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美人岛
第九章美人岛
我们换掉湿衣服来到舰桥。
萧恩和船员们交流着各种我听不懂的术语,似乎形势非常严峻,船员们个个聚精会神,有些人额头上一片亮晶晶的汗水。好一会儿之后,船舱内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大家纷纷鼓起掌来。
“潜望镜高度。”萧恩下了最后一道命令,然后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总算出来了……把你们救出来可不容易啊,这里水太浅,又都是大型轮船,潜艇不好走。”
“你们怎么来了?”我奇怪地问。
萧恩坏笑着指指MaggieQ说:“你们离开的时候,我给了李博士一个远距离应答器,只要她按下开关,我就知道你们有麻烦了。”
“幸亏你们来得及时……”我向萧恩表示感谢,然后马上问起刘云宏,导弹击中LNG船之后,有没有波及直升机。
“正中靶心,”萧恩说,“你不知道爆炸的威力有多大,直升机刚好在天然气罐的正上方,我在潜望镜里看到爆炸的火焰把直升机整个吞了。”
“船城呢?情况怎么样?”
“你自己看吧……”萧恩指着潜望镜。
我把眼睛凑近潜望镜,看到遮天蔽日的火光和黑烟,整个船城都在熊熊燃烧。
“那艘船可以载二十万立方米的液态天然气,”萧恩说,“哪怕现在已经用掉一半,也还有十万立方,而那些船都是相互连在一起的,我看过你们的《三国演义》,火烧赤壁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对了,还有刘云宏,我们本来已经把他杀了,可是他又活了……”我想起死而复生的刘云宏有点语无伦次。
萧恩却丝毫没有惊讶,“你知道我们杀了他几次吗?”他伸出四个手指头。
“四次?”我惊诧得差点叫出来。
“其中有一次用火箭筒直接命中,炸成了肉泥。”
“怎么会?”我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
“我说了,”萧恩耸了耸肩膀,“他是赛博人。对我们来说,生命只有一次,对刘云宏来说,生命就像是电脑游戏,死亡只是一次存盘点,失败了可以马上重来。而且他的克隆体经过了基因强化,力量、速度都比正常人要强得多,你们应该已经领教过了……根本不像人对不对?”
“所以要消灭观察者,就要毁掉他们存储精神的电脑?”三毛说道。
萧恩却摇摇头,“也对,但没那么简单。就算咱们存储点重要的文件,还得多做几个备份不是,他们的精神容器绝对不止一个,而且样子也不会是一台电脑或者什么高科技电子设备的样子,就像是,像是……”萧恩一时找不到好的比喻。
“就像是《哈利.波特》里‘伏地魔’的魂器……”周灿替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
“对!”萧恩朝周灿竖起一根大拇指,“据我们所知,‘降临’的过程即便对他们来说也是非常凶险的,尤其是第一次进入到全新的克隆体的时候,因为他们极其不适应人类的身体,整个过程既漫长又痛苦,只要受到一点干扰,观察者的精神就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每隔几百甚至上千年才会‘降临’一次的原因……”
萧恩顿了顿又说:“事实上,在三年前,我们曾经得到过观察者‘降临’的时间信息,我们的一支小分队攻入过传说中的所罗门神殿,并且还偷出了观察者的一具尸体……”
“就是航母上那个。”我想起那个青铜棺椁。
“没错。可我们的兄弟们刚从神殿出来,就遭到了袭击,最终那支小分队全都牺牲了,观察者的尸体也失踪了,在各种势力之间辗转,最后落到了刘云宏手里。最可惜的是,有关所罗门神殿的信息也全部丢失了,我们现在除了知道神殿位于耶路撒冷以外,对于它的具体位置、进入的方法等,全都一无所知。”
“那该怎么办?”我问。
“去苏门答腊岛,”萧恩回答说,“上次李博士提示之后,我们接着做了一些研究,现在我们几乎可以确信苏门答腊岛上的皮努古斯神殿就是观察者的其中一个……嗯,魂器!”
“舰长!”声呐官突然大声报告,“接收到主动声呐信号!”
萧恩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
“是狂风级猎杀潜艇!”声呐官面露惊恐,把一侧耳机微微抬起接着说道,“两艘!”
“是刘云宏,来得好快啊……”萧恩回到他舰长的位置上,朝航海长伸手,“给我海图。”
萧恩和航海长埋头在海图上研究了一会儿,才抬头说:“航向西南,全速前进,我们去四平岛。”
“四平岛?”周灿突然紧张起来,“为什么要去四平岛?”
潜艇因为转弯提速而摇晃起来,我抓住潜望镜上的把手,问周灿:“怎么?四平岛有什么不对?”
“四平岛,”周灿又夸张地吞了一口唾沫,面目扭曲起来,似乎这三个字勾起了什么恐怖的回忆,“上面全是感染者啊……”
“要的就是感染者!”萧恩回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对方发现我们没有?”萧恩又问。
但声呐官还没答话,我便听到“砰”的一声巨响,萧恩脸色大变。
“怎么了?”周灿惊恐地问道。
“报告目标的方位、距离、深度!”萧恩朝声呐官下令。
“目标方位020,距离17600米,深度120米!”声呐官迅速喊出各种参数。
“还有不到十海里,”萧恩咧嘴一笑,“正好。”
话音刚落,又是“砰”的一声,似乎比刚才更响了,我们几个没在潜艇上待过的人都露出害怕的表情,以为潜艇是被什么武器打中了。
“只是声呐脉冲信号。”萧恩笑着朝我们摆摆手,“对方用这个表达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想逼迫我们浮上海面。”
“他们要是发射鱼雷怎么办?”三毛问。
“放心吧,他们要是想射早就射了,可现在连鱼雷舱也没打开。”
“为什么?”我奇怪地问。
“可能想活捉我们,”萧恩道,“当然更可能是鱼雷用完了。”
“既然这样,咱们为什么不射他?”陈超马上说道。
萧恩两手一摊,“我们也没鱼雷了,就剩下两枚洲际导弹了。更重要的原因是,万一我猜错了,对方手上还有鱼雷,我一打开鱼雷舱被他们听见了,对方一定会还击,而我们不大可能在两艘‘狂风’的攻击下还能幸存下来。”
“目标逼近,”声呐官又发出警告,“距离15400米……”
“怎么回事?才几分钟就被追近了两公里?”陈超问道。
“我们这是老掉牙的潜艇,”萧恩无奈地答,“又是个大家伙,最大航速才24节,对方是最先进的猎杀潜艇,最大航速甚至可以达到40节以上。”
“也就是说,只要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能追上我们?”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之后说道。
“没错,但只要半个小时,我们就能赶到四平岛海域了。”
半个小时就像是半年那么久,潜艇在行进过程中没有一丝颠簸,平静得就像是在原地静止不动,指挥舱里安静下来之后,只剩下那万年不变的嗡嗡声还在持续。
“已到达四平岛海域!”航海长终于说出了我们期待已久的话。
“关闭主动声呐,下潜,放出拖曳声呐!”萧恩迅速命令。
“深度多少?”航海长问。
“潜到海底!”
“还没测量水深。”航海长发出质疑,“没有主动声呐会发生危险。”
“来不及了,这片海域的平均水深差不多350米,现在又接近了岛屿,这里的水深不大可能超过我们的潜航极限。”
“是……”航海长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受了命令。
萧恩又拿起他面前的步话机放到嘴边,大声说道:“全体乘员请注意,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必须保持绝对的安静,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不要在艇内走动,连放屁都要憋着!”
“这艘船的潜航极限是几米?”我在三毛耳边轻声问道。
“这老掉牙的潜水艇,最多也就三百来米吧。”
“下潜深度,180米……”航海长盯着自己眼前的仪表盘,神情紧张地报出数字。
“200米……250米……300米……”
潜艇突然发出一阵瘆人的咯咯声,像是有人用力捏扁一个易拉罐。航海长看了一眼萧恩。
“继续下潜,放慢下潜速度。”萧恩冷静地说。
“是,继续下潜。320米……”
潜艇突然剧烈地一震,艇身朝一侧倾斜,我幸亏拉着把手才没摔倒。
“已到达海底。”航海长松了一口气说。
“很好,”萧恩点点头,又下了一连串命令,“关闭引擎,反应堆输出功率调到最小,让我们来假扮一具死尸。”
潜艇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都尽量放得轻柔绵长,甚至连动作也定格下来,大家都神情紧张地侧耳倾听,仿佛集体在玩“木头人”游戏。
突然又响起“砰”的一声,我们脸色大变,以为被对方发现了。
萧恩却说:“没事,现在我们藏在海底,跟一块岩石没多大区别,主动声呐搜不到我们。”
果然,“砰砰”声又响了几声之后便安静了下来。
“报告对方位置。”萧恩轻声下令。
“敌舰两艘,分别位于我们左上后方1400米和1600米处,位置041、043。”声呐官迅速报出参数,之后又犹豫了一下,手扶着耳机倾听了一会儿,然后继续报告,“敌舰放出拖曳声呐,发动机停机了,我听不到对方位置了……报告,失去敌舰踪迹。”
“他们在听我们,很好……”萧恩搓着双手小声说道,“让我们来玩一场游戏。”
如果这真是个游戏的话,可太不好玩了,不能发声,不能走动,完全就是无止境的等待。
在等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声呐官总算又做出了一点反应,他摘下耳机,对萧恩轻声说道:“它们来了……”
“它们”指的显然不是追踪我们的那两艘潜艇……片刻之后,我也听到了。
那种让人牙齿发酸,就像是长指甲在黑板上划过的摩擦声,我知道那是感染者在抓挠潜艇外壳的声音。
摩擦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我在脑子里想象它们层层叠叠地趴在潜艇上对着金属外壳又抓又咬的样子,忍不住也像周灿似的吞了一大口口水。
“它们会进来吗?”周灿满脸害怕地问。
萧恩笑着摇头,“潜艇所有的舱盖都是无法在外面打开的。”
“敌舰升起了潜望镜……”声呐官突然报告。
“报告方位!”
“敌舰两艘,分别位于我左上后方900米和正右上方1100米处,方位034和052……”
“好戏开场了,”萧恩兴奋得声音都大了,“准备音爆弹!”
“音爆弹准备完毕!”
“发射!”萧恩没有一丝犹豫,马上下令。
我感到脚下微微一震,耳边传来“砰”的一声轻响。
“敌舰发现我们了!”声呐官报告,“敌舰同时开启主动声呐,发动机开机,开始转向。”
“上浮!上浮角度30,左满舵,双车进二,做战术盘旋!”萧恩下了一连串命令。
我感觉全身迅速上扬,就像飞机起飞一样向上倾斜起来。
“敌舰转向,”声呐官继续报告,“但速度缓慢……哈哈,他们被感染者缠住了!”
萧恩微微一笑,似乎对方的一切都被他猜中了。
“不好,敌舰052打开鱼雷舱!”声呐官突然警告。
“继续动作!”萧恩不为所动。
“敌舰041发射雷达,距离1100米,速度55节,预计接触时间35秒。”声呐官报出一连串参数,同时按下手中的一个秒表。
“停止转向。”萧恩下令。
“准备6、7、8号鱼雷舱的音爆弹!”萧恩对武器官下令。
“双车进三,目标041!”萧恩继续命令道。
“041?”航海长倏地抬头,紧张地看着萧恩,“那是两艘敌舰中间!”
“执行命令!”萧恩厉声大喝。
“是!双车进三,目标041!”
“敌舰发射鱼雷,预计接触时间30秒!”声呐官声音嘶哑。
“报告敌舰动向!”萧恩瞪着眼睛大喊。
“敌舰继续缓慢转向中,方位保持不变。”
“报告034舰距离!”
“500米!”
“鱼雷接触时间……20秒!”
“距离034舰200米,接触时间10秒……100米……10秒!9……8……7……”
“全力上浮!发射音爆弹!”萧恩大喊!
潜艇向一侧倾覆、翻滚起来。
“3……2……1……”
一震剧烈的震动传来,潜艇像是被巨力击中,猛烈地颠簸起来。
我们被鱼雷击中了吗?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但潜艇很快恢复了平衡。
“鱼雷击中034舰……警报解除!”声呐官颤抖着说道。
其他潜艇官员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我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明白已经逃过一劫,也跟着欢呼起来。
“报告052舰动向!”萧恩并没有放松警惕,依旧沉着地下达命令。
“052完成转向向我们驶来,速度3节,一定是螺旋桨被缠住了。”
“鱼雷舱什么情况?”
“没有继续打开,哈哈哈,他们一定是只有那一枚鱼雷。”
“很好!”萧恩笑着摘下步话机,对全艇喊话,“静默解除,现在你们可以欢呼了,喊大声一点,让他们听听!”
顿时欢呼声响彻全艇。
但欢呼还没结束,突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了起来,一连串红色的警示灯开始闪亮,不用解释,我们也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
“反应堆高温报警!”步话机中突然传出声音。
“怎么回事?”萧恩问。
“可能是刚才的爆炸把冷却系统震坏了,冷却液发生泄漏。”
“能修好吗?”
“可以,但比较麻烦,需要不少时间,现在只能维持最低功率输出。”
“好,你们抓紧维修……”萧恩挂上步话机,转头对航海长说道,“上浮到100米,航向西南,以最低速前进。”
“报告!”声呐官突然又大吼一声,“发现大型水面舰艇!方位059,航速13节,距离54海里……”
“赶紧确定是什么船!”萧恩大喝,“是军舰还是民用船!”
“我,这个……”声呐官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了?”萧恩问。
“我听不出是什么船。”声呐官拎起一边的耳机无奈道。
“发动机噪音非常大……应该是老式舰船,体积很大,可能不是民用船。”声呐官说。
“现在哪个势力还能开得动大船?”萧恩拿起备用耳机戴在耳朵上,侧着头凝神细听,过了一会儿却咧嘴笑了,“这是鞍山级驱逐舰……是二战时候的驱逐舰,我敢说这艘一定是长春号……”
“为什么?”声呐官露出佩服的神情,看着萧恩问道。
“因为其他的三艘同级舰都被拆解了,只有这艘退役以后被当作展品陈列在博物馆,没想到刘云宏把它也给弄出来了。”
“你仔细听,”萧恩说,“它的发动机噪音里,是不是有一种奇怪的振动声?那个是设计缺陷,只要它的发动机开到最大输出功率,动力系统就会发生强烈共振。”
“不过现在也就这种船能开得动了,”萧恩又说道,“因为它用重油当燃料,原油稍微提纯一下就能烧。”
“它为什么直奔我们而来?”声呐官问,“按理它自己那么大的噪声,不可能发现我们的。”
“它不是发现了我们,它是定位了自己的友舰,”萧恩摇着头说,“那艘被感染者困住的‘狂风’,一定是向它发送求助信号了。”
“它提速了,”声呐官突然又说,“现在速度到了20节!”
“这应该是它的极限速度了,”萧恩说,“这艘古董船,能开出来不散架就算好了,要是换往常,我们压根不用怕它,可现在……”
萧恩回到自己的位置,摘下步话机说道:“机房,维修进度怎么样?”
“很不乐观,没有可以更换的零配件,至少要三个小时才能完成。”
“以目前的输出功率,我们可以维持多大的前进速度?”萧恩又问。
步话机中传来答复:“3节……”
萧恩叹了一口气,转头问声呐官:“报告敌潜艇现在的位置和速度。”
“位置021,速度3节,一直跟在我们身后。”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没办法修好反应堆,摆脱这个跟班,迟早要被撵上……54海里,两个多小时就会被追上了。”
“机房!”萧恩又对着步话机说道,“给你们两个小时,一定要修复发动机!”
机房的人显然犹豫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传出声音:“我们尽力而为。”
萧恩身子向后一倾,靠在自己的椅背上,用力搓了搓脸,才转过头对着我们,“反正这两小时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大家可以先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我们受了这一路惊魂,经他这么一提醒才发现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纷纷点头往外走。
“李博士,还有陈源先生,”萧恩叫住我和MaggieQ说,“请来我的舱室,我们一起进餐。”
萧恩的舱室跟别的舱室一样狭小逼仄,正中间还挂着一张吊床,说明他也是跟别的船员一起共享舱室的。推开门就是一张不到一米的写字桌,上面堆满了书籍文件。
“不好意思,地方太小……”萧恩把乱七八糟的纸质文件搬到自己狭窄的单人床上说道。
桌子刚整理好,饭食便送来了,我们面前很快放了一小筐硬质黑面包,一盘干酪,一大盆看不出内容冒着阵阵热气的西式浓汤。
我从昨天晚上离开潜艇到现在就一直滴水未进,闻到汤的香味早就不停地流口水,拿到萧恩递过来的汤之后,便毫不客气地喝起来。
等我们全部吃完,萧恩用餐巾擦了嘴,按铃让人收走餐具,才开口:“我想到现在这个地步了,我们应该坦诚相待了……”
“你是指?”我开口问。
“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头?”萧恩看看我又看看MaggieQ,“为什么刘云宏会对你们紧追不放?别说是冲我们来的,我们还没到能让刘云宏出动所有家底的地步。你们手里是不是有点金石?”
我心里一震,连忙去看MaggieQ,但她只是看着我耸了耸肩,似乎对我要不要说出那些前因往事毫不在乎。
我沉吟了好一会儿,思来想去,想不出对萧恩说出我获得点金石的经过有什么大的害处,而且点金石现在根本不在我们手上,更不怕他见物起意。于是我把最早是怎么在虺龙石窟获得玉环,后来又如何救了三土,从他手里获得阿修罗印,包括后来的戒指和衣带钩,最后又是怎么全落在了刘云宏手里……一股脑儿全说了,只是涉及MaggieQ的部分,包括在救了三土他们之后被黑衣骑士袭击的部分全部略过。
萧恩听得极为仔细,不时发出疑问,在我叙述石窟地底遭遇时,他甚至拿出纸笔让我画出棺椁上的纹饰。等我全部说完,他大叹了一口气,才喃喃地说:“难怪,我们派去钱潮市的队员全都没有回来……”
那些黑衣骑士果然是骷髅会的人……我心里暗道一声幸亏自己多了个心眼。
“那么说,你是持戒人?”萧恩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持戒人?”我疑惑地问。
“哦,呵呵,不好意思,这是我们自己说的术语,来自托尔金的小说《魔戒》,意指护送魔戒去末日火山销毁的霍比特人佛罗多和山姆。”
“类似刘云宏说的传道者……”我点头附和。
“没错。”萧恩同意道,“刘云宏有一点说得没错,点金石选择你,一定是有理由的。”
“可是现在都不在我身上了。”我说。
“这不是还没结束嘛。而且刘云宏这么追着你们不放,一定有他的理由,说不定你们之中……”萧恩来回看着我和MaggieQ,“有谁是他毁灭世界的关键一环。”
“舰长!”萧恩头上的一个步话机中突然传出声音。
萧恩连忙摘下步话机,放到嘴边,“什么事?”
“敌舰进入20海里范围!”
“我马上过来!”
我们匆匆赶往舰桥。
“维修情况怎么样?”萧恩脑袋刚钻进指挥舱那狭小的圆形舱门就大声问。
“机房说还需要一个小时左右。”航海长回答。
“太慢了……”萧恩搓着手,又对声呐官喊道,“告诉我那艘‘长春号’的具体位置。”
“目标现位于我们身后19.7海里,方位031,速度24节。”
“那艘潜艇呢?”萧恩又问。
“敌潜艇半小时前上浮到海面,目前距离我们6海里,方位034,我监听到他们从浮上海面开始就一直枪声不断,应该是正在处理缠住潜艇的感染者。”
“他们随时都会摆脱感染者。”萧恩拿起步话机,“机房,报告维修情况。”
“我们已经找到泄漏点了,正在焊接,需要至少一个小时。”
“如果现在加大功率,会产生什么后果?”
“反应堆过热,很可能造成核泄漏……”
“如果强行行驶,可以坚持几分钟?”
“这个……”步话机中传出迟疑的声音,“不好估计,十分钟到半个小时都有可能。”
“给我海图。”萧恩朝航海长伸出手,低着头仔细研究了一会儿,然后又拿起步话机,“我们现在没有时间等你们维修了,必须强行提速,你们要加紧焊接,并且想办法冷却反应堆。”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复就挂断了步话机。
“舰长……”指挥舱里的人齐刷刷地转头看着萧恩。
萧恩摆了摆手解释道:“我们不能冒这个风险,长春号虽然是古董级的驱逐舰,但我们要是被它追上,照样是死路一条,我们必须在它追上来之前脱离对方潜艇的声呐范围,至少拉开30海里的距离。”
“转向,航向东南35度,50%输出功率!”萧恩大声下令,语气中透着不可置疑的威严。
“是!”众人大声回应。
潜艇里的嗡嗡声又响了起来,我感觉到一阵轻微的颠簸,就像乘电梯时的失重感。
“舰长,”航海长突然轻声问,“这个航向,不是去苏门答腊岛的呀?”
“我知道,”萧恩点头道,“我们去美人岛。”
“美人岛?”众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同志们,”萧恩严肃地说出一个跟他的外形极不相称的词,“我想是时候了……”
指挥舱里的官兵纷纷转头看我们,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相互点头致意。
“什么时候到了?”我奇怪地问。
萧恩没有理会我的问题,招手示意我和MaggieQ上前,指着海图说:“我们现在往这个方向行驶,尽量远离两艘追击我们的敌舰,如果一切顺利,我们能摆脱追兵,就修改航向,直接去苏门答腊岛,万一我们无法摆脱,那你们就中途下船。”
“你们离开潜艇之后,就往这个方向走,”萧恩挥挥手止住我的疑问,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小点说,“东南一百海里,就是美人岛,那是南海战备岛,囤积了大量物资给养,甚至还有一个军用机场,我们路过的时候发现岛上有感染者活动,但数量并不多。”
“那你们怎么办?”我终于逮到空问。
“我们负责引开两艘敌舰。”萧恩若无其事地回答。
我一下愣了,喃喃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们是持戒人,”萧恩一脸平淡地回答,又看了看指挥舱里他的同伴,轻声说,“我们随时等候着这一刻。”
见我一脸愕然的神情,萧恩又补充道:“骷髅会千百年来的宗旨,就是找到点金石,辅佐持戒人,找到圣女,消灭观察者!”
“圣女?”我一头雾水。
萧恩笑了笑,“这是个古老的传说,在骷髅会教义的第一章就写着,在世界毁灭的前夜,圣女将会降临,搭救她的信徒……”
“当初我加入骷髅会的初衷只是为了结识一些有权有势的人来扩充我的人脉罢了。”萧恩摇着头说,“但随着我加入的时间越久,教义研究得越深,便发现很多的传说和史实可以相互印证。比如关于点金石的传说,无论东西方也好,神话也好,邪教也好,都有类似记载。骷髅会并不是一个地域性的组织,根据我的研究,可能最早在古代埃及就出现。也许是在某个苏醒的观察者的指引之下,古埃及人得到了点金石,文明得以突飞猛进地发展,但随着观察者重新陷入沉睡,点金石也随之失踪,古埃及君王建造的金字塔,应该就是模仿初代点金石的模样建造的。但骷髅会的核心教义,只有宗教最高层才能接触,而且这些教义因为全用古语书写,时间越往后,人们越得不到当时创立者真实的意图,所以一再被曲解,这也造成了人类历史上最为持久甚至一直延绵到今天的战争。而骷髅会最初的教义,我可以读给你听。”
萧恩从操作台上拿起我们第一次进入潜艇见到他时看的书,他戴上一副无框眼镜,翻开其中夹着书签的一页,开始朗声诵读:“女神阿什拉对牧羊人说,汝之一切都是神赐予的,包括汝之肉体甚之灵魂。但神是恶的,如汝等行为不如神之意,神当降下刀剑、饥荒、瘟疫和野兽。”
“再有,”萧恩再翻一页,“女神阿什拉告诫,神对汝等并非无私爱护,勿擅自揣测神之意图,神并无保佑汝等之意愿……”
“这是什么书?”我问。
“这是《圣经》最古老的版本……女神阿什拉一直在各种宗教传说中存在,甚至有专门的女神崇拜宗教,但别有用心的人上千年来一直把这部分内容删除、修改掉,并且追杀保存了初版的人,把他们视为异端,所以真本反而慢慢被埋没,不为大部分人所知。
“根据我们的研究,女神阿什拉应该就是当初降临埃及,指引人类文明发展的两位观察者中的一位。而这位女性,对人类怀有一些恻隐之心,所以她留下了一些只言片语,来警示人类。”
“也就是说,她是一位好的观察者?”我问。
“也许是的,”萧恩拍了拍手上的书本,“在我们的教义中,女神将在末日前夜降临,在持戒人的帮助下,挫败观察者的阴谋,彻底把人类从观察者留下的枷锁中解脱出来。而我们这个组织,这些人,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辅佐持戒人和女神……”
突然刺耳的警报声又响了起来,步话机中传出一声惊恐的喊叫:“舰长!反应堆过热,我们刚焊接好的冷却管又爆开了……”
“上浮!”萧恩马上下令。
潜艇如巨大的鲸鱼,露出黝黑修长的背脊,趴在微澜的海面上,随着波浪轻轻起伏。两艘橡皮艇紧紧贴着潜艇漂浮着,船员们不断地把武器、弹药、燃油、食物和淡水搬到橡皮艇上。
“你们开船以后,朝着东偏南45度行驶,大约三个小时,你们就会到达美人岛了。”萧恩把一个罗盘递给我,再次嘱咐,“据我们的目测,岛上的感染者应该不超过五十个。岛上地形非常简单,以你们的经验和火力,对付它们绰绰有余。最多一个星期,我们甩掉那两艘讨厌鬼之后,马上过来汇合。”
“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我接过罗盘问。
“我是舰长,”萧恩笑着摇头,“你什么时候见过抛下船员自己逃命的舰长?”
“准备好了!”橡皮艇上某个船员大喊了一声。
“那么,多保重……一周后见?”我朝萧恩伸出手。
“一定!”萧恩用力握着我的手,可能是见我满脸忧虑,又安慰我道,“我从军校毕业以后就一直在这片海域,这里的每一条海沟,每一块礁石我都了如指掌,只要我想跑,谁也留不住我!”
“倒是你们,前途艰险……”萧恩把我拉近他的身旁,耳语道,“我们骷髅会几千年来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人类不需要一个高高在上的物种主宰我们该去向何方,就算他是神也不行!”
“如果一周之后我们回不来,”萧恩双手搭着我的肩膀,“你一定要继续下去,不然,我和我的这些船员,做鬼也不放过你!”
我浑身打了个激灵,环首一看,只见潜艇背脊上站着的十几个船员都在盯着我们,只得点了点头。
“去吧!”萧恩重重拍了我一下,把我推上橡皮艇。
三毛拽了一把启动绳,引擎轰鸣起来,橡皮艇缓缓移动。
直到开出五十余米,我才看到站在潜艇背脊上的萧恩等人钻进潜艇,潜艇开始下潜,很快没入水中消失不见。
三个小时之后,一座红白相间的灯塔出现在海平面上,随着灯塔浮出海面的是一道圆弧形陆地,岛上隐隐约约有些多层建筑。
“那边有两个码头,往那边开……”站在船首手搭凉棚眺望的陈超遥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大家拿好家伙。”我抄起自己的步枪抵在肩上严阵以待。
橡皮艇接近陆地一公里范围以内之后,碎浪慢慢变大了,艇身上下起伏,剧烈颠簸起来。
“岸上有人!”陈超由直立改为半蹲,端起自己的枪,用瞄准镜仔细观察,“没错,是感染者!”
我松了一口气,有感染者说明萧恩说得没错,他们路过这里之后并没有其他人来过。零星的感染者不可怕,可怕的是武装了武器的活人。
“你们先别靠岸,让船围着码头慢慢转圈,小心水下,可能会有水尸……等我们清理掉码头上的感染者你们再靠岸。”我转过头,朝我们身后的另一艘橡皮艇喊道,一边解开两艘船相连的绳索,那艘船上载着李瑾、萧洁、凯西、三土和周灿几个非战斗人员。
“你们得快点,”李瑾扶着萧洁说,“小萧晕船了。”
萧洁满脸铁青,不断地喘着粗气。
美人岛的码头规模跟它的面积极不相称,一块临界于礁石和岛屿之间的小小陆地,竟然有长达数百米的人造码头,笔直地伸入海面,这样的规模甚至能停泊上万吨的大型船舶了。
码头上有六个感染者在来回逡巡,就像是在欣赏海景的观光客,但当我们的橡皮艇靠近时,它们马上发现了我们,挤在一起嗷嗷叫着朝我们的方向扑过来。
“准备上岸!”掌舵的三毛大喊一声,橡皮艇贴着码头慢慢减速。我们没等船停稳便一跃而上。
“啊!”杨宇凡一声狂吼,从我身边冲过去,挥着他的武士刀如入无人之境,感染者的脑袋纷纷碎裂,不到半分钟,六个感染者竟然全部倒在杨宇凡刀下。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朝还在二十米外的橡皮艇挥手,让他们靠近码头停泊下来。杨宇凡看到脸色铁青的萧洁,马上扔下刀,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把萧洁拉上码头。
“小萧情况怎么样?”我把李瑾拉上岸问道。
“妊娠反应加上太阳暴晒,又晕船,缺水比较厉害,需要找个阴凉的地方输液。”李瑾回答。
我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傍晚五点多了。码头尽处有一片整齐的三层高的平房,模样都是横平竖直,没有丝毫修饰,它们的建造者们似乎不想浪费一丝额外的材料和人工。平房包围着的便是那座红白相间的灯塔,灯塔极其巨大,目测足有六十米高。小岛的东南面,离我们大概几公里远的地方,有一大片人工建筑,上面还有几个高耸的吊机,仿佛一个还在开工的工地,而它的西南面,则耸立着一大片如森林般的风力发电机组。
我们把食物、淡水和其他补给堆放在码头中央,这荒岛上自然不用留人看守,我提议所有人都一起行动,肃清一个房间之后,便可以让萧洁和凯西休息。
从远处看,陆地上的景物都显得干净整齐,但是走近了,才发现一切都是那么破败。破碎的马路,破碎的房屋,连路上破碎的缝隙里生长出的杂草都显得枯黄衰败。
那排远处看来如同豆腐块般整齐的平房,走近了才发现大多已经坍塌。平房前面有一排巨大的圆形蓄水池,我掀开其中一个上面盖着的铁皮盖子,意外地发现里面竟然是半满的,我掬起一捧水舔了舔,甘甜冷冽,比潜艇里提供的循环水要可口得多。
我们搜索了经过的每一栋平房,但一无所获,平房内家什物件一应俱全,但全部腐朽不堪,大力想把其中的一把木头椅子拎起来的时候,椅子马上成了碎片。
我们来到灯塔底下,从远处看就高耸入云的灯塔在这里看起来更是无比巨大,光是底层裙楼就比得上一个小型的商场,只是因为缺乏维护变得破败萧索,灯塔顶上的风向标还在随风摆动,发出吱呀吱呀让人心头发麻的声音。
底层的铁门紧闭着,门上缠着一道儿童手臂粗的铁链,一头锁着一把巨大的铜锁,但我只是轻轻一抽,铜锁便自动脱落。我一推,铁门发出一声难听的尖叫,向内打开。
灯塔内部因为有围墙的庇护,并不如外面一般破败,甚至连灰尘也不多。我们打着手电往里走,里面有一个普通的前台,一张长桌,一面玻璃隔断上有一行军事部门常见的标语,我们转过隔断,发现两个电梯间竟然有两个电梯按钮。
“这里还有地下室呢。”三毛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按钮上胡乱按了几下。
电梯突然发出一声轻响,三毛吓得向后跳了一大步。“叮”的一声,电梯门向两边打开,露出明亮的轿厢。
“这里竟然还有电?”三毛惊叫。
“应该是那些风力、太阳能发电系统还在运行吧。”三土说。
“太好了,”张依玲跳起来,“这些电灯应该也能用吧?”说完就伸手去扳前台后面的一个电闸。
“别乱动!”我大声警告,但张依玲速度很快,没等我说完便一把合上了电闸。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室内光芒大放,我的眼睛一阵刺痛,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雪亮的灯光一直沿着电梯厅两边的走廊延伸。
我瞪了一眼张依玲,她得意一笑,还吐了吐舌头,朝电梯轿厢比了个请的姿势,调皮地问道:“Upordown?”
“往上吧,”我拉着电梯门,“先上去看看整个地形,我刚才看东南面好像还有一大片工地,可能还有感染者在呢。”
“依玲,你跟大力哥、小凡一起陪着小萧他们在下面,万一这层有感染者,你们能给挡一下。”我朝兴冲冲准备走进电梯的张依玲说道。
“哼!”张依玲撇了撇嘴,但也没多说什么,走向了在前台后面坐着的萧洁身边。
其他人跟我一起进了电梯,开始上升。电梯外面是一个不小的环形空间,全都是大面积的透明玻璃,既没有隔断也没有大个儿的家具,视线一览无余。我提着刀走了一圈之后,确定这里再没有感染者。
环形玻璃窗下面是一圈如同喷气战机一般复杂的按钮,看起来是控制什么装置的仪器。
“原来那是个机场……”三毛在望远镜前嘟哝道。
我向他看的东南方望去,只见一个巨大的塔吊后面,是两条笔直的跑道,还有一个宝塔形的建筑,应该是机场的塔台。突然,塔台上闪过一道亮光,像是什么人在用镜子反光一般。
我连忙扑到望远镜前去看,但只看到一个如我们脚下倒塌的平房一般破败、风化的建筑,我仔细搜寻了好几遍,确定那上面没有任何活物,也没有感染者。
“也许只是什么金属反光。”我自言自语道。
这时太阳完全沉入了海里,只剩下西面一团红光,我借着这微光,用望远镜向机场跑道另一头望去,那边立着几栋小楼,看起来比这些平房要完整得多。
“明天咱们上那边去看看……”我回头对着同伴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