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有一辈子的时间(3)
第40章我有一辈子的时间(3)
下一秒,仓库大门由内向外霍然打开。
身穿深色特警服,脚下踏着军靴的牧岩毅然立于外面,他眼眸凝成暗沉的黑色,迸射出慑人的烈茫,“顾夜,你永远都是躲在女人身后的懦夫。”
对于他的指责,顾夜的回应是:“你活着走出这里,再说我是懦夫不迟。进来,否则我马上让她死。”
牧岩的选择是:救出她,或是,和她一起死。
于是,他大步走进来。
“不要进来,牧岩。”安以若哭喊着,“里面有炸弹。”
却阻止不了。
顾夜狂妄的笑声中,单一示意杀手关闭了仓库大门。
顾及人质安全,外面的警察不敢轻举妄动。
仓库里晕黄的光混着清冷的月光投射在牧岩的脸上,冷峻肃杀的侧脸,夜一样深邃的黑眸,寒芒锋利,森冷狠绝。
幽冷凄然的夜,因为两个男人的对峙让森冷漫溢在废弃的仓库上空。
眉峰蹙起,凛然的杀气蕴藏其中,牧岩深呼吸,缓慢走近顾夜。
沉闷的枪声和激烈的打斗声接开了最后较量的序幕。
四名杀手同时围攻牧岩,似是知道他手臂旧伤未愈,专攻他伤处,出手狠辣至极,招招致命。牧岩身手敏捷利落,他迅速抬腿,狠力踢开左手边企图攻击他的杀手,握枪的右手高高举起,落下之时毫不留情地以枪托砸在被左手抓住肩膀的杀手的太阳穴,弯身避开背后偷袭的同时,迅猛挥出一拳,硬生生砸在前面杀手脸上。
眼花缭乱。
安以若的目光紧紧追随牧岩的身影,看着他手脚迅猛地进攻,随着一个力道强劲的回旋踢,把最后一个杀手踢倒在地。
比拳脚,实战经验丰富的牧岩明显占了上风。短短几分钟时间,四名杀手被放倒在地。
眼角的余光瞥到顾夜举起了枪,牧岩急速转身闪躲在货物之后,就地翻身一滚,找准伏击点,食指一勾,眨眼之间,地上又多了一个杀手,与此同时,他肩胛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在他凝视开枪躲杀杀手时,自己也被顾夜射中。
刺目鲜红的血自身体里流出,潮湿的仓库里极速蔓延着浓重的血腥,空气中夹杂着硝烟的气味扑面而来。安以若再也承受不住,俯身呕吐起来。
激流翻腾的血液霎时沸腾,牧岩隐在货物之后,枪口对准了顾夜。正欲勾动手指时,忽见他狰狞一笑,下一秒,安以若被拉至他身前。
牧岩收手不及,强自调转枪头,子弹终于射偏,有惊无险地擦过安以若身侧。
额际惊出冷汗,眉眼蓦然暗沉,牧岩惊觉:顾夜确实对安以若动了杀机。这一认知,让他眼眸之中透溢出寒冻的怒火,牧岩下意识握紧枪。
滞闷的仓库里传来阴寒的笑声,顾夜声音冰冷,“牧岩,看看我为你的女人准备了什么?”语落之时,安以若身上裹着的男式风衣被扯掉。
“牧岩,别管我,快走啊。”安以若被弥漫的戾气迫得呼吸困难,此时,她不敢挣扎,生怕触动定时爆炸装置,计时器就会飞快运转起来。
牧岩合了合眼,睁开时眸中的怒火已经燎原,他握枪缓缓走出来。
这就是顾夜想要的结果。
逼得他无路可退。
顾夜得意极了,他左手钳制住安以若,右手无所顾及地勾起手指。
子弹飞驰出去——
牧岩避无可避,左腿瞬间被穿透,强烈而直接的刺痛感令他拧紧了眉头。
安以若尖叫,“不要,牧岩,牧岩。”
看着牧岩在自己眼前跪倒下去,顾夜把安以若甩入单一手中,“牧岩,你也有今天。我能从你手中抢回金钥匙,自然有本事留住你的女人。想要杀我?来,用你枪里唯一一颗子弹和我拼一拼,看看这次是不是也能救出她。”
汗珠自额际滚落下来,握枪的手因太过用力骨节已泛白。牧岩挣扎着站起来,目光滑过安以若带泪的脸,寸心如割。
一身黑衣的顾夜犹如鬼魅,目光紧视着牧岩,“没想到你的演技比我还好。说实话,我都已经分不清抢夺金钥匙时你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力不从心。银科大厦里离别的一幕更是惟妙惟肖,我居然相信你真是为了萧然放弃她。”
“那是你太自负,以为掌控了全局。”牧岩忍住腿上传来的疼痛,静静伫立在他对面,“在你利用盛夏挑拨我和以若感情时,同样有个局等你走进来。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大意地孤身去取金钥匙?因为守卫森严的证物室是你不敢涉足的,双重密码的保险柜让你怯步。所以,我替你取出来,让你自己证实你是顾夜而非韩宇庭。”
怀疑无法成为制裁他的证据,牧岩唯有引他入局,逼他出手。牧岩相信他之所以回A城必然要夺回钥匙,那是顾家进行毒品交易时的砝码。至于安以若,他小心地护着,生怕她再次遇险。
冰冷的目光投向牧岩,狂躁的心跳撞击着胸口,顾夜冷笑,“你果然敢拿命搏。”为他准备了那么强的火力,依然没杀了他,“不过你失算了,你的女人显然没有你精明,要不昨晚也不会大意地被我发现。”
蕴涵杀意的眼眸落在安以若脸上时已温柔许多,牧岩弯唇,“我的以若我怎么会不了解,否则我不会在她决意随你出国时申请上级往她手指里植入人体追踪器。”
料到她肯定会随顾夜出国,失踪的牧岩暗中请牧凯晟安排,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安以若临行前夕给她植入追踪器。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他失去她的消息。只有这样,他才敢铤而走险。
终于,还是让她涉险了。
又是追踪器。
“难怪你能找到这里。”顾夜的笑声戛然而止,眼底霎时血红一片,“枉我那么爱你,到头来竟然还是败在你手中,满盘皆输。”语落之时,枪口已顶在安以若的腰际。
原以为他要开枪,不料他触动了按扭,计时器在下一秒快速转动,红色的数字不断闪现,从三百秒飞快地滑至二百八十秒。
顾夜疯了,他放弃逃生的可能,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听到计时器跳动的声音,牧岩的眼底瞬间红了。他以手中配枪霍然对准钳制安以若的单一,在一秒钟之内精准无比地射出最后一枚子弹,同时疾步冲向顾夜,沉声喝安以若:“走!外面有拆弹专家!”
顾夜显然没有想到牧岩敢如此放手一搏。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回身欲将安以若拉过来,不料被牧岩腾空一脚踢中肩膀,导致枪脱手了。而此时牧岩已在转身的瞬间捡起单一的枪,不及瞄准,直接朝顾夜的方向开了两枪,一枪射空,一枪射中他胸膛。
在顾夜闷哼,颓然倒下。
整个过程,在瞬间完成。
安以若已经冲到仓库门口,然而,废弃的仓库安装的居然是保险柜式的密码锁,她根本打不开。
哪里还顾得上腿上受伤,牧岩急跑过去,炸弹上的时间只剩一百八十秒。
外面已有人在试着破解门的密码。
但显然等不及。
牧岩蹲下来,目光落定在炸弹装置上,朝门外喊:“叫拆弹专家过来!”他说着,已按住安以若的手以防她乱动,然后他把装置的构造简短扼要地向外面的拆弹专家说明。
得到指示后,牧岩抬头朝安以若笑了笑,然后谨慎而快速地开始拆除炸弹。
秒表跳动的声音与两人的心跳交织在一起,融合成一首夺人心魄的曲子,令人为之屏息。
安以若看着他沁出汗珠的额头:“你受伤了没有?”
“没有。”牧岩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同时沉声责备,“你到巴黎,大励就在催你脱身,为什么迟迟不肯?”
确实错过了很多机会。安以若极力忍住眼泪:“我怕顾夜反应过来,不去开保险柜。”
“等回去再和你算账。”牧岩用力合了合眼,凝结了眼神盯住爆炸装置。
安以若哽咽:“牧岩,我爱你。”
牧岩没时间抬头,也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让眼睛湿润影响视线,但他的声音却哑了:“我知道。我也爱你。”
两个向来不把爱挂在嘴边的人在此时此刻说“我爱你”,悲壮得有如诀别。
“仪表盘有异!秒表运转速度加快!”牧岩忽然惊呼出声,汗珠顺着额际滴落在安以若的手背上。
三十秒,二十秒,十五秒……
安以若已经听不清外面的人说了什么,她只看到牧岩身后不远处的顾夜挣扎着站了起来,枪口对准了背对他的牧岩。
“红蓝两线,扯断哪根?”牧岩的精神高度集中,完全没有听见背后的声响,况且秒表上的时间只剩最后十秒,他也顾不得其它。此时此刻,牧岩心里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让安以若平完。
安以若不敢乱动,唯有惊呼出声:“牧岩!”
牧岩才意识到顾夜没死。
可是,没有时间了。
对她的叫喊置若罔闻,牧岩薄唇紧抿,凝神听着外面拆弹专家的指示,手伸向电控盒。
三秒,只剩最后三秒。
命悬一线。
安以若的眼睛瞬间就红了,目光触到牧岩脚边的手枪,她再顾不了其它,猛地伸出手抓起来,双手握住,一秒迟疑都没有,扳动板机。
与此同时,牧岩深呼一口气,等不及拆弹专家分析后给出答案,果断地扯断了红线,仪表盘上飞速跳动的时间终于定格在一秒的位置上。
然而——
砰砰!
两声沉闷地枪响过后,定时引爆装置上的计时器虽停止了跳动,眼前的两个男人也同时倒了下去。
眼见着鲜红的血从牧岩脑部涌淌出来,瞬间模糊了他的面容。
“牧岩!”安以若尖叫着抱住他,哭声响彻云霄。
手术灯亮起时,外面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冰冷的雨滴敲打玻璃,发出闷闷的声响:啪啦,啪啦……洗染了天空,潮湿了大地,冲刷去泥泞,却带不走这一刻的哀伤与凝重。
医院凄冷苍白,安以若泣不成声。
因为牧岩生还的可能,几乎是零。
这个世界有很多苦难。死别是其中之一。安以若不懂:老天为何如此残忍,一面给了他们交集的缘分,一面又吝啬成全他们一世相守。
世界就这样坍塌了。
眼前莫名地陷入黑暗,安以若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等待命运最终的宣判。
城市里的空气蔓延着忧伤的疼痛,失去繁星点缀的天际暗得犹如一块黑幕,是忽明忽暗的霓虹无力照亮的。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消耗的像是牧岩的生命。
手术持续了十几个小时,终于在凌晨结束。
安以若却连上前询问的勇气都没有。
医生一脸疲倦地走出来,看着她惨白如纸的脸,触到她茫然空洞的眼神,叹气。
这一声叹听在耳里,充满了绝望的气息。安以若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深怕下一秒医生会说:“抱歉,我们尽力了。”或是:“节哀顺便。”
却不是。
“头部中枪还能活下来已是奇迹。你要有心里准备,他能醒的机率不到百分之五。可能突然有一天就停止了呼吸,或许,接下来将是一段非常漫长的历程。”
他的意思是:牧岩还活着,只是,这就是结局——
轰动全国的贩毒案经过为期两年半的追查终于告破。
重犯顾夜出其不意地死在安以若枪下。
而特警队长牧岩,成了植物人。
等待确实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尤其是在忐忑不安的情绪中,更是一种无形的折磨。然而,却是这份等待支撑安以若挨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日出日落。
在所有人为牧岩的沉睡哭泣时,安以若选择了微笑。
她像女儿似的握住牧妈妈的手,安慰:“他还活着,这就是希望。”
是啊,还有机会,哪怕渺茫。
连牧凯晟都受不了了,他红着眼圈用力搂紧妻子,把她的哭声死死压在怀里。
要坚强。不可以放弃希望。
除了这样自我安慰,心痛无可宣泄。
米鱼控制不住地掉眼泪,为牧岩的沉睡,更为安以若接下来要面对的无止境的煎熬。她觉得老天真是不公平,那么好的安以若,怎么就要承受这些?原以为席硕良的抛弃已是命运最大的刁难,原以为遇上牧岩是修来的福气,结果却是——令人唏嘘。
甚至是谭子越,在牧岩出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面对安以若,因为每每触及她平静笑容背后的凄凉和沧桑,他都难过得不行。
她面上在笑,可心里的疼,任谁都无法感同身受。
可牧岩和爱情,让她为之勇敢。
然后,就是三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