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粉黛苏红院
阿音被柳如烟带进苏红院姑娘们学习歌舞的房间去。<冰火#中文第一次走进这花花绿绿,还有那不知名的花香粉黛的飘溢,让阿音觉得这地方就像是天堂一样美好。只是沿途的长廊上,看到许多醉呼呼的,还搂着姑娘的老爷们,少爷们,让阿音又觉得这地方可怕。她跟在柳如烟身后,一句话也不敢发,尽可能的缩着自己的身子,生怕是碰着了那些人。
“柳老板,又来新鲜货了?”一个喝得醉晕晕的老爷子拦去了柳如烟的路,一边不安分的摸身边姑娘的屁股,一边还色咪咪的盯着柳如烟身边怯生生的少女。这柳如烟可不是个简单的货色,在窑里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男人她没见过。时间久了,脸上的那面笑,也就成了随时应付客人的摆设了。她的笑靥训练得那么甜,那么自然,但你合难以忖度她真的在想什么。
只见她娇媚的一笑,伸出食指尖触了一下老色鬼的额头:“郭大爷,这孩子还小,可不能动了邪念。我们这苏梅姑娘,可是一心念着你,你可不能辜负了人家呀!”
郭福才那双吓人的眼睛在阿音身上扫视了片刻,看得她打哆嗦。又上前摸了摸柳如烟的手,说道:“这孩子生得标准,经柳老板一番调教,将来绝对是苏红院的头牌花魁哦,哈哈。”柳如烟不想跟他纠缠,就向他身边的那姑娘使了个眼神,这位苗条的梅姑娘还算聪明,她娇柔一笑,屁股顶了一下郭福才,“走吧,老爷子”,姑娘娇滴滴地说。
“多谢郭大爷吉言!这苏红院的场子,郭大爷可要多来光顾呃。大老爷可要玩个开心!苏梅,好好照陪陪郭大爷。”柳如烟说得亲切体贴,可心里对这不要脸的流氓,早痛骂了个百遍。
“行,柳老板,就好好调教这小美人,我看将来大有出息!”说着,搂着苏梅便离开了。柳如烟叹了口气。每日都会碰到这些男人,那些龌龊事和话让她都有些麻木了;有时候还是会勾起些不愉快和伤心的回忆。自己当年和眼前这个小丫头一样,也是从这里熬出来的。她转首对阿音轻轻笑了笑,是那种同情和爱护的微笑,却却深深的落在了阿音的心上。让她感觉几分放心,几分亲切。
“走吧!”柳如烟牵着她的手,向楼上走去。
阿音好奇的看着四周,她发现这里的姐姐们,虽然都漂亮富有姿色,却个个是搔首弄姿,卖弄风情,在那些玩弄她们的男人面前,是那么风骚,那么庸俗。她不懂,为何这些姐姐们都是笑的这般开心?在这苏红院里,真的那么快乐吗?阿音感到困惑,自己虽然小小年纪,但有一点她能遇见,那就是自己将来也会变成这些姐姐那般。
两个人在一间厢房面前停下,柳如烟轻轻的敲了敲门,只见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青衣,神情漠然的女子。她见到阿音,显得些许意外,她轻轻的唤了声:“柳姐姐,又招来了一个孩子?”柳如烟听出这话带着些讽刺的味儿,但也没多留心,她看了看阿音,笑道:“跟你一样,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以后,她就交给你了,好好教!”郭香兰微微点了点头,牵过阿音的手,说道:“以后你就喊我香兰姐,或是去了姐也行。也就比你大个三五岁罢了。”阿音有些拘束,用探视的眼光看了看柳如烟,又疑虑的看了看郭香兰,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点了下头。柳如烟看了看阿音,那意思是你放心呆在这里吧,便转身离去了。
郭香兰把阿音带进自己的房间。阿音好奇忧虑的眼睛又愣住了,她看见两个跟自己一般大小的两个女娃子,她们看上去来的更早些,眼神里已没有阿音的那般无知与疑问。
“她们是姐妹俩,嫣儿和燕儿。跟你差不多的情况。”郭香兰说道,对待这些孩子,她似乎没什么温情,毕竟她也比她们大不了多少,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罢了。“以后你们就跟我学习探亲苗绣这些活,练得心灵手巧,知书达礼,学会讨人欢心。好吧,今天就跟我学习一些音节吧,可要认真点,倘若学不会,晚上是没有饭吃的。别以为苏红院是个什么好地方!”阿音感到这个漂亮的香兰姐比刚才那位柳老板严厉多了。
“姐姐,为什么要学这些音乐,不学种地啊?”阿音困惑的问了句。
郭香兰一愣,然后扑哧一下笑了,那种嘲弄和悲怜交结的笑,让她自己都觉的悲哀。她停住笑声说道:“一旦进了苏红院,就不要想着出去了,你活着就是为了陶男人们欢心,明白了吗,傻丫头!”阿音似懂非懂,她看出了这苏红院是男人们来寻乐子的地方。以前也曾听娘亲说这里的女人都是不要脸的货。
柳如烟一身玫瑰红衣,妖艳妩媚,身影苗条袅娜,犹如杨柳丝素,固得其名。如今虽做了这苏红院的老板娘,但容貌依旧不减当年,看上去依然花容月貌,惹得地方上的有钱的男人像蜜蜂嗅到花香一般往这里纷纷扑来。
她拿着把纸扇,站在阁楼的窗沿边凭栏,外面的细雨蒙蒙如烟似雾。想着曾是江南多雨,却没有想到这里,也是这般阴雨连连。真是隔不了几天就会下一场雨。从皖南逃难到这里投亲,本想寻个好人家,就这么的嫁了。岂知这里竟然更是动荡的厉害,落得嫂嫂无情,被卖进了窑子里。看着这些凄风冷雨真是苦了那些在街头终日乞讨的女人们、孩子们,想想她,何不心酸呢!日子,虽是过得去,但生处红尘的她,又是那般无奈,谁不羡慕那些在私塾和学校读书的孩子,那些拥有自己爱情天空的大户家的小姐们呢,谁不羡慕那些自由自在的生活呢?这些联想和感触让柳如烟不觉湿了眼睛。每逢下雨,她便来的多愁,习惯性的把自己关在阁楼里,看着窗外细雨,开始一番感慨,或想起过往,或憾于未来。
突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外面喊道:“姐姐,姐姐,不好了,梅梅姐出事了!”柳如烟一愣,忙转身开了门,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便又听见院里郭福才的恼怒的嚷嚷声:“柳如烟,柳如烟,你给老子出来,你这儿都是些什么货色?老子不玩了,给老子换人!”柳如烟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下了楼,往院子里去。
“郭大爷,这又是怎么了?梅梅还是个孩子嘛,若是什么地方开罪了您老人家,请您还大人大量,别跟小孩子计较啊!”柳如烟走到郭福才的跟前,笑如媚仙,语如骚妇,那双惹得男人不能控制的媚眼,顿时让郭福才消了许多火去。但为了面子,他还是不住的嚷嚷着:“老子来这里花钱,就是享受的,可这贱货竟然跟老子谈什么卖笑不卖身?他娘的,老子要她笑做什么?”柳如烟依一听,忙在边上桌上倒了杯水酒,陪笑道:“郭大爷消消气,这梅梅也是刚来的不久,还不懂苏红院的一些规矩。有什么火气,尽管朝我这个老板娘发来。如烟自罚一杯,郭大爷,可要给如烟这个面子呀!”说罢,还没等郭福才开口,便仰首一干而尽,简直就是一副爽快的男人模样。郭福才见柳如烟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计较什么了,说道:“老板娘别这么说,这姑娘不懂事,还需要老板娘去调教,至于姑娘学的好不好,就看她自己了,怎怪到老板娘身上了。只是郭某来这里,不是讨气受,老板娘还是给我另外安排个姑娘吧!”
柳如烟笑笑,深知这郭福才生来就是个酒色之徒,又好赌。倘若今天不给他另安排个,想必又是会惹出个什么乱子来。她转身,对二楼一直在驻足观望的秦玉琼喊了句:“玉琼,还不下楼来伺候郭大爷!”
郭福才一听是秦玉琼,便来了劲,早闻这秦玉琼是苏红院的头牌,不知惹了多少男人为之神魂颠倒。今日,他竟有幸可得佳人,别说什么火气了,就是有仇,也是一笔勾销了。只是这秦玉琼倒有些不情愿了,毕竟她接得客人,不是公子哥儿也是有钱的老爷们儿。今天竟然为了一个小小的苏梅,要得自己去伺候这有色心没人性的遭老头,心里自然是有怨。柳如烟看出了她的不乐意,便又使了个眼色。秦玉琼无奈,毕竟这柳如烟对她有恩,其实可说这苏红院的每个窑姐,都是有恩欠于柳如烟的。
“郭爷,还不上来呀?玉琼站的脚都发酸了。”秦玉琼柔媚一笑,吆喝道。郭福才顿时心发慌,还来不及跟柳如烟说句客套话,就乐的朝二楼奔去。自然,是遭的周围其他男人的嫉妒。所幸苏红院的姑娘们个个漂亮,男人们也没什么好争抢的。
“柳姐,柳姐——”突然,苏梅衣衫不整的从厢房里冲了出来,泪水都溅乱了脸上的妆。她奔到柳如烟跟前,便瘫坐在了地上,哭成了泪人。柳如烟叹了叹,没说什么,便让身边的丫鬟扶起苏梅,又返回了厢房。
“各位爷,继续乐着,今日苏红院出了这等事,实在是如烟做得不当。今天的酒水,就当是如烟请各位爷品了。”柳如烟一副若无其事的说着,顿时引起掌声一片。便转身去了苏梅的厢房。
与此同时,站在二楼一角的郭香兰,看着方才楼下院落发生的一切,她蓦然的感觉心痛。却不知道这身后,还有个丫头也在偷看着呢。阿音太小,没见过世面,仅仅这样的场面,便是吓坏了她。她脸色苍白的一言不发,连肢体都是僵硬不得。郭香兰转身,正准备回房去的时候,见到阿音一副僵硬的表情,她有些意外,走了过去,问道:“苏红院的规矩柳如烟一条也没有告知?以后这种事情,少见为好!”阿音没有说话,也是说不出,口里直打哆嗦。郭香兰见状,觉得不对劲,碰了碰她的额头,疑惑的问了句:“你没事吧?身子不舒服?”
“以后,我…我是不是也要接客的?”阿音害怕的问了句。
郭香兰一怔,漠然的笑了笑,牵过她的手,说道:“每个人都逃不过的。你还小,这些事你不懂,以后就会知道的。”阿音眼巴巴的看着她,似懂非懂,其实心里也有了些知数。“谁也逃不过这红尘的枷锁。一旦进了苏红院,谁还会是干净的?”香兰那句话久久在她耳边缠绕。
柳如烟走进苏梅的厢房,便退去了丫鬟。到了杯茶递了过去,苏梅见状,也不知是感激还是心酸,这泪来的更凶了。柳如烟无奈,深感她内心的痛苦,叹道:“这年头,女人本就是没什么地位的,生在苏红院,本身就是个玩物,你有你的原则又如何?还是逃不过这个时代的魔咒,逃不出些臭男人们的掌控。”
“女人,生来就是玩物!”苏梅痛哭道。抱着双腿,耸动的双肩,抽泣得像外面的落雨,没个归宿。
“我答应过你娘,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破了身子。今天的事情,是我疏忽了。”柳如烟一脸愧疚的说道,这让苏梅十分吃惊,她诧异的看着柳如烟,问道:“我娘?”
“当年,你很小,而我也不过在这苏红院的一个小花旦罢了。你娘带着你,倒在苏红院的后门,当时她快奄奄一息了,我碰巧去后门去相约一个人去,遇着了你和你娘,她抓着我的手,说是留你做丫鬟。唉,只是她错了,进了苏红院的,谁不会是窑姐,就算是丫鬟,注定也是窑姐的身份。所以,我只能尽自己的能力,让你卖笑不卖身。”
“柳姐…”忍不住,苏梅紧紧的抱住了柳如烟,再次落了个泪人。
柳如烟无奈,早就看透了这苏红院的岁月,最终不过是一场尘埃,死无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