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老沪来东北也是为了找到张本利
我死死地盯住了他的脸,心里已经十分确定了,我们先后遇到的三位老先生就是同一个人!
这时候我忽然很盼望老沪出现了,虽然他是来追债的,但他毕竟是现实中人,而且身体壮,阳气盛,我觉得我和asa陷入了某种噩梦中。
老先生慢悠悠地骑过来,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鬼使神差地喊了声:“嗨……”
老先生一只脚支着地,停下了。
我小声说:“请问……这里是404吗?”
老先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asa,这才说:“你们还打算问几遍?”
我惊讶了:“刚才我们遇到的那两位老先生……都是您?”
老先生说:“就一位老先生!”
我前后看了看,这才说:“噢,对不起……可是您怎么一直在这里绕圈子啊?”
老先生说:“我骑车回家,绕什么圈子?我还琢磨呢,这俩后生怎么总在这里转悠啊?”
我说:“就是说,你一直沿着这条路朝前骑,结果遇到了我们三次?”
老先生说:“对啊。”
我想了想,突然说:“不对!”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问我:“哪里不对了?”
我说:“您为什么要换衣服?”
他好像很不理解:“难道你们年轻人天天都穿同一身衣服吗?”
我有点发蒙:“你前两次遇到我们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老先生回忆了一下,说:“前天一次,昨天一次,今天一次。”
我彻底傻了,木木地说:“打扰了,谢谢……”
老先生踩了一下车蹬子,慢悠悠朝前骑走了,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asa也被吓傻了,他一直在回头张望,终于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说:“别理他,肯定是个神经病。”说完就大步朝前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次经历简直就是个预演,提前透露了我们在404的所有遭遇。
接下来我和asa都有些蔫巴,两个人闷头走路,都不说话。
走着走着,突然有一条绳子从芦苇里飞出来,打在了我的腿上。我吓得后退一步,赶紧低头看去,那条绳子又迅速窜进对面的芦苇里不见了。
整个过程也就两三秒钟。
asa突然喊了声:“蛇!”
我马上把左裤腿撸起来看了看,果然被咬了,伤口是四个小牙印,渗出了一点点血,接着我就感觉整条腿都麻了。
我惶恐地瘫坐在地上,对asa说:“快快快帮我把毒吸出来!”
asa愣愣地看着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说:“只要你嘴里没有伤口,蛇毒跟普通的蛋白质没什么两样!”
asa说:“我口腔溃疡了……”
我说:“那怎么办啊?我他妈快死了!”
他突然蹲下来,大声说:“来来来,我背你去哨卡!”
还没等我说什么,他已经把我背起来,奋力朝回跑去。我们的行李箱和背包都丢在了原地,跟命比起来,那些都不重要了。
我个子挺高的。
asa跑出几十米就开始气喘吁吁了。
完了完了完了……
我和asa离开翻车地点后至少走出了两公里,而从翻车地点到哨卡还有十几分钟的车程。就算我活着到了哨卡,那附近也没有医院,还要找车把我送到沟镇去……
我肯定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asa说话了:“小赵,你跟我说话。”
我的脑袋越来越晕,根本不想说话。
asa朝上颠了颠我:“小赵。”
我说:“别喊了,我听得到。”
asa说:“我有点背不动你了,你得给我加油。”
我说:“加油……”
asa说:“太直白了吧?我是让你鼓励鼓励我。”
我说:“你就别让我费脑子了吧。”
asa说:“你就说你可以的,你从小学到大学从没认过输,总要坚持到胜利,这次也一样!”
我说:“你把我放下来吧。”
这时候asa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他停下来,半侧着脑袋问我:“你能走吗?”
我说:“我试试。”
他就把我放了下来,我试着朝前走了几步,左腿虽然没知觉,但是并不影响走路。我就扶着asa,一瘸一拐地朝前走去。
走出没多远,迎面冒出了四个人,他们正是小差、c加加、老沪和小马哥。
小差看到我们之后,立刻大声喊道:“你们怎么了?”
asa说:“小赵被蛇咬了!”
小差跑过来,问:“伤口呢?”
asa蹲下去,把我的裤腿撸起来。这时候,另外三个人也走过来了。
小差说:“c加加,你赶紧给看看!”
c加加很不情愿地收起手机,蹲下来看了看,然后对小差嘀咕了几句什么,小差长长松了一口气,说:“没事儿,不是毒蛇。”
我说:“他怎么知道不是毒蛇?”
小差说:“他从小在山里长大,对蛇很了解。他说毒蛇是一个或者三个牙印,伤口大,而且深。你看你的伤口,上面是四个小牙印,说明那不是毒蛇。”
我低头仔细地看了看,然后说:“可是我整条腿都没有知觉了啊。”
小差说:“估计那是心理作用。”
asa说:“你跺跺脚。”
我就跺了跺脚,果然左脚和右脚没什么区别……太丢人了,我甚至有点希望我真被毒蛇咬了。
不管怎么说,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我抬头看了看老沪,老沪也看了看我,我感觉自己就像捉迷藏被对方捉到了n次,尴尬远远超过了紧张。
小差问:“你们的行李呢?”
asa朝身后指了指:“留在那边了,不远。”
小差说:“那我们赶紧过去吧。”
asa说:“等下。”
我很敏感地看了看他。果然,他走到老沪跟前停下了,老沪整整比他壮了一圈,他看着老沪的眼睛说话了:“你追债可以通过正常渠道,比如发律师函,如果没有效果,再去法院提交起诉书。而你采取这种手段就接近违法了。”
老沪也看着asa,冷静地问:“你跟我们乙方是什么关系?”
asa说:“没什么关系,我是站在中立的立场跟你讲话。”
小差困惑地看着两个人,满脸问号,连c加加都把眼睛从手机上抬起来,关注起asa和老沪的对话了。
小马哥凑到了asa和老沪旁边,幸灾乐祸地说:“想不到你们两个人还有过节啊!”
老沪白了他一眼,接着对asa说:“我们发了律师函,结果石沉大海,现在,我拿着律师函来到东北,只想亲自交给他们的负责人,但他们已经人去楼空了……我很想听一下,我怎么就‘接近违法’了?”
我越听越不对劲:“你不是来跟踪我们的吗?”
老沪斜了我一眼:“我跟踪你们干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冒出了一句:“那你为什么穿着黑风衣?”
老沪低头看了看,反问我:“怎么?不能穿吗?”
我说:“你认识张本利吗?”
老沪说:“认识啊。”
我一下就糊涂了:“他是你们老板?”
老沪说:“他是欠我们钱的那家公司的老板。”
我感觉我又陷入了某种迷魂阵,很像三次遇到那位老先生。
asa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对他摆摆手,然后对老沪说:“我们从头说。那个张本利是不是在北京?”
老沪说:“他的公司在通化,我不晓得他本人跑到哪里去了。”
我说:“他是南方人吗?”
老沪说:“不,他是东北人。”
停了停,我又问:“你是开车来的?”
老沪说:“是的,我租的车。你怎么知道?”
我说:“红色suv?”
老沪皱起了眉头:“你们怀疑我跟踪你们,我怎么觉得你们在跟踪我?”
我说:“那辆车呢?”
老沪说:“停在沟镇了啊。”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走上前拍了拍老沪的肩,说:“这是个误会。”
老沪很有界限感地推开了我的手:“你们能给我个解释吗?”
我说:“我在北京被套路贷给坑了,那些追债人都是南方人,都穿着黑风衣,他们领头的叫张本利……我以为你是他们的人。等出去了我请你喝酒,就当赔罪了。”
老沪说:“解释清了就好,不需要的。”
小马哥说:“有人敢到东北来找你的麻烦?你告诉哥们啊,我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这算是对我投出了橄榄枝。
我说:“别,我可不想背负法律责任。”
这时候,老沪已经从背包里掏出了两份文件,一份是合同,一份是律师函,欠款高达千万。
……
接下来,我们五个人又凑到了一起。
刚才,小差不放心那个货车司机,他们并没有急于离开,而是躲在了芦苇中,直到看见那辆卡车开过来,停下了,下来三个人对那个货车司机展开了救援,这才继续前行……
我一直走在老沪旁边,通过聊天我知道,他在公司算是个中层,平时喜欢旅游,去过很多地方,包括可可西里和罗布泊。此人的性格很收敛,跟你永远不远不近。
c加加始终贴在小差旁边。他戴着一副眼镜,穿着一件素色薄毛衣,很像乔布斯的同款,就算走路他也一直在低头摆弄手机。这个人好像天生跟这个世界不和睦,从不跟其他人说话,除了小差。
我知道“c加加”的意思,它来自编程语言“c++”。
我看着他心想,现在是个网瘾青年,再长长,变成网瘾中年,再长长,变成网瘾老年……不知道小差看上他什么了。
小马哥的手里还拎着那个塑料瓶,他一个人走在前面,一会儿踢踢土块,一会儿拔拔芦苇,闲不住的样子。
走出一段路,c加加在小差耳边说了句什么,小差停下来,对大家说:“这个地方好像有问题。”
小马哥马上回过头来:“咋地了?”
c加加又跟小差耳语了,多么奇怪的交流方式……
小差说:“c加加说这里的信号有问题。”
小马哥收起了好奇的表情,马上变得不屑了。
我说:“这里没信号,我们早就知道了啊。”
小差说:“他说这里不是没有信号,而是信号被屏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