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南北史演义(下册)》(29)

第八十章《南北史演义(下册)》(29)

第七十九回北周新主杀勋臣

话说高纬受封为温国公后,还向周主哀求一人,这人是谁呢?她就是淑妃冯小怜。周主宇文邕笑着说道:“朕视天下如脱屣,一个妇人怎么值得你如此爱惜?”周主仍将冯妃还给高纬。高纬拜谢后起身,带着冯妃离开。不久,周主召高纬入宫宴饮,也请了高氏诸位王爷,酒喝到兴起时,周主令高纬跳舞助兴,高纬毫无难堪的神色,趁着三分酒意,跳了起来。只有高延宗见此悲不自胜,等到宴席散后返回家中,就想要喝药自杀,被侍婢再三劝止,才放弃了这个念头。到了秋尽冬来,有人诬告温国公高纬和宜州刺史穆提婆谋反。周主召回穆提婆和高纬当面对质,他们齐呼冤枉。只有高延宗含泪无语,用辣椒塞口,不一会儿就气绝身亡。高纬父子以及齐宗室诸王全都被赐死。穆提婆也当然伏诛,只有高孝珩在这之前病逝,被葬回山东。高纬的弟弟高仁英患有疯病,高仁雅是个哑巴,全都免于一死,流放到蜀中。其余的亲属旧部,一律流放,他们大多死在边疆。高纬虽然在位十二年,但死时只有二十二岁,高纬的儿子高恒年仅八岁而终。史学家称高纬为齐后主,高恒为齐幼主。

高纬的母亲胡氏虽然年近四十,但还算容貌未老,高恒的母亲穆氏也只有二十出头,自然更加艳丽。两人无依无靠,竟然在长安城中沦为妓女,操起了皮肉生涯,每天和少年游荡狎戏。相传胡氏得到春秋时人陈夏姬的方术,与人交欢时,常常和处女一样,因此她的房中总是人来人往,没有空闲的时候。穆黄花妖冶善媚,也深得狎客的欢心。胡氏曾对穆氏说道:“当皇后不如当娼妓,更有乐趣。”她们这般寡廉鲜耻,就像是高氏好淫的报应呢!齐任城王高湝和高纬一同被处死。高湝的妃子卢氏也被周主赏赐给亲将斛斯征。卢氏蓬头垢面,一直吃斋念佛,不和斛律斯征说话谈笑,斛律斯征放任卢氏做了尼姑。还有高纬的妃子冯小怜,也被周主赏给代王宇文达为妾婢。宇文达原本并不好色,偏偏得了这个冯淑妃,竟然被她迷住了,非常宠爱怜惜。冯小怜曾弹奏琵琶,忽然断了一根弦,便随口吟诗道:“虽蒙今日宠,犹忆昔时怜!欲知心断绝,应看胶上弦。”宇文达的妃子李氏原来和宇文达伉俪情深,非常和睦,自从冯小怜入门后,多次导致夫妻反目,正室含酸寻隙,小妻诬陷挑衅,不问可知。后来,宇文达被杨坚所杀,杨坚篡夺周祚,又将冯氏赐给李询,李询就是宇文达妃子李氏的兄长。李询的母亲为女儿报仇,令冯小怜改穿粗衣布裙,每天舂米磨面。冯氏娇生惯养,怎么禁得起这种粗累苦活,再加上李询的母亲百般挑剔和辱骂,她忍受不住,只好自尽身亡。人生总有一死,死到这般地步,也弄得无名无望了。

再来说齐范阳王高绍义,他率众投奔到突厥后,突厥木杆可汗已经去世,他的弟弟佗钵可汗继位,对高绍义非常器重,让在突厥的北齐人都由高绍义管理。齐营州刺史高宝宁与高绍义同宗,他一直镇守和龙,深受夷夏人的喜欢。周主派遣使臣去招降,高宝宁坚决不降,高宝宁又派人送信给高绍义,劝他出兵再战。突厥也答应帮助高绍义,于是高绍义发兵攻占平州,自称齐帝,改年号为武平元年,任命高宝宁为丞相。佗钵可汗也招集部众向南进发,声称拥立范阳王为齐帝,代齐报仇。周主宇文邕正打算发兵征讨,忽然听说陈司空吴明彻等人出兵攻打吕梁,又进兵围攻了彭城,于是决定先荡平南边的陈军,立即派遣大将军王轨率兵赴援。原来陈主陈顼听闻周灭掉齐后,也想来争夺徐州和兖州的地盘,因此他命令吴明彻督军北伐。行军到达吕梁,周徐州总管梁士彦率众出城抗战,被吴明彻击败,斩获一万多人。陈军又乘胜围攻彭城,一个多月也没有攻下。陈中书舍人蔡景历进谏道:“我军兵卒疲惫,而且将领恃胜而骄,不宜去太远的地方征讨,请陛下下诏班师回朝。”陈主陈顼不肯听从蔡景历的建议,反而说他蛊惑军心,将他免官放归。

吴明彻率兵围城,久攻不下,没有什么功绩可言,并且年近七十,不堪长久劳累,无奈只能带病坚持。那周大将军王轨已经出兵南下来援救彭城。吴明彻得知周军出发的消息,更加锐意进攻,在清水筑起长长的堰坝,把水引流到城下,在四周环列舟舰,日夜猛扑。梁士彦依然多方抵御,彭城仍然攻打不下。这时探报传入陈营,说周将王轨已经领军进入淮口,用铁锁拴住数百个车轮,沉在清水中,截断陈军的归路,并且在两旁筑垒屯守。陈军非常恐惧,部将萧摩诃献议道:“王轨才刚刚封锁下流,虽然在两旁筑垒,但还没有完成,应该火速分兵抗击,否则归路一断,我们都要成为俘虏了。”吴明彻摸着胡须微笑道:“冲锋陷阵之事当属将军;长远谋略之事应当归于老夫,老夫自有主张,将军不必急躁!”萧摩诃无奈退了出来。

蹉跎过了十来天,下流已被封锁,水路已断,周军已经来援救彭城,吴明彻正在担心背上有伤,不能支持。萧摩诃又来劝说道:“如今求战不得,进退没有路,看来只好率军突围,才能够生还,请您率领步兵乘车慢慢前行,我率领数千铁骑冲杀护卫您,一定能将您平安送到京邑。如果失去这个时机,生还就没有可能了!”吴明彻怅然说道:“将军之前说的确实是良策;但我作为总督,必须亲自断后,马军应该在前列,请将军统率前行。”因此,萧摩诃率马军先出发,乘夜启程。吴明彻命人挖开堰坝,引兵撤退,亲自率领舟师到清口。水势渐渐减弱,船队被车轮塞住,不能前进。周将王轨正督军严阵以待,一声呼哨响起,从四面环攻,杀得陈军无路可逃,纷纷投水自尽。吴明彻重病在身,不能行动,连人带船被周军掳去。陈军的将士和辎重全部被周军俘获,只有萧摩诃和将军任忠、周罗睺从陆路偷偷绕过周营,全师得以撤还。

陈主陈顼听到吴明彻被擒的消息,才开始后悔没有听从蔡景历的话,当天就再次召蔡景历入都,封他为鄱阳王,谘议参军。刚过几天,陈主又升迁他为员外散骑常侍,兼任御史中丞。这一年蔡景历病逝,享年六十岁,被追赠为太常卿,赐谥号为敬。蔡景历是陈高祖建国立业的功臣,所以后来能在高祖的庙廷里享受供奉。吴明彻被掳至长安后,忧心愧恨而死,享年六十七岁。等到陈后主陈叔宝继位后,也追赠他为邵陵县侯,这些暂且不说。

周主宇文邕得到彭城的捷报后,开始论功行赏,并且下诏改年号为宣政元年。周主亲自前往云阳宫,大肆召集各路军队,决定挥师北伐。不料天不遂人愿,兵马尚未调齐,周主自己就卧病不起,于是下诏暂停军事。周主召来宗师宇文孝伯到行宫,握着他的手,说道:“我已经病入膏肓,恐怕不久于人世,身后之事就全部托付与君。君要勤勉辅佐太子,不要辜负我的所托!”宇文孝伯哭着接受嘱命,并请求周主乘舆驾返回京都。周主当面授封宇文孝伯为司卫上大夫,总管宿卫兵马之事,先令他赶回京都,沿途守卫,自己躺卧在床上被运载回京。途中,周主气息渐弱,就快靠近都门时,突然痰喘发作,竟然归天了。周主终年三十六岁,在位共计十九年。

周主宇文邕沉稳聪慧,即位时就韬光养晦,直到宇文护被诛后,才开始亲览朝政。周主管理国家非常勤奋严谨,注重节俭,平时穿的都是布袍,睡觉盖的是布被,后宫只有两个妃子,世妇三人,御妻三人,此外一律裁掉。后宫妃子的服饰也非常朴实无华。从前宇文护所修筑的宫室,周主都嫌弃太过华丽,下令全部毁去,改为几尺土阶,所有雕刻的物件都赐给贫民。如果检阅兵马,他都是步行到山谷,也不怕劳苦。每次宴请将士,周主一定会举杯劝酒,或者手拿赏赐的物品。讨伐齐时,周主看到一个军士赤脚行军,立即脱下自己的靴子赏赐给他,所以将士们全都誓死效忠。唯独太子宇文赟生性好淫,不像他的父亲。宇文孝伯曾对周主说道:“皇太子关系到民生社稷,陛下应该为长远着想,我虽然担任宫官,责无旁贷。如今太子年纪尚小,志业还没有养成,请您挑选正直的人辅佐东宫,希望太子能从善改过,否则就后悔也来不及了!”周主说道:“这个正直的人就是君啊!君可以为我辅佐太子。”等到宇文孝伯退下后,周主立即任命尉迟运为右宫正,宇文孝伯为左宫正,不久又晋升宇文孝伯为宗师中大夫。后来周主又召来宇文孝伯问道:“皇太子最近有没有长进?”宇文孝伯答道:“皇太子在陛下身边,畏惧您的天威,还没有什么过失。”周主有些高兴。随后王轨入宫侍宴,他摸着周主的胡须说道:“老头很可敬,只可惜后嗣昏庸暗弱!”周主脸色大变,下令撤去宴席,并责备宇文孝伯道:“你经常跟我说:‘太子无过。’今天王轨说了这样的话,可见你是诓骗了我。”宇文孝伯跪拜在地谢罪道:“臣听说父子至亲无间,很难言说什么。陛下不能割情忍爱,臣也只能结舌说谎了!”周主沉思了半天,才说道:“朕已经将太子委托给你,希望你全力教导!”宇文孝伯再拜后退下。后来周主病逝,太子宇文赟将父亲的尸身迎进都城,一经入棺安葬后,宇文赟便继承皇位,尊谥故主宇文邕为武皇帝,庙号高祖。宇文赟奉嫡母阿史那氏为皇太后,生母李氏为帝太后。宇文赟立妃子杨氏为皇后,杨氏小名丽华,就是柱国随公杨坚的长女。周建德二年,杨氏被纳为太子妃,此时被册封为皇后,杨家的权势从此兴盛起来了。

宇文赟本来就没有什么德行,只是因为父亲管教甚严,不得不勉强矜持,好掩人耳目。所以他登上皇位后,就故态复萌,渐渐地放纵起来。当时周室的勋亲,第一个要算齐王宇文宪,宇文赟一向忌惮他,立即命武卫长孙览总揽兵辅佐朝政,收夺齐王宇文宪的兵权。周主宇文赟又私下令开府于智观察宇文宪的动静,于智便诬陷宇文宪有异心要谋反,请周主先加防范。宇文赟已经授封宇文孝伯为小冢宰,因此召他来密商道:“你如果为朕诛灭齐王,朕就让你代任齐王的官职。”

宇文孝伯叩头说道:“先帝有遗诏,不许滥诛骨肉。齐王是陛下您的叔父,功劳高大,是社稷重臣,陛下如果妄加刑戮,微臣又遵旨曲从,这就是臣不忠,陛下也难免不孝呢!”宇文赟默然不语,宇文孝伯便退了出去。此后,宇文赟渐渐疏远了宇文孝伯,潜心和于智等人图谋除掉宇文宪。周主计划已定,派遣宇文孝伯传达命令,令他对宇文宪说道:“三公的位置应该属于亲贤,如今皇上想授封叔父为太师,九叔为太傅,十一叔为太保,叔父觉得如何?”宇文宪答道:“臣才轻位重,三公位置非常重要,不是我能胜任得了的;况且太祖在位时的勋臣有很多,如果只任用我等兄弟,恐怕会滋生非议,还请陛下三思!”宇文孝伯依言回报齐主。没过多久,宇文孝伯又来告知齐王说皇上今晚召集诸王上殿议事,嘱咐齐王不要爽约。宇文宪当然答应,宇文孝伯便离去。

转眼间就到了晚上,宇文宪遵召前往宫中,走到殿门前,并没有看到诸王到来,他心中也不免惊疑,但已经趋入,只好坦然往前走。不料门内埋伏着壮士,见到宇文宪踏进门,便立即冲出来,把宇文宪拿下。宇文宪面色不改,大喊无罪,突然看到于智走出殿来,与宇文宪对质,全都是捕风捉影,含血喷人。宇文宪目光如炬,口辩如河,说得于智理屈词穷,只能支吾应对。有人对宇文宪说道:“像王爷如今的权势,还用说这么多吗!”宇文宪叹息道:“我位高权重,到了这个地步也是生死由命,只是还有老母在堂,尚留遗恨啊,算了!我也顾不得许多了。”说着,宇文宪将笏板扔在地上,竟然被壮士活活缢死,年仅三十五岁。

宇文宪是周太祖宇文泰的第五子,从小就聪慧伶俐,风采朗然。太祖宇文泰曾赐给诸子良马,任他们挑选,只有宇文宪选了一匹花斑马。太祖问他为何选这匹马,宇文宪答道:“这匹马颜色突出,也许骏逸强壮,将来从军征战,牧养也容易辨明,岂不是比别的马要好?”太祖说道:“这个儿子才智见识不凡,将来必成大器。”后来,宇文宪果然武略超群,累战皆胜。宇文宪平时与士卒们甘苦同尝,在平定齐的征战中,也是长驱敌境,不侵扰百姓,深得民心。到现在无辜被戮,远近军民都非常悲痛。大将军安邑公王兴,开府独孤熊、豆卢绍等人都和宇文宪非常要好。嗣主宇文赟诛杀宇文宪无名,还诬称王兴等人和宇文宪谋反叛逆,将他们全部处死。宇文宪的母亲连步干氏是柔然人,封齐国太妃。宇文宪对母亲非常孝顺,母亲患有风热,宇文宪衣不解带,服侍在左右。到宇文宪含冤被杀后,他的母亲哀伤成病,不久就去世了。宇文宪长子宇文贵早年夭折,其余的儿子宇文质、宇文賨、宇文贡、宇文乾禧、宇文乾洽全都封为公爵,这时也连坐被杀。先帝宇文邕去世不久,嗣主宇文赟就开始屠杀至亲勋臣,周朝的命数可想而知了。

这次诛杀宇文宪,于智是头功,得以晋升为柱国,封齐国公。周主宇文赟授封赵王宇文招为太师,陈王宇文纯为太傅,越王宇文盛为太保,代王宇文达、卢国公尉迟运、薛国公长孙览一起被封为上柱国。皇后的父亲杨坚也晋升为上柱国兼大司马。从前王轨曾对武帝说道:“太子不是社稷之主,杨坚有谋反之相。”武帝不以为然地说:“如果天命如此,也是无可奈何!”杨坚听说了王轨的话后,于是收敛行迹,把自己真实的意图隐藏起来,此时才得以掌管军政,手握重权。

不久,幽州人卢昌期据住范阳,起兵响应高绍义,高绍义率领突厥兵赶赴范阳城。周廷立即派遣宇文神举前去讨伐。宇文神举兼程北进,到达范阳,卢昌期前来迎战,被宇文神举用诱敌计,一举围攻,擒住卢昌期,周军攻克了范阳。高绍义尚在途中,得知范阳失陷,卢昌期被掳后,便身穿素服为卢昌期举哀,带兵撤回突厥。营州刺史高宝宁也率领数万骑兵援救范阳,中途听到消息,仍然退据和龙。宇文神举奏凯班师,押送卢昌期回到长安,卢昌期当然被斩首,不在话下。

周主宇文赟认为内外太平无事,便开始恣情声色,任意荒淫。有时他想起背上被杖打的伤痕,在先帝的梓宫前恨恨地骂道:“你死得太迟了!”因此守丧期间,宇文赟丝毫没有悲伤的神色,整天在宫中游玩狎戏,见到有姿色的宫嫔,立即威逼与她淫乱。宇文赟封郑译为内史中大夫,把朝政全都委任给他管理。宇文赟又嫌先帝的灵柩摆在堂中,害他不能随心所欲,于是他不遵守遗制,立即把先帝的灵柩移到山陵安葬,算起来殡丧时间还不到一个月。宇文赟安葬完先帝后,立即改穿吉服。这年冬天,稽胡帅刘受逻千在汾州起兵造反,周主下诏任命越王宇文盛为行军元帅,宇文神举为副手,进军西河。稽胡向突厥求援,突厥派遣骑兵赶来援救,被宇文神举所侦察得知,悄悄在中途设下埋伏,偷袭突厥骑兵。突厥兵败走,稽胡帅刘受逻千也举白旗请求投降。越王宇文盛得胜还朝,宇文神举留下来镇守并、潞、肆、石等四州,号称并州总管。

第二年正月十五,周主宇文赟在露门接受朝拜,才开始穿绛纱袍,头戴通天冠,命令群臣全都穿戴汉魏时期的衣冠,颁诏大赦,改年号为大成元年。首先,周主设置了四大辅政官员,任命越王宇文盛为大前疑,蜀公尉迟迥为大右弼,申公李穆为大左辅,随公杨坚为大后丞。宫中接连几日大摆鱼龙百戏,庆贺太平,免不得有几个直臣上书谏阻。

宇文赟非但不听从,反而更加恣意放肆,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每天让戏团在殿前耍演,日夜不休。他又下令广采美女,增加歌舞艺伎,建筑离宫,大兴徭役,真是穷尽奢华到极致,还总觉得不够。宇文赟刚即位时,还嫌高祖时期制定的刑律太严格,特地减轻条例,经常大加赦宥。后来因为百姓中犯法的人数增多,官吏不断劝谏,他便又想加重刑罚威慑群下,便制定更加苛刻的刑罚,称之为刑经圣制。他在正武殿大醮告天,颁示刑法。他又命左右暗中监视群臣,稍有过失,立即加以诛谴;自己则沉湎于游乐之中,十几天都不上朝,群臣请奏国事,全都由宦官代为奏报。

不久,京兆郡丞乐运抬着棺材入朝,陈述周主的八大过失:

一、独断专行,不令宰辅参议朝政;

二、广采民女充实后宫,准许仪同以上的宫女擅自婚嫁;

三、皇上入宫数日不出,所有奏闻全由宦官处置;

四、下诏放宽刑律,不到半年,比前制更加严酷;

五、高祖去世不到一年,就违背遗训,穷极奢华;

六、劳役百姓,却供养歌舞乐伎;

七、奏章中出现错字,就下令治罪,杜绝言路;

八、天象有警示,祸患屡次呈现,却没有谘诹善道,修布德政。结尾的几句话是说周主宇文赟这八过不改,臣见周庙将不能长久了!

你想,这种直言不讳的谏言,就算遇着一位性情温和的皇帝也忍受不起,况且周主宇文赟昏庸淫暴,哪里肯听受直言相劝?当下就触怒龙颜,周主将乐运打入监狱,准备立即处死。朝臣们都非常恐惧,没有人敢营救,只有内史中大夫元岩感叹道:“臧洪同死,人且称愿;况且同时遇到比干,我情愿与他同毙。”于是,他入殿劝谏道:“乐运不惜一死,其实是想沽名钓誉,陛下不如好言劝他回去,借此显示圣上的大度!”宇文赟的怒火才稍稍减轻。第二天,他召来乐运对他说道:“朕昨晚回想了你奏章中的谏言,你确实是个忠臣。”于是,宇文赟赏赐御食给乐运,乐运拜谢而出。朝臣们一开始看见周主盛怒,莫不替乐运心寒的,等到乐运被释放出来,都来向他道贺,说是虎口余生,不可多得了。

这时,大将军王轨出任徐州总管,他看到朝中乌烟瘴气,担心自己惹祸上身,便私下对亲属说道:“我从前在先朝多次说太子失德,实在是为社稷着想。如今事已至此,祸变是挡不住了。我控守在淮南一带,接近强寇,如果想为自己打算,易如反掌,但忠义大节,始终不能抛下,况且我一直蒙受先帝的厚恩,志在效死,怎么能因怕得罪嗣主,又背叛先朝呢?如今只有等死罢了!千载以后,或许有谁能体谅我的本心。”果然不到数月,王轨就大祸临头,好端端的一位百战功臣又死于非命。原来中大夫郑译与王轨有仇怨,又嫉恨宇文孝伯,多次想找机会报复。吐谷浑之战后,恰巧周主回想起自己身上杖打的痕迹,问是何人所致?郑译乘机答道:“这事是由王轨、宇文孝伯指使的。”宇文赟恨恨地说道:“我一定要杀死他们!”郑译又说了王轨摸先帝胡须之事,更加触动周主的怒火,于是周主派遣内史杜虔带诏令去诛杀王轨。中大夫元岩不肯拟诏,御正中大夫颜之仪劝谏,周主也不听。元岩又磕头请求,三拜三进,周主大怒道:“你想成为王轨的同党吗?”元岩答道:“臣不是王轨的同党,而是担心滥杀功臣,会让天下人失望!”周主宇文赟斥令内侍殴打元岩的脸,把他逐出宫去,当天就免去官职。周主又催促杜虔上路,没多久杜虔就回报称王轨已杀死了。

上柱国尉迟运私下对宇文孝伯说道:“我们和王轨一同在先朝共事,一直忠诚耿直,如今王公枉死,我们也将大祸临头,实在无可奈何?”宇文孝伯说道:“我现在堂上有老母,地下有武帝,为臣为子,又能去往哪里呢?您若想为自己打算,何不请求外调,还可以免去祸端。”尉迟运依计而行,得以出任秦州总管。才过了几天,周主宇文赟召问宇文孝伯道:“您知道齐王谋反,为什么不说?”宇文孝伯答道:“齐王效忠社稷,是被小人陷害而死,臣受先帝嘱托,惭愧不能直言进谏,除此之外还能说什么!陛下如果想治臣的罪,臣有负先帝,死也甘心了!”周主宇文赟听后,也有些怀惭,他低下头没有说话。等宇文孝伯告退离开后,周主竟然下诏将他赐死。周主又因宇文神举在先朝时受宠,也曾经诋毁自己,索性凶残到底,命令内史带着毒酒火速赶往并州,逼令宇文神举饮酒自尽。尉迟运到秦州后,接连听到宇文孝伯、宇文神举的死讯,不由得忧惧成疾,没多久也病死了。正是:

未信仁贤国已虚,哪堪勋旧尽诛锄!

人亡邦瘁由来久,黑獭从兹不食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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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史演义(读懂南北朝的权力游戏)(套装共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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