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番外四 单身男人的苦,你们懂吗
第202章番外四单身男人的苦,你们懂吗
鬼白一直觉得很悲伤,并且随着日子的一天天过去,他的悲伤也越来越浓厚了。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跟着侯爷也有十几年了,看着侯爷娶了夫人,又看着侯爷有了儿子女儿,到现在桑榆小姐都已经三岁了,他!还!没!娶!老!婆!
对着镜子里自己渐渐沧桑的容颜,鬼白觉得很惆怅。他是早就有娶亲的打算了,侯爷也帮着他在物色。然而物色好的女人,不是因为他太忙碌没空顾家不肯嫁,就是因为跟青梅竹马私奔了没嫁成。
折腾了五六回,他也已经心灰意冷了,就听天由命吧。真遇见了合适的再娶。
然而他是天天跟着侯爷的,自己没娶到媳妇也没什么,真的,关键就是要天天看着侯爷这幸福美满的,没事就抱着夫人牵着小姐出来溜达,太讨厌了!
这不,今天又是七夕节,每年的七夕,都是鬼白最痛恨的日子。自从天下太平之后,侯爷对夫人越发是好得没边儿了。你说至于吗啊?夫人不过是想看花,侯爷就让人将京城里盛开着的各种花都搬去了非晚阁,一千多盆啊,有银子也不是该这么烧的!
夫人要是哪天说想看海,侯爷会不会把京城给拿水淹了让夫人看啊?
四皇子登基后的第一个七夕节,侯爷带着夫人去游河,放了满河的花灯逗夫人开心,那也是要他带着人去一盏盏放的。第二个七夕节说要给夫人惊喜,又放了一次孔明灯,五百多盏,也全是他带着人去点的。第三个七夕节带着夫人离京去游山玩水,惹得一堆大臣急慌慌地上门找人,那也是他留在府里堵着的。
谁能懂一个单身随从的心?一个永远只能帮着自家主子耍浪漫,却始终遇不见自己心仪姑娘的单身快三十年的寂寞男人的心!
鬼白再看了一眼镜子,不知道为什么,从上次东去买回了这面镜子,他就已经是放不下了,时不时就得顾影自怜一番。
“鬼白,帮我去接个人。”季曼收到了消息,急急地出来看着他道:“今日从边城回来,应该到了京城驿站了。你不用做其他的,就将她接回侯府里来就行。”
从边城回来的?鬼白大概能猜到,是以前帮着夫人做事的那位水娘子吧,挺聪明的女人,会做生意,曾经帮着夫人可是捞了巨大的一笔银子,后来被菱姨娘拿了账本告发,因着聂家行贿之事的牵连,被送进大牢去了。
之后本是该处死,侯爷却让人去求了请,改为了流放。如今朝廷局势已稳,也是正好可以接回来的时候了。
女人被流放,还能有什么好的?大概这人世间的苦楚,都应该尝过了。鬼白倒是挺乐意去接人的,因为一旦去接人,他就可以逃脱侯爷给的任务了!
虽然今年侯爷暂时还没给什么任务。
麻利地套了马车去驿站,一路上鬼白都已经想过了,水娘子这样的女人大概会神经不太正常,或者是有些敏感,他尽量不要吓着她,也不歧视她,多给她些人性的关怀。
结果一过去接着的是一位大大方方的姑娘,穿着藕色的长裙,发髻梳得整整齐齐,除了眼神有些黯淡,总是看着地面以外,其他的还算正常。
鬼白觉得,越坚强的姑娘一般内心就越脆弱,他一定不能去伤害人家。
“夫人派在下来迎接,水娘子一路辛苦了。”鬼白恭敬地道。
水娘子轻轻颔首,还了他一礼:“有劳了。”
当年一场大变,还以为自己定然会身首异处。她这一辈子因着遇见了贵人才从贫贱变得荣华,老父也才能安稳度过最后的日子,自己也能惩治了几个贪婪的亲戚,扬眉吐气。如果要付出代价,那么她死也是无妨的。
只是没想到没死成,她又能回到京城来了。那这一路受的苦也就都无妨,她还能给父亲的坟头上柱香。
上了马车,水娘子眼神还有些恍惚,她一回京城就忍不住想起当年的事情。当年她交给夫人的账本,到底是怎么落到其他人手里去的?才招致了后来这一场大难。
鬼白忍不住又拿出镜子来看了看自己。人家一个饱受磨难的姑娘都依旧这样从容大方,自己是不是也该振作一点,重新找下一个好姑娘?
车行到城里,天色已经不早了,四处都是人拥挤着准备看花灯。鬼白估摸着这会儿回去府里也是没人的,侯爷和夫人定然早就出去了吧。
“许久没回京城,水娘子要不要先四处逛逛?”鬼白好心地建议:“今天街上很热闹。”
水娘子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不用先回侯府吗?”
“不用,等晚些时候回去拜见,可能才是刚好。”鬼白说着,将马车丢在季氏粮行,带着水娘子便下车:“今日正好赶着七夕,水娘子可以好好看看。”
水娘子想了想也同意了,看这人一脸正直,也不像会害她的。以前她来侯府见夫人的时候,还在路上远远遇见过他两次,只觉得这人气度不凡,虽然只是个随从,但是也颇为惹人心动。
那时候她还去打听了这人的名字,鬼白。只是后来几经颠簸,再见之时她已经是徐娘半老,他看样子也该是已经有了妻室了。
有些东西赶不上时候,也就没戏了。
两人从粮行出发,一路往城外护城河的方向走,那几条街人都多,旁边还有不少小摊子,卖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
鬼白与水娘子并肩走着,心里不知为何直打鼓。偷偷看了旁边的人好几眼,鼓打的却是越来越响。
“这位大人,给你家娘子买个香囊吧?这花色正好衬她!”卖香囊的拉住鬼白道。
鬼白愣了愣,呆呆地掏了钱,拿着香囊转头看着水娘子:“娘子?”
水娘子错愕,继而失笑,看了他手里的香囊一会儿,接过来道:“既然是过节日,那我就收下了。”
“大人,给你家娘子买根簪子吧?这个莲花簪很好看的。”
“……”鬼白掏钱。
“大人,买盏花灯吧?今天七夕,正好给你家娘子放一个。”
“……”继续掏钱。
走了一路,荷包空了,旁边的女子抱着一堆东西,笑得喘不过气。
鬼白愣愣地看着她,心想她竟然还会笑得这样开心,那花钱也值得啊,毕竟是夫人的贵客。
“你这人,怎么别人让你买什么你就买什么了?”笑完,水娘子训他:“你家夫人就不会管着你?”
鬼白又忍不住掏出镜子看了看,然后有些紧张地道:“在下尚未娶亲。”
笑容一僵,水娘子看着他:“这么大岁数了…”
都该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吧?怎么会还没娶?
鬼白有些不好意思,恰好天上飞起了不知道谁放的孔明灯,一盏又一盏,瞬间点亮了整个天空。他连忙指着天上道:“你看!”
水娘子侧头看过去,当真是好生繁华的京城,比起边城的凄凉,真是犹如天堂。
两人就这么一直抬着头望着,路过的人不知是谁推了水娘子一把,她便直接抱着一大堆东西撞进了鬼白的怀里。惊慌地抬头,就正好对上鬼白正低下来的头。
由于鬼白太高了,他们自然是亲不上的。只是这么近,气息之间都是暧昧,周围怎么都全是粉红泡泡。
“该…回去了。”鬼白吓得退后一步,眼神左看右看,结结巴巴地道。
水娘子抿抿头发,也跟着点头:“是…是啊。”
干笑两声,两人都各自移开眼神,去取了马车,往侯府的方向走。
结果一回去才发现夫人和侯爷一直在大厅里等着,季曼都已经在打瞌睡了。宁钰轩看着踏进门来的他,万般不悦地道:“接个人从驿站到这里,要这样久?”
季曼被惊醒,一睁眼就看见了水娘子,连忙站起来道:“终于回来了!”
水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将怀里的东西放下行礼:“民女…”
“不用多礼,这么多年,你受苦了。”季曼连忙上去将人扶起来,扫一眼地上的东西,有些惊讶地看了旁边的鬼白一眼:“你们…”
“在下不知夫人和侯爷在等,还以为今日七夕,夫人和侯爷一定出门了…”鬼白也跪了下来,硬着头皮道。
宁钰轩脸色很难看,黑漆漆的跟抹了锅底一样:“夫人从你出门就一直等到现在,哪里也不去,你怎么不先回来禀告,带着人去哪里了?”
季曼站起来,拉了宁钰轩的袖子一下,低声道:“你还不给员工恋爱自由啊?看这样子也该猜到了,还问?我准备了烛光晚餐,要不咱们还是先回房吧。”
“那他们呢?”陌玉侯皱眉看着鬼白。
“让鬼白带水娘子去休息就是。”季曼抱着他的胳膊道:“会体谅员工的老板才是好老板,也给鬼白放个恋爱假吧,不然这么大年纪还不成亲,他家十八辈祖宗都不会放过你。”
陌玉侯撇撇嘴,扫了地上两人一眼,抿唇道:“好吧,鬼白先带水娘子去休息,明日再说。”
水娘和鬼白都松了口气,抱着这么多东西,怎么都有些被捉贼带赃的意思,侯爷能放过他们,自然是最好了。
只是回身送他们离开的时候,水娘子忍不住多看了夫人和侯爷一眼。
很久以前,才刚开始跟着夫人做雪花膏的时候,她好奇问过。在陌玉侯府,为什么还会要她出来做生意?
那时候夫人说:“没有人可以倚仗,就只能倚仗自己。我总不能因着嫁了个有钱男人就觉得一辈子衣食无忧了。钱是他的,又不是我的。”
水娘子当时听着这些话还是很震惊的,彼时季曼的眼里也没有什么感情,让她觉得像一座庙里的观音菩萨,知晓大智慧,又冰冷无情。
可是现在看着,那两人慢慢走出去,从前堂穿过,往回廊处走。没有牵手也没有拥抱,并肩而行,夫人侧头看着侯爷说话的时候,侧脸却温柔得像是凡尘中人了。
她还以为夫人那样手段果决又聪慧的女子,是不会动什么感情的呢。
“水娘子这边请。”鬼白轻咳两声道:“在下领水娘子去客房休息。”
“有劳。”水娘子回过神来,微笑点头。
门口已经准备好带客的家丁傻在原地,就看着侯爷身边当红的侍从大人亲自领着客人往后院走,背在身后的手还一个劲朝他打着手势。
识趣点,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我来送。
家丁嘴角抽了抽,站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回去睡觉。
水娘子在府里住了小半个月,季曼重新替她开了个胭脂铺,又替她将京城里还在的一些亲戚给安排了。
“是我当初连累你了。”季曼叹息道:“要不是账本从我这里被人拿去,也不至于你经营那么久的铺子就那么没了。”
水娘子微微一笑:“夫人也说反了。没有夫人,哪有我后来的荣光。现在不都已经好好的了么?还是要感谢夫人。”
她是个懂得感恩的姑娘,不会觉得别人该给她多少,却总是记得别人给过她多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季曼笑了笑,她没看错人。
来这里这样久,唯一看错的应该就只有一个苜蓿,因为是来这里看见的第一个人,又是贴身的丫鬟,所以不曾有过什么防备。没想到最开始是被她出卖,到最后还是被她卖了个彻底。
那场大难之后她才有时间回想,苜蓿死前就暗示过不会让她安生,那些个账本和背后雪花膏的事情,大概都是她捅给齐思菱的,以至于齐思菱在最后的关头,用账本将聂家给推向了断头台。
她没必要跟个死人计较,只是白瞎了她一双火眼金睛,败在了一个丫鬟身上,亏得她还阳奉阴违帮了他们一回。
不值当啊不值当,还害得水娘子这么多年受这么多苦难。
“有件事还想问夫人。”水娘子突然想起来,看着季曼问:“原先您让我埋的东西,还用得着么?”
季曼一愣。
很久以前钱挣得够多的时候,她让水娘子找个地方埋了一箱金子,想着万一回不去了,那就找法子逃走,抱着那一箱子金子也足够她渡过余生。那是她保底的钱,也是她最后一条退路。
不过如今…
“就放在那里吧。”季曼叹息一声,无奈地道:“我原先以为这世上只有自己可以依靠,现在有一个人站在我旁边与我共进退,倒是没有那么担心退路的问题了。真是世事无常,原先最不相信的,现在却是我最依赖的。”
最不相信的东西?水娘子愣了愣,夫人最不相信什么呢?记忆里她好像说过一句:
“世上最不能信的东西,一是商人的话,二是男人的心。”
那她现在最依赖的……水娘子陷入了沉思。
“还没说完?”门口站过来一个人,湖色绣银龙的袍子,尊贵无双,却又显得半点架子都没有,一手抱着孩子,有些不悦地看着里头道:“不是说了今天要带桑榆出去散步?”
季曼回神,看了一眼天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啊呀,我忘记时辰了。便说到这里吧,先出去散步。”
水娘子眨眨眼,门口的侯爷腰上吊着一个小女娃儿,咿咿呀呀地兴奋地叫着,一根绳子套在陌玉侯的脖子上,圈着小女孩儿的腰,任她在他身上四处乱爬。
已经有女儿了啊。水娘子摸摸自己眼角的细纹。时光也真是过得快,她好像也该找个人过日子了。
季曼走出去,抱起桑榆与陌玉侯一起出门,就听得陌玉侯嘀嘀咕咕地道:“这丫头是不是上辈子和我有仇?口水鼻涕全往我新袍子上擦,旧的怎么不见她动一下?”
“她喜欢你的新衣裳呗。”季曼笑道:“你该觉得高兴啊,至少这次只是衣裳,没有再打破你的古董花瓶。”
说起这个陌玉侯就头疼,小桑榆已经快四岁了,格外地调皮,什么贵毁什么,还非爱黏着他。前天就打碎了他一直珍藏着的一支古董细颈瓶,他还只能瞪着她,打不得骂不得。
不能打骂就算了,关键这丫头还哭啊,哭得跟什么似的跑去找季曼告状,季曼就一脸痛心地看着他道:“女儿重要还是花瓶重要?你那么凶干什么?”
宁钰轩:“……”他真的是很冤枉,骂都没骂一个字,表情凶一点也不可以么?在外头他明明是威风堂堂的陌玉侯,任何人见着他都是要恭恭敬敬低下头去的,结果为什么在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小丫头都可以骑到他的头上来!
不过看在小桑榆长得和她娘一模一样的份上,他忍,忍还不行吗?
一家三口例行的黄昏散步时间,季曼穿的是一身胭脂色长裙,陌玉侯的常服也是绣着银龙暗纹,小桑榆就随意多了,季曼给她做了套半古装半公主裙的小套裙,十分活泼可爱。
京城南边长流河畔经常可以看见这一家三口的影子。陌玉侯如今已经是大权在握,季曼的粮行也算是控制着京城的咽喉,两人皆是随意动一动,都可以影响万千的人。
结果他们就这样随意地走在街上,护卫都只是远远跟着,然后就看陌玉侯将小桑榆给抱着骑在自己肩膀上,边走边与季曼吵嘴。
“你当年那冷冰冰的样子,哪里看出来喜欢我了?”宁钰轩颇为耿耿于怀。
“看不出来就是不喜欢?”季曼挑眉:“那你还对我一直很差呢,五根藤条的家法我还记得!”
“那是逼不得已……”气势弱了。
“哦,逼不得已所以冤枉我一下打着玩儿?”季曼呵呵两声:“谢谢啊。”
宁钰轩无言以对,傲娇地哼了一声别开头。当年他是冤枉了她很多次,可是那都是误会啊,现在他不是已经在补偿了么?
“你最开始对我有感情是什么时候?”走了半路,宁钰轩还是忍不住问。
季曼低头认真想了想:“你猜?”
陌玉侯老实地开始猜:“你让我说‘我爱你’的时候?”
不对啊,说了那句话她不是就该回去了么?想着回去的时候,一定是对他没感情的。宁钰轩摇摇头:“不对,或许是知道好好是你亲生的时候?”
季曼摸着下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宁钰轩怒,停下步子抱着女儿不满地看着她。
“追究这个做什么。”季曼打了个呵欠,挽过他的胳膊来继续往前走:“晚上回去给你讲一千零一夜啊。”
脸垮了下去,堂堂侯爷跟个孩子似的摇头:“我不要听!”
都三天了,还让他听一千零一夜?
“谁让这次大姨妈来看我来得这么汹涌澎湃。”季曼无奈地嘀咕道:“要不然你去晴儿的院子?”
宁钰轩皱眉,看了两眼季曼的侧脸,叹气道:“还是听故事吧。”
男人是都喜欢齐人之福的,只是他现在已经习惯了一家三口的温馨,并且不想打破。前半生已经看够了各种各样的女人,后半生还是觉得就这一个最适合自己的就够了。至于晴儿,她自己愿意留在院子里陪伴曦儿长大,他也给她绝对的自由和该有的用度,不会亏待了她。
毕竟后期她还是帮着做了不少事情的,只是没人知道。
晚风习习,周围的人在遇见这悠闲散步的一家人的时候都会小了声音,而后恭敬地退到一边去。时间长了,看见他们的次数久了,也就坦然地继续走路,当没看见。
只是每个黄昏,路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他们几眼。那种安谧的幸福,实在是惹人眼红。
当然,国家重要人物走在外头都是会遇见危险的,陌玉侯一家也不例外。有三个以下的刺客来的时候,季曼和桑榆就会站在旁边给宁钰轩喊加油。要是刺客有三个以上,那这一家三口就会都蹲在一边,给护卫们喊加油。
这样的日子季曼觉得很喜欢,不乏味,又温馨。
至于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陌玉侯的,大概只有聂桑榆知道。因为她和她的心,最开始就是同一颗。
水娘子的胭脂铺开了,人也就自然跟着搬出了侯府。最近宁钰轩也就开始渐渐地找不到鬼白的影子了。
“奇怪,人呢?”站在书房门口,侯爷有点茫然。季曼端了点心过来,挑眉道:“怎么了?”
“鬼白一向是守在我身边的,最近好像经常没看见人,好多事都交给其他人去做了。”宁钰轩郁闷地道:“前天请假,想着今天也该回来了。可是好像还没有。”
季曼想了想,拉着他进屋,放下盘子道:“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吧。跟了你这么多年了,你也不用太操心。”
宁钰轩坐着想了一会儿,道:“他是不是看上水娘子了?”
季曼嘴角抽了抽:“不是第一天回来的时候就该发现了么?鬼白很明显就是对水娘子有意思啊。”
虽然水娘子是个寡妇,但是人很贤惠,又能持家,这些年受的苦不少,能有个好男人疼她也不错。
“这样啊。”陌玉侯想通了,眉头就松开了:“那就上门去求亲啊,磨蹭了这么久,还没将人拿下?”
季曼也点头,鬼白看起来就呆呆的,加上天天照镜子,可能早就被照傻了。这方面的事情,能帮的话还是帮他一把为好。
“侯爷。”
正想着呢,那头人却已经自己回来了,脸色有些沉重。
“鬼白,你过来。”宁钰轩和颜悦色,像极了居委会大妈,很温和地看着他道:“可有什么烦心事?”
鬼白有些不适应这样的陌玉侯,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属下无妨,只是…还得请假几日。”
“去做什么?”宁钰轩挑眉。
鬼白顿了顿,道:“成亲。”
啥?屋子里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还想着帮他呢,结果这头已经要成亲了?
“属下向水娘子提亲了,水娘子允了,婚礼就从简。”鬼白不好意思地道:“都一把岁数的人了。”
季曼被他说的给堵了好久才通顺了,眨了眨眼睛道:“你跟水娘子求亲,她同意了?”
鬼白点头。
“那你严肃着一张脸干什么?”季曼哭笑不得:“还以为是什么坏事呢。”
鬼白苦笑,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喜事啊。他是想着要找人过日子,她也是想着要找人过日子。他顺口那么一说,她也就淡淡地允了。
完全没有什么兴奋的感觉啊。
天天跟在侯爷和夫人后头,看他们秀恩爱秀习惯了,鬼白的内心也是渴望一段深刻的感情的啊。虽然不能每个人都像侯爷和夫人这样轰轰烈烈吧,但好歹也该是郎情妾意,深情款款啊。
结果他与水娘子的过程就是:
“在下年纪不小,也该成亲了。”
“嗯。”
“不知娘子可有意愿与在下一起过日子?”
“好啊。”
没了,全程两个人的表情都跟雕塑一样,然后就这说定了,他去找媒人写婚书,定婚事,回来请个假准备成亲。
“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娘子一时冲动答应了在下。”鬼白叹气道:“不过不管如何,总是要成亲的。”
季曼挑眉,这两人明显都是对对方有意思,怎么定下婚事了,还这样苦着脸呢?
宁钰轩看了鬼白一会儿,道:“你跟随我多年,聘礼钱侯府自然是会出的,你不用操心。”
“多谢侯爷。”鬼白行礼。
“那先回去收拾准备吧。”
“是。”
季曼支着下巴看鬼白走了两步,之后他又回头看了屋子里一眼。
陌玉侯坐在季曼身边,两人什么都不做,还是一种秀恩爱的状态。
鬼白叹了口气,他是真的担心水娘子不是喜欢他,而后在一起久了,总是会淡的。
喜欢一个人的话,就该像夫人那样啊,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侯爷喜欢吃什么,什么时候会在哪里,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并且总是在侯爷需要的时候出现。两人站在一起就显得般配。
而男人么,也是该跟侯爷一样闷骚,嘴上经常和夫人吵闹,下朝回来的路上都不忘给夫人带点儿小玩意儿,还一直容忍着小姐的各种破坏行为。
鬼白觉得自己已经被影响坏了,他觉得没有热烈感情的日子,应该是过不下去的。
忐忐忑忑地成了亲,入了洞房,之后他便称水娘子的闺名画月了。他们住在侯府,水娘子也将胭脂铺雇了其他人来打理,两人开始过上平淡的生活。真是平淡得一点波澜都不起,连个小波折都没有的那种。
鬼白很早就出门,水娘子就在家里缝纫和打扫。用膳的时间他回来,她就已经做好了简单的小菜。晚上回来的时候,被窝也已经是暖暖的了。她总是温和而贤惠,他也不会多说什么,两人一起吃饭,然后同眠。
这样的日子其实很温暖,只是鬼白与水娘子谁也不多说一句话,除开睡一张床,两人更像是搭伙同居过日子的,而不是夫妻。连最起码的拌嘴都没有过。
“这是什么?”季曼看着宁钰轩拿来的绸缎,挑眉。
“下朝回来路过绸缎庄看见的。”宁钰轩道:“替我再做一件披风吧。”
季曼撇嘴:“想的倒是好。”
嘴上这样说,手上却还是拿了绸缎起来看样子,想着能做件儿什么模样的披风。
鬼白就在他们后头站着,心情更复杂了。为什么侯爷和夫人说话就那么自然那么亲近呢?他与画月,什么时候才能这样?
水娘子与他一起陪着侯爷夫人,带着桑榆小姐一起去散步。看着前头的一家三口,鬼白忍不住偷偷看旁边的人。
“画月…”
“嗯?”水娘子茫然地扭头看着他。
鬼白忍不住又摸了摸袖子里的镜子,轻咳两声道:“你是不是也很羡慕侯爷和夫人这样的生活?”
水娘子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要羡慕?”
“他们那样恩爱,又爱得轰轰烈烈的,侯爷权倾朝野,夫人又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鬼白比划着:“不是很让人羡慕吗?”
“是啊,是很让人羡慕。”水娘子平静地道:“每个人都想成为他们那样的,可惜成不了啊。我们就是我们自己,自然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日子。别人的日子终究是别人的。”
鬼白一愣。
“侯爷再好那也是夫人的,换了别人就驾驭不了。夫人再好那也只喜欢侯爷,换了人来也是不行。”水娘子一脸认真地道:“所以他们过他们的日子,可以羡慕,但是没必要强求自己也有那样的日子啊。”
一道雷劈向天灵盖,鬼白整个人突然就顿悟了。
原来是这样啊,他还一直担心水娘子会因为侯爷和夫人过得太好,而觉得与自己在一起,并不会快乐呢。像一杯白开水,越来越没味道。但是竟然是他想多了?
“晚上我留了一块牛肉。”水娘子低声笑道:“你早些回来,我做给你吃。”
“好。”鬼白使劲儿点头,想了想,从袖子里将那块用了多年的镜子拿出来递给水娘子。
“作甚?”水娘子拿过镜子来看了看,撇嘴道:“这不是你一直很喜欢,不管走哪里都带着的镜子么?”
鬼白一脸严肃地点头:“对,这是一面让我反省自身,思考自己为何一直难娶的镜子。”
水娘子:“……”
“现在我明白了,我这是被侯爷和夫人影响太多了。”鬼白双眼里都是感动地看着水娘子:“谢谢你点醒了我,所以这块镜子就送…”
“我不要。”水娘子淡定地将镜子塞回他的袖子里。
“为什么?”鬼白很委屈,这镜子是他曾经的宝贝啊。
水娘子叹了口气,伸手拉住了鬼白的手:“你留着吧,既然现在不被影响了,那咱们就好好跟着散步。”
实际原因是她觉得真的很蠢,不管是这面镜子还是镜子的主人。
河边又遇见刺客了,来了两个拿着大刀就朝侯爷砍的。水娘子远远就看见夫人抱了小姐就蹿去了一边,而后侯爷十分潇洒地从腰间抽出匕首,与两人过招。
“你家侯爷遇刺了。”她道。
鬼白还看着水娘子傻笑,闻言才反应过来,连忙招呼人上去围观。
一众护卫围成一个圈,看侯爷一打二,精彩之处还叫声好。那头季曼已经掏钱买了路过老伯的糖葫芦,递了一串给小桑榆,母女俩看得开心得很。水娘子却是和鬼白站在一处,看到紧急关头,鬼白就拿着大刀上了。
夕阳西下,刺客很快退场,侯爷和夫人相互拥着回去哄孩子,鬼白则是和水娘子高兴地回去吃牛肉。
各自有各自的好,又有什么羡慕不来呢。
鬼白和水娘子一直跟在侯爷和季曼的背后,看着他们两人每天相互扶着回府的画面,看着他们的头发从乌黑变成了雪白。他们羡慕但是也不觉得嫉妒,因为相互看看,旁边的人何尝不是陪着自己,一直从青丝变成了华发?
世间感情千百种,有的热烈如烟火,有的安静如星空。你有你的灿烂,我有我的岁月静好。
谁都值得一份真诚的爱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