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台北的云
第6章台北的云
张翊天把门一关,就松开了手,低头看着叶雨笙,半晌才冷冷地开口,“那天晚上你都没来,现在追来香港做什么?”
叶雨笙抱着塑料袋的手紧了紧,虽然自己的计划被打乱了,但是至少也完成了一半,便抬头看着他,说:“当然是追你了。之前你不是说我不如你的一个粉丝,现在弥补还来得及吗?我知道你对外报身高一米八七,实际身高是一米九。你喜欢星巴克的太妃榛果,喜欢吃牛舌、海苔盐味的土豆片、糖醋里脊、你爸爸做的所有菜,喜欢巴宝莉、猫、宝格丽香水。你现在不想结婚,想要拿下大满贯的影帝,想转型。最喜欢的女演员是施柏,最喜欢的男演员是史柏斯格·玫吕。最近迷恋的游戏是《进击的夏洛克》,抽烟只认万宝路。”
她停顿了下,“当然,我还看了网上以及那些杂志周刊对你喜欢的女孩类型的描述,大同小异,却都不对。你喜欢的女孩类型,三个字,叶雨笙。”
对于那天晚上的事情,叶雨笙绝口不提,她可不喜欢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显得太狼狈,所以永远,她都是一脸充满自信的样子。
见张翊天没什么反应,她又像献宝似的把塑料袋摊开,一样一样地拿出来给他看,“你看,这是你这个月的封面,这是你和那个女演员传绯闻的八卦,这是你签名的碟片,三张两千港币!”
张翊天垂眼瞧了那碟片一眼,道:“……那签名是假的。”
叶雨笙拿着碟子怔了怔,旋即笑开,“……我是不是好傻?”
话音刚落,整个人天旋地转,周边杂志、碟片洒落一地,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张翊天拦腰抱入怀中。叶雨笙笑了起来,以为自己终于打动君心,抱得小天儿归,不,是小天儿抱着她归,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钻进他怀中,嘴里却娇嗔道:“放我下来,快点放我下来。”
张翊天看了看她的脸,手臂微松,道:“那我放了。”
叶雨笙才不依,双手搂得更紧,“不准放!放了翻脸!”
张翊天抱着她往卧室的大床走去,陷入幸福的叶雨笙这时才慢慢反应过来,觉得有些不对劲,本来以为他只是抱着她玩呢,没想到他把她抱进了房间!
“等等……”她终于清醒了过来,道:“不会是要……”眉头微蹙,面露难色。
“你不愿?”张翊天挑起眉梢,嘴角带着一点讥诮,“既然不愿意,那就不要来招惹我。”
“会不会太快了?”叶雨笙犹豫着,她心中也想啊,可是又觉得这样太快、不科学了,迟疑道:“难道不应该是你先请我看一场电影,吃一顿晚餐?这才是正常的交往啊。”
“你怕了?”张翊天神情不明地看着她,见她没吱声,便松手把她放下地,转身就要出去。
叶雨笙闭上眼,咬了咬牙,然后跳上床站着,大声喊住他:“来来来!谁怕谁呀!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你来呀!我不怕的呀!你来你来!”
张翊天转身看她一手叉腰,一手朝着他使劲挥着,那架势哪里是在叫他上床,分明就是找他单挑。他顿住身形,一个大步跨过去,手一伸将她拉住,顺势将她摁在床上,自己压她身上,彼此呼吸可闻。
被男人这么摁在床上,他呼出的热气都喷在自己脸上,虽然已经决定给他了,可是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还是让叶雨笙慌了神,因为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稳了稳情绪,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们也认识二十多年了,这样算来也不算快。反正我人也追到了这里,你想要就拿去。”
张翊天见她突然这么伤感,又说什么认识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的情分难道就能给他伤害她的权利?他心中有了不忍,便道:“算了,我不强迫女人。”正想起身离开,却被叶雨笙死死地拽住袖子。
她幽幽地看着他,道:“来嘛……”她的俏脸憋得跟猪肝一样红,从牙缝中飘出一句话:“择日……不如撞日……”
这话一出口,叶雨笙就觉得自己完了,明明自己的意思是反正他们都是要在一起的,如果不是十年前那件事,他们早就从高中一路走到了现在,说不定都结婚生子了。可是张翊天不知道啊,这“择日不如撞日”说得又容易让人想歪了,张翊天一定以为她是个随便的人……
张翊天低着头,定定地看了她半天,见她脸颊白里透红,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一脸赴死的表情,不由得觉得她是言不由衷。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冰冷的手掌让她惊了一下,本能地往后退了退,他的手却没停,反而绕过了她的耳朵,掌住她的后脑勺,把她往自己身前一带。
“你是认真的吗?”他垂目问道,手掌从她的后脑勺滑到了脖颈间,又摸到了锁骨,轻轻地摩挲着。叶雨笙被他这么一弄,立刻紧张地闭上眼睛,身子微微地颤抖起来,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终于,她睁开眼推开了他,她果然还是做不到发展得这么快。
“你不是认真的吗?”他又欺身向前,将她逼得无路可退。
“我不是……我刚刚说的那个意思……我也想……循序渐进。”叶雨笙有些语无伦次,她与他保持距离,脸红耳赤地看着他,“我……只是……”不想你又从我身边离开,所以连这样的事都迫不及待地答应。她心里这样想着,却不愿意说出这样乞求他的话,因为那么骄傲的她,已经低得……无法再低了。
“只是,我是第一次……”终于,她慢吞吞地吐出这句话……感觉挺奇怪的……呃,她低下头,没再吭声。
张翊天怔住了,本来堵在他心中无处可去的一股热气,快要烧焦他全身的热气,霎时全部泄了出来。半晌,他沉默地翻身下了床,又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认真的吗?我问的是,你对我的感情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叶雨笙见他突然冷了下来,自己也跟着迅速冷静了下来。也许是被幸福冲昏了头,这会儿她才慢慢回味过来刚刚似乎有些不对劲,便道:“你觉得我是在和你开玩笑吗?”
“那……香港的前男友是怎么回事?”他蹙眉问道,顿了下又说:“今天在维港,你以为我没看到你吗?他可以一眼看到你,我也可以。”
叶雨笙这下知道他在气什么了,她闷了一会儿,在床上盘腿坐好,缓缓道:“他追了我很久,我也尝试和他交往过一段时间,可还是没办法继续走下去,因为我忘不掉你,忘不了七年前的我们,所以我回来了,所以我想追回你,所以我愿意从你的一个粉丝做起,所以我现在坐在这里,所以你说什么我就去尝试……”
听她这么说,张翊天脸色稍缓,继而摇了摇头,开口打断她,“叶雨笙,你没必要为了我这样。”他开口叫了她的名字,叫了她的全名,叶雨笙。从前的叶雨笙,在他心中,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这样低三下四,委曲求全,追了一次又一次。
她没有理会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十年前是我对不起你,所以十年后你这样对我,我无话可说。可是十年前的事,我想跟你说清楚……”
“我说过,”张翊天的脸色一下又沉了下来,“不要再提十年前的事情。”
叶雨笙不为所动,她本来就打定主意要把一切都告诉他的,只是刚刚和他闹了一出乌龙,便跳过了这茬,既然现在要把话说开,那就全部一次说开好了,她也不愿意过去的龌龊影响到自己现在的幸福。
幸福,从来都是自己去争取,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闲言碎语。
十年前,她没有办法,身不由己,十年后,她要自己亲手把幸福赢回来。
“当年我就喜欢你,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喝酒、聊天,有些话虽然没有说破,可是大家都知道,我们肯定会在一起。”她终于下定决心开了口,紧张不安和屈辱不堪都融汇到了一起,五味杂陈,十年前的事她不愿意提,可是却不得不提,她只恨不能剖出自己的心来给他看看,“如果没有出那件事,傅子衡也不会……”
“我说过了,不准再提!”张翊天突然弯腰伸手钳住她的肩膀,怒目而视,一些深藏在心中多年的话,终于还是被她逼得忍不住说了出来:“你是要捅我一刀,再掏出我的心,踩在地上,然后说‘我不是故意的’吗?”
叶雨笙张了张嘴,被这样的张翊天弄得有些蒙掉了,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没有……”她有些不解,继续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和傅子衡之所以会在一起是因为……”
“因为你们在舞蹈教室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还被人拍下了视频……我都看过。”他一字一句地说,与其从她口中听到其他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如他自己说出真相,至少这样结束,他不会显得那么狼狈,“只是当时被压了下来,没多久你也出国了。这么多年过去,你以为一切都风平浪静,以为没人知道,所以一回来就一边拉着傅子衡的手,一边想要爬我的床,是吗?”
头一天还和他把酒言欢,让他以为彼此心意相通,隔天就和傅子衡在教室亲热——当年的张翊天年少气盛,看到视频后简直气得发狂,可是自尊心太强的他又不容许自己这样丢脸,只能自我安慰是自己搞不定她,不能怪别人。再后来,傅、叶两人分手,叶雨笙去了美国。这么多年,他绝口不提此事,将这一段不堪的记忆封存,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想到,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后知后觉,他意识到自己说话失了控。语言,有时候会成为一把锋利无比的刀,轻轻的一句话,却能杀人于无形,滴血不漏。
叶雨笙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埋下头,双臂撑在盘腿的膝盖上,捂住脸,哭了起来。她身子抖得厉害,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在跟着她颤抖,充满了无助。
“原来如此。”她抬起头,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笑容,好似夏日里的艳阳,有些刺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重复了几遍,忍不住笑了起来,故作生气道:“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为何现在才说?害得我演那么多戏,费那么多心思来爬你的床,真是讨厌死了。”她闷了一阵子,感觉已经说不下去了,就默默地从床上跳下来,整了整衣服,然后走出了他的卧室。
走到套房的门口,她顿住身形,低头看着洒落一地的杂志周刊、碟片,全部、全部、全部都是张翊天。她叹了一口气,蹲下来将它们一样一样地装回塑料袋,抱着一袋“张翊天”离开他的房间。
九月的天,香港冷得像二月的波士顿,不过她在那里待了十年,十年都熬过来了,没冻死,所以现在也死不了。
这几天,郝恬恬正和自己的团队赶工做傅氏的台湾企划,忙得昏天暗地。虽然只是傅氏的公关部领导来和她沟通,可一想到傅子衡那人那么挑剔,跟处女座似的,又想到是吴霏相信她才坚持要把案子交给她的,她就做得格外认真,一连毙了五六个方案,总是觉得不太满意。
不仅工作上累,晚上睡觉也累。
郝恬恬最近几天都连着做噩梦,而且还很有连贯性,不是和陌生人结婚,看不见新郎的脸,就是逃婚,然后掉进了水里,被水蛇缠住脱不了身,差点溺死,吓得她时常半夜惊醒,然后就摸着手机搜索周公解梦。结果一看……心里大骂一句“神经病”,关掉手机继续睡,心里默念:“刚刚那条一定不是蛇,是……海藻,海藻!”
“郝总,反正还有两个月时间,咱们可以慢慢来。”小李心道从未见老板这么拼过,而且之前没有通过的那几个方案,看上去都非常不错,是不是因为是傅氏的案子,所以老板格外精益求精,差强人意的案子坚决不行。
她把今天的报纸和咖啡一起放在郝恬恬的办公桌上,报纸上醒目的红色大标题在阳光下熠熠发光:金马奖七十周年大庆,两岸三地电影人齐聚,明星大咖尽在台湾。
郝恬恬看着标题,突然灵感一闪,连忙拿起报纸,对小李道:“你赶快给我整理一份详细的金马奖活动日程,全部发到我的手机上,我现在要去一趟傅氏,懂?”
小李跟了她这么久,也算跟她有默契,被她这么一提点,顿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道:“知道了。”
吩咐完小李,郝恬恬就拿着报纸出了办公室。虽然事儿是挺急的,可是她的车速还是不紧不慢,她一边开车一边想,傅子衡一天到头那么忙,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空,便给万芳打了一个电话。万芳告诉她傅子衡下午两点半有会议,她抬手一看表,1点45分,便只好用力踩了踩油门,加快了点速度。
等赶到傅氏,已经2点15分了,她一路小跑着上了电梯。电梯往往是你越急人越多,还一人上一层楼,一层停一次,郝恬恬又抬手看了看表,2点20分!等终于到了傅子衡办公室所在的那一层,门还没全开,她就冲了出去,顾不得跟万芳打招呼,直接冲进了傅子衡的办公室。
“子衡哥,电话里说不清楚,所以我专门过来跟你说。”她把报纸放在傅子衡桌上。
因为万芳已经事先告诉傅子衡郝恬恬要来,所以他也不惊讶,只是站了起来,合上电脑,抬手看了看表,开始收拾桌上的会议资料,道:“五分钟。”
郝恬恬的樱桃小嘴翻得可快了,噼里啪啦地就开说:“你们不是正在准备在台湾投放全息影院一期工程的新闻发布会吗?请改期定在下个星期的‘金马奖’上吧。如果你点头,我们马上就联系组委会做一个全息观影的专题影展,然后再找港澳台当红的小生、花旦站台,这样,跟着‘金马奖’七十年大庆的新闻走,投放全息影院的新闻效应会更大。到时候,我们再搭建一个大的临时全息影院,红毯和粉丝等待区都设置在里面,直接在里面播放电影,让明星电影人、媒体和路人都置身这种光与影之中……”
傅子衡早就收拾完东西,负手等她,听她滔滔不绝地一口气说完,这才开了口,“可是傅氏只做准备万全的事情。”言下之意,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你能搞定?
“可是‘金马奖’七十周年也不等你呢。”她回了他一句,见他一脸不信自己的样子,虽然心中也没底,但是为了争口气,便先堵死了自己的后路,“只要你答应了,一个星期时间,我给你搞定,这头一炮打出去,绝对漂亮。”
“好。”他直接点头答应,“拭目以待。”
看着傅子衡走出去后,郝恬恬这才想起自己还在跟他赌气,下决心再也不理他的事,只是当前工作最为重要,个人恩怨只好先搁置一边了。
傅子衡一句轻飘飘的“好”,不仅让郝恬恬的团队每天累得跟狗一样,也让一直井然有序、按部就班、如同一台巨大精密机器的傅氏停滞了一小刻,关机重启,然后继续。本来傅氏全息影院进军台湾的事一直没有进展,直到吴霏来谈技术入股,并愿意为傅氏鞍前马后,把前后打通,不过这一系列动作都进行得很缓慢,因为傅子衡不喜欢冒进,不喜欢险投,所以一期五十个全息影院,他本意是用两年的时间完成,就算新闻发布会也要等到前期筹备全部完成才进行。
等不等“金马奖”,对傅子衡来说都是无所谓的。可是看着郝恬恬在尽心尽职完成她的工作,看着郝恬恬在他办公室里面说得眉飞色舞、神采奕奕,一脸藏不住的小骄傲,没有过多思考,他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好。
郝恬恬心满意足地离开,准备放手大干一场,留下万芳叫苦连天,“姑奶奶哪!您老人家一句话,我后面的工作安排全部都要重新来!”
虽然一周的时间很紧张,但是郝恬恬做起事来就是有一股劲儿,尤其是始终惦记着不能让傅子衡小看了去,所以做得更加卖力,甚至还特意拜托了自己老爸帮忙搞定“金马奖”组委会那边,毕竟她爸爸也曾当过“金马奖”委员会的会长。全息影院的设备提供由傅氏全力负责,但是台北场地布置必须要她亲自飞去台湾打理,所以她便比傅子衡和吴霏早几天去了台湾。
下了飞机,郝恬恬就马不停蹄地开工,四天基本没怎么合眼,一合眼就是被蛇咬,于是又起来去场地转悠着查看,大到备件,小到摆设,每一样都再三琢磨。
等到“金马奖”大庆前一天,郝恬恬白天在酒店睡了一天,晚上跟着一下飞机就去场地的傅子衡一行人查漏补缺。
“恬恬简直超乎我的想象……”吴霏笑眯眯地看她,本以为她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没想到做起事来竟然是另外一个样子,看她梳着一个马尾,素颜,戴着黑框眼镜,穿着一身工作服,和在场的任何一个工作人员没什么两样,他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又重新认识了她一次。
“……一个星期做成这样……”万芳踩着高跟鞋转悠一圈,啧啧赞道:“处女座……”
处女座……郝恬恬一头黑线,怎么觉得这是她在心里埋汰傅子衡的词儿?!
傅子衡倒没有说什么表扬的话,他只是低头看着她,见她神态有些疲惫,便开口问她:“晚饭吃了吗?”
“没。”她见傅子衡竟然没表扬她几句,心里有些不舒服,直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傅子衡真的对她太严格了。
“那正好,附近就是松山文创区,那里是台北最大最漂亮的诚品,值得一去。”吴霏道。
于是一行人便去了诚品顶楼,吃了吴霏推荐的春水堂。吃过晚餐后,大家约好一起回酒店的时间,便各自在诚品闲逛起来。万芳喜欢衣服、首饰,就径直去了四楼,吴霏、傅子衡和郝恬恬则一层一层慢慢地逛下来,最后在二楼的书店逗留良久。
吴霏说要给朋友买伴手礼,就转身去了对面的商店,留下郝恬恬和傅子衡两人默默地翻着书。
傅子衡先是在最外面的展台上随手翻了几本,然后又走到书店深处,也不知道是看到哪本喜欢的书,看得入迷,也就拿着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翻着。
郝恬恬看他看得认真,没去打扰,自己也乐得轻松自在,便开始查找起自己想要买的书,毕竟台湾诚品里面的书,有些是在大陆买不到的。
她先在政治区域溜达了一会儿,然后去看了下养生的书,时不时回头朝傅子衡那边望几眼,结果很快就不见他人影了,心道应该是找到了喜欢的书,出去结账了吧。迟疑了一小会儿,她果断抓住机会,走到了“女人/恋爱”区域。
那书架上琳琅满目的恋爱宝典、相处之道,简直让她看花了眼。
本来郝恬恬也只是看个热闹,可是当她看到那本书的名字,当下就觉得必须买下。她也不是真的要学,可是如果书中有什么好的内容,她也可以借鉴呀!决意今年必须谈恋爱的郝恬恬,迅速抽出那本书,又跑去其他地方随便拿了几本,把那本书塞在中间,然后不慌不忙地走去结账中心。
傅子衡早已经在结账中心等她了,瞧她抱着一摞书远远地走过来,嘴角微翘,心道她爱看书这习惯不错,便开口道:“把书拿过来,我帮你一起结了。”
郝恬恬怔住了,抱着书不松手,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僵硬地回道:“不用。”那口气就跟面对仇人似的。
傅子衡没继续说要帮她结账,就站在一边,一手拿着一本外文小说,一手插兜,等着她结账。
她忸怩半天,松手准备把一摞书一起递给前台,不知道是因为刚刚抱得太紧,还是交书的时候太慌乱,正巧不巧,一本书从她怀中掉了出来。
她是想要去捡啊,可是哪里有傅子衡手长啊!只见他弯腰替她捡起来,看着书名愣了下,眉梢微挑……
郝恬恬大窘,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书名——
《25岁的女人:教你如何不动声色地勾引男人——剩女宝典人手必备》。
这种又紧张又羞愧的感觉,就像蚂蚁细细地咬遍全身,让郝恬恬有些六神无主。这时她脑海中竟然只有张翊天那嘚瑟的笑声来回播放,“哈哈哈哈哈,你小爸你小爸你小爸……”对,就是这种感觉,当年初中时,她爸在书柜里面翻出她同学借她观摩的耽美小说,她哭着甩门逃跑,一个月没和她爸说话……现在,她也有直接哭倒在前台,一个月不见傅子衡的冲动。
买这种书,不就是直接在傅子衡面前抽自己耳光,承认自己没人追,承认自己想恋爱、想找男朋友,承认自己是剩女?!她郝恬恬就算心里再怎么想,那也是心里想的,表面上从来都是不急不躁,给人一种“我不是没人追,我只是看不上”很高贵冷艳的感觉,毕竟她的条件本来也不差。可现在……
思想激烈地争斗了几秒后,她果断决定打死不承认。
“呀,万芳要我给她带的书怎么掉了,真是的。”睁眼说瞎话谁不会,他傅子衡一个当大哥的人都可以上梁不正,那作为妹妹的郝恬恬也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下梁歪,她故作镇定地伸手去要书,漫不经心道:“谢谢,给我吧。”眼睛却不敢看他,目光只停留在那本书上。
但拿着那本书的手一动不动。
时间一长,她就有些憋不住了,顾不得那么多,伸手就要自己去拿,没想到那手一抬,避开了她。
“既然是万芳的书,当然是我这个做老板的帮她结。”傅子衡低头看她,声音略低,语气不明,说他是在生气呢,可是又分明带着些许笑意,说他是在说笑呢,可是又让人觉得语气不善。
郝恬恬听着糊涂,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边说一边将书递给前台,扫码,结账。她的眼睛好像黏在了那本书上,死死地盯着它的走向,默不作声地看着那本书落入傅子衡的袋子,继而转身悄悄给还在买衣服的万芳发了信息,大意就是等下不管傅子衡给她什么,她必须都要泰然自若地笑着马上接受。然后心里盘算等下回酒店就得赶紧去找万芳解释,又哀号果然是撒了一个谎,必须得用另外一个谎言去弥补。
这时吴霏拿着买好的东西走过来,看傅子衡已经完事的样子,又见郝恬恬正在结账,便道:“你们都买了什么书?”
“听说斯伯要把这本小说拍成电影,应该很不错,不过我不喜欢看爱情小说,这是买来送人的。”傅子衡把书递给吴霏,吴霏接过那本外文小说,随手翻了几页。
“ATurnintheRoad.”吴霏念出了书名,笑道:“这本小说真的不错,可惜译本都不算太好,看原文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是斯伯拍的话,票房、口碑和奖项应该都是囊中之物。”说完,他把书还给傅子衡,打趣他道:“这种爱情小说,是送给女性朋友的吧?”
傅子衡把书装好,只是微笑,却不说话,看来是默认了。郝恬恬心中有了小九九,心道傅子衡要送女性朋友爱情小说?他哪里来的女性朋友,而且还是能让他从台湾带书回去给她的情分?他身边有没有新女伴大家都知道,难道真的是……要和向荣复合?
吴霏并不多打探,毕竟男人之间的八卦都是点到为止,他又转头看向郝恬恬,“恬恬呢,你买了些什么书,让我看看。”他眼角带笑,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拿她的书袋,顿时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她心道反正那本恋爱宝典已经被傅子衡拿走,其他的书都是她扫书时随便拿的,虽然没有仔细看,但差不多都是些外文小说、人文历史之类的,便由着吴霏查看。
“《想吃鸟的女孩》……”吴霏拿出一本阿根廷的译文小说,轻轻念出了名字。
“《寡人》……”接着是一本中文小说,这时郝恬恬的脸色有些变了。
“《百年孤独》……”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只是刚刚出了那个岔子,她就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些书名都是在说她,还带着嘲讽的语气!难道皇历上写着今天不宜买书吗?
吴霏低头掏出最后一本书,眼睛亮了亮,笑道:“《万箭穿心》……呃,这本书我看过好多遍,当年是先看的电影,再看的书,特别喜欢,书和碟片都收集了好几种版本呢。你看完后记得找我聊。”
郝恬恬简直要为自己的手贱程度下跪了。她笑眯眯地接过书袋,将《万箭穿心》、《百年孤独》、《寡人》、《想吃鸟的女孩》一本一本地装回书袋。
“没问题,一定找你聊。”她应承道,接着随口说了句:“你还可以把你的碟借给我看呢。”
回到酒店,郝恬恬刚在沙发上坐下,就有人催命似的来敲门找她了。
“我的姑奶奶!”万芳翻着白眼,把那本《25岁的女人:教你如何不动声色地勾引男人——剩女宝典人手必备》丢给她,没好气地道:“你买这种书就算了,还让傅总交给我,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他?”她和郝恬恬是中学同学,两人私下相处起来也就随意了些。
“你不救场,我只有今晚马上飞回北京,再也不要见傅子衡了。”郝恬恬接过那本书,赔着笑给万芳道歉:“芳姐你气量最大,不要和我这种小人一般计较。”
“这种时候,你知道做小了?”万芳并不是真的生气,反而有些忍俊不禁,她奇怪道:“对了,怎么想到买这书?你也需要?”
“就看看呗。”在女生面前,郝恬恬倒是挺坦诚的,她边说着边开始翻开目录,“如果有了喜欢的人,就要不出纰漏,快、准、狠,迅速拿下。”
“那找我不就得了。”万芳笑起来,抬手撩拨了一下头发,媚眼如丝,“保证让你女人味百分百,男人看了魂都被你勾走。”
郝恬恬懒懒地抬头瞧了她一眼,万芳身材高挑,气质干练,一段风流尽在那双眼角微翘的桃花眼上,让人看了便觉得那里面满满的都是又深情又魅惑的味儿。她心里不免感叹万芳真是生得一双好妩媚的眼睛,可是嘴里还是不屑道:“你说你那么厉害,可是在傅氏做了三年,也没见你把傅子衡给拿下呀!”
当年万芳大学毕业后,一门心思想进傅氏,知道郝家和傅家的关系,于是就拜托了郝恬恬,郝恬恬不敢找傅子衡,只得找傅爸,不出意外,万芳果然顺利进了傅氏。以至于到现在,万芳都觉得欠了郝恬恬一份人情,所以郝恬恬说什么,她能够做到的就尽力去做。
当时郝恬恬问她为什么这样执着,非要进傅氏,毕竟其他公司给她的待遇也不错呀。她说是为了喜欢的人,想离他近一些,在刚刚好的距离独自努力,直到有一天他看见她。郝恬恬当时没有问破,只道万芳是仰慕傅子衡。时间久了,也开始拿这事来调侃她。
“哈?”万芳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地道:“傅总……我肯定是拿不下的呀,这种天神设定的男人,我们这等凡夫俗子只能仰望。况且这两年傅总身边都没什么女伴,我总觉得他和前任还有瓜葛吧。上次向荣来找他,不是愁云惨淡地进去,满面春风地出来吗?我瞧着,说不定要复合呢。”
郝恬恬翻书的手停滞了下,现在她知道了叶雨笙和张翊天的事,所以对向荣的敌意也就淡了几分,只是一直以来她和向荣都不对盘,向荣似乎也不是很喜欢她,想到向荣会和傅子衡复合,她就有些不喜,她蹙眉道:“如果真复合了,还不是只有祝福他们?!”
如果真的要找一个能配上傅子衡的人,向荣的确没问题。家世好,名校毕业,自己有一个投资公司,业界公认的女强人,最重要的是她是傅子衡从高三一直交往到大三的女友,两人差一点就谈婚论嫁了。
不知为何,郝恬恬的心情忽然有些低落,总觉得这一次,虽然大家重聚在一起,但早已经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好像,大家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和小秘密,她又无从可探,只能远远看着,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该着急,还是该叹息。
这时郝恬恬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来电显示,是台湾的电话号码。
她以为是场地出了问题,接起电话才发现竟是吴霏。
“你好,吴霏,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她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边,示意准备打开电视的万芳小声点。
她认真地听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真是麻烦你了,离开台湾的时候再给我都行呀……好吧好吧,我马上下来。”
万芳看郝恬恬接了电话就立刻起身要出门,拉住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暧昧地笑道:“这么晚了,吴霏约你出去?孤男寡女的,有问题哦!记住,女人就是得欲擒故纵,你别因为寂寞太久就一头栽进去呀,我看吴霏长得就是一副花花公子的样子。”
郝恬恬甩开她的手,道:“你想多了,人家只是拿东西来给我……”
等出了酒店门口,她一眼就看到了吴霏。半夜的忠孝东路三段,除了偶尔路过的机车党和出租车,只有马路对面的那辆白色保时捷最为显眼,吴霏坐在车里,手里拿着一张碟,正笑着对她挥手。
郝恬恬等到绿灯亮了,小跑着过去,笑道:“你干吗这么急,明天给我也行呀。我书都还没有看呢。”她从吴霏手上接过《万箭穿心》的碟,倒也是真的高兴,便说:“看来你是真的喜欢这个,为了感谢你这么热情地推荐,我看完后一定和你好好探讨下,真的谢谢了。”
吴霏打开车门,歪头示意让她上车,“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啊?酒吧、夜店那些地方我就不去了,明天还有工作呢。”郝恬恬婉拒道。
“借我半个小时。”他笑了笑,伸手将郝恬恬拉上了车,“去阳明山。”
郝恬恬疑惑道:“半个小时阳明山来回,你确定?”
等她回过神来,她人已经在吴霏的副驾上完全失态了。郝恬恬平生最恨飙车,没有之一,更何况还是上九转十八弯的阳明山!她先是尖叫着劝吴霏开慢点,后来是求他开慢一点,吴霏笑着一再给她解释已经是最慢了,可是在她看来,明明就没有减速!她只得绝望地闭上眼睛,伸手死死地抓住框沿,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随着每一道转弯都要死去活来一次,耳边只有轰隆轰隆的声音。渐渐地,她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这种感觉和一只脚踏进地狱没有两样。
“到了。”吴霏淡淡的声音把她拉回了人间。
郝恬恬缓缓地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顾不得气度,也顾不得她和吴霏现在算不上太深的交情,伸手往他肩膀发泄似的捶了几下,颤声吼道:“你知不知道刚刚那样很危险!我最讨厌飙车!最讨厌飙车了!飙车就是不爱惜生命!你我年纪轻轻……”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太过紧张,这样突然松懈下来,她竟然鼻酸想流泪,生命诚可贵好吗!
吴霏只是笑着看着她,任她打骂,看她发脾气的样子,心里只觉得可爱极了。突然间,他伸手捏住她带点肉肉的下巴,然后将她的头转向正前方。
郝恬恬本来只是鼻酸想流泪,结果正前方的画面突然闯进她的视线中,生理反应比思维更快了一步,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连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这样一击即中的感觉,就像她手中的那张碟的名字一样,万箭穿心。
“你知不知道,你突发奇想把发布会提前一个月,搞得我有多慌乱。”吴霏没有看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郝恬恬觉得自己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女人,从小什么也没缺过,物质上的惊喜对她来说太过麻木,不至于让她瞬间飙泪。只是现在车前方的画面在一瞬间给她的冲击实在是太过巨大,又加上刚刚飙车时被吓到的后遗症,她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根本止不住。
远远望去,挂满星星的夜幕铺天而来,翠嶂青峰围绕下,小若棋盘的台北市区光亮点点,霓虹闪耀,可是不管再如何星光灿烂的夜空,再怎么闪耀夺目的夜景,都无法阻挡这画面所带来的震撼。现在她眼中,除了这一栋楼,再无其他。
台北市迄今唯一一栋摩天大厦,台北的标志性建筑,曾以五百多米的高度占据世界第一高楼之位的101,在一片灯火通明的低矮楼房中,孤零零地耸立,直入云端,好似通天塔一般,震慑人间。
而此刻,这栋通天塔华灯闪烁,光彩璀璨,只为她一人。
ELAINE
六个字母,她的英文名,让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犹如寂寥的星辰,灿若明珠。
半晌,她的泪水终于止住,只是脑海中一片茫然,空白如也,没有词句,心中仍是千涛万浪,犹如平静的湖水被掷入巨石,泛起阵阵潮水,再无法风平浪静。
吴霏转头瞧她,见她小脸蛋上还挂着晶莹泪珠,呼吸微促,正出神地看着远方的101,他温柔地笑起来,只道果然值得。他又看向前方,拿出手机按了下。
眨眼之间,灯彩变化,六个字母变成了一句英文。
IAMSOINTOU
这句话犹如在郝恬恬脑海中炸起一声响雷,让她回过神来。她惊讶不已,如木头般愣愣地坐在座位上,吴霏是在向她告白?为什么吴霏会喜欢她?明明他们已经十多年没有见面了……就算重逢,也不过才几个星期而已,他怎么就能说出“我是如此喜欢你”这样的话?在被人如此牛逼地告白的时刻,她居然想起了万芳的忠告——吴霏像个花花公子。
吴霏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坐着,头靠在椅子上,他的手指又轻轻点了下手机,紧接着那句英文变幻成了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和英文字母“Happybirthday”。在蛋糕出现的刹那,101顶端楼身的四面幕墙上,炫彩夺目的烟火一层一层接连不断地喷涌而出,放眼望去,整栋101犹如一个等着郝恬恬去吹灭的大蛋糕。
郝恬恬就这么坐着,被这么告白,被这样提前过了生日,她心里下意识地数了数烟火的楼层,不多不少,25层,这就是了,下个月中旬,她正式满25岁,虚岁26岁。
“许个愿。”吴霏看着远方那个耀眼夺目的大蛋糕,终于开了口。
父母健康平安,事业爱情得意。她心里默默念了这两句,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如此,凡夫俗子执着的也就是这些东西。
“吹灭它。”吴霏继续说道。
郝恬恬转头看他,吴霏也转头看着她,他点了点头,似乎是要她相信,轻声道:“吹灭它。”
郝恬恬半信半疑,微微张开小嘴,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好笑,不觉嘴角上翘,忍着笑朝车窗吹了一口气。
101大楼,就在这么一瞬间暗了下去,霎时,万籁俱寂,似乎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狭小的车厢内,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谁也没有开口。
就这样僵持着坐了几分钟后,郝恬恬心道这厮告白都没用自己说一句话,要是这样坐着,说不定要坐上一夜,思量半刻,便主动开了口。
“那次,你说从西飞到东去看的那个人……”她转头看他,“是我?”终于,她想到了这点,不然她无法说服自己吴霏会在重逢后这么短的时间内喜欢上她。
吴霏没有看她,只是低低笑了起来,可能是想起那个时候像傻瓜一样的自己,那个时候他都摸不清楚自己的心意,想到她可能早就忘掉了吴霏这个人,想到她那么优秀,不会缺少追求者,想到自己兴冲冲地走上去与她相认,可能只会换回淡淡的几句寒暄……他就很难过。
叶雨笙曾对他说:“这世界上的人,本来大多是生活在蜜罐中的小人儿,后来慢慢地被各种残酷的现实一个一个打破。恬恬却是非常幸运的一个,因为她有属于她的守护神,所以她的罐子刀枪不入。”
叶雨笙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轻松的笑容下藏着一些稍纵即逝的伤感,细腻如吴霏怎么会察觉不到!后来他知,她是为了张翊天。两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人,发小情谊,美国重聚,不觉竟成了可诉衷肠的好友。以至于后来叶雨笙回北京追张翊天时,吴霏不仅与她上演了一出老友阔别十几年再重逢的戏,还暗中帮了她一把,第一次的饭局,第二次的会所,为了叶雨笙,也为了他自己。
他一直以为郝恬恬肯定心有所属,才没有在美国恋爱,所以,与其跟她相认,不如驻足远观。他觉得自己跟她那点情分不过就是小时候一起玩过几次,抛开他喜欢她这件事,他们之间实在没有需要相亲相爱的道理,所以他不愿跟她走得太近,免得徒惹伤心。
可是,回国后她还是没有恋爱,即将满25岁的郝恬恬,还在罐子里,没人可动,没人愿动。吴霏这才终于动了心思,也许从来就没有守护神,只是叶雨笙夸大其词而已。
没有无缘无故的合资,没有无缘无故的突然重聚,没有无缘无故的暗恋了许久后才告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