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ZUI BOy:关于某种冷感幽默的纪实报告

第3章 ZUI BOy:关于某种冷感幽默的纪实报告

第3章ZUIBOy:关于某种冷感幽默的纪实报告

李茜/文采访人物/叶阐

我和叶阐认识有一些日子了,甚至可以动用上“追溯”这样伤筋动骨的词。那时候他似乎还不叫“茶叶先生”,那时候除了极少数身边的人,还没有人读过我们的文字。如果按照某种约定俗成的惯例,我是该在这篇访谈里放入些2008年(居然已经是四年前!)同为第一届“文学之新”参赛者时的回顾,回忆一下那一年在北京复赛时我所见到的叶阐,或者还应该浓墨重彩地写上他最后成为了那一届比赛的亚军,最受欢迎,同时也最受争议。

若是照这样梳理,轻轻松松便能完成三分之一的篇幅,采访对象形象光辉,写稿者亦不费脑力,皆大欢喜。可是说真的,那样写下来的“叶阐”这个人,和读者认识的,或者是我固有知道的,又有什么差别呢?

这次采访是在公司走廊边的沙发上完成的,叶阐那天穿着黑色皮衣,里面套着印有卡通图像的T恤。当我拿出录音笔准备开始时,他有点惊奇地说:“还要用录音笔啊?”我说:“不然我记不住呀。”他呼了口气:“好可怕啊。”我心里觉得挺有意思,他是第一届TN比赛的亚军,已经出了两本书,有自己的粉丝团,受采访这样的事应该司空见惯,但他却像是初次受采访一样坐得端正。

不过,好在我们不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采访起来也少了客套,更像是在聊天。我也扔开了列好的采访提纲,顺着话题自然而然地进行下去。当回放录音开始写这篇文章时,我发现,按照之前惯例的那种写作方式,似乎总不能体现出叶阐那种颇有个人特色的冷感幽默,所以我决定换种方法,尽可能地还原当时的聊天情形。

最先切入的话题,当然是叶阐在《最小说》上连载并即将于×月×日出版上市的四格绘本集《纯禽史:辞职前我都干了些什么》。我记得自己最初看到里面的内容是在他的微博上,只有短短四格的篇幅却充满了一种又冷又囧的奇特喜感,我忍不住马上转发,并默默把它列入了“出书后要入手”的书单。

“为什么想到要画《纯禽史》这样的绘本?”这是我首先想知道的。

“其实《纯禽史》跟《当我们混在上海》一样,当时是我画了一张东西贴在博客上,然后公司就决定推出。《纯禽史》是跟同事聊天有了一些想法,然后那时候发现iPad原来可以画画,画完又发现还有复制粘贴的功能,我就复制了四格一模一样的图,配上不同的对白,发到了网上,然后公司编辑看到后就问我要不要出一本这样的书。”在叶阐四平八稳的语气中,所谓的“创作动机”听起来更像是一封“赞美科技”的感谢信。

“从什么时候画起来的?”

他歪着头想了想:“从去年10月份开始的吧,那个时候我已经画了一部分,大概画了十几二十张,那时的画风跟现在不同,那时候的画风就比较成熟,就是人很高,有腿有胳膊,还有眼睫毛什么的全部都有,就包包呀什么的都画得很仔细。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想‘哇靠我画得这么麻烦,这样真的会把人画死的!’还好公司没有通过。”说到这儿我们都笑了起来,他稍微变得认真点说:“因为你知道漫画会有一条线,线以下就是很可爱很囧的风格,线以上就是很接近真人很梦幻,但那种画风好像不适合这种笑点,后来就画成了现在这样——面瘫,就稍微好一点啦。”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听见有人评价自己的画风是“面瘫”。

“因为你第一本书《当我们混在上海》讲的是大学生刚毕业来到上海遇到的各种事,跟你自己的经历是很像的,那现在的《纯禽史》也是因为你的工作经历吗?”

“这本书不像《当我们混在上海》是以我自己的经历为主,现在这本书其实跟我本身的经历没什么关系了,几乎所有的故事都不是在画我自己。很多人都觉得里面的角色可能是女版的我……”他停顿了一下,方便我释放笑声,“其实真的没有这回事。因为现在我自己本身哪来这么多笑话,上班的时候就算你想搞笑同事也不会奉陪呀,所以这些人物和故事是创造出来的。”

“这么说你创作期间都有上班咯?”

“有啊,我不但一直上班我还跳了两次槽咧。”

“那上班会给你什么灵感吗?”

他猛地点头:“会啊会啊,我觉得我在我们公司就跟个卧底一样,可能就我一句话不说,但他们说什么话我觉得‘哎这个对白还不错’,我就用手机记下来。”“这个漫画在《最小说》连载的时候读者有什么反响?”“我去贴吧和微博看了呀,可能以前就都是说不好,但是这次有人主动说好。”我忍不住笑了,但叶阐还是很正经的样子继续说,“就以前都是说不好,然后里面有一两个人在说好,现在是有人主动发帖说好,回复里面比如20个回复会有一两个说不喜欢,就可能比以前稍微好一点。”

他讲话是喜欢摆例子的,经常会用到的词是“比如”。

“会不会有灵感枯竭的时候?”

“经常啊,每一天都会有,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发生,作者们有的状况我都会有。”他一副深受其害的样子。

“那怎么办?”我当然会忍不住追问。

“想不出来只能逼自己了呀,比如说你在家里边没有灵感,你就去咖啡厅坐着再想一下,但是可能你在那里也想不出来,你就只能回去,回去之后你今天只能做别的。也有那种你灵感起来跑回去,屁颠屁颠地,结果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就好像又没有了。”

我觉得听叶阐讲话是件有趣的事。他会把一个状态一件事讲得很细,但又不是那种用词生猛的幽默,始终用一种正儿八经的语气在讲着,但听的人却会经常被莫名其妙地戳中笑点。大概也只有这种浑然天成的思维方式,才能画出《纯禽史》这样的作品。

“出完这本还会想继续出绘本吗?”

“我挺喜欢现在的这个形式,很冷很恶搞。因为目前阶段太正经的我正经不起来……如果有下一本的话,我会想加一些校园的内容。学生时代有很多笑话呀,比如教科书上面有很多严肃的东西嘛,我其实很想吐槽那些。”

说到要画下一本,我倒是想起来前段时间叶阐不时会来公司赶稿。他的责编有时候会在QQ上敲我(这位责编身在总部),紧张兮兮地问:“叶阐今天有过来吗?”

“你拖稿厉害吗?因为我有看到你责编的QQ签名有时候是‘阐!快交稿!快!’”趁此机会,我当然想要问一问这个对众作者来说都是撕扯神经的问题。

“有吗?”叶阐瞪大眼,“其实我觉得我还好,我总觉得我不是算拖稿的。”他一副笃定的表情说,“后来我就问美术编辑,因为他没跟文编对好说辞嘛,而且杂志最后是要由美编负责出片的,我就问美编‘现在版面上还有谁空着呀’,他说‘你呀’,我说‘我总觉得我不是最慢的’,他肯定地说‘你真的是最慢的之一,是倒数几个’……”这种说不清是欲抑先扬还是欲扬先抑的讲述方式配上他始终保持的笃定态度再次让我的笑神经中镖。最后,他以一个积极的例子作为补充和总结:“但有时候我也会特别早,就是可能这个月把接下来两个月的都交掉了。”

“你小时候就会想要成为一个画画的人吗?”

“是的呀!”这次难得他的声音里有了些许上扬的语调,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我小学的时候就喜欢画,全班都围着我看欸。那时候我就一直在画故事,不停地画,每天一下课所有人都围过来看着我画。当时那些故事有的是我在其他书上看到的,但我就自己再重新画一遍,他们就觉得很有意思,但也只有那几个人那么觉得,他们是最忠实的观众。”说到这儿他自己忍不住咧了咧嘴,“然后有的人就说‘哎呀为什么每天下课都要看这些,我都看腻啦’,但是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大家下课都蛮无聊的。到了初中之后我发现我画得没有那么好,因为小学那块地方吧,就是很,很……怎么说……”他思索着要用什么词,忽然像想到了一个笑点似的,声音里带了促狭的笑意,“很穷乡僻壤,没有什么人会有这种爱好,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会画画的。”

“上初中就到了比较城市一点的地方,大家都很会画呀,什么水粉啊素描啊什么都有,然后我就觉得画画就不是那么好玩的事情了——不是‘好玩’,就是‘我已经不会了’。就比如说你会唱歌,但非要教你美声,非要教你‘哆唻咪’什么的,对于一个山里出来的歌唱家他会害怕的,因为这些所以我上初中以后就没有再画了。”我承认,虽然这一段讲述的基调是比较沉重的,但当我听到“山里出来的歌唱家”这个微妙形容的时候,又被戳到了无辜的笑点。

“然后到了高中,我发现我没有什么事情做,又加上我高中选择了美术——因为我数学很差,文科理科我都不喜欢,所以我才选择当美术生,又重新开始画。以前我有投过漫画的呀,被人家全部退回来了。”他说到这里,一点不见忆苦思甜时应有的感慨万千,居然是笑眯眯的,“我画了十几张,还贴了网点纸,那个时候网点纸很贵,有些真的是四十几块钱一张,你说当时一个高中生哪里买得起呀。就只能攒钱买网点纸,还要省着点用,我们班同学还拿我的网点纸去复印。后来我就耗时半个月吧,画了一个很傻×的故事,投过去以后那个编辑说,不行。”

关于过往的回顾到此结束,居然不是以热血励志为结尾,而是就这么停在了一个看似前途未卜的顿号上,像是他笔下四格漫画里最后一格的戛然而止,有种说不清的冷感幽默。

“那以前的画风是什么样?”我还在惦记着被作者本人自称为“面瘫”的风格。

“就跟日本的那些美少女啊什么的漫画一样。”这个答案有点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那你现在的……‘简单’画风是怎么形成的?”我斟酌了一下用词。

“不是我不想画得复杂,公司很多人提醒我说‘你好歹加点背景呀什么的上去吧’。”

他无比诚恳地看着我说,“我加了,不好看。”

——叶阐式特色结尾,again。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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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说(2012年12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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