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罪有攸归(3)
第42章罪有攸归(3)
那些漏网的天理教徒,听得教首被剐的消息,也都仓皇奔逃,作鸟兽散,蛰伏在山野僻壤,隐姓瞒名,待机东山再起。
由于那次的闯宫事件过于荒唐,不少百姓在惊诧之余,也将这事当成笑柄,津津乐道。故虽隔了三代,依旧耳熟能详。
可那天理教被镇压后,所存的教徒仍是秘布民间,暗地里借着先代人传下来的“秘术”做些敛财充资的勾当。
见所拿歹人脚底烙有“教印”,堂上一干人对他们的身份已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对他们的滔天恶行,府尹早是深恶痛绝,眼下得知他们为天理余孽,府尹更是不饶不赦,惊堂木猛的一拍,勒令几人如实招来。
然无论是残孽乱党,还是害人造畜,任择一个,都是该千刀万剐、连坐三族的重罪极刑。似这等大罪,疤脸汉子等人晓得利害,虽被验出了脚底的“天理印”,也是兀自强熬,铁了心不肯招。
乱世当用重典,对于这干凶穷极恶之徒,就应以暴制暴,执霹雳手段,昭菩萨心肠。府尹毫不手软,吩咐堂下衙役上大刑伺候。
衙役们得令,便挑了几副夹棍,准备以严刑撬开众犯口舌。
那夹棍,皆由杨木削成,长三尺有余,去地五寸。以铁线贯引,中间用牛皮绳索,穿着绑拶三副。若要用时,便将夹棍竖在地上,把人犯的足胫套入其中固定。固稳后,再急束绳索,收紧绑拶,拉得两股交叉。这时,只需用大杠猛击,人犯便胫折骨裂,痛不欲生。如此酷罚,任他大罗金仙也熬受不过,少不得要乖乖招供。
众衙役捋胳膊挽袖子,拖起那四名凶犯齐上了夹棍。那赖青一见要用大刑,吓得战战欲死。还没等衙役拉拶,便叩头如鸡畚碎米,口中连连讨饶。
府尹哪里肯应?大喝声“肃静”,命左右速速行刑。
衙役们早就等得不耐,甫听府尹令来,急急收索拉绳,将夹棍死死的勒缚在人犯踝上。
未及用大杠去敲,受刑恶徒便哀呼惨叫,齐齐疼昏过去。
“泼!”府尹依旧不饶,着人再用冰水浇醒。
几桶透骨彻寒的冰水下去,四犯终算是醒来。刚一睁眼,赖青便趴在地上泣涕横下,额头都磕出血来:“招了……真招了……别夹……这次真招了……”
府尹冷哼一声,两旁衙役又齐喝堂威。赖青哆哆嗦嗦了好一阵子,这才道出来龙去脉。
他们这干人犯,确是天理教徒不假。然他们入教时间尚短,最早入教的疤脸汉子张兴武,也不过才三、两年。由于嘉庆年出了“闯宫”一案,残存的天理教徒们,便开始东躲西藏、匿行隐迹。曾一度让世人误以为,天理教已绝。
到了这年头,外夷频欺,战事不断。延续到现在的天理教徒们,又纷纷露头显迹。由于没有严恪的教义教规,天理教虽历经几代,本质上仍没有什么大的改观。教首的初衷,依旧是拉拢信众,以敛取钱财。任凭是谁,但凡交得起“种福钱”,就能入得教中。因此,不少没处可投的无赖地痞、流寇游匪,也混入天理教,以求庇护。这干亡命徒,不比那些老实巴交的农户,有他们的加入,虽搞得乌烟瘴气,可那天理教的战力,也着实提升不少。
这么一来,天理教的势力,便暗地里膨胀起来。由于吃过苦头,教首们也学得聪明了,不等到羽翼丰满,绝不跟官家放对。况且每逢年节,各处的教首,也会着人去当地衙门里上下打点。当官的既收受了好处,又乐得清净,都愿意河井无犯。所以,一些个州官县宰,虽知治下有教民,也不放在心上。只要他们不闹事,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理会。
那天理教虽得一时安宁,却依旧贼心不泯。过了几天颐指气使的日子,又想着尝尝君临天下的滋味。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怕功败垂成,教首们不再草率行事,只是慢慢积累、暗暗操办。
现今堂下所缉七犯,原属些泼皮之流,一个个争勇斗狠、作奸犯科。像那张兴武、王江龙等,本是剪径的强人;而赖青、李阿牛等人,不过些拍花子、摸包儿的小偷小盗。由于原因种种,这几人相聚在一块,拜成把子兄弟。因在原籍作恶多端,实在是混不下去,这才齐约着来到京城寻门路。后来张兴武无意间得人引荐,自己先行入了天理教,随后,又拖着其他人进去。
入教后,那引荐人便收了他们的“种福钱”,在他们脚底板上烫了“天理印”,成了天理教新纳的教徒。只是他们刚入教,接触不到那种掌教、门主之类的人物。并且,那引荐人也是极其神秘,从始至终,皆蒙头蒙脸,从未以真正面目示人。
张兴武等人浪荡惯了,自是不服管束。本来入天理教是想找个投靠,可是等来等去,不但没见其余的教众,而且还尝不到半点儿入教的甜头。时日一久,几个人皆按捺不住,去找那引荐人闹说法。
那引荐人见他们还算有点儿“本事”,便带他们去了京郊一处枯林里。初入林时,张兴武等人皆被迷得昏头转向。那引荐人见状,便与他们讲明,说这林子不比别处,是他们天理教的易学高人,按着奇门遁甲改出来的,唤作是“影林”。整个影林里,分作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若是不明所以就乱入林间,满目之中只能看到重林叠影、岔木迷眼。漫说是人,就连那飞禽,有时候也可能绕晕了困死在里面,端的凶险无比。
入林后,引荐人一面引着,一面将如何辨位寻路的方法教授七人。七人被这迷宫般的影林唬住了,皆暗自咂舌。
在影林住下后,引荐人又授了些教中邪术助他们敛钱。其中的一术,便就是那“封皮造畜”。赖青本是人贩子出身,拐骗些无知小童自然是轻车熟路。
待几名小童拐到,恶徒们便按着那邪法丧心病狂的造起畜来。几经折腾后,竟还真给他们造成了几只。
见邪术有用,张兴武等人便彻头彻尾地信了天理教。引荐人见状,不失时机地向他们透露:说是等一切准备就绪后,掌教便要起兵,率教众打破紫禁城,占了金銮殿,撤朝易代、改天换日。等掌教登上大宝后,便要封侯拜相、论功行赏。只要是为教中出力大的,都少不得配印赐绶、飞黄腾达。而这般贡献多寡,首先就看这“种福钱”给过多少。
张兴武等人虽是些草莽,但看着那些官老爷耀武扬威,心底下也自是垂涎得紧。见有这等机会,便纷纷铆足了劲,利用那些个造畜而来的“猪猴”,去积攒银钱,只盼着有朝一日裂土封疆。
听罢赖青供词,府尹忿然作色:“凭尔等十恶不赦之人,也敢妄想封侯拜相?那名引荐人是谁?还不如实速招!”
“那引荐人……”赖青苦着脸道,“我们皆不认得……”
“大胆!”府尹怒叱道,“事到如今,还敢包庇同犯?既是打过交道,又谈何不认得?分明是胡言乱语、混淆视听!来呀!再给我打!”
“莫打莫打!”听得此话,赖青吓得屁滚尿流,“大人容禀……大人容禀……”
“讲!”
赖青赶紧说道:“我们兄弟虽与那引荐人有过交道……可却从未见到他真正的面目……那人来无影去无踪,总以黑布罩面……着实认不得啊!”
“哦?”冯慎听了,忙插言问道,“那他口音如何?身量几许?”
“听他口音,却是南边腔调……”赖青想了一会儿,又道,“像是蜀中一带……身量也不算高……有些肥胖……哦!那人手上全是硬茧子……发着黑紫……连手背上都是!”
“黑紫硬茧?”冯慎怔了一下,瞥了眼那身材魁梧的鲁班头,“却不是扯谎?”
“官爷,”赖青垂头丧气道,“我们既然裁到官家手里,也自知活命不成,只求着能给个痛快……何必再去扯谎、招来大刑加身啊?”
冯慎点点头,心想也是此理。于是,他又在提来的物证里翻了翻,找出了那个能射铁蒺藜的木匣子。
“赖青,”冯慎举着木匣子,“你可知这是何物?”
“这……这是个暗器……”赖青看了一眼张兴武,“唤作‘毒蒺藜’……”
冯慎追问道:“那这‘毒蒺藜’从何而来?”
“是引荐人给我大哥的,”赖青拭了拭头上的汗,“说是厉害无比,让我们留着防身……”
“哼!”冯慎冷笑一声,“看来这个引荐人来头不小。”
听得冯慎这般讲,府尹微微一怔:“冯经历,莫非你知道这暗器的来历?”
“正是,”冯慎道,“大人,似‘毒蒺藜’这种暗器,等闲难得一见。普天之下,只产在一处地方。”
府尹眉额一拧:“却是何处?”
冯慎盯着手里的木匣子,一字一顿:“川东壁山,唐家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