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山雨欲来
“习师弟,你这是怎么了?”看着习善诚的模样,何善用不由得面色凝重,全神戒备。
“何师兄,我偷了掌门令牌,闯进了山门禁地。吞服了一枚魔王丹,刚刚从九晟山杀出来。”习善诚简略地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习善诚说一句,何善用的心脏就抽搐一下。这些事随便一条,都是死罪,可偏偏让习善诚给犯了个遍。叶司篁站在一边,也惊呆了。
“为什么!”何善用厉声喝道。从小在九晟山修行,何善用对师门的感情极为深厚。他听说习善诚竟然如此伤害师门,忍不住怒火上腾。如果习善诚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何善用将毫不犹豫地将其就地正法。
“为了它。”一颗白色的丹丸出现在习善诚手中,“还魂造化丹,玄真祖师藏在禁地中的遗宝。”
“还魂造化丹?竟然找到了?”何善用的心情立刻由狂怒转为狂喜。
什么也不必多说,听的人早已明白。习善诚接连触犯门规,几乎将天捅破,为的只是这粒能救徒弟一命的还魂造化丹。如此大恩,却让叶司篁如何消受?
叶司篁扑通一声跪伏于地,一个响头重重地磕于地下:“师尊!您的再造之恩弟子无以为报,无论何等滔天罪业,求师尊让弟子承担。”
习善诚身体一颤:“你叫我什么?师尊?哈哈哈,好好好。何师兄,自从司篁拜入山门,你我一直在争持,如今终于见了高低了!”狂笑一阵之后,正色道:“司篁你听着,我不用你替我承担什么罪业,这颗丹药也不是白给你。这是一颗补神丹,还有这个卷轴,都是玄真祖师的遗物。你该做什么,读了这卷轴自然会明白。我自知罪大恶极,这就回天柱峰面见掌门领罪。我的时间不多了,这魔王丹实在太厉害,我很快就会迷失本性。何师兄,这孩子就交给你了。”扬手抛出丹药和卷轴,还有何善用的七曜天梭,缓缓飞到何善用的面前,立即回身飞遁,转眼不见踪影。
“师尊走好!”叶司篁跪在当地狂喊,其声近乎嚎叫。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叶司篁拥有两位恩师,所得本已多过同门许多。此刻习善诚不惜一死甚至身败名裂换来这救命的神丹,这恩情更是远大于父母生养,天地覆载。心头纵有万语千言,此时也只能化为呜咽。
无论是叶司篁还是何善用心里都明白,习善诚此去只有死路一条。叶司篁只顾抱头痛哭,何善用也是挥泪感慨不已。在遇到叶司篁以前,他和习善诚还不认识。共同收了这个弟子,给两人带来的只有无尽的争吵。而此时所有的不愉快都已烟消云散,何善用心里留下的,只有寂寞。
“好了别哭了。”何善用喝道,“赶快把丹药服下,不要浪费了你师尊的一片苦心。大丈夫顶天立地,不要这么婆婆妈妈。日后你修行有成,再来告慰你师尊的英灵吧。”
叶司篁也惊醒过来:“是,师父。”这才爬起来,接过何善用手中的还魂造化丹,一口吞了下去。何善用听叶司篁叫自己师父,和习善诚明显地区别对待,心里没有丝毫不满。他反而感觉很欣慰,习善诚的付出应有这样的回报。虽然他也明白,习善诚之所以如此疯狂不顾一切,也有跟自己攀比争胜的缘由在内。但那份毅然与决然,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
还魂造化丹的药力见效极快,刚刚吞入腹中,叶司篁就感觉到一股热流注入丹田之内。只一个呼吸的功夫,那药力就将空荡荡的丹田完全填满,剩余的部分直接冲入经脉之中。当下不敢怠慢,连忙就地盘膝而坐,运转傲霜心诀,化转丹药的药力。何善用担心再出什么意外,分出一缕神念进入叶司篁的体内,跟随着药力运行。
此刻叶司篁的体内没有半分法力,那股药力在傲霜心诀的引导下,循着经脉游走,立刻被无穷无尽的血煞之气包围。还魂造化丹果然不愧造化之名,素来强横霸道的血煞之气与那药力甫一接触,不但不能将药力同化,反而迅速消融,仿佛冰雪遭遇烈日。
何善用收回神念,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依照这样的状况,不必到第二天早上,叶司篁的伤势就能痊愈。
大约三更时分,叶司篁的状况出现了变化。他的脸色已经变得完全像正常人一样红润,一股股属于傲霜心诀独有的气息不断从他身上泄露出来。何善用感觉得到,叶司篁不仅经脉完全修复,甚至修为直接跳过始动知常,达到了始动通玄的层次。而且他的修为依然还在狂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这丹药果然神奇。药力浑厚绵绵不绝,以当年卫子玑破虚境界吞服后都能修为大进,那是多么庞大的能量。可偏偏药性温和,没有半点霸道狂躁之气。也难怪被天下修行人视为奇宝了。这孩子吸收了这么多的药力,虽然修为狂涨,却没有根基不稳的迹象,难不成还能直接结成金丹吗?”何善用正在暗自赞叹,突然发现叶司篁全身颤抖,似乎出了意外。
何善用大惊,连忙分出神念查探,却被一层法力护罩隔绝在外。何善用怕伤了徒弟,也不敢强行突破,只好收回神念。叶司篁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猛然张开双眼,两个瞳孔已经变得血红,凛然的杀气从他的体内弥散开来。
铁狼山,妖王洞。
一个中年人纸扇长衫,正站在洞门前遥望着西方天际,面现疑惑。忽然一狼兵前来禀报:“军师,二小姐来了。”中年人点点头:“让她过来吧。”
狼兵应声离去,不一会儿一个妙龄女子来到中年人的面前,正是乔二小姐。只见她碎步上前,盈盈拜倒:“爹!”中年人面露微笑将她扶起:“琳玉,来找我有什么事?”
乔琳玉道:“我们还是进去说吧。爹站在外面干什么?”
中年人道:“先前我感觉到一道强横的气息从西方极远处迅速接近,与我所修的功法似乎有些呼应。可是很快又远去了。因此有些疑惑,在洞外观察了半天,却没什么发现。”
说话间二人已经进了洞府,在椅子上落座。乔琳玉道:“不知道爹察没察觉到,现在修炼起来有些异样?”
“如果我所料不错,困锁我魔道三百年的囚笼打破了。”中年人笑道,“我昨日傍晚修炼时,本来还一切如常。谁知几个呼吸的时间,体内的罡煞突然运转无碍,毫无滞涩之感。弄得我差点遭魔功反噬。而今天我就察觉了那道强横的气息。我猜大约是有人吞了霜华门看护的那枚魔王丹,而那气息就是那人发出的。否则怎么会那么巧?但奇怪的是,他为什么又要在半途折返呢?”
乔琳玉撇了撇嘴:“那霜华门固若金汤,谁有那么大的本事闯进他们的禁地偷吃魔王丹?这三百多年来,我们家也只能依靠祖上传下的魔宝两极煞罗旗暂时抵抗那乾坤锁魔大阵的压制,使得每代能有三四人修到解体的境界,但却始终无法更进一步。幸好您在五十年前突发奇想,布置了这个两极天幕,覆盖了铁狼山周围的九百里方圆。励精图治数十年,这才培养出数量众多的解体高手。我很难想象,能有什么人比我们更有势力。”
中年人的脸色极为认真:“永远不要小看天下人。天下才智之士不止我乔方适一个,两极天幕也不见得是最好的屏蔽阵法。要说那玄真道人倒真是让人佩服,当年用七个洞天福地布置下乾坤锁魔大阵,压制得我们魔道修行人修炼速度陡降十倍,那是何等的大手笔。我这区区两极天幕也不过只能覆盖铁狼山九百里方圆。比较起来,你认为我有资格自傲吗?何况在这两极天幕之下,我也照样没能突破到大成境界。”
见乔琳玉吐了吐舌头,默然不语,乔方适知道已经被自己说服,又笑道:“当年黑魔王的旧部流散四方,其中也不乏强者。既然我能想到用两极天幕来对抗乾坤锁魔大阵,别人自然也可能有办法。说不定这三百年来,隐世的魔道强者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如今乾坤锁魔大阵已破,正是我魔道扬眉吐气的时刻。这些强者很快就会纷纷出世。对了,我听说魔王有一个独子,叫做易天行。如果现在还活着,那修为也是高深莫测了。我们乔家虽然已经传了三代,日后见了他也只能尊为主人,千万不可怠慢。”
乔琳玉听了十分诧异:“黑魔王之子?那他不是至少有三百多岁了?他怎么能活那么久?”
“我也是听你曾祖说的。黑魔王身死的时候,易天行才七岁。虽然还没有开始修炼,却已经被黑魔王用秘法将身体完全淬炼,可保一百八十年肉身不坏。当时魔王旧部四散奔逃,他跟随血魔厉芒的弟子而去,后来就没了消息。有了那副强横的肉身,修炼的速度极快。即便是在乾坤锁魔大阵的压制下,这一百八十年的时间也足够他修炼到存神的境界了。”乔方适解释道。
乔琳玉点头道:“嗯,修炼到化胎境界就可以夺舍,只要再找一副躯壳就可以了。可是要找一副好的躯壳谈何容易。我们豢养那乔三这二十多年,也才找到一具勉强符合要求的。但是这样的货色,咱们自己都看不上眼,那易天行恐怕就更挑剔了吧?习惯了那副改造过的强横躯体,恐怕很难适应普通人的孱弱之躯。”
乔方适道:“这些咱们暂且不必理会。你只要记得日后见面不要失了礼数就行了。当然也最好不要见到他。赶上这样一个争霸天下的好机会,谁不想有所作为!现在,黑狼王这张招牌没什么用了,就干脆废了他。以后,铁狼山就正式姓乔了。”
乔琳玉笑道:“爹,我记得这山上还有一些狼精只听黑狼王的调遣,您打算如何清洗呢?”
乔方适道:“正道欺我无人,每隔三年就在静虚山举办一次少年修士大会,遴选资质较佳的年轻一代,以便日后重点培养。这一次,我就把这些狼精都派到静虚山去,把这些正道的新秀全部除掉。这样一来,日后正道无人,再也无法与我魔道抗衡。静虚山上那帮老家伙都不是弱手,那些狼精也很难全身而退。岂不是一举两得。”
乔琳玉沉思道:“可是这样一来,我们会把正道各大门派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咱们自己的身上。一旦成为众矢之的,恐怕会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但是我们也会吸引很多魔道强者的注意。只要他们肯加入,我们就会成为率先强大起来的势力,将来争霸天下才会有更多的机会。何况我这铁狼山的家底也不薄,只要正道各大门派不是倾巢而出,也没那么容易攻进来。”
习善诚停留在青玉山的上空,冷冷地凝望着对面的那个人。那人体型彪悍,手提一口厚背大刀,却是老相识。就在几天前,他们还在这青玉山中各自斩杀了一头通臂猿。
当时习善诚就看出此人修为不凡,如今面对面依然没有必胜的把握。虽然魔王丹的力量极为恐怖,让他曾经借此一掌击退千年雪麒麟。可是他独自闯出九晟山道场,又来回往返数千里,始终不曾休息。那魔王丹中的力量早已被他消耗殆尽。而他的元神早已被魔煞侵蚀了大半,身上已经开始弥散出杀戮的气息。由于对身体状况的不适应,他也无法发挥出全盛时期的全部实力。
“兄台在这里挡住习某的去路,所为何事?”习善诚的语音有些阴沉。
“你是霜华门的弟子吧?”那大汉问道,“你现在精疲力尽,不是我的对手。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放你走。”
“习某虽然不愿意招惹是非,却也不愿意受人威胁。”习善诚冷笑道,“你的问题我不想回答。”
那大汉皱紧了眉头,额头上也暴起了青筋:“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了。”手里的大刀抛起,化成无数鬼影将习善诚包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