她是如何一个人熬过了那些不堪回首痛失所有的孤单岁月,他又要怎样去面对她那张清瘦苍白的脸……

林文峰的追悼会由盛家主持,肃穆隆重又盛大,林珈仪很快从失怙的悲痛中清醒了过来。未来漫长的人生路啊,她要一个人慢慢地走完了。邵佳恩啊,为什么你总是不放过我呢?

追悼会上,她控制不住地跪在林文峰的遗像旁一直痛哭,压抑在心底多年的眼泪宣泄般肆意流淌。旦夕祸福,感叹生命之脆弱,让前来吊唁的人也禁不住湿了眼眶。

追悼会结束,盛骥亲自送她回家。林家的小楼远远地出现在了视线里,盛骥看着林珈仪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终究是不忍,说:“珈仪,先去盛伯伯家里住一阵吧。”

盛家的帮佣们大包小包地搬着林珈仪的东西进来,盛太太和盛北辰都很意外,看着一脸凝重的盛骥,两个人都没说什么。

盛北辰正打算上楼回房间,盛骥叫住他:“小辰,来下书房。”

盛骥背对着盛北辰站在落地窗下,林文峰的突然离去让他深受打击,他长叹了一口气:“小辰,S城有风俗,家里若有人去世,三个月内不结婚的话就只能等三年了,爸爸想,这阵子挑个时间给你和珈仪把订婚宴办一下,你看如何?”

盛北辰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眼里一向公私分明、重情重义、正直善良的父亲,居然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他简单干脆地拒绝了:“不可能,爸爸,《锦绣江山》的事情现在还没给出交代,我理解现在情况特殊,我可以等些时日,但是你要我和她订婚,那不可能!”

盛骥有点诧异:“你们不是一直挺好的吗?”

盛北辰站在那里:“爸爸,她不配。”

盛骥有点愤怒地回过头来:“哪里不配?我盛家从来不讲究门当户对,也从来不需要靠联姻来稳固自己在社会上的地位,珈仪哪里不好?”

盛北辰看着激动的父亲:“爸爸,我盛北辰不需要门当户对,更不需要仰仗女人,我未来的妻子,我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要足够善良真诚,发自内心的,善良真诚。她不是那个人。”

不等盛骥说话,他转身离去。

没开灯的房间,邵佳恩抱着抱枕坐在地上,当地晚报上的头版头条大篇幅地报道了林文峰因脑溢血意外离世的消息。报纸上说,疑因林珈仪是钦定盛家少奶奶,盛家全程操办葬礼。她在配图照片里看到了一身黑衣的盛北辰,配字是“知名编剧林珈仪悲痛欲绝,所幸有未婚夫陪伴身侧”。

未婚夫……她的心就像西沉的落日般一点一点地沉入黑暗,她想起那一夜月光下那个清浅的吻,她想起雨中突然出现在她头顶的那把伞,他想起他和她说的:“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公道。”

那些一点一滴填补着记忆里伤痛的美好像钝刀一般划过,竟然在心头生出了闷闷的痛。夜幕笼罩下来,小区里并不明亮的路灯渐渐亮了起来,她觉得沉闷又压抑,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在掌心振动,把她吓了一大跳。

她接了起来,是方洛洛。

“佳恩,林珈仪住进了盛家,这是要和盛北辰结婚的节奏?”

她一惊:“什么?”

“我说,林珈仪住到盛家了,我也是刚刚听说的。哎,世事难料,没有想到最后是她……”

邵佳恩的心一冷,方洛洛后面说的话她已经听不下去了。她不知道她该不该继续对盛北辰的承诺抱有期待,但她明白离真相大白似乎又远了一步。

2.

和林珈仪如共生一样长大,等撕下伪装的面具,她才发现林珈仪有多么可怕,她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些什么,但她知道,一切都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她邵佳恩的父亲离去了,她除了母亲一无所有。

而林珈仪的父亲离去了,呼风唤雨的盛家却强势地站在了林珈仪的身后。从此以后,林珈仪不需要强,只要够孤苦、够弱势、够可怜,一定会有人出来帮她铲除她这孤儿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比如她,邵佳恩。

邵佳恩躺在沙发上闭上双眼,那无助和悲伤的情绪将她包围,如果她和林珈仪的人生是一场博弈,她已损兵折将、溃不成军,而林珈仪已经重新洗牌,从头再来,就像蹦极般,跳下深渊,却高高弹起。

林珈仪苍白着脸坐在盛家花园的长椅上,她没有想到,林文峰的意外离去竟成为她逃过一劫的法宝。

盛骥对故友的遗憾,全部转移成了对林珈仪的关爱,他如兑现自己的承诺般,如她的父亲一样照顾着她。那关于《锦绣江山》的质疑如一根刺般横亘在她的心上,她想过万种盛骥来问她《锦绣江山》原稿的问题的时候她要如何解释,她却没有想到,盛骥慈爱地告诉她:“什么都别想,盛伯伯会解决。”

她忐忑不安的心在得到承诺的时候安定了下来,她明白,这一次,她躲过了。

盛宅一楼盛骥的书房里,盛北辰和盛骥在对峙,资料齐全,证据确凿,盛北辰打算直接公开通报,走程序给《锦绣江山》著作权正名,盛骥激烈反对。

盛宅宽阔的书房里,盛北辰冷冷地质问他:“你教我做人的原则呢?”

盛骥面有愧色,却显得非常强势:“小辰,邵家那姑娘,我们以另外一种形式补偿她。珈仪刚刚失去了父亲,无论她做错了什么,现在的她都受不了刺激。况且,如果不是珈仪拿出这个原稿,这个作品也许现在也还不见天日,也算有得有失。这个事情你不要插手,我会处理好。”

父亲不分青红皂白的袒护让盛北辰齿冷,他觉得和父亲争辩已经毫无意义,唤醒一个装睡的人何其艰难。他没有再说话,看了父亲一眼之后转头离去。

盛骥站在那里,看着盛北辰走出房间带上了门,他觉得盛北辰这是妥协了,他放下心来,约见邵佳恩。

盛骥约邵佳恩在离她家不远的临湖的一家安静的茶楼见面。邵佳恩知道,她这块绊脚石,就要被以她还未猜到的方式铲除了。

她并不惧怕也不想躲避,欣然赴约,人在愤怒和绝望的时候反倒会充满无尽的力量,她从家里步行过去。

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清晰地投射着古香古色的茶楼的倒影,空灵的古筝音符在茶室里淙淙流淌,邵佳恩看着坐在她对面的盛骥,想到了很多年前,她和盛北辰刚认识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也曾一家美满,一家人去盛家做客。眼前这位威严俊秀的长辈和他的夫人热情客气地接待了他们。他曾和她的父亲开玩笑,说要当儿女亲家。

七年如一梦,如今她孤单地坐在他的对面,她的父亲已长眠地下化成尘土,而这位曾对她说等她长大了当他儿媳妇的长辈,为他心里真正的儿媳妇人选而来,她神色平静,他看着她,神色复杂。

盛骥看着眼前这个清瘦的小姑娘,她的眼神清亮又倔强。

他面有愧色:“佳恩,我记得你叫佳恩是不是,佳恩,你愿不愿意听盛伯伯讲一个故事?”

盛骥和盛北辰长得并不像,两个人却有相似的王者之风,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后的盛北辰,她有点恍惚:“盛伯伯请说。”

袅袅茶香里,盛骥将他和林文峰的故事娓娓道来,那洪水中的惊险,被救后劫后余生的庆幸,对今天拥有一切的感恩,对这个意外的遗憾与愧疚。

邵佳恩承认,盛骥真的很会说话,所以到他最后问她,愿意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替已逝的故友向她道歉,用别的方式补偿她,《锦绣江山2》由她接手来写,并且署她自己名字的时候,她居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邵佳恩被他眼神里和盛北辰一样的温暖和真挚打动,她的眼里有泪光流动。

邵佳恩在那个瞬间居然莫名地有点羡慕林珈仪,有一个这样的长者护她在身后,尽管她的行为是那么让人不齿,他都能视如己出不追究,替她铺路。

盛骥站了起来,充满歉意地给她鞠了一个躬道歉:“盛伯伯知道,这个要求非常过分,但是我希望,你能够体谅我的心。故友托孤,如果再出意外,盛伯伯会内疚一辈子。盛伯伯知道珈仪对不起你,未来的日子里将尽力补偿你。”

邵佳恩吓了一跳,赶紧站了起来:“盛伯伯你不要这样,我受之不起,我答应你。”

茶楼大门口的劳斯莱斯里,司机一踩油门带着心满意足的盛骥绝尘而去。

邵佳恩孤独地站在原地,太阳已经西沉,湖边的风有点凉,她的心仿佛也沉入了冰冷的黄昏里,尽管途经了无数的心碎,这一刻她还是难掩失望。就算没有抱很大的希望,但她也短暂地期待过盛北辰真的会给做到他承诺的,却没想到,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公道。

就像把她清理出宏盛,用盛家惯有的手段处理得简单利落,甚至连盛北辰本人都不用再出现。而她早应该明白,就算她通过别的渠道去为自己去申诉,在盛家的手腕之下也是穷途末路,她怎么能那么天真地就信了盛北辰?为了他那一刹那的温柔?还是为了那个明明就只是充满了愧疚的拥抱?早就过了做梦的年纪,怎么还能如此的天真!

事情仿佛平息了一个段落,邵佳恩接受了盛骥的提议动手续写《锦绣江山2》。四年多的牢狱之灾带给她最大的改变就是容易接受所有原本不能接受的现实,她的心放佛回到了刚出狱的时候,波澜不惊、清醒冷静。她觉得她真是打不死的小强,越挫越勇,她认真地看了一下自己当年的初稿,又看了几遍电视剧,看了刚进宏盛图书部的时候写的大纲,去电脑市场买了一台上网本,开始准备写续集了。

她的日子突然非常平静,盛北辰没有出现,盛夏也没有,妈妈知道她想创作也表示支持,她开始了宅在家里的日子。

直到一张红色炸弹来袭。

是方勤和张绮的婚礼请帖。

方洛洛送过来的时候兴高采烈的:“我们到时候一起去抢新娘捧花啊,哈哈,听说很灵的,看我们谁先嫁出去。”

邵佳恩调侃她:“你这么想嫁人吗?”

方洛洛大大方方:“那当然,嫁给盛夏最好了,你难道不想吗?”

话音刚洛,只听盛夏的声音从客厅传进房间来:“娶两个你要问问佳恩肯不肯,我愿意,哈哈哈哈……”

邵佳恩和方洛洛瞬间被雷焦了。邵家鲜有来客,刚才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楼下小超市送米的,结果没想到居然是盛夏来了,招呼都没打。

盛夏一边笑一边在外面叫:“快出来啊,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

方洛洛尖叫着冲了出去。

邵佳恩也站起来,如果说对盛北辰的爱是伤是痛,那么盛夏就是她苦难日子里的阳光和雨露。他毫不吝啬地散发着自己的温暖,温暖她千疮百孔的人生,滋润她干裂的心,让她不由自由地想靠近。她曾想过,如果初见盛北辰那日,她先碰见的是盛夏,那么她还会不会爱上盛北辰,她没有答案。

她清楚清醒地知道自己和盛夏之间那难以丈量的距离,也不敢去奢望什么,但她渐渐地贪恋这份温暖,当他的朋友就很好。

多日不见,盛夏瘦了也黑了,却难掩帅气。他站在客厅里冲着邵佳恩笑,她也笑了:“你怎么回来了?”

“想你了就回来了。”他笑得人畜无害。

邵佳恩脸一红,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盛夏看了一眼在傻笑的方洛洛,转过头来对邵佳恩说:“回来休息几天,正好参加婚礼。”

方勤和张绮的婚礼如期举行,这也是邵佳恩多年来第一次去参加别人的婚礼,她有点紧张,在家里挑挑拣拣换了半天的衣服也不知道穿哪件,到最后索性双眼一闭随便套了一件,等她换完衣服下楼,盛夏已经车开到楼下等她了。

她原本有点疑惑,为什么盛夏要大费周章从那么远的地方跑回来参加婚礼,盛夏倒也不掩饰:“因为我听说你会去,盛北辰也会去啊。我还是陪你去好了,而且参加婚礼的都是熟人几个,我也不需要避嫌。”

酒店和邵佳恩家离得并不远,盛夏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已经都可以看到酒店如大海一般湛蓝的玻璃幕墙了。邵佳恩想打退堂鼓,被盛夏毫不犹豫地拖了进去:“来了就来了,一起去玩玩。”

直至走到似曾相识的酒店宴会厅,邵佳恩才发现这是多年之前和盛北辰第一次见面的酒店。多年没来,当年S城最好的酒店如今依然风姿不减,大部分的设施重新翻修过,地毯崭新干净,踩在上面像行走在云端,方勤和张绮的婚礼布置得温馨雅致,两个人都是宏盛的员工,来的大多是宏盛的高层和两家的重要亲戚,盛夏是个自来熟,又有很多人认识他,一路被打着招呼过来,不停地被要求合影,应接不暇,风头都快把新郎新娘压下去了。

邵佳恩有点无语,她和新人打了招呼送出红包之后很快找到了穿着香槟色小礼服的方洛洛,只是方洛洛忙得像只小蜜蜂一样,她只好自己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刚刚坐定,只听旁边有个声音传来:“是邵小姐?”

3.

邵佳恩回头,居然是烘焙坊的老客户简书墨、丁辉夫妇俩。

看到他们,邵佳恩瞬间想起了上次的事情,有点尴尬。简书墨倒是显得很惊喜:“你也在啊,都没我认识的人正觉得无聊呢,真好啊碰见你啦,我们一起坐吧?”她看了看邵佳恩,试探地问,“你一个人吗?是和盛总一起来的吗?”

邵佳恩友好地笑了笑,正准备回答,消失了有一会儿的盛夏不知道又从哪里蹿了出来,他大大咧咧地一把搂住邵佳恩的肩膀,笑嘻嘻地凑过来:“和我一起来的。”

他问邵佳恩:“你要坐这里吗?”

邵佳恩赶紧把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拉了下来。

简书墨自然认识盛夏,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她想起前阵子在网上闹得轰轰烈烈的盛夏的地下女友事件,难道是真的?她眼里的八卦火苗簌簌闪动。相比她,丁辉倒是很淡定,很客气地和盛夏打招呼:“盛二少。”

盛夏满头黑线:“把‘二’去掉。”

正说着话,门口突然一阵骚动,顺着声音看过去,邵佳恩的视线停滞了。

盛北辰一家正从宴会厅的花朵拱门那儿走进来,盛骥和盛太太走在前面,他和林珈仪走在后面。他脸上并无多少表情,却带着难言的气势,她远远地看着林珈仪似乎说了一句什么,指了指自己的脚,他低头看了一眼,林珈仪含羞带怯地笑了。

邵佳恩心里一涩,盛北辰似乎有感应一般抬起头,视线突然向她投来,她直视他的目光,他似乎愣了一下。来宾们看见他们一家纷纷上前打招呼,一瞬间如众星拱月般将他们淹没。

盛夏皱了皱眉,转过头对邵佳恩说:“我先过去打个招呼,你在这里等我。”说完大步朝他们走去。丁辉也赶紧携着简书墨过去。

邵佳恩很好地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却难以压抑内心的起伏,从去雁洄那日一别之后他们并没有再联系,她倔强地不去联系他心里也是暗暗地带着希望等待,直到那天,他的爸爸找到她。

独自从茶楼走回去的那个黄昏,她就明白她不应该再心怀妄想,尽管有那么多的不甘,可也只能无奈地压下去。她努力地不去注意他们,端起面前的铁观音假装平静地喝了起来。

盛夏再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入席,仪式也已经开始了,他有点讪讪的:“我被我伯母拖住了,你一个人会不会很无聊?”

邵佳恩笑了笑:“不会。”

婚礼仪式婚庆公司做得很用心,中间环节还用沙画做了一段VCR,浪漫地述说了两个人从相识到相恋的过程,看得邵佳恩热泪盈眶,盛夏有点无语:“这个也哭,下次我们结婚也做一个。”

这下轮到邵佳恩无语了。简书墨和丁辉好奇地看着他们,邵佳恩赶紧解释:“童言无忌,他开玩笑呢。”

盛夏还想再说什么,邵佳恩飞快地踩了他一脚,她可不想明天上新闻。盛夏被踩了一脚正要叫,邵佳恩手疾眼快地抓了把腰果塞进他的嘴巴,世界总算安静了。

直到新娘挽着她父亲的手臂,走过长长的红毯,走到新郎的面前,新娘的父亲郑重地将新娘的手交到新郎的手中。

新娘的父亲有点哽咽地对方勤说:“我把我的掌上明珠交给你了。”张绮哭着抱住了她父亲。

邵佳恩也跟着红了眼眶,她拼命地忍住眼眶里即将喷薄而出的眼泪,看着一对新人宣誓,倒香槟。盛夏似乎知道了她为何如此动容,安抚地从桌子下面握紧了她的手。

礼成,新郎新娘鞠躬感谢来宾,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俊逸的身影缓缓地走上了台,他从司仪手里接过话筒。邵佳恩头皮一麻,呼吸急促了起来,盛北辰,她假装漫不经心地去看跑来跑去的两个小花童。

他先恭祝新郎和新娘喜结良缘百年好合,又客气地对来宾说,要占用大家几分钟,向心里一个亲爱的女孩,说几句话。

不同于盛夏的活泼外向,盛北辰一向安静沉稳,喜怒不形于色,在宏盛威信不次于他父亲,参加婚礼的大部分是宏盛的人,也都是年轻人,一看老板这样顿时就炸锅一样沸腾了,大家纷纷鼓掌,多数人以为他要向林珈仪表白,纷纷看向林珈仪。

盛家父母和林珈仪脸上都挂着惊讶的表情,盛北辰淡淡地笑了笑,他说:“佳恩,对不起。”

他的声音那么温和,却像惊雷一般在宴会厅的上空炸开,猝不及防。邵佳恩惊讶地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台上的翩翩少年。不,他已不是流年里的那个少年,他长成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他站在离她不远的婚礼舞台上,真挚温和地说:“佳恩,对不起。”

盛夏攥着她的手轻而又轻地抖了一下,她的心也跟着哆嗦了一下。盛北辰的视线越过人群找到她,直直地看着她,她如被电击般愣在那里。

她听到盛北辰说:“佳恩,我要先跟你道歉,这么多年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很长的时间里,我认不清对你的感情,不知道如何弥补对你的亏欠,只能一味地逃避,可是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我终于看明白,或许从很多年前,我们在这个宴会厅的香槟台前相遇开始,命运就安排我们走进彼此的生命里,你一直住在我的心里,只是我太愚钝太后知后觉,到现在才发现我有多么在乎你。”

穹顶上吊挂的晶莹的水晶灯投射出温暖的灯光,他整个人如发光一般闪耀,他看着她:“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我想用我的方式去弥补对你的亏欠,守护你的善良,让你知道我会对你多好。”

他的话音徐徐落下,偌大的宴会厅在沉默了几秒之后爆发了如雷的掌声。林珈仪的神色从最初的隐隐期待到尴尬得苍白如纸,她端起面前的红酒杯,却止不住地颤抖着。盛骥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盛太太一脸疑惑地看着盛北辰。

盛北辰已经从台上走下来,他缓缓地向邵佳恩走来。邵佳恩看着他,她鼻子很酸,如同多年前深种于心的蛊虫被唤醒般伪装的平静内心被轻易击破,那么多次的失望,提醒了自己千千万万次,远离他,忘记他,可是只要他对她温柔地伸出手,她平静外表下汹涌的爱意却如即将喷涌的火山熔浆般躁动,她恨他不得,爱他不得,平静不得,她拼命地忍着眼泪不知道如何是好。看着盛北辰越走越近,她慌乱地站了起来对盛夏说:“我去个洗手间。”

话音未落,她的手已经被神色凝重的盛夏一把拉了过去。

盛夏说:“我们走。”

她的脚不受控制一般跟着盛夏走,盛夏拉着她,无视旁人惊讶的目光,越走越快,拉得她都快要摔倒了。

她没有回头看,也不敢回头看,仿佛一回头就会变成雕像。走出宴会厅大门,她强忍的眼泪终于一颗颗地滚落了出来,盛夏拉着她下到地下车库上了车,一踩油门,逃难般离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盛夏的车在越山山顶停下。越山是这个城市最高的山峰,站在山顶可以俯瞰整个城市。

盛夏一直沉默,他先下了车走到山顶空地旁的围栏上看着山下万家灯火,邵佳恩也跟了下去。

天已经黑了,霓虹灯、高楼景观灯一排一排地亮了起来,很美。风很大,把邵佳恩的脸吹得紧绷绷的。路灯下盛夏的脸有点苍白,他有点犹豫地问邵佳恩:“佳恩,你会答应他吗?”

邵佳恩苦涩地笑了笑:“我不知道他说的是谁,或许是和我重名的人。”

盛夏似乎也不想逼她承认说的就是她,他非常严肃地问她:“邵佳恩,那我呢,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邵佳恩浑身一僵。今天的一切状况都超乎她的预料,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说盛北辰给她带来的全都是不舍与心痛,痛得她鲜血淋漓却放不下,那么盛夏就是上帝赐予她的救赎。

那么温暖那么美好,她那么珍惜,但是好像,真的不是爱。是向往是崇拜,是不敢亵渎的高山大海。

如今他对她说“邵佳恩,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邵佳恩,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如果在最美好的时候遇见,今天的她是不是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惜没有如果,所有的灾难早已席卷过她的人生,留下了满目疮痍,而他的人生光洁如玉、光芒万丈。她仰头看了看墨黑的天空,一轮新月皎孤独地挂在夜幕上。她苦涩地笑了笑:“盛夏,不要拿我开玩笑了。”

盛夏转过来抓住她的肩膀,逼得她直视他:“佳恩,你知道我不是开玩笑。”

他的表情是那么认真,她看着他眼里那小小的自己,突然觉得自己无所遁形,那些拼命掩饰和压抑的过去,原来真的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毫无痕迹。她张了张嘴,山风灌进嘴巴,她的喉咙阵阵发苦,她艰难地逼自己说:“盛夏,我配不上你,能和你做朋友我就觉得很知足了。”

盛夏笑了:“我说配得上就配得上,我就是喜欢你,邵佳恩,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呼吸太紧促,邵佳恩有点眩晕,她努力地平稳了自己的情绪之后心一横,她看着盛夏,月光下的他温和又美好,也许说出真相之后,这一切美好都将离她而去,但她更不能为了那些温暖停顿而隐瞒,她艰难地吸了口气:“盛夏,我说的配不上你,并不是指我比你穷,比你丑。盛夏,我坐过牢,我坐过四年牢。”

心底掩藏的秘密赤裸裸地暴露了出来,她觉得她就像古代被游街的囚犯一样难堪,亲口承认那不堪回首的过往犹如坐在囚车里被看热闹的人们砸了满头满脸的臭鸡蛋。

她预料的盛夏的惊讶嫌弃甚至弃她而去都没有出现,盛夏挑了挑眉毛:“我知道啊,现在回来了就行。”

4.

邵佳恩愣住了,她看着盛夏的脸,想探询这话的真假。

盛夏的双眼清澈如水:“邵佳恩,这没什么,也并不构成所谓的你配不上我的理由,你当年……刚进去的时候是分在看守所102,刚进去排21号后来调到3号……在看守所的第五个月判决,判决后,移送到女子监狱……那个看守所,就在这个山脚下,当年,我经常去。”

邵佳恩震惊地看着他。

“那个时候,我常来这里,躺在车里看天,我经常想,你会不会也和我一样,抬着头看天空。送去给你穿的衣服,我都会先给你洗一遍,我常在想,收到干净的衣服,会不会让你孤独少一点……你要原谅我,没有救出你,我真的很遗憾。”

“邵佳恩,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是在雁洄山下?其实不是的,很多年前,苏老师是我的班主任,那个时候我经常挨训被苏老师叫到办公室,在苏老师的办公桌上,我经常看见你的照片,照片放在一个法式的相框里,你在弹钢琴。”他比画了一下,“相框这么大,苏老师经常说,我们两个太像了,我常常在想,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会和我那么像。”

他轻轻地握住了邵佳恩冰冷的双手:“那个时候,都说你喜欢盛北辰……”

他艰难地停顿了下:“后来我和他玩游戏的时候,你跑到游戏里找他,他正在和我PK,被你放的一个烟花卡住了,然后被我杀了还爆了一个极品装备差点气死,我都快笑死了,就想着得去会一会你,后来,我去一中门口看过你,你和你的朋友一起出来,你们吃烤串去了,我本来想下车和你们打个招呼,结果接了个电话有急事就走了……几个月后回来……没想到……”

他轻轻地搓着邵佳恩冰冷的手,她粗糙的双手让他阵阵心酸,月光下,她的眼里被震惊填满,惊讶地看着他,她如小鹿般的眼神让他心里一动。他继续说:“对不起,那天如果我下车了,也许事情就不会那样了……我一直很后悔为什么我那天要走,如果我那天下车了,早一点和你见面,我保护你,你就不用受这么多苦,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让我照顾你好吗?我不想再让你一个人,那日在雁洄镇的山下看见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激动,相信我,我们有无数美好的未来。”

前尘旧事涌上心头,邵佳恩的心里又酸又苦又暖,这么多年,她为盛北辰牵肠挂肚,爱他恨他期待他想他努力忘记他,满脑子都是他,却没有想到,有一个人始终在默默地守候着她,她想起她那些年少轻狂的少女岁月,想起艰难困苦的囹圄时光,想起监室里的人莫名其妙的客气,想起那一件件带着阳光和皂香的衣服,想起雁洄山脚下他的仗义相助,想起甜品店出事时楼梯口的那个拥抱……

盛夏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苍白脸上的莹莹泪光,他忍不住想拥抱她:“邵佳恩……我可以抱抱你吗?”

邵佳恩忍不住大哭,扑进盛夏的怀抱。

盛夏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紧紧搂着自己脖子的她,他看着她扑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轻轻地拥住了她。

他明白,她选择了他的怀抱,只是太脆弱太感动而不是因为爱,她的心依然停留在盛北辰那儿,可是他不在乎,他们还有冗长的未来,他会努力更努力地把她的心带回来,现在,只要人在他身边就够了。他知道,这个时间说出那些过去把她留在身边胜之不武,但是他真的没办法无动于衷地对着盛北辰宣誓般的告白,他真的不敢让邵佳恩冷静地自己选,他更不敢去试探邵佳恩是不是真的放下了盛北辰。

盛北辰给过邵佳恩那么多的伤害,但她看向盛北辰的眼神依旧是复杂的,怨恨又深情,决绝却又眷恋。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这么在乎她,他就像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跳进去之后还不停地挖土埋自己,可是他乐此不疲,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出来。

盛北辰看着盛夏几乎是拖着邵佳恩落荒而逃,眉头微微皱了皱。片刻之后,他又释怀了,他们都需要时间,他不想去面对一桌探询的目光,直接离开了宴会厅。

当年事件的调查越来越接近真相,直面《锦绣江山》剽窃赤裸裸的现实,看着自己父亲不可理喻的处理方式,他明白,他亏欠她的太多太多。

他那深埋在心里的爱在那个寒冷的冬天被唤醒,在明媚的春天开出花来。他对她,是懊悔是赎罪,是让自己悔恨万分的后知后觉的爱,她让他心痛。

他曾给予她的痛在无声岁月里开始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反噬给他。未来漫长的人生路,他会用尽所有力量去守护她。

从婚礼酒店回去的路上,林珈仪努力地想表现她一贯的端庄大方,却发现很难。她的心被怨恨填满,有一天晚上她无意听见盛骥问盛北辰意见是否给他们两个办个订婚宴,被盛北辰一口拒绝时,她还安慰自己,需要时间。

需要一点时间,把事情都理一理,把不该出现的人剔除掉,那么一切都会像以前一样好起来。

只是她没有想到,在她没有留意的短短时间里,很多事情已经天翻地覆地改变了。

记忆里的盛北辰是那么讨厌邵佳恩,可是今天的他深情款款地站在那儿,宣誓一般地向邵佳恩告白。

可全天下只要认识她林珈仪和盛北辰的都知道他们两个是一对,尽管从没有表白过,大家都这么默认了不是吗,这又算什么?

更可笑的是,在他深情款款地走向邵佳恩的时候,邵佳恩还和盛夏一起跑了。

她觉得婚礼上很多人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如灼热的射线般都快把她射成马蜂窝了,她如芒在背,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结束,她的背上已经细细地出了一层薄汗。

盛骥关心地问她:“珈仪,你还好吗?”

她懂事地笑了:“还好,我可能有点感冒了。”

还好,还有一个重要的人在关心着她,还好,她人还在盛宅。

邵佳恩啊,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走呢?

她告别了盛家父母,回到自己的房间。盛家待她很亲厚,也或许是别有深意,让她住在了三楼和盛北辰房间相邻的一个套房,两个房间的规格一模一样,刚住进来的时候,一室奢华让她几乎忘记了丧父之痛,为进盛家而沾沾自喜。想当年,高高在上如邵佳恩,也只能来这边吃顿饭就走。如今她住在这里,所有人都对她敬重有加。她想得到的人就在隔壁,她一定不能让自己再从这里出去。

一定。

她痛快地洗了一个澡,吹干了头发后觉得有点闷,推开玻璃门走到阳台上,微风中,花香沁人心脾,她看着和她的阳台并排着的盛北辰房间的阳台,一个奇异的念头突然从她的心里涌了起来。

盛北辰离开酒店后并没有回来,也就是说,他的房间是空的,她想去看看。

她轻松地爬上了自己房间的阳台栏杆平台,往下看了一眼有点高,她咬了咬牙,大步一跃,跳进了盛北辰房间的阳台。

她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阳台的落地门。

房间里的吊灯开着,和多年前邵佳恩形容的一样,房间简洁大方,有一个大大的壁柜,摆满了各式手办。

她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些贵得要死又无聊的东西,翻动了一下就没了兴趣。她走到书房里,几个靠墙的红木书柜里摆满了书,红木书桌上一台银色的薄薄的电脑安静地摆着,桌上并没有多少东西,她有点意兴阑珊地拉开了他书桌的抽屉,一份牛皮纸包着的文件吸引了她的注意。

牛皮纸上,写着828。

她头皮一紧,这是当年出事的日子,她一直想催眠自己忘记,但是这个日子却像烙印一般刻进了她的脑海中,她鬼使神差地拿起文件打开。

只看了一眼,她差点一哆嗦把文件全撒在地上。她颤抖着看完,刻骨的寒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盛北辰居然在调查她,调查当年的车祸始末!

她真的没有想到,她以为瞒过了所有人。

邵佳恩也是吃了个哑巴亏,因为根本没有人相信她,她也停止了申辩。

今天的她占尽上风,邵佳恩基本没有胜算。

但是她忘了,邵佳恩赢了他的心。

所以这一刻,是要把她林珈仪赶尽杀绝了吗?

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她的脸涨得通红身上却是止不住地发冷。

她哆哆嗦嗦地把文件放回原处正准备离去,却只听见“咔”的一声外面有开门声,接着是两个人的脚步声,然后,盛骥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今天这样做考虑过珈仪的感受吗?”

林珈仪吓了一跳,飞快地躲进了旁边的一个大书柜里,真是祸不单行,她心里暗暗怨恨。

盛北辰的声音并无多少起伏:“她是她,我是我。”

盛骥的声音带着无奈:“我是越来越不懂你们了,我只是觉得你今天这样大张旗鼓地一闹,对珈仪不公平。”

“爸,你因为林文峰的关系对林珈仪百般袒护,你要和我说公平?你们做的事情,对邵佳恩公不公平?爸,你教会我很多人生道理也一直是我尊敬的榜样,我不希望你因为掺杂太多感情而是非不分。我是成年人了,我知道该如何处理我自己的事情,希望爸爸清醒一点也冷静一点。”

盛骥长叹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似乎是转身出去了。盛北辰也没有再说话,他去衣帽间拿了衣服,去了浴室,片刻之后传来水声。

林珈仪抓紧时间飞快地从书柜里跑了出来跑到阳台上,爬上栏杆平台一跳,就稳稳地站在自己房间的栏杆平台上。

就在这时,一道手电筒的光打了过来,楼下巡逻的保安发现了站在高处上的她,有点惊讶地叫了声:“林小姐?”

林珈仪高高地站着,进退两难,有点不知所措。

楼下的保安似乎会错了意思,只见他拿出对讲机:“巡逻队,巡逻队,速来后花园主楼楼下集合,林小姐似乎要跳楼。”

夜风呼呼的,吹得树叶飒飒作响,似乎只有一瞬间,楼下已经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盛宅的灯尽数亮了起来,楼下草坪上迅速地铺好了救生垫,盛骥和盛太太也跑到楼下,仰着头,似乎在劝说着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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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期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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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陪你把独自孤单变成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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