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直到冬天过去

第14章 直到冬天过去

第14章直到冬天过去

{有人因为相貌而爱,有人因为内涵而爱,有人因为久伴而爱,爱上一个人有千千万万种可能。而我爱你,是因为感动,在你背着我走在满是石子的山路上时,在你跋山涉水送给我竹蚂蚱时,在你义无反顾踏进东京的雪里时,爱情不需要感天动地,只需要感动一个人。这一生除了你,再无可能。}

001

舒颜离开的第二天,宁泽川收到了一份挂号信,信里是他与舒颜签订的私护合同,以及一张邮局的汇款单,上面的金额正是舒颜剩下几个月的工资。

宁泽川脸色阴沉地看了会儿,将信撕碎丢进了垃圾桶里。

她不想欠着他,也不要他欠着她的。

两不相欠,这就是她给他的答案。

宁泽川靠在沙发上,双手颓然地插在发里,他想起昨天舒颜站在门口,对他说:“泽川,我走了。”

宁泽川的心里又痛又酸,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婚礼前夜,恭玉在春风满月楼开了个台,庆祝宁泽川最后一个单身夜。

宁泽川没什么兴致,坐在一旁面色淡淡,手里握着一杯恭玉塞给他的西瓜汁。

他没什么朋友,算起来,这么多年也就恭玉一个,恭玉嫌两人对坐着无聊,就叫了一帮他当兵时的战友来撑场,大家都自来熟,纷纷向他敬酒,全被恭玉挡了下来。

恭玉瞎掰:“他酒精过敏,一碰酒就起满身疹子,指不定就把小命丢了,我才不要欠他的命呢。”

战友起哄:“恭玉,你小子怎么跟一给老公挡酒的小娘们似的。”

“去你的,我是不是娘们你不是最清楚?”

哄笑声中,宁泽川觉得自舒颜离开后他心上的那个缺口越来越大了。

折腾到半夜,一行人都散了,酒气熏天的包厢内,就只剩下他与恭玉两人。

恭玉喝多了,吐了几次,衬衫的扣子解了大半,揉着额角步履踉跄,宁泽川走过去,扶正他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脸:“还能走吗?”

恭玉“唔”了声:“可以。”

“那我走了,你自便。”

宁泽川说走就走,恭玉却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小川,不要嘛,我们说说话。”

“你说舒颜……”

宁泽川正要拨开他的手,听见他提到舒颜,心中微微一动,没了动作。

“她怎么就这么狠心啊,电话成了空号,人也找不到了。”

宁泽川没有说话,任恭玉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来。

“我一直觉得挺对不住她的,当年我以为她和其他人一样,对你有成见嫌弃你,所以听见了你的告白后选择逃避,我觉得她虚伪,和那些人一样,我对她很有意见。当完兵回来后,她来裴家找我,问我要你在日本的地址,我很有腔调地不见她,被她接连几日地上门讨要弄烦了,就扬言她若想要地址就得先跪到爷爷我开心了,后来我就去睡了,第二天醒来才知道她真的在我家门口跪了一夜……可是后来、后来我才晓得,我们都误会了她,其实当年在那个地下车库,她并没有听到全部的话,她不知道你的心意……她以为你对她好只是因为她是舒医生的女儿……”

宁泽川乍听恭玉酒后吐真言,眉头越皱越紧,拽住恭玉胳膊的手也越渐收紧:“你说什么?”

恭玉半眯着眼,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小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不快乐,你一点都不快乐,你根本不想娶顾陶之,看着你这么不快乐,我很难过。我就想,若是当初,我没有故意把你的地址写成中文,而是直接给她日文版的,她去日本是不是就会找到你了?那样我是不是早就喝到了你们的喜酒?”

宁泽川脑中嗡嗡直响:“她去日本找过我?什么时候?”

“唔,”恭玉歪着头想了一会儿,“2003年那会吧,我记得,是圣诞节前,我猜,她是想在你生日,给你惊喜,可她没有找到你。”

宁泽川脱力般松开手,紧绷的肩膀整个垮了下来,脑子里回想起同一时间线的东京。

2003年,是他为了养父和顾陶之假订婚的那年,订婚那日就是圣诞节,他记得圣诞节后几天当地的报纸上,报道了一件事故“中国少女来日旅游惨遭凌辱,同行少年身受重伤”。

他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个占了巴掌大的版面的新闻,是因为,案件发生的位置,就在他所在的那个区,离森本家不远的一个樱花林。

潜意识将这些串联到一起,宁泽川的脑子里突然产生个可怕的想法,那个少女……

他猛地站起来,狠狠按住恭玉的肩膀,咬牙切齿:“恭玉,你早该告诉我的!”

然后,他转身大步离开包厢。

去停车场的路上,宁泽川一直在拨舒颜的手机,电话那头的女声,不厌其烦地重复: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询后再拨。

他心生烦躁,开车去了舒颜租住的那个小区,已是凌晨,他顾不了会打扰别人的安眠,门被敲开时,他不待来开门的人发火,递过去一张支票:“我有急事找舒颜。”

舒颜的室友愣了一下,疑惑地瞪着眼:“舒颜都搬走大半个月了。”

那一瞬间,宁泽川站在黑洞洞的楼道里突然恐慌起来,电话成空号,人也搬走了,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他找不到她了。

她在哪儿?

突然间,他想到了那个新闻,“中国少女来日旅游惨遭凌辱,同行少年身受重伤”,同行少年,他知道该去找谁了。

彼时的舒颜在伦敦南肯辛顿区的一家中餐馆做服务员,每天工作十四个小时,住的地方是餐馆的员工更衣室。舒颜每天要在所有人都离开后短暂地睡上几个小时,然后在送菜工来临前起来收拾好一切。

这样忙碌又疲惫的生活让她来不及思考其他,事实上,来到伦敦后,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日历,不知今夕是何夕。

伦敦的天气很糟糕,阴晴不定,前一刻阳光普照,从厨房里端了盘子出来时就发现玻璃窗外大雨滂沱,然后再一转身天又晴了。一天十场雨,一场两分钟,这是当地人对伦敦天气的调侃。

舒颜想,这里的天气和某个人的脾气出奇的相似,然后她又神神道道地摇头,这世上能有什么是可以和他相比较的?天不行,地也不行。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她爱他爱出了魔障,她是他虔诚的教徒。跪拜千年,只为一睹他绝世的风华。

情人节那天,客人很多,中餐馆营业到深夜一点。舒颜在收拾大厅时,老板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拿过她手里的抹布,笑着宣布:“今天不用收拾了,明天歇业一天,放假,放假!和你们的亲爱的去庆祝吧!”

餐厅里一片欢呼及口哨声,众人丢下手里的工具,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老板抬起来,欢呼着朝门外走去。

瘦小的舒颜夹在其中,跌跌撞撞,也被挤出了门。

等她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来,正看见同事迪恩锁上餐馆大门的动作。

“等等!迪恩!别关门!”

迪恩回头,看着舒颜冲过来要拿钥匙的动作,连忙将手举得老高,一脸夸张道:“哦,天啊,颜,你不是想回去睡觉吧,在今天?哦,算了吧,跟我们去喝酒!”

“我……”

不由分说,迪恩勾住她的肩膀,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前面的大部队。

“我向你保证,这世界上最不能错过的,就是伦敦的夜了。”

迪恩一脸童叟无欺的模样让舒颜忍不住弯起嘴角来,初到伦敦认识的这群英国人,都太过热情,将她衬托得过于孤僻。事实上,她都快忘了仨俩好友聚在一起的日子了。

同事们选择狂欢的酒吧,在泰晤士河旁,河对岸是伦敦眼,远眺就能看见伦敦标志性的大笨钟。

迪恩说的没有错,伦敦的夜确实值得一醉方休。

灯红酒绿间,同来的同事在中间的舞台上群魔乱舞,舒颜一个人坐在吧台前,金发蓝眼的吧台小哥对东方人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几乎将list上所有的鸡尾酒都调了一遍给她尝。

鸡尾酒不比中国的白酒,后劲极大,头一次喝的舒颜却不晓得,入口只晓得像果汁,等到酒劲上来时,她已经醉了,整个人轻飘飘的,像飘在云上,周围的一切声响都变得模糊,像从很远的山丘传来。

她听见吧台小哥的声音模糊不清,指着面前一排颜色各异的鸡尾酒问她:“你喜欢哪一种?”

舒颜动作缓慢地指着其中一杯,笑呵呵道:“这个啊。”

黑色,是属于他的颜色。

舒颜看着自己抬起的手腕,上面系着的,是多年前他给她包扎伤口的手帕,她像宝贝一样小心翼翼收藏了许多年,离开江州的时候她将这条手帕系在了手腕上,靠近脉搏的位置,跳动间,仿佛他就在身边,在伦敦的日与夜,她因此才能心安。

可他大概早就不记得了吧,他有许多条手帕,即使丢了一条也无关紧要,他也有许多爱他的人,她只是其中一个。

他不要这条手帕了,就像不要她一样。

宁泽川,我想你了。

宁泽川,不管是九年前,还是九年后,与你分开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没有一天忘了你,时间因此变得漫长,一天就像一年,转眼我好像活到了八十岁。

我已经离开你,那样久。

钟声蓦地响起,像撞击在心口,与体内压抑许久的痛苦产生共鸣,发出沉闷悠远的声音,舒颜难过地捂住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吧台小哥不知道刚才还笑着的女孩怎么下一秒就哭得泣不成声了,正不知所措着,人群里突然走来一个人,东方人的面孔,是以在一堆西方人中特别扎眼,他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大步流星,一边走一边摘下黑色手套,张开手臂。

“舒颜。”

此时,大笨钟将将敲完第三声,舒颜恍惚中听见有人叫她,那声音夹在音乐声人声里,几不可闻,可她记得这声音,那是好多年前,那个夏天,城中村的院子里,她转过头,他就站在那里,皱着眉头静静望着她。

他就站在那里。

舒颜缓缓放下了手,隔着满眼的水雾,那个朝她走来的人,像是他,又不像是他,她甚至不晓得自己现在是醒着还是睡着。

她醉得看不清了,一步三颤地向他走去,倒在他张开的手臂里,抓着他的衣领,泪眼蒙眬地问他:“初见那年你那样讨厌我,我们本可以成为两条平行线,是你……那个砖厂,你本可在那里同我画上句号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带我走?为什么要与我越靠越近?为什么最后又那么狠心?宁泽川,我这里难受得像要死掉了,”她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我把它交给你,为什么你收下了它……却又让它碎了?”

一番话,她说得断断续续,最后一个字落音,她心如刀绞,痛得晕了过去,也没有听见,那人哽咽悲怆的回答。

“对不起。”

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毫无血缘的两个人之间,会心意相通,有着只属于彼此的磁场。

你相不相信,不管相隔多远,就算时光模糊了音容,只要靠着这个磁场,都能找到对方。

欧子宸对他说:“她去了伦敦,去帝国理工深造是她的梦想,可我所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她一离开就音信全无,是一早就计划好的,我担心她,恨不得即刻去伦敦找她,可我尊重她的决定,如果这是她想要的……可是,你和我不一样,你是她这一生唯一的诉求,她做出这个同过往一刀两断的决定是因为你,一个连梦都没有的人,还有什么是割舍不下的。宁泽川,她为你做了那么多事失去了那么多,你怎么就那么狠心,舍得伤她至此?”

是呀,他怎么就那样狠心,凉了她的心。

他是坐当天的航班去伦敦的,本该是婚礼进行的时间,他却身在云端之上,以八百公里的时速,跨越山河湖海,心早已超越了光速,盘旋在伦敦的大街小巷,寻找那个放逐自己的灵魂。

不知道她在哪儿,他在南肯辛顿区一寸一寸地寻找,却一无所获,今天,是第九天,他夜里睡不着,沿着泰晤士河畔行走。伦敦的夜湿冷,最初他只是想喝一杯酒暖身,不知怎么就走进了这家酒吧,一步一步,越过红男绿女,直到远远看见魂牵梦绕的那个人。

舒颜啊,我终于找到了你。

将她拥入怀中的那刻,触碰到熟悉的体温,他终于明白失而复得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相似的灵魂,总会相遇。

002

舒颜做了个梦。

梦里她不知怎么就到了羲和,穿着白褂黑裤的工作服站在木制的回廊上,周围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她轻车熟路地来到某个房间,推开门,就笑开了花。

她们家少爷,侧卧在石台上,一手撑着额,在闭目养神呢。她踮着脚尖走过去,跪坐在石台边,大胆地伸出手摩挲着他的眉眼鼻骨,指腹轻轻扫过他的嘴唇时,他猛然掀开眼皮,琥珀色的瞳仁就那么怔怔地望着她,不言也不语。

“少爷,你真好看。”

对视了半晌,她忍不住赞叹,然后,她的少爷微微抬起身,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就那么突兀地吻了过来。她浑身一僵,却在他温柔的动作里慢慢融化,那熟悉的纹理,燥热的温度,眷恋的索求,让她迷醉在他的柔乡里,只想把灵魂剖给他看,让他看看她有多爱他,她好爱好爱他。

这是个梦,这个梦真好。

她想。

醒来时,全身酸痛得像刚做完一百个仰卧起坐,舒颜难受地睁开眼,当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她的意识也一点点回归。

她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熟悉的更衣室,这里更像是酒店,她的衣服挂在床的边沿,以及地上,而被子下的自己,一丝不挂,卫生间里有洗漱声,这一切证明了什么,舒颜再清楚不过了,脸上的血色霎时尽褪。她记得昨夜自己在酒吧里喝醉了,意识模糊之时似乎是出现了幻觉,她竟然看见了宁泽川,然后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之后她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就全然不记得了。

目光扫过四周,落在挂在椅背的衬衫上,那件衬衫看起来有些眼熟,舒颜愣愣地伸手去拿,果然看见两边袖口样式略微有些不一样的扣子。那是她还在梧桐别墅给宁泽川做私护时,有一天给他收拾衣服时看见他的衬衫扣子掉了,舒颜去店里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一颗模样有八分相近的扣子缝了上去,他之后就经常穿着这件衬衫了。

真的是他?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伦敦?

舒颜的头炸开般的疼痛。

宁泽川洗完澡出来时,卧室里已空无一人,被子是掀开的,属于她的一切都不见了,若不是枕头边那条她曾系在腕上的黑色手帕还在,他甚至要怀疑,昨夜那个在他怀里颤抖的女孩又是自己的一场梦。

他将手帕拾起来,放在唇边,轻轻嗅了嗅:“舒颜,这一次,你还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事实上,昨夜当肌肤相拥时,他就知道那次“春梦”并不是梦了,他可以笃定,那个梦一样的晚上,她是真实存在的。至于为什么第二天醒来,房间里并无她存在的痕迹,她也绝口不提此事,想也知道是顾陶之的促使。

张清明忽然回日本,八九不离十也是和顾陶之有关。

当初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事,如今一想,都是为了掩盖那晚是舒颜在他身边的真相。他可以理解是顾陶之对舒颜说了什么,舒颜才绝口不提,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是这一次,她不告而别,又是为什么?

宁泽川打开手机,GPRS地图上,一个小绿点正以缓慢的速度朝南而去。

Gretnagreen的教堂里,正在举行一场铁钻下的婚礼,参加婚礼的都是镇上的居民,舒颜也在其中,想给新人一丝祝福的微笑却怎么也笑出来。

会来到这里纯属意外,伦敦去爱丁堡的火车上,舒颜对面的是一对东西方面孔的组合,一路小声交谈着什么。舒颜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整个人都处于放空状态,只有灵魂在不断受着煎熬,无法原谅自己做的事。

西方人对待性这方面要比世界上其他国家宽容很多,也放纵很多,早上她回到中餐馆,迪恩一脸暧昧地问她,昨夜过得可好。她脸色煞白,餐馆里的每张笑脸在她眼里都成了暧昧的调侃,她受不了,转身就去辞了职,抱着她的行李跑到火车站,买了张最早离开的火车票。

去哪里都好,只要不在这里。

直到衣袖被人轻轻扯动,她茫然回神,看见对座东方面孔的小姑娘腼腆地笑,犹豫了半天,小姑娘用中文对她道:“中国人?”

舒颜点点头:“是的。”

他乡遇国人,小姑娘开心地笑起来,打开了话匣子:“你要去哪里?或许我们是同路。”

舒颜这才掏出车票来看,上面的目的地是爱丁堡。

小姑娘凑过来看,沮丧道:“可惜了,我们比你提前下车,你去爱丁堡干吗?旅游?”

舒颜老实地回答:“算是吧,其实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

“说走就走的旅行?哇,你真酷,既然这样,你不如和我们一起下车,Gretnagreen,你知道吗?”小姑娘羞涩地抿嘴笑,抱住她旁边傻笑的金发少年的胳膊,“我们要去那结婚,我难得看见一个中国人,我人生最重要的时候希望有自己国家的人见证。”

舒颜一愣:“你今年多大?”

Gretnagreen,是世界闻名的结婚小镇,也是私奔者的天堂,它会成为热恋中的少男少女结婚首选之地,是因为它独有的法定结婚年龄。

果不其然,小姑娘特自豪地讲道:“我十八岁了。”

舒颜无奈:“你才十八岁就决定了自己的……”

话没说完,舒颜的声音就戛然而止,因为她突然想到,在她还未到十八岁时,就决定了自己的余生要与谁共行,除了他,谁都不行。

爱是盲目的,因果皆咎由自取。

于是,就这样阴差阳错,舒颜盛情难却提前下了车,在Gretnagreen,成了小姑娘乔玥的伴娘。

当神父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时,舒颜悄悄躲到了人群背后的地方,欢声笑语里,她拎着花篮站在白玫瑰下眼睛又模糊了。离开江州以来,她活得像个古代人,不去看网络、手机,避免接触到和他有关的一切,可如今触景伤情,她不免会想,他结婚那天,又是怎样一个盛世呢?

想着想着,那迎面走来的人似乎变成了他,穿着黑色西装,去牵他的新娘。

“舒颜。”

那声音近在咫尺,她的灵魂瞬间从遥远的地方回归本体,看着面前的人出了神。

阳光从教堂顶端五色琉璃窗照在男人的身上,长身玉立,记忆中永不磨灭的容颜,像经过了千秋万代,跨越漫长的光年,满身风尘,一步一脚印,才来到她面前。

见她半晌没有动静,宁泽川忍不住伸手,轻轻抚在她脸上:“怎么,才过几天,你就不认得我了?”

舒颜愣愣的,微张着唇,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你的手机里下载了定位器。”

“手机……”

看着舒颜一副良心备受煎熬的模样,宁泽川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姑娘,不会是一直没有看新闻?不知道他结婚当天放了顾陶之鸽子毁了婚约?以为自己和他婚外情了?这就是她逃掉的理由?

于是,轻抚的动作改成捏,她的嘴角被他扯得提起来,语气里破天荒带了点委屈:“你能在酒吧那么多人里准确地撞进我的怀里,就不打算对我负责吗?”

他神色淡淡,一贯的面无表情,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滑稽。

舒颜猛然回神,大脑飞速旋转,她本就不是个愚笨的人,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后,她的手一抖,花篮应声落地,铺开来的花瓣中,舒颜直觉想要逃,转身的瞬间,却被人拦腰抱住。

“不要再逃了,我怕下一次,就没有力气翻山越岭地去找你了。”

他的头枕在她肩上,手臂紧紧环着她,贴在她的耳边,用嘴唇摩擦着她小巧透红的耳垂,轻声叹息。

“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我爱你,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这一生,只有你。”

舒颜整个身体都僵住了,她是不是幻听了?他在说什么?

感受到她的僵硬,宁泽川心疼之余却不打算放开她,他知道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机会了。

“我没有和顾陶之结婚,当年的订婚只是一张白纸黑字的交易,因为我的自负和那该死的自尊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我做了公关,侥幸地以为你不知道,让你误会了这么久,我很抱歉……舒颜,我没想到你会去日本找我,我很感动。”

怀里的人猛地一颤,很久,才艰涩开口:“你……知道了?”

“嗯。”

“是欧子宸告诉你的?”

“嗯。”

“有多少。”

他更加紧地抱住她,连声音都带了难忍的颤抖:“全部。”

当他从欧子宸那证实了他的猜测,他心痛得快要碎掉了,为什么那个时候他不在,为什么那么善良的姑娘会遭遇那样的罪恶,他恨不得动用森本的势力杀了那些人。可欧子宸对他说,当年帮助他们的南条医生有着很深的社团背景,在社团的施压下,那几个歹人入狱没多久,就死于非命,算是得到了报应。

可他的心中仍堵着一口气,令他不得安生。

003

他将舒颜转过来,她眼里有着难堪和不安,拼命躲闪他的视线,宁泽川勾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舒颜,那不是你的错,你是受害者,在我心里,你比琉璃还要干净,我因为你嫉妒得发狂,我嫉妒得到你关注的所有人,我想要你的眼里只有我,在你为了保守欧子宸的秘密而维护他时,我被嫉妒冲昏了脑袋,我的心太痛了,所以,丧失了正常的冷静,也没有办法思考,我做了很多混蛋的事,说了很多让你难过的话,伤害到了你,我很抱歉。”

“舒颜,我想要告诉你我爱你,想让你知道,如果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有着一定的意义,我的意义,就是你。”

在我如同垃圾一样不被希望来到这个世界的人生里,在我对这个世界充满绝望,在我对所有失去兴趣时,是你让我知道活着原来这样好。只要看到你我就很快乐,只要想到你我就知道,活着,有多好。

他自认自己一直都是高傲冷峻的,可为爱放低姿态,又有什么关系呢,谁让他爱她呢?

舒颜不知道宁泽川为什么要一直同她道歉,是她故意隐瞒,不知者无罪,倒是她,顾全了自己心中的义却伤害到了他。

她想和他说一声抱歉,可她一张嘴,就是难抑的哭声。

宁泽川既心疼又好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哭了?酒吧那晚你哭湿了我的衬衫,现在还在酒店洗衣房,这次我出来得匆忙,可没有换了。”

舒颜抹着眼泪,被他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了,忍不住回嘴:“就、就你话多。”

她一边说,一边抽泣,可怜兮兮的模样。宁泽川看在眼里,心都要融化了,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一抬,就吻了下去。

舒颜的眼里还噙着泪,就这么愣住了,她瞬间什么都看不清了,目之所及的,只有他毛茸茸的睫毛。

一吻毕,他的额头抵着她的,久久都没有动作。

教堂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走光了,就只剩下他们俩,穿堂风过,散落一地的玫瑰花瓣被风卷了起来,盘旋在半空中,落了两人一身。

宁泽川抬眼看了看,再低头时嘴角噙了一丝笑:“像不像我们才是新人?”

回答他的,是埋进怀里的小脑袋和反手抱住他的双手。

晚餐是在小镇的旅店里借老板家的厨房自己动手做的,舒颜用超市里买的面粉做了简单的手擀面,小镇上的人都去参加乔玥的婚宴了,旅店空荡荡的。

本来舒颜和宁泽川也是在婚宴上的,可当舒颜领着宁泽川去和乔玥打招呼时,乔玥看见宁泽川的眼睛都直了:“舒颜姐,这位是……”

舒颜再清楚不过这个目光的意义,不动声色地挡在宁泽川面前,背手一边把他往下拽一边踮起脚,企图挡住他那张罪恶的脸。

“我男朋友。”

看着乔玥挺不敢置信的样子,舒颜心中一阵嘀咕,她和宁泽川看上去难道不像情侣吗?没人比他们更般配了好不好。

“我们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她拉着宁泽川,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一段距离,身边人突然发出一串笑声,舒颜扭过头,看着掩着唇在笑的宁泽川,也跟着傻笑起来。她想,他之所以那么少笑,大概是因为他笑起来太过好看了。

宁泽川问:“你笑什么?”

舒颜理直气壮:“笑你笑什么啊。”

“我笑的是你护犊子的模样。”

舒颜对自己予以肯定:“我对自己的所有物一向有着近乎变态的独占欲。”

宁泽川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样很好,我很喜欢。”

晚饭后舒颜匆匆洗完澡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其实电视里在演什么她根本不知道,一门心思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心里有些忐忑。她是个正常的成年人,两人同住一间又只有一张床,会发生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虽然他们互相爱慕对方,也已不是第一次亲近,但那两次都是在有一方不够清醒的时候。

正想着,宁泽川洗好澡出来了,没穿上衣,头发湿漉漉的,一身水蒸气。舒颜口干舌燥,抱着水杯喝了一口又一口,宁泽川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一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腰。

“晚上吃咸了?”

舒颜摇摇头,不敢看他:“没。”

宁泽川当然知道她这么紧张是因为什么,只是她害羞的样子太可爱了,不免想要逗弄她一下:“听张清明说,上次我醉了,是你给我洗澡的?”

“……”

“我不太记得了,我是不是闹你了?”

“没有,”舒颜瞥了他眼,想到那日他孩子气的举动,又有些想笑,“你醉了后,很乖,很……可爱。”

宁泽川掩唇咳了声,转移话题:“你醉后就抱着我一直哭,我亲你,你才停下……”

舒颜猛然站起来:“我给你吹头发吧,湿着头发睡觉会头痛的。”

宁泽川强忍着笑,点点头:“好。”

舒颜如临大赦,小跑着去拿吹风机,她特意调了最小的风,慢悠悠地给他吹起头发,男人头发短,再小的风吹十分钟也就足够了。

“再吹要成草了。”

宁泽川出声提醒她。

舒颜“哦”了声,硬着头皮关掉吹风机,拔下插头,想要把吹风机拿回原位时,手腕被人轻轻一拉,跌坐在一个滚烫的怀里。

宁泽川圈着她的腰,自然地侧过头去吻她,他等这一刻等了太久,再不想浪费一点时间了。

舒颜闭上眼,双手如蛇般环上他的脖颈,笨拙地回应他,迷失在他柔情蜜意里的最后一刻,舒颜想的是,自己现在一定像是个煮熟的虾子。

舒颜是被噩梦惊醒的,睁开眼,天是灰沉沉的,在下雨。

“怎么醒了?”

紧贴着的胸膛微微震动,舒颜往上蹭了蹭:“做了个噩梦。”

宁泽川声音低沉,含了丝喑哑,一手安慰似的轻抚她裸露的背:“梦见什么?”

“一醒来就不记得了,”舒颜说,抱紧了他,“大概是,我好不容易才能和你在一起,我害怕得不得了,生怕这只是一个梦。”

宁泽川宽慰她:“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将我从你身边带走。”

可是死亡,离他们那样近。

想到这一点,两人同时都沉默了。

很久后,宁泽川埋在她颈项,缓缓开口:“我是个自私的小人,像我这样的身体,应该做的是将你推得远远的,可是我不仅没有这么做,还跋山涉水地将你追了回来。人活着都是过一天少一天的,尤其是我,我不想再错过了,但我很矛盾,以爱之名不问明天,到底是对还是错呢,对我,自然是没有什么,到时候,人死灯灭,我走了一身轻松,可你呢,你要怎么办啊。”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留在这个世界上,孤独地活着。

舒颜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捧着他的脸,给了他长长一个吻,然后认真道:“如果这辈子没有和你在一起过,给我那么漫长的时光又有什么意义。与其让我如同行尸走肉过完一生,你现在对我做的,就是老天给我单独开了挂,是啊,爱会消失,人会死,宇宙星辰也会有毁灭的一天,什么天长地久,都是不符合逻辑的谎言,我只要这一刻,抵得过岁岁年年。”

宁泽川眼圈发热:“你总是让我这样感动。”

舒颜笑:“能让你感动是我的荣幸。”

宁泽川不清楚,她却清楚得很,这世上怕是有不少姑娘为他做了感天动地的事,却独独没有感动到他,只因为,这位少爷是一块不解风情的石头,心比铁还硬,比冰还冷。

回忆到刚认识他时的那些时日,舒颜托着下巴道:“你不知道吧,第一次见你我就有些怕你。”

宁泽川挑眉:“怕我?”

“是啊,你太冷了,说话冷,不说话冷,眼神更冷。你都不知道,有时候你就那么冷眼扫过来,我就什么都不敢说了,就想跪在你面前说一声小的遵命。”

宁泽川的嘴角微微向上牵了牵:“是你太吵。”

“才没有!是你……啊!”

刚才还叽叽喳喳翻旧账的人此刻已经调了个个,被压在了身下,宁泽川居高临下,眼睛亮晶晶的,含着魅人的笑:“给你根杆子,你就顺着上天。”

舒颜挑着他的下巴咯咯地笑:“我恃宠而骄行不行啊?”

宁泽川在她脸上亲了一大口:“准了。”

004

两人闹到中午才慢吞吞地起床,吃了午饭,天就晴了。舒颜兴致勃勃地拉着宁泽川在镇上瞎逛,路过市政广场,零零散散有几个人在画画,舒颜绕着看了一圈,在一个白胡子老人家前停下。别人的画上有天空,有枝单叶零的树,有旁边的建筑,都是应景的,只有他的画上,是大片大片团锦状的花簇。

舒颜环顾了眼四周,好奇地问:“老伯,现在还这么冷,你画的花长在哪儿啊?”

白胡子老头笑眯眯的,用西方人独有的夸张和幽默,同她讲:“冬天就要过去了,花已经开在了我心里。”

舒颜莞尔一笑,新奇道:“这花真好看,你能把我们画进去吗?”

白胡子老头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去那坐着吧,不用刻意做动作,你们就聊天好了,怎么自然怎么来。”

于是,两人并排坐到不远处喷泉的阶梯上,一时没有言语,只是静静揽着对方。

宁泽川是个寡言的人,跟舒颜独处时话才多一点,舒颜却很喜欢他这一点,这让她有种自己是最特别的感觉,再没有这样一个人能带给她心安,再没有比此刻更能诠释岁月静好的意义,再没有这样的爱能让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冬天就要过去了,空气中的风也褪去了寒意。舒颜被吹得舒服了,有些犯困,靠在宁泽川肩上,打着哈欠。

“舒颜。”

迷糊中,她听见宁泽川轻轻叫她。

“嗯。”

“如果我能活到三十岁,我们就结婚吧。”

舒颜抱紧了他,耳边是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她的心里却无端端涌起了悲伤,语带哽咽:“好。”

不知道明天的人要怎么去相爱,那,就把每一天当作世界末日吧。

老人的画布之上,渐渐变得丰富起来,举世无双的大地,离湛蓝的天空只有一线之距,花从云上开出来,零散落下的花瓣中,男人低头望着女人的睡颜,嘴角微微挑起,眼里薄雾潋滟,像一眨眼,就会流下两行泪来。

那是一种超脱于岁月的宁静和安谧,如这江河山川,日月星辰,亘古不息。

在Gretnagreen的第五天,水土不服加上英国湿冷的天气,宁泽川发起烧来,在医院输了好几天液后身子才恢复了些,但还断断续续发着低烧。舒颜怕出什么岔子,赶紧和宁泽川回了国。

刚下飞机舒颜就拽着宁泽川去了医院,给郑院长亲自看了才放心。

一回国宁泽川又变成了那个忙碌起来废寝忘食的宁总,这天舒颜独自去医院取宁泽川的体检报告,办公室里,郑院长指着CT片同舒颜道:“这里,这里,看见了没?他的身体一负荷就会抵抗力下降,就像一个暴露在空气里没有盖玻璃的蛋糕,细菌和苍蝇一样往上叮,感冒发烧算是轻的了,运气不好,就不是感冒发烧这么简单了。浅显点说就是他要想活得久点,就要保持健康,得娇生惯养着,别到处奔波劳累了。”

顿了顿,郑院长看着舒颜,略带犹豫地抱怨道:“也不是个差钱的主,专心做个休养生息的二世主多好,不为自己……也要为你想想。”

舒颜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后,脸烧了起来:“老师你……我……”

“什么你呀我的,就你们那些个眉目传情的小把戏还能逃了我的眼睛?要不是看你喜欢那小子,你以为我会同意老欧把你签给他做私人护理?”

舒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郑院长伸手拍拍她的头:“别担心,有我在呢,老师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就是为了你,我也会努力多活几年的。”

舒颜的鼻子发酸,笃定道:“老师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晚上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舒颜背着身抱着枕头想事情,旁边的床塌陷下去,一只手不老实地伸了过来,搭在她的腰上,掌心随意地盖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摩挲,舒颜“吧嗒”一声打上去:“你身体还没好呢,回你自己房间睡觉去。”

宁泽川头埋在她发里,轻轻嗅着想,心不在焉地答:“嗯。”

他的动作再明显不过了,舒颜按住他的手,说:“今天老师同我说了。”

“说什么?”

“说你不宜劳累。”

宁泽川默了默,闷声反驳:“这不算。”

“你白天已经开了一天会了,听张秘书说中间都没有休息过。”

身后紧贴她的人一阵沉默,舒颜突感不妙,转过身,果然看见他半掩着深沉的眉眼,一副在琢磨什么的样子。舒颜坐起来,一手叉腰一手点着他脑门教育他:“张秘书是关心你,他这样好的人,你别想要对他做些什么。”

宁泽川愣了一下,忍不住笑起来,抓住她的手轻轻一拉,将她重新搂进怀里,才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虽然我现在不能同你保证什么,但宁氏的工作我已经慢慢开始放手。我有一个从小养在国外的堂弟,就是上次你见过的那个,是个经商的料,我已经把他推荐给了我父亲,至于森本,我暂时还不能脱手,这是我答应养父的,但我也会慢慢退居幕后,这些年我做出的成绩已经很好,没有人再能看轻我,我也赚了很多的钱,足够你挥霍好几辈子的了。”

舒颜的心里蓦地涌上一股暖流,她心里想着什么,原来他都知道,他为她做了这些决定,她真的很感动。

“从没有人看轻你,”舒颜抱着他,狡黠地眨眨眼,“他们都是嫉妒你。”

宁泽川赞同地点点头,心情大好:“你说得很有道理。”

他这样迷恋她,无非是跟她在一起时总是这样轻松快乐,这是其他人所不能带给他的感觉,想到什么似的,宁泽川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头发:“等我安排好一切,我们就去伦敦,等你念完书,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对了,我一直都记得,你说过,要带我去你的家乡的,还作数不?”

半天没得到回应的宁泽川低下头,才发现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发出猫似的鼾声。

宁泽川没办法地笑了声,低头吻了吻她的鼻尖,满足地拥着她入眠。

那天晚上舒颜睡得很沉,早晨起来神清气爽,拉着宁泽川一起去室外走了走,呼吸清晨沾着晨露的新鲜空气,还顺便去菜市场买了菜。

回来两人一起做了一桌略显丰盛的早餐,张清明来接宁泽川去公司,刚好碰上,被舒颜招呼着一起吃。

舒颜最近胃口大开,一时没注意吃得太饱,撑得胃即刻起了反应。宁泽川又好笑又好气,坐在沙发轻轻给她揉着肚子,帮助消食,免不了数落几句:“前些日子是逼着你吃,现在是拦不住你吃,这太不规律了,得亏你还是个医生。”

舒颜不服气:“之前我是太紧张了,所以都吃不下,这不是现在慢慢放宽心了嘛,食欲就增加啦。”想了想,又觍着脸卖乖,“是我多虑了,我家少爷这么能耐,哪轮到我操心啊。”

宁泽川拿眼瞪她,嘴角却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张清明心里摇旗呐喊着苦,面上还要保持着不动声色的笑,真是倍感心累。他老板是能耐,能耐的是坐居幕后指点江山,宁泽川去伦敦之前一通电话叫回了他,所有烂摊子,全撒手丢给他一个人收拾了。那会儿兵荒马乱,光是应付崩溃的顾陶之就够折他寿了,加上媒体、公关、通稿,如今回想起来都觉得头皮发麻,他为此长了不少白头发。

而这些舒颜自然是不知道的。

回国前,舒颜都以为国内会有一场风雨等着她,是以都没怎么睡好,满脑子都在想要怎么去应对。回国后更是战战兢兢,整天都提着神经处于备战状态,出乎意料的,一个月过去了,一切风平浪静。顾陶之并没有来找她麻烦,她甚至都没有碰见过顾陶之,而身边之人对于她和宁泽川在一起的事并未表现出惊讶和微词,甚至比她还要自然,就好像她和宁泽川本来就是一对情人,只是出国玩了一圈回来。

恭玉还恬不知耻地跑来找她要手办,最后被宁泽川活生生地给瞪走了,走的时候恭玉看着宁泽川欲言又止,一张桃花脸委屈得能掐出水来。

舒颜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颇为诡异,便问宁泽川:“你和恭玉吵架了?”

宁泽川手里翻着书,懒懒地“唔”了一声。

“为什么?”舒颜燃起了八卦之心,她从十六岁认识他俩至今,就没见过他们闹矛盾,好得跟对连体婴儿似的,宁泽川脾气不好,恭玉是个缺心眼的,正好互补。

这两人闹矛盾,那可是破天荒的大事了。

可惜宁泽川并没有打算满足舒颜的好奇心,他言简意赅道:“陈年旧账。”想要他消气?先去把那一夜的账跪回来。

舒颜见他不打算多说,便讪讪地拿着喷壶去阳台。过了一会儿,舒颜兴奋地叫着跑出来,捧着个小小石盆,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新奇事,冲他直嚷嚷。

“泽川,你看你看,发芽了呢!春天来了!”

石盆里,一根新芽颤巍巍地立在那里,实在单薄。

宁泽川却淡淡地笑了,漫长的冬天,终于过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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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不再为你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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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直到冬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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