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癞蛤蟆与美人鱼
第169章癞蛤蟆与美人鱼
她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哭的响亮哭的元气十足,像嘹亮的哨声惊走了白鸽,豆大的泪珠圆滚滚的从脸颊上噼里啪啦的滚落,连同她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含糊不清,“羽凡你傻不傻啊你可以打我她们针对的是我不是你你为什么傻乎乎的打自己啊你大笨蛋大笨蛋!”
小莫恬酣畅淋漓的哭着,连着说了一大串话,风一吹,连续的眼泪串成串,在空气中划过一个深深的弧线,饱满地坠落。
她甚至不去理会羽凡气急败坏的低吼,“还嫌不够丢人啊你呀,小笨蛋哭什么哭嘛。”
他一边低吼,一边无奈的想,女孩儿还真是无可挽救,为什么对待这样一个本该荣耀的时刻,视而不见,轻而易举地破坏了他用两个狠狠的耳光才烘托起来的庄严的氛围。
他好奇的想,女生们还真是一种奇怪的小动物,为什么她哭的如此的响亮,同时又是如此的乐在其中!
夕阳后面的屋脊上,就在这个时候,小莫恬恍惚的觉得上面坐着一个老爷爷,他手里拿着五颜六色的风车,风一吹呼啦啦的旋转,流转着这个世界上她未曾见过的颜色。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听到自己的背后有某种骨节错落的声音,咔嚓一声,可又一点不疼,倒像叹气,一个嚎啕大哭,一个手足无措的两个小孩儿,落日的余晖和轻微的叹气声笼罩着他们。
小莫恬变成了胆小的兔子,羽凡哥哥变成勇敢的小熊。真是奇怪啊,小莫恬希望,小兔子可以一直的在小熊身边。还是一只瘦瘦的白色的熊,想到这儿,小莫恬咯咯的笑了起来。
可有些事情该发生的谁也阻拦不了,他们只能努力的让自己活得再潇洒一点儿,惨然一点儿,美丽一点儿,才能完成最后的壮美的飞翔——因为就算是上帝老爷爷也无法改变任何人的命运……
如果有一天,可以选择,我想谈一场坏人和坏人势均力敌之间的爱情,各自见过对方的好与不好,是两个薄情寡义心怀鬼胎悲观主义者之间,是千帆过尽金戈铁马浪子之间的,互相看透对方的底牌,了解彼此的阴暗,然后我们依然歇斯底里的深爱着对方。有时候爱情不是什么真善美,只是你随手拧开了煤气灶,我笑着划了一根火柴。
吕莫恬的脸第十次植皮的时候,依然疼痛难忍,你不能要求因为次数的过多疼痛就此减轻——吕莫恬发现这是一个荒谬的谎言的时候已经被送进去手术室。
她疼痛难忍的出来的时候,身边的那个坏人之间的爱情实施者不见了,是呀,她欺骗了黄简歌,他是不会再回来了。
她以为就要在病床上,孤独终老,真正的坏的爱情,才开始到来。
吕莫恬和吕寻之间,最美丽的爱情,还真不是黄简歌听到的那个版本,最美的爱情最坏的爱情就在这个充满有消毒药水的医院里发生了。
吕寻常常笑着调侃:“在医院里谈恋爱是很酷的事儿。”
那时候,吕莫恬还不能放肆的笑,她戴着大大的口罩还有硕大的墨镜,帽子和吕寻欣赏美景。
说是美景其实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恨不得躲在棉被里,那年冬天真冷呀,人人都裹上了严严实实的羽绒服,帽子,这次植皮手术的日子本来可以往后延迟的,可是吕寻说,冬天不容易滋生细菌。
吕寻那会儿还陶醉在自我明智的感动里,吕莫恬就笑着最快开心了,“真好,要是以后一年四季都是冬天,大家都可以戴口罩了。”
“哎呀,今天夏天要有非典就好了,大家都跟我一样。”吕莫恬怪叫。
“坏女人。全天下的人都得了非典你也跑不了。”吕寻也跟着怪叫,他轻轻的拍打着她黑色羽绒服身上的雪花。
“村上春树说了,癌症的人不可能遇到火灾。”
“村上春树?那个小日本?”吕寻楞了一下。
“你这个没文化的。”吕莫恬对着空气翻了一个白眼,怪叫这巧笑嫣然。
回到病房,那种疼痛丝毫没有因为刚才的美好心情而消失,反而变本加厉,这种疼,吕寻的拥抱跟它比起来那温暖简直微乎其微,她就这么被他抱着,她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你给我打一针止疼针吧?”她仰起脸庞,问他,吕寻依然的摇摇头,他这么坚决就是因为那止疼针的副作用太大。吕莫恬的脾气开始变得的暴躁。
无法言说的苦痛,出气,眼泪不争气的流落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
吕莫恬悲哀的想,就算是眼泪也不能一路畅通无阻的流下去了,那些眼泪要不乏辛苦的途径凹凸不平的疤痕,划过满目疮痍的表面,然后像一个新生儿,艰难的陨落。
她们的痕迹大概就像地图,版图,反正是形状各异。
你看,丑八怪连哭都是一件扎心的事情,这么胡思乱想的打发疼痛,那种折磨人的灼痛又爬上来,像一千万种虫子在啃噬心,啃噬神经。
他把她抱在床上,“又疼了是吗?”像公主一样放在床上。
吕莫恬的暴躁就是在吕寻问完这句话,借题发挥的活跃起来,毫无征兆的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就砸向吕寻,——这可是千年练就的本领呢,有时候吕寻站在门口,也保不齐的被狠狠地击中,那些轻飘飘的水杯,里面正好盛满了三分之一的水。
吕莫恬无聊的时候计算过了,只有三分之一的水才会准确无误的泼洒在他身上,也准确无误的不会弄湿床单。
“你给我滚!吕寻!”吕寻有时候还要顺便接受她歇斯底里的大叫,那些日子,他就是她的一切,也是他要承受的一切。
有时候水放的多了,就飞溅吕寻全身。
他妈的什么是坏的爱情?吕莫恬躺在床上想,那一定不是看上去道貌岸然的虚情假意,比如在那个洗手间乐颢暄说要陪她的爱情,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的意淫,而眼前这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才配上她的坏的爱情。
疼痛如约而至的时候,绝对不会因为吕莫恬的感慨就减轻这样的疼,吕寻和吕莫恬之间的最大的探讨其实也还是要不要打那针止疼。都说女人的脸就是女人的命,那现在她的命坎坷离奇,快要撒手人寰了吧。
以前的化妆品比谁都高级,现在连婴儿大宝都不敢用,用了也没有用,那不过是徒增悲伤的事实,真正的自取其辱才不是别人的,而是就是此时此刻,让她觉得无法有尊严的活下去。
吕寻好心的买来了橄榄油,还有她最爱吃的饭,然后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一丝不苟的清理,地上的抱枕,踢翻的水壶,水杯,勺子,琳琅的铺满了一地,他看看吕莫恬消气的脸,笑着说,“宝贝儿,你生气的时候,就像一只小豹子。”
然后她沉默了。
看着他有条不紊的收拾这个,收拾那个,在病房和卫生间之间忙来忙去,也正是这种忙碌,和平庸像针顺滑的刺进骨肉里,满满的推进注射液,——真的止疼,看着吕寻有条不紊的整理,做家务,吕莫恬就觉得,好安心。
她像小女孩那样的抱着膝盖,楼对面的灯光照亮了窗子,绸缎似的复古的红色。“像你这么持家的男人,将来肯定能有好多的女孩儿喜欢。”吕莫恬抓起柜子上的豆浆,吸了一口,红豆味道的,他知道她最喜欢喝,而且每次这个点儿出去买,都能买到最热乎的。
“不用别人喜欢呀,你喜欢我就行。”吕寻转身,拎着抹布,很居家的样子。他微微的欠了欠身子,“那你喜欢我吗?公主殿下。”
心情好的时候,吕寻喜欢叫她公主殿下,心情不好的时候,两个人就一起挨过这沉默的是刻。
“你以为我没人喜欢了吗?我可以喜欢别人,喜欢任何比你帅的男人。”吕莫恬恶狠狠的咬住吸管。
吕寻跑过来,像以前一样,故意装出霸道的样子,“除了我,你不许喜欢别人的男人。”
然后她无限温柔的说,“你是我第一个男人。”
“对。”他抱着她亲吻他的秀发,“当然了,也是最后一个男人。”意识到说话偏颇的时候,吕莫恬紧紧缠绕的手臂,已经松开了。
她啼笑皆非的抱紧了自己,抱紧双膝,“那又怎样,”幽幽的说,“如果你觉得累了,烦了,你可以走。”她赌气的说。
吕寻始终微笑着,看着她的样子像看一个得不到糖果的小孩儿,病房里,只有上面的小灯亮着,蓝色的光,他俯下身子,抱住她,抚摸着她背后的鱼鳞,那双手像温暖的河流穿过满目疮痍的陆地。
黑暗中的她的声音那样的婉转,“我觉得我现在就像一只癞蛤蟆。”
他温暖的气息压在她的身上,亲吻着歪着的鼻翼,“不,你是美人鱼。”
生病的日子真难熬,吕莫恬总算是感受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