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请父
两人一时半会儿就这么坐着,听着窗外呼呼响的风声,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好半晌之后,貂蝉才道:
“姐姐可莫要再动气了,你看你嘴角都生出泡来了。你要是再不保重身体,叫我们这些人可该怎么办呢?”
她话说的柔婉,声音又轻又温,不见一丝急躁,蔡琰听在耳中不知不觉那一腹的躁郁之气竟就像寒冰遇水一般的随着融了去了。
她心中想,自己夫君的这几个女人又岂有平凡之辈,论容貌论才学都不在自己之下。
即使是自己不在,她们想必也会将自己的日子过的舒舒服服。
如此想来,貂蝉的这一番话便是更又暖心了许多。
至少,现在还有人在需要着我。
还有人依靠着我。
这种感觉是蔡琰很久很久都没有过的了。
细想来,自打她嫁入将军府后吃喝玩乐穿着打扮,几乎哪个都不需要她操心。
这府上的上上下下,哪一个不以大将军为尊。
将军不在,自然也是以她这位将军夫人马首是瞻的。
她背靠大树好乘凉。
可是如今,这棵树终于也有病的一天了。
想到这里,她更是一腔愁绪难以排解。
这时又听貂蝉继续道:
“夫君本就是出了宫门,才生了病,谁知道宫中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儿。
姐姐,我已跟甘竹月英她们几个悄悄私下里想过,想着不如就将此事禀报给圣上。”
她说着,抬头看了看蔡琰。
蔡琰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已经红肿的眼眶之中像蓄了一汪清泉。
貂蝉和她对视了一眼,很快就移开了眼神,低着头道:
“夫君现如今可是身上钦点的镇国大将军洛阳王,这一病,想必圣上是不会不管不问的。”
这话说的蔡琰心中一动,不由得认真想了一想,倒也觉得这是个主意。
民间的大夫是医术不佳,可宫中的御医总该像话了吧。
“妹妹说的是,我这就叫人给我父亲往宫里头递话。”
蔡琰言罢已经站起身来,准备喊人了。
只是走了几步,她却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停下了步子,回头看着貂蝉:
“妹妹,你说,我若现在就去叫人请父亲,是否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
貂蝉不太理解她的意思,诧异问道。
“夫君下午才从宫宴上回来,晚上便立刻病倒了,请了好几个大夫都不得其所以然,这才去请圣上派人来看看。可是这中间时间相隔的未免有些太短。”
“我担心……”
蔡琰皱着眉头,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姐姐噤声!”
貂蝉知道她想说什么,不由得脸色有些发白。
“姐姐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今圣上对将军可是无比看重。姐姐这样说出去,万一隔墙有耳,岂不让小人听见平白招惹是非。”
蔡琰那一句话问出已经觉得有些不妥,听见她这么说原本有些后悔自己失言,可莫名的,又多出了一分怒气:
“我也知道我现在是急晕了头有些口不择言了,可那又怎样?!
夫君一世英名怎么会毁在一个小人人口中?
再者,他今日出门前本身就好好的,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现在回来却变成了这样,叫我如何不能心惊?”
蔡琰这话说的犀利无比,但也委屈至极。
“顾不得这么多了。我们只是妇道人家,面对这样的事情。有所疑问也是应当的。
倘若……倘若那个人他真的有心……”
“别再说了。”
貂蝉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姐姐莫要再说了。”
蔡琰看着她,眉目之中尽是凄楚。
“夫君会好的。姐姐这便就去请人给蔡公递话吧。”
蔡琰看了她良久,终于一收眼泪转身推开了门:
“来人!”
屋外侍候着的一个小仆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夫人小的在。”
“传信给蔡国公府上,邀他过来一叙。”
蔡琰此时面上已毫不见悲戚之色,
“即刻便去。”
小仆不敢多问,领命转身欲走,却又被蔡琰叫了回来。
他低着头站在台阶下,静静的等着。
许久之后,听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
“见到我父亲之后跟他说,大将军病了,我心里不知如何是好,请他过来商议。”
那小仆本来没有意识到自家夫人这么晚了还叫自己去蔡公府上是有什么急事,林阳病重的消息也没传到他们这些人的耳中。此刻听见她这么说,不由得心中狠狠一沉。
“去吧。”
蔡琰没再说什么,朝他挥了挥手。
看着小仆转身离去的背影,蔡琰闭上了眼。
风带着寒气迎面朝她吹来,穿透了她的衣衫发丝,很快就带走了身上的温度。
蔡琰睁开眼时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天已经下起了雪。
洁白的,宛若羽毛一般大片大片的雪花悄无声息的落在地面,落在她的肩头,落在廊下。
很快就将整个将军府覆盖成了一片茭白。
她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等到她从自己的思绪中脱出身来,转身准备回房的时候,才看见了身边一直安安静静站着的貂蝉。
她也已经不知道陪在自己身边有多久了。
蔡琰就这么看着她。
她身着一身红衣,在满目的白之中宛如一束火。须臾间便能点亮人的眼,照进人的心。
蔡琰觉得自己身上的寒气都似乎被她带走了不少。
“怎么就站在这里了,半天也不说句话。”
貂蝉看着她笑了笑,也抬头看向台下,过了一会儿才道:
“姐姐放心。”
蔡琰眼睛湿了湿,
“那是自然,我要再放不下心,恐怕这府外的许多人可就都要放在心里了。”
说完她看着貂蝉,二人对视一笑,均是明白了对方心中的担忧。
蔡琰也知道越是到了这种时候自己越是应该打起精神来。
可她总是在担忧之余忍不住让自己的那点心思往更深更深的地方挖过去。
即使她深知那句平素不生病的人生病便会更严重。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会想,自己的夫君真的就只是……
只是……
只是夫君,真的就只是生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