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婚姻那些事儿(六)
第360章婚姻那些事儿(六)
1
夏印在办公室里跟客户谈事的时候,对方盯着他猛看几眼:“你的衬衫不错,很有品位。”
夏印微微一笑:“我老婆买的,还不到两百块。”
客户一怔:“你就别说笑了,这衬衫是G&D的原装正版,价格不会低于两千块。”
“这应该是高仿的。”夏印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衬衫。
“哪能呢!”客户认真地说:“以我的眼光绝对不会错,这是G&D的正版,我想要不是你老婆骗了你就是店家骗了你老婆!还有,你手腕上的表是卡地亚,少说也得五千!”
夏印一时没回过神来,这件衬衫确实是苏杨买来给他,只说还不到两百块,而那块手表,是苏杨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倒是说的两千块。他当时也觉得贵,还说了苏杨几句,但没想到这表的价格还远远高于两千!他知道苏杨大手大脚的花钱,但没想到她现在竟然还弄虚作假起来。一件衬衫光是两百块他爹娘就觉得贵,要是他们知道这一块布得值得上两千,还不昏过去?他一直辛苦地攒钱就是希望能给妹妹动手术,但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败家的女人?
下班的时候,夏印去找了一家G&D店,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刚一进去,导购就对他露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问他需要什么,她好帮忙推荐。
他支吾着说了出来,想让她帮忙看看身上这件衬衫是正版的还是高仿的?对方还以为他来验证是不是买到假货,立刻告诉他,这件衬衫不仅是正版,而还是他们这一季度的新款,价格是三千八百块,没有任何的折扣。夏印的脑子一下就炸掉了,苏杨竟然骗了他!那他以前穿的那些衣服裤子鞋子呢?苏杨哪一回不是告诉他才几百块,他当时还觉得质量不错,信以为真。想想,苏杨都舍得花上万块去买件皮草,给他买几千块的衣服也就不足为奇了。
苏杨虽然收入没有他高,但却什么都要讲最好的,去超市买个油都要橄榄油,几十块钱一小瓶能炒几回菜呀?他若是有意见,她就给他摆一大堆的道理,橄榄油做出来的菜才好吃,而且有的菜还必须得用橄榄油,为了避免争吵他也就不再反对。
还有那化妆品,苏杨买的全是高档货,雅诗兰黛呀,兰蔻呀,期初他也没太注意,因为不认得那些牌子,还是银行里同事在那里翻杂志八卦才知道那些个化妆品一套下来也得还几千。一想到苏杨的梳妆台上瓶瓶罐罐地摆了一大堆,他就很不是滋味。跟苏杨结婚几年了,她依然一点攒钱的意思都没有,她没有想过如果生病了要用钱怎么办?没有想过遇到啥急事要花钱了怎么办?还有,他们还没有养孩子,有了孩子也需要用很多的钱,像她这样的用钱,是对家庭一点责任心都没有。他是吃过苦过来的,当年为了学费的事好几回都差点辍学了,那一分一毫都是父母的血汗钱,所以就算现在收入再高他也依然保持着节俭的习惯,他就是怕有急需的时候拿不出钱来,怕家人生病的时候因为没钱而耽搁,这些他跟苏杨谈过,她也答应他节约一些,但没想到却是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他心里对苏杨的失望就像是一层厚厚的灰,怎么也拂不干净了。
那天晚上回家的时候,他的脸色就沉沉的,当着妹妹的面,他没有发作。而苏杨一回来就钻进房间里玩游戏,等到他喊吃饭的时候,她才出来。最近苏杨很迷这个仙剑的游戏,每天一回家就是在电脑上玩,什么家务也不做,夜里他都睡了一觉起来了,看到苏杨还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玩着,虽然音量调小了,但在寂静的房间里却还是显得格外的清晰。
他把晚饭做了,洗过碗,收拾好房间,跟妹妹聊一会儿,这才回房间。
闷闷地在床上坐了半天,苏杨竟然没有从电脑前抬头看他一眼。
“我们谈谈。”夏印忍住心里的不快说。
“正关键时候呢,你先睡。”苏杨敷衍地说,手在键盘鼠标上灵活地动来东去,身体却是纹丝不动。
“你先暂停一会儿。”夏印说。
“什么事你说,我听着!”苏杨不耐烦地说。
夏印走过去,一把把电源线给拔了,电脑一下就关机了,苏杨像被戳了似的跳起来,怒不可遏:“你发什么疯呢?”
夏印把身上换下来的衬衫丢到她面前:“这个到底多少钱?”
苏杨这才注意到夏印就穿了条短裤,裸着上身,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跟你说了不到两百!”
“到现在你还不说实话?”夏印心里一阵愤怒。
苏杨知道夏印真的动了怒,笑着坐到他身边,撒着娇说:“老公,这衣服特适合你,穿上特帅!真的,反正买都买了,你就别管多少钱了?”
“你这是为我买的吗?你这是为你自己!你虚荣!满足你自己的物质欲!”夏印像吃了火药一般,气咻咻地说。
苏杨也生气了,腾然地站起来:“我花你钱了吗?都是我自个儿的工资!”
“是,都是你的工资!但你说你为这个家付出了一分吗?生活费全得我出,你的钱都你自己花,这像是两口子吗?”
“你跟我计较生活费?你住在这里我收你房租了吗?你开车我要你使用费了吗?我怎么这么倒霉找你这样个废物,不仅要倒贴,花自己的钱还要被你唠叨?我真是亏死了!你还有脸跟我发神经!我懒得理你!”苏杨一边说,一边去重插插头。夏印当胸就推了她一把,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被夏印突然的粗鲁给震住了。
夏印疯了样从衣柜里往外面丢衣服:“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要撒谎?这些,还有这些到底花了多少钱,你跟我说实话!”
苏杨总算明白他为什么发飙了,他知道她把一件三千多的衣服说成不到两百了,但她这是为谁呀?还是不为了让他穿得体面些,不是说看男人家里有什么样的女人,看男人的衣服就知道了。她喜欢把他打扮得光鲜,因为他是她的门面!但就他那葛朗台的性格,跟他说什么名牌呀品质呀,就等于对牛弹琴,她还不是为了避免两个人冲突,才对他撒谎,现在他就为了这点事要对她动手?
她从地上一站起来,就朝夏印扑了过去,狠狠地咬住他的肩膀,夏印疼得一把扯住她的头发拽起来,再往地上用力一推,两个人在房间里就打了起来。
只是以前两个人虽然也打过,但夏印都让着她,没有真的用过力,而苏杨撒来泼是拼命三郎,一副同归于尽的样子,那态势就会慑住夏印,所以每回两个人打架那夏印都是吃亏的一方,但今天夏印是气得失去了理智,想到苏杨对自己父母的态度,想到苏杨的败家,想到苏杨什么家务也不做只会玩游戏,想到苏杨不肯给他生孩子,还想到苏杨平日里对他趾高气扬的态度,对苏杨就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他娶的是别的女人,就算他们为一套房子辛辛苦苦还房贷,只能挤地铁坐公交,但至少两个人的感情是相濡以沫,是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努力,不是像这样,他有房子有车子,却感觉什么都没有,心里是空的。
他的巴掌带着风的呼啸落到苏杨的脸上,而她在咒骂声里奋力地对他拳打脚踢,两个曾经如此相爱的人,现在却像是仇人一样恨不得对方去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苏杨哭得撕云裂帛:“你不就是想攒钱给你妹动手术吗?我凭什么为了她省吃俭用?我告诉你,我偏要花钱,我要花掉所有钱,我一毛钱也不留给你!”
夏印恨得想要抬手掐死她,这张嘴里为什么要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她的心为什么就是容不下他的家人?为了委曲求全,他平时已经非常地迁就她,她不爱做家务,他几乎全都揽了下来,每天他下班回来也想要躺在沙发上看看电视,也想要老婆嘘寒问暖地给他按摩揉捏一下,但他却指望不来苏杨的体谅。
“苏杨,你能不能小声点!?”夏印捂住她的嘴害怕隔壁房间的妹妹听到。
但苏杨已经失去理智,像泼妇一样地大骂:“你个王八蛋,你屁本事没有还想在家里称王称霸!没有我你连工作都没有,吃屎的还想骑到拉屎的头上?你给我滚,这是我家,带着你那宝贝妹妹统统都给我滚出去!”
夏印愤懑地朝苏杨的脸上再狠狠扇过一个耳光过去,苏杨尖叫着疯了般撕扯着他。倏然地,夏印不动了,他如雷殛地望着门口,脸上神色瞬息万变。
“夏艳!”夏印急急地起身。
而夏艳已经哭着朝外面跑了去,显然刚才他们争吵中失控的话她全都听到了。夏印随手抓过一件衣服就追了出去,苏杨也呆了,竟然忘记了再哭,夏印出去的时候连大门都没有关,那种惊慌失措的样子让苏杨有些后怕。夏艳对上海人生地不熟,她还有心脏病,如果在外面遇到坏人或者发生点意外,别说夏印不会放过她,就是她自己的良心也过意不去。
想到刚才的一幕,她很想要立刻就回娘家,但转念又想,要是夏艳自己又回来了,那屋子里至少得有个人,何况夏印也没有钥匙手机和钱包,她再狠,还是有些不忍心。
在镜子前看到自己的样子时,苏杨吓了一跳,脸肿起来,眼睛也哭肿了,动一动手臂,酸疼,刚才跟夏印完全就是在拼命,心里的悲痛就碎成了渣,以前觉得夏印吸引她的,是他身上北方爷们的朴实和节俭,但现在却悲哀地发现两个人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如此地不同,原本平日里会亲吻,搂抱,做爱的两个人,却在争吵的时候全然地翻了脸,成了对垒的敌人。
苏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看到夏印背对着她坐在房里,灯也未开,就那么坐在黑暗中,手抱着头,背影看上去孤寂而悲伤。苏杨的心微微一软。
她从床上起来,走到隔壁夏艳的房间,但里面空无一人,看来夏印并没有找到她。她想要对夏印说些什么,但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干脆换了衣服转身回了娘家。
天还蒙蒙亮着,苏杨看到江边老人结伴晨练的情景,眼泪又扑簌着下来了,她不知道她的婚姻怎么了?他们是因为爱情才结合,但现在爱情在他们的婚姻里苟延残喘,她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母亲一看到她,就惊了:“女儿,到底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是夏印?”苏杨抱住母亲,抽抽搭搭地点点头。
父亲从卧室里出来,本来是军人出身,性子刚烈,看到女儿竟然被女婿打得这么惨,气急败坏地就要出门找女婿算账:“那个泥腿子,还读过大学,狗屁教养都没有!球大的本事没有,倒是有本事打老婆!”
“爸!”苏杨抽泣地喊了一声:“夏艳离家出走了!”
“老苏,你冷静点,先听女儿讲完!”杨月华阻拦着,又去拧了把毛巾给女儿擦脸。
“是不是你找的茬?要不是把他惹急了,怎么会动手?”杨月华忍不住说。
“杨老师,有你这样说话的?”在家里,苏城都是喊自己老婆老师。以前夏印父母听了就觉得像个笑柄,哪有做丈夫的称自己老婆是老师的,搞得那么客气生疏,像夏印的父亲喊他妈,不是他娘,就是老太婆,那才叫一个威严。
杨月华瞪了丈夫一眼:“我的女儿我了解,她就是个性太强,一点不懂得让人!”
“妈!”苏杨拿纸巾擤了擤鼻涕:“这回还真不是我找茬,我给他买了件三千八的衬衫,怕他不高兴就说不到两百,结果他知道了就找我闹!”
“这夏印真不知好歹,给他买衣服还错了?泥腿子就是上不了台面!我找他去!”父亲心疼女儿,从小到大自己还没舍得打她一下,那是含在嘴里怕化掉,捧在掌心里怕摔了,自己宠爱有加的女儿哪轮到别人来打!
“那夏艳为啥离家出走?”母亲虽然也恼着女婿打人,但还是想要弄清原委。
“我,”苏杨嗫喏一声:“我让她滚。”
“那夏艳身体有病,万一在外面出个啥事,就夏印爹妈那样,还不找我们闹翻天!”母亲担忧地说:“去找了吗?”
“夏印找了一晚上,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就先回来了。”苏杨也知道夏印父母那胡搅蛮缠的样子,要是夏艳有事,还不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那赶紧找去!”母亲当机立断:“这打人的事回头再说,先得把夏艳找回来!你今天也甭上班了,赶紧请假去找人,实在不行就去报警。”
“妈,你说夏艳会不会有事?”苏杨怯怯地问了一句。
母亲宽慰地说:“别担心,她到底也是大人了,出不了啥事。”
“行,先找人!那夏印我回头再收拾他!”父亲气不过地说。
2
江小芷一进到紫荆小区,就觉得里面的环境真好,宽敞的路径,大片的绿化,还有游泳池和健身房,儿童区的旁边是个双语幼儿园,孩子上学放学接送就太方便了。她来这里是找罗茜的,因为程屹和郑玮的关系,她跟她也挺熟的,常常见面,私下里也会约着一起逛逛街喝点东西。说起来,江小芷觉得罗茜并没有妹妹漂亮,但她身上却有种特别淡然的气质,是属于有智慧和思想的女人。
当初郑玮是靠家里关系出国念书,本来也想帮罗茜一起办了,但她拒绝了他的好意,非要自己考,这一考还考了个全额奖学金,根本没花家里一分钱,回国后进了一家贸易公司做了运营总经理,那才叫真正的女强人。有时候江小芷跟罗茜在一块儿,就有点小自卑,人家那魄力那个性是完全没得比的,想起来还会问问程屹,要是有个像罗茜一样的女人爱上他了,他会不会立马就跟她走了。虽然程屹说不会,但江小芷才不信,就算程屹的立场再坚定,一个极品诱惑出来,他还能不心猿意马?
对于郑玮和罗茜的分手,江小芷还真觉得非常不理解。两个人都处这么多年了,早些时候还听说要结婚,怎么说分就分了。问起理由程屹说大概是相处久了审美疲劳,这江小芷就更不放心了,郑玮能够因为审美疲劳就抛弃罗茜,那会不会过几年对于欣也给“疲劳”了?所以她就非想要找罗茜谈一谈。
罗茜已经准备好了锡箔红茶,一些点心,穿着家常的衣服站在江小芷的面前一点也不像失恋的状态,笑着引江小芷到客厅坐下:“我最近在学做西式糕点,这葡式蛋挞你试试,还有那巧克力夹心饼,味道还不错。”
江小芷坐到绵软的沙发上,整个人慵懒地陷进去,觉得舒服极了。心想,如果她也有这样好的物质生活,也没有功夫去跟程屹吵闹了,每天插花做糕点,心情是相当的愉悦。
“那个,你跟郑玮……”江小芷有些迟疑地问:“真的分了?”
“恩,分了。”罗茜毫不含糊地说:“听说他最近要结婚,替我恭喜他。”
江小芷顿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问,你们一向挺好的,怎么说分就分了?”
“因为我不能生孩子。”罗茜坦白地说:“其实我们俩都打算结婚了,郑玮父母要求我们去做个婚检,我当时也没觉得自己有问题,一去查了,先天卵巢发育不全,我没有办法像正常女人那样排卵。”
江小芷心里一惊,她完全没有猜到是这样的原因:“这个能治好的吧,现在医学那么发达。”
“医生说治愈的可能性很小。”罗茜苦涩一笑:“郑玮的父母说非要先怀上孩子才能结婚,其实我们一直想要结婚,但因为他父母这样奇怪的要求就一直没有办法结婚。”
“先怀上孩子再结婚?!”江小芷讶异地问,这样的要求放她这里也不能接受。婆家当自己是什么?生育机器吗?有了孩子才结婚,没孩子就不许,这也太欺负人了!
“其实我当时也挺能理解的,毕竟他们就只有郑玮一个儿子,有所担心也是应该的。所以我也同意了,这同意地倒也是挺自取其辱的。没法,那是郑玮的父母,我也只能退让一步。”
“你一直没有怀上?”
“没有。”罗茜抿了口红茶:“我早应该去检查的,只是压根没往不孕上想,要不是郑玮母亲非要我去检查,我也不知道。”
“那,郑玮就因为这个跟你分手?他也太不是男人了!”江小芷愤懑地说。
“郑玮还好。他说不介意,我们可以丁克或者领养一个孩子。”罗茜顿了一下:“是他父母很反对,找我谈,找我父母谈,非要我离开郑玮。我觉得我们的感情再这样下去迟早也会有裂痕,还不如乘早了断,给彼此都留一个好印象。”
江小芷怅然地叹口气:“你们好可惜。”
“其实也没什么,我跟郑玮现在不是仇人,如果再纠缠下去说不定把人性最恶劣的一面都给暴露出来。我跟他现在还是朋友,彼此祝福。”
“要跟郑玮结婚的那个人,是我妹。”江小芷愧疚地说:“我妹是要结婚了才来告诉我,我也挺惊讶。”
罗茜哦一声,有些出神:“郑玮是个好人。”
“我只是担心郑玮的心里还有你,不能全心的对我妹。”江小芷也知道自己这样说挺过分的,别人还在那里失恋呢,她就希望他完全忘记前女友,如果这个男人真的能这样绝情,她又会鄙夷他了吧。
“放心,郑玮他会好好对你妹。”罗茜大度地宽慰:“而且请相信我,我一定不会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小芷急急地说,脸微微地红了。其实她还真的很担心他们旧情复燃,藕断丝连。但又觉得自己很小人,罗茜一直挺磊落的,断然不会做那样的事。
仿若想起似的,江小芷多问了一句:“你说郑玮的母亲一直让你们怀了孩子才结婚,那你们一直没有避孕?”
罗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没有。从回国开始我们就打算结婚,想早点有个宝宝,所以一直没有采取措施。”
电光石闪间,江小芷的心就像被狠狠踹了一脚,连根拔起的疼了。
她想起了在程屹包里发现的那枚避孕套,当时她一点怀疑都没有,程屹说是郑玮给的就相信了,在外遇这件事上,江小芷是太相信程屹的忠贞了!她自认为自己了解他,自认他对自己绝无二心,但事实就重重地给了她一个耳光,原来貌似老实本分的男人才是最可怕的,他们就是用他们老实的外表来迷惑你,欺骗你,让你一点设防也没有!她觉得整个人都要崩溃了,程屹的外遇在他的谎言里被拆穿了,她对他的作为就盖棺论定,就像是亲眼捉奸了一样悲愤不已,绝望不已。
看到她脸色惨败,眼神恍惚,罗茜关切地问:“怎么了?”
她置若罔闻,整个人恍惚得像要摔倒,好一会儿才勉强自己镇定下来:“还有事,我得走了。”她顾不得跟罗茜再聊下去,失魂落魄地告辞,一转出罗茜的小区,腿就软得迈不出步子,扶住路边的树,找了个台阶坐下。原来没有女人在知道丈夫出轨的那一刻,不感觉到毁灭的。不仅仅是婚姻,还有整个生活。这个男人当初你嫁给他的时候,以为能够得到幸福,你对他掏心掏肺,以为他至少会投桃报李,但他却早已经背叛了你!
她在路边坐了许久,脑子里的念头杀来杀去,她想要立刻找到程屹,撕开他的真面目,要拉着他去民政局,毫不留情地跟他一刀了断!她要去他的公司大吵大闹,她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的所作所为,让他失了所有的脸面!她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不能轻易的饶了他!她还要逼着他把那个贱人交代出来,她要毁了那个女人的容还要一刀阉了程屹,那种恨就像一把火,烧得她根本无法处置!满脑子都在想着怎样收拾那对奸夫淫妇!
天一点一点地暗下来,晕黄的灯光亮起时,她觉得自己的影子那么地卑微,她的要求真的不高,她只想要跟老公好好地过日子,但现在呢?跟婆婆的不合,跟小叔子的矛盾,还有丈夫对自己的背叛,都让她觉得这日子已经被逼进了漫长无边的旱季。
如游魂一样的回家时,她在路边被一块台阶给绊倒了,踉跄站起来看到被磨出血的掌心,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疼,心里的疼就像一场皑皑大雪完全罩住了她。
程屹还没有回家,他又在公司里加班。
姜悦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她回来,头也没抬:“程屹不回来吃饭,我们随便吃点,冰箱里有剩的,你先热热。”
“我不想吃。”江小芷冷冷地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还听到婆婆在外面不满地说:“甩个脸色给谁看呢!”
要是搁在以前婆婆说她两句,她也就罢了,今天她咽不下去,豁然地拉开门就吵起来:“这屋里除了你还有谁,就甩给你看!你儿子回来就做饭,你儿子不回来你就让我吃剩菜,你当我是你家穷亲戚呢?生活费不是你儿子的钱,是我跟你儿子的钱!现在我跟他才是一家人,你搞搞清楚!”
姜悦芬被她一溜串得得得像点着了的小鞭炮的话给震懵了,等回过神来不悦地:“我说什么了?我说一句你就顶无数句!好歹我也是长辈,有这样跟长辈讲话的吗?”
“我怎么说话了?我说的全是实话!吃个菜你生怕你儿子吃不到,我还没上桌就使劲往他碗里倒,见我多夹了两筷子就在那阴阳怪气说,儿子,多吃点,一会儿都没了!你就见不得我跟你儿子好,看我们拉着手,就酸不溜秋地说风凉话!我说你心里是不是变态呀,没有老公,就把你儿子当老公了!你让他娶什么媳妇呀,你搂着你儿子过一辈子吧!”江小芷心里乱七八糟的,说起话来也就口无遮拦,只挑着恶毒的去说才觉得过瘾。
姜悦芬被气得浑身直哆嗦,手抬起来半天没说出句话。
江小芷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你不就盼着我跟你儿子离婚吗?我告诉你!我偏不离!我拖死他!我让他没好日子过!”
“这说的什么话!”姜悦芬终于挤出来一句话,眼泪也下来了:“我什么时候盼你们离婚了?”
“你心里想的以为我不知道?”江小芷说完这句“嘭”一声把门重重地给关上了,自己骂得痛快,但却扑在床上,咬着被子哭得双肩乱颤。
姜悦芬在外面气得直哭,又骂了几句,但江小芷已经不理她了。她拿起电话打给儿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让他赶紧回来,他媳妇在家里把她骂了。
程屹应着她,马上就回来。
姜悦芬就出了门,她要去外面等着儿子,她要在儿子没有见到媳妇之前先跟儿子哭诉一番,免得等儿子回来见到媳妇了,又偏袒着媳妇了。
姜悦芬头发凌乱,眼睛红肿,站在一株梧桐树下巴巴地等着儿子,想起这些年所受的委屈悲从中来。正等着的时候,迎面看到了程天年,那老头穿着太极服,精神矍铄地跟几个老头老太太走在一起,看到姜悦芬,迟疑地跟旁人说了几句,就走到了姜悦芬的面前。
“一个人出来转?”程天年问。
姜悦芬眼眶一红,冷冷说:“哪有你过得潇洒。”
程天年见她脸色不好:“怎么了,家里有啥事?”
姜悦芬叹口气:“这儿子给我找的是啥媳妇呀!嘴巴跟刀子似的,我这把年纪了还受她的气。”
“小芷?”程天年有些意外,他对江小芷印象还可以,觉得挺懂事一姑娘,有时候程屹去探望他,她也会跟着一起,相处起来并不讨厌。
“除了她还有谁?儿子现在养大了全都听媳妇的,我就成了个多余的人!想想,活着还真没意思。”姜悦芬平时话都不愿意跟程天年多说,今天心情糟糕,想到自己形只影单,连个能说说体恤话的人都没有,遇到程天年,也就把心里话往外面端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就别管他们了,你也辛苦这么多年了,现在该多为自己想想。”程天年劝慰地说:“一家人哪有不吵闹的,牙齿还会咬到舌头,过了就算了。”
“我哪能像你呀,什么都不管,只管自己!”姜悦芬没好气地说:“你年轻的时候就顾风流快活了,现在也照样优哉游哉,就我命苦!”
“悦芬!”程天年上前一步,动容地说:“我对不起你!难道就不能给我个机会弥补?”
“晚了!”姜悦芬幽幽地说。
“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等你原谅我!”程天年轻声地说:“老来伴,老来伴,夫妻到老了就是互相有个伴,说说贴心话。”
“我现在挺好的。”姜悦芬别过脸去:“你快走吧,你要是想找个伴你大可以去找别人,我是不想了。”
程天年还想说什么,看她恢复冷淡神色拒人千里的态度,也只能讪讪地作罢。走了好远还恋恋地回头望了她一眼,见到她身影单薄地站在树下,风扬起的发里已经银丝掺半,心里一阵酸楚,这人在婚姻问题上真不能犯错,错了一步那就是步步都错。
3
程屹从方浩然的办公室出来时,还有些难以置信。刚才方总跟他说由他全权负责公司一个全新任务,门禁系统RFID。程屹虽然已经有自己的团队,是个小组长,但负责的都是公司的一些小众项目,软件编程等等,公司的重点项目都轮不到他。
但没想到这次方浩然会把这个重点研发的项目交给他们组来做,并且跟他说,其他项目组的所有人员都负责受他调配,有需要和必要的时候可以自行调配人手,这权限让他有些受宠若惊,直给方浩然立下军令状,会按时完成该项目。
一出办公室他就招呼自己的小组成员开会,加上他也就七个人,大家一听,也都很激动。
“我们组这下扬眉吐气了!”小柯喜不自禁:“每次什么好项目都被其他组给抢了,我们就只能吃些残汤剩水,太憋屈了!”
“现在你高兴了,谁还在那里说想转组?”郭茗讥诮地说。
小柯脸一红:“我可没说这话!谁说这话是王八!”
“行了,别抬杠了,分配下任务!”程屹打断他们:“田喜,你先听听客户有什么具体的要求,把意向书都拿给大家看看。”程屹这一组的人员比较少,当初田喜原本可以到另外的组,但还是决定跟程屹一起做事,两个人在工作上也慢慢地培养了默契,遇到瓶颈的地方也能在沟通中找到启发。平日里工作上的事他跟小芷说得很少,她不懂他工作上的事,也帮不上任何的忙,她现在关心的是他做这个项目能拿到多少奖金,在人事关系上又会有怎样的上升空间,他也就懒得跟她说了,同样的,她工作上的事他也不懂。小芷的工作环境因为女人要多些,回来跟他说的尽是些无聊八卦,绩效纷争,他也觉得很无趣。
这天下班回家,程屹特意去卤水店给小芷买了她爱吃的卤翅膀。这几天小芷一直在跟他冷战着,就像是进入了深度睡眠,任凭你喊就是不给你一个回应,他也不想老这样过着,寻思借着这个好消息让她高兴一下,两个人就顺势和好了。
那天在路口刚一下车就看到母亲在等他,心里一咯噔,知道母亲跟媳妇闹得肯定够呛。母亲把小芷说的话给复述了一遍,一边说一边垂泪:“儿子,妈这么大年纪了还被你媳妇这样数落,你妈啥时候盼你们离婚了?”程屹也觉得小芷讲话太没分寸了,不就是让她吃个剩菜,至于闹成这样?他安抚了母亲好一阵才让她心情好了一点。回家的时候原本想教训小芷一下,看到她哭得眼睛肿成一条缝,比母亲还惨,就有些开不了口说重话了。
他没说她,小芷却是愤怒地把他的枕头给扔地上,一副找架吵的样子。程屹就知道,他只要说她一句,他们之间的战场不仅一触即发,还会越演越烈。他不想跟她吵了,息事宁人地拿起枕头去了外面。
对于他这次睡沙发,母亲并没有反对,倒是觉得儿子是站在自己这边,以此惩戒媳妇。只是想到儿子睡在窄小的沙发上不舒服,还是有点心疼,就嘟囔:“也不知道心疼自己的丈夫,她怎么不睡沙发?”
江小芷见到程屹睡了沙发,心里的火气更大了。行,你有种!自己犯错了不来道歉认错,还给我来冷战这一套,看谁能冷得过谁!江小芷也不理他,白天上班,下班了就跟同事去逛街聚餐,看到喜欢的衣服也狠下心给自己买,心里想,凭什么要苦自己?省了钱给程屹的第二个老婆花?没那么好的事!她每天提着大包小包像挑衅一样的回家,但程屹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自己也有些独角戏的感觉,心里对他的恨,真是深不见底。
程屹这天想哄哄小芷,但一回家她还没有回,就听到母亲在那里叨叨:“儿子,你说那小芷是不是有二心了?最近一天到晚不着家,买的衣服一件比一件妖!你说你们,自从上个孩子掉了,都一年了也没见你们有啥动静了,赶紧生个孩子出来也栓栓小芷的心。”
程屹听了有些心烦:“妈,你说什么呢?小芷虽然脾气有点倔,但要说她在外面是绝对不会有啥事,你就放心吧!孩子的事也缓缓,小芷现在的工作挺忙,要是为生孩子的事一耽搁,那职位都保不了。”
母亲撇了撇嘴:“这生了孩子照样还不可以忙事业,你们就是找借口!不过妈跟你说,还是得早点要个孩子,有了孩子女人的心就给定了。”
程屹含糊地应了一声。虽然他觉得母亲的话很没有依据,但突然地也有些警觉,小芷自从升职后对自己也不那么黏糊了,而且事情和应酬也多了,以前一心只想买房子很舍不得花钱现在给自己买起衣服来也是一件又一件,她们平时都穿工作服,买那么多衣服不是浪费钱?还有,夫妻生活上小芷是越来越敷衍了,有时候他想要,她也由着他,如果他还想要调调情多点前戏,她已经不耐烦地说了,你能不能快点?那感觉就像她就是个充气娃娃,还不如他自个儿解决有尊严些。
还有他最痛恨的冷战,她怎么就那么喜欢跟他玩这招?他倒宁愿她大吵大闹一番两个人就和好,或者就像以前那样床头打架床尾和,做一场爱也就和好了,现在那可是没门!小芷的冷战就是不跟你说话,你说什么都不搭理,但她跟你一起吃饭,跟你一起睡觉,这是多扭曲的婚姻生活呀?他有时候觉得心里真是气得发疯,但又不能疯出来,她根本就不屑于理他,冷眼地望着他,那目光真让他受不了。
他真不明白两个人既然又不离婚,这样互相折磨着干嘛?原本想着结婚就是幸福地过日子,但没料到,这相爱的两个人开始了互相残杀!如果他能够预见到自己的今天,说实话,他一点想要结婚的欲望都没有。
小芷回来的时候,程屹笑着就迎了上去,他想过了今天要跟她好好地谈谈,如果他们的婚姻真的出现问题了,那就及时地修补,不能这样自暴自弃下去,毕竟,小芷是他老婆,他爱她。
“今天买了什么?”程屹接过她的手提袋问。她淡淡扫了他一眼,一扭身就回了屋。
“吃晚饭了吗?”他关切地问:“今天跟谁一块儿出去的?”
小芷一件一件地从袋里拿东西,头都没有抬。
程屹继续自说自话:“玩得开心吗?去哪儿玩的?”
小芷把手里的东西一扔,抬起头怒视他:“查岗是不是?”
程屹讪讪地说:“我就随口问问,其实是我有好消息告诉你。”他停顿一下,想卖个关子等小芷自己问,但她一脸不屑的样子,就好像说,你那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见她不问,他也就说了:“今天公司交给我一个重点项目!而且还让我任意地调配人员,别的组有需要的时候会全力配合我!”
“就这破事?”她讥诮地望着他:“瞧你得瑟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这事才叫做本事!”
“说啥呢!”程屹赔着笑脸:“我哪有那本事!没钱没样谁看得上我?”
“你说得太对了,你没钱没样我怎么就看上你了!我要不是脑袋进水了就是眼睛瞎了!”
程屹被呛得有些哑然,心里特别生气,但又很不愿意再跟她闹下去,想到自己是男人,应该大度一些,全当她说的气话。
“没话说了?”她继续刺激他:“心虚了?做亏心事了?别以为你现在有多大出息了,在我眼里连个屁都不算!”
“江小芷!”程屹也怒了:“你吃错药了!成天这样过着你觉得有意思吗?”
“说出心里话了吧!”江小芷冷哼一声:“觉得没意思不想过了?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会成全你!告诉你外面那骚货,想转正?我不挪窝她等下辈子去!”
“你嘴巴干净点!”程屹要抓狂了,尽听她说些发疯的话。
“说到你那骚货,你心疼了?我偏要说!骚货,贱货,臭婊子!”她肚子里早憋着火,这下终于爆发:“那贱人不就是胸脯大点,屁股俏点,在床上浪一点?”
程屹仿佛不认识她似的:“江小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俗?骂街的本事都学到了!”
“我一个女人会什么?打也打不过你,不就只能动动嘴皮子骂骂!哪像你,说的是人话,做的尽是些屁事!”
“我到底做什么了?”程屹气得脸红脖子粗。
“你做什么了?你心里不清楚?”
“江小芷,你说明白点,捉贼有赃,捉奸要双,你别在那里血口喷人!”
江小芷冷笑一声:“好你个捉奸要双!你就在这里赖吧!别让我逮到,逮到了我非杀了你们不可!”
“行行行!”程屹烦躁地说:“我真是自讨苦吃,本来还想跟你说,等这个项目拿到奖金了,再凑一点钱咱们去买个房子,但你看你什么态度?我真是没法跟你沟通!”
听到程屹提房子,江小芷只觉得讽刺。以前她总觉得她现在的生活这样不开心,是因为没有房子,没有自己的空间,现在才知道,其实是他们的感情有了问题。有了自己的房子又怎样,两个人照样互不理睬的冷战,还不就是换个地方继续这穷极无聊的婚姻。
她想过要跟程屹去离婚,但真正到了这时,却又踌躇不前了,对于男人来说,离婚并不是惩罚,说不定是一种解放,而对女人来说,离婚才是真正的惩罚,一个离婚的女人谁没有一颗破碎的心?至少现在,她还没有想清楚。在心里,她还抱有着幻想,她和程屹的婚姻会有所改善。她是这样要强的女人,也只是心里想想要把程屹的事给闹得人尽皆知,但真的说出来,别人除了同情她就是在背后里看她的笑话。家丑不可外扬,扬了那也是自取其辱。所以,对于这件事,她含血带泪地给咽了下去,她谁都没有说,包括自己的母亲。
4
夏艳是在第三天回的家,在她想要逃票上火车被发现,警察一盘问,吓得就赶紧告诉了警察她哥的电话号码。她一直在火车站候车厅里呆着,就想着坐火车回家找爹妈去,但又没钱买票,饿了就找别人吃剩的泡面吃,困了就在长椅上一躺就睡了。夏印看到她的时候,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看着头发蓬乱,脸色苍白,浑身脏兮兮的妹妹,心疼不已,又听到警察跟他说妹妹这几天是咋过的,直想抬手扇自己几个耳光。
爹娘回家前把妹妹交给自己好生照顾,结果他却让她吃了这么大的苦,这三天来他吃不下睡不着,没日没夜地在外面找,还不敢告诉爹妈,怕他们急出病来,一想到妹妹万一在外面发病了没有药吃也没有人送她到医院,就心急如焚,一刻也坐不住。
现在,看到妹妹出现在他的面前,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悲喜交加。妹妹的命多苦呀,刚生下来就被查出心脏有问题,但那时候家里穷,根本没有办法给她治病,拖着拖着,就越发地严重,妹妹不能跟同龄人一起蹦跳玩耍,每天夏印回家的时候,都巴巴地问他,哥,今天老师跟你讲啥了?他就会把课本念给妹妹听,教她认字和算数,他从小就知道要保护好妹妹,但现在,他却感觉到无能为力。
妹妹走失的三天里,他已经下定了决心,等妹妹找回来,他就要带她去动手术!就算是挪用公款他也得把这笔钱给凑出来。
带着夏艳回家的时候,她站在门口怎么也不肯进屋,怯怯地说:“哥,你给俺买票让俺回家吧!俺在这里会让俺嫂子不开心,你们别吵别打了,娘还等着你们生孙子呢!”
夏印鼻翼一酸,哽咽一声:“我跟你嫂子吵架跟你没有一点关系,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哥,”夏艳还是不动,嗫喏地说:“嫂子让俺滚,俺不想回去。”
两个人正在门口僵着,苏杨突然把门打开了,夏艳吓了一跳,赶紧藏在她哥的身后,胆怯地望着她。苏杨一看到她,就知道她在外面吃了不少的苦头,衣服鞋子都是灰,原本个头就小现在更是瘦了,脸惨白嘴唇却是心脏病人会有的酱紫色。虽然那天她恨极了夏印动手打她,但看到夏印这几天不眠不休疯了一样地找着夏艳,她也愧疚不已,也为夏艳担心着。
现在看她回来,心里松了一口气,走上前笑着拉过夏艳的手:“嫂子那天没说你,真的!这几天去哪儿了,可把我们急坏了了!以后不许动不动就离家出走!上海到处都是坏人,多危险?要是把你拐去山里当媳妇,跑一回打你一回!”
夏艳心里也怕了,看她哥一眼。
夏印暖暖地说:“你嫂子说得对,以后不许跑出去了!你要是出啥事,爹娘不急死?”
“饿了吧,我去给你拿点吃的,一会儿洗个澡好好睡一觉!”苏杨难得温柔,牵着夏艳到餐桌,给她拿出些糕点熟食,夏艳早饿了,吃得狼吞虎咽,一边吃还一边抬眼观察苏杨的脸色,而她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夏印看在眼里,却是一点也没有感动。这几天他一直没有跟苏杨讲话,每天游魂似的在外面找妹妹,回来就是洗个澡换身衣服,囫囵地休息片刻再继续出去找,岳母每天都有打个电话过来问问情况,他知道苏杨一定把他打她的事给回家说了,他们现在不提,只等着秋后来算账。回家的时候会看到苏杨在家了,虽然不跟他说话,但把他的衣服洗了,晒在阳台上的时候,他会觉得满心的荒芜,如果她早一点对他好一些,他们还会是现在这样吗?
妹妹在卧室里睡了时,他走到一边给爹娘打了个电话,他跟他们说家里的事弄完了就早点来上海,他要带妹妹去动手术。他们一听都很高兴,只是又担心钱不够。
“放心,钱我已经准备好了。”夏印宽慰地说:“我找医生咨询过了,像夏艳这样的病手术成功率挺高的,只要手术成功了她就跟正常人一样能跑能跳了。”
跟爹妈通完电话,他一转身看到苏杨若有所思地站在他的身后,他冷冷地与她擦身而过:“苏杨,你说对了,我攒钱都是想给我妹动手术!”
那几天苏杨对夏艳格外地好,带着她去逛街,给她买漂亮衣服,又带她去做了个头发,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夏艳难以置信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嫂子,俺现在像不像上海人?”
“那是相当的像!”苏杨笑着把手搭在她的肩上:“等你身体好了,嫂子给你介绍个男朋友。”
“真的?”
“真的!”苏杨理了理她的衣襟。她确实是因为心里愧疚才才对小姑子好,再加上前几天听了两个事,一个是以前的同班同学,长得那是属于校花级别,嫁了个老公却是吃喝嫖赌样样都来,一肚子的坏水,自己在外面胡搞却又不愿意离婚,拍了同学的裸照扬言要散布到网上去,同学没法只好报警了。苏杨只觉得毛骨悚然,这男人你在婚前还真是猜不透摸不准,只有把这核桃打开来才知道是不是夹心的。还有个事是同事的,她都离婚两回了,这次听说又要离了,说是再婚的老公爱赌,在家里什么家务也不做几天不回的在外面打牌。苏杨有些被触动,夏印虽然有很多的问题,但人品却是好的,没有不良的嗜好在工作上也踏实上进,如果她跟他离了,她是找得到男人,但能保准这个男人就比夏印好?
对于离婚的事,父母倒是挺开通,觉得她自己的婚姻可以自己做主,就像当初她要嫁给这个被父亲说是“泥腿子”的夏印时没有受到阻力,她要离婚同样也不会受到父母的反对。只是她自己,却有些犹豫了。还有,她跟夏印还有感情,就算他们吵,他们打,但生活在一起这几年,也已经难以割舍。
夏艳这几天每天很开心,等到她哥一回来就兴高采烈地说:“哥,嫂子给俺买的这身衣服中不中呀?还有这鞋……”她转身问苏杨:“嫂子,是啥牌子,我忘了。”
“耐克。”苏杨浅笑着回答。
“那电视里广告都有!是名牌!”夏艳哪穿过这么好的鞋,在家里也舍不得脱下来,苏杨也不说她,由着她在镜子面前照来照去。
夏印淡淡看了苏杨一眼,对妹妹说:“别太累了。”
“不累,一点不累!”夏艳兴奋地又说:“哥,嫂子又带我去吃西餐了!我现在可会使那刀了。”
“明天咱们去吃披萨。”苏杨笑着说。
“那是啥?”夏艳好奇地问。
“就是外国的大饼子。”苏杨简单地说。
等到夏艳去睡了,房间里骤然地冷了下来。这几天都是这样,苏杨和夏印不会主动说话,但夏艳在的时候就维持着一团和气的样子,等到夏艳不在的时候,他们就各自地走开,配合地很默契。苏杨在卧室里玩仙剑的游戏,夏印看一会儿电视,洗完澡直接就上床睡了。等到苏杨上床睡觉,两个人各占一边,中间隔着一道无形的沟渠,小心翼翼地不去碰到。有时候苏杨睡到半夜迷糊得会感觉到有人在给她盖被子,心里一热,眼泪落下来,她知道夏印还是关心着她的。
听到外面大动静的时候,苏杨立刻起身奔去隔壁夏艳的房间——夏艳半夜里发病了。夏印慌乱地给120打电话,声音抖得说不清楚,苏杨从他手里一把抢过手机,镇定非凡地告诉对方他们的家庭住址。此时的夏艳已经喊不答应,夏印给她戴上应急的氧气罩,再竭力地给她做心脏复苏按压,一遍一遍地喊:“夏艳,夏艳,你别吓哥!医生马上就到!”
120尖锐的声音划过夜空,坐在急救车里的苏杨看着夏印紧紧地握着妹妹的时候,哭着喊着妹妹,心里在默默地想,如果躺在那里的人是自己,这个男人还会不会这样悲恸?她没有兄弟姐妹,从小受到父母的独宠,很自我,所以她还无法了解姊妹情深的那种感情。在她的心里,就是觉得夏印把他的感情分了太多给他的家人,留给自己的就少了。
医生说夏艳这几天太累,情绪波动太大心脏就无法负荷了。医生在里面急救的时候,夏印焦灼地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手握着在一起有些抖索。苏杨看得不忍,坐到他的身边,把手覆在他的手上:“夏艳不会有事,别担心。”
夏印终于抬起头来,感激地望了她了一眼。两个人再无说话,手却是紧紧地握在一起。
三个小时以后,夏艳终于被抢救过来,度过了危险期。他们看着监控器上夏艳的心跳缓缓趋于平静时,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5
这是江于欣的新婚之夜,大红缎面的床上用品,门窗家具上的喜字剪贴,闹洞房的喧嚣好像还在新房里回荡,江于欣的心情幸福极了。
今天的婚礼太完美了,婚纱,百合,红地毯,香槟塔……他们还放飞了99对鸽子,寓意天长地久,比翼双飞。虽然时间上挺仓促的,但现在有婚庆公司,只要你有钱想多快就多快。她把请帖撒给朋友同学旧同事,各种反应都有。
单身男:“这就昏啦?想清楚没?”
刚分手的单身女:“恭喜恭喜!听说你们是闪婚,这闪得好,遇到个好男人就得赶紧下手。”
大龄女:“挺好,离过婚的女人总好过嫁不出去的女人。”
已婚女:“签婚前协议了没?现在婚姻太没保障了,你得替自己留条后路。”
已婚男:“你们性生活和谐吗?别小看这点,多少夫妻为这事闹不和!”
离婚女:“结婚后可得把老公看紧点,先得控制家里的财政大权,这男人是有钱就变坏。”
离婚男:“小江呀,作为过来人得义务提醒你,这婆媳关系得处理好,别让男人难做!”
……
不就是结个婚嘛,多大点事,话说那诸葛亮出山前也没有带兵打过仗,对于一点婚姻经验都没有的江于欣心里倒是自信满满。婚前她已经把婆媳关系处理得很好,公婆对她很满意,虽然郑玮的心思还没有放在她这里,但婚都结了,她有的是时间来慢慢培养他们的感情。她换了份文员的工作,虽然工资是大不如以前,但轻松简单不加班,而且离家很近,这样她每天都可以早早地回家给丈夫准备晚餐。
别看她平日里论调多个性独立,多女权民主,其实骨子里却有一份相夫教子的念想,特别是看了姐姐的婚姻,她就总结出来了,要想要把日子过顺了,那就得哄好自己的老公。只要你把老公哄得开心,还不是把他给制得服服帖帖,这叫做谋略。她姐就是性子太直,高兴不高兴都在一张脸上,一点夫妻相处的技巧都没有,让她听听婚姻专家的意见,她就直说那是纸上谈兵。
结婚的事,除了她姐一再反对,父母倒是没有多大意见。这也幸亏她姐没有把郑玮曾经有个长达数年的同居女友的事给抖出来,这要是抖出来肯定得又是一番波折。不过有姐夫这个“反面”案例在这里,那是为郑玮扫清了一切路障,双方家长一见面,郑玮父母说婚礼的事全听她娘家的,这彩礼和礼数一样不少,另外,房子和车子都是现成的,如果她愿意也都可以写上她的名字,父母一听那就乐晕了,觉得攀上了一门好亲家,她有福气。
婆婆提出来让她做婚检,她也去查了,顺便还给婆婆交了一份完整的妇科检查,证明她是个清白的好女孩,她一点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那婆婆挑媳妇本来就会比自己儿子还挑剔,她就得向婆婆证明了,她是值得他儿子托付一生的好女人。
对于她的这交体检报告给婆婆这件事,被她姐给嘲笑了一番,说她太没自尊心了,自降身份,她跟她姐说,这不是迎合,这是资本,她有这资本凭啥不利用?她又没像她那样婚前同居,还闹得婚礼都没法办,把她姐气得直瞪眼。
郑玮虽然对婚礼不太上心,但在钱上却一点不含糊,把自己的银行卡交给她,让她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来办婚礼,虽然他有钱,但她也不会乱用,从前期婚庆公司的考察到后期的各项费用的使用都亲力亲为,一目了然,等到婚礼花费一下来,她一人一半,把自己的那份钱交给了郑玮,她对郑玮说她自己有积蓄也可以工作挣钱,如果他愿意把钱给她管,她可以替他投资理财,赚的钱按比例来分成。在今后他们的婚姻生活里,他们也要保持财政独立,因为她为家庭而放弃事业的部分,则由郑玮每个月承担生活费做弥补,其他的杂费水电气、外出吃饭、旅游等共同花费AA,在外的应酬、社交和给父母的钱由自己承担。当然,她也没有要求郑玮在房子和车子上加她的名字,在她看来,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离婚了,丈夫愿意给那是他的心意,不愿意她也不想为了这些挣来挣去。
对于她的这种AA的做法,郑玮其实很不以为然,在他看来结婚后就是一家人了,钱还分得那么清楚会很生疏,何况他的收入不低,他完全能够养得起她,不用她花自己的一分钱。只是她坚持,再一想她本来就独立特行的个性,也就赞同了下来。
这个婚他们结得顺顺当当,得到了双方家人的祝福。江于欣觉得,她对于婚姻的“理性”态度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只是,当闹洞房的人散去,她洗漱完毕换上性感的睡衣怀着激动期待的心情在床上等了半天后,郑玮却还在电脑前忙着。
“老公。”她有些羞涩地喊了一声,这个称呼还是第一次喊,有些不习惯。
郑玮一怔,手停顿一下,迟疑地说:“有份加急文件得处理,今天你也累了,先睡吧。”
“我等你。”江于欣暖暖地说,把床头灯关了一盏,灯光变得更柔和迷离。
“不用,我还得要一会儿。”郑玮轻声地说,又怕江于欣生气,补充了一句:“这个文件明天要赶着发过去。”
好一会儿,江于欣都没有回答,郑玮的心里有些矛盾。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他不想让她难过,但是他好像有点做不到,结婚前他和江于欣相处的时间很短,见面的时候他们也有亲昵,但除了接吻也别无其他。当时答应江于欣结婚其实是有些赌气,既然他不能和爱的女人结婚,那他跟谁结婚又有什么不同?反正父母想要的是一个孙子,而不是他的幸福,他就有些自暴自弃了,不过既然他已经娶了江于欣,就已经决定,除了不能给她一份完整的感情,他也会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
他谁都没有说,结婚前他去找过罗茜,他对她说他要结婚了,他想如果她说反对,这个婚他就不结了,一直到婚礼这天,他都期盼着罗茜能够出现阻止,但她不仅没有来,却还让人送来一份结婚贺礼,一对他们曾逛街时买的结婚娃娃,那个时候罗茜说很喜欢,要放在新房里,现在这对结婚娃娃确实放在了新房里,却是他和别人的新房。
他知道现在江于欣在等着他,但他赫然地发现,其实他还没有准备好。没有准备好和另一个女人共赴一场婚姻,他已经后悔了。
正在思绪纷扰的时候,江于欣突然走到他身边,默默地把他的手从键盘上移开,她的睡衣是黑色薄纱的,完全解开来,就露出里面穿着的胸衣和底裤,她坐到他的身上,搂住他个颈项,柔柔地说:“不管你有多重要的事要做,但现在我只许你做一件事,那就是和我做爱。”
她俯下身吻住他的唇,手牵过他的手放在自己饱满的胸上,耐心地等待着他的身体热起来。郑玮的身体已经有了反应,那种膨胀的感觉抵住了她,她大着胆子去摸,但郑玮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迟疑了一下,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尴尬地看着近乎全裸的她,沉沉地说:“对不起。”
“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地来。”江于欣微笑着想要再一次靠近他,而郑玮不由后退一步,嗫喏地说:“今天,今天我不太想。”
他知道他说的这句话有多伤人,江于欣是他的妻子了,他要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就包括要跟她上床,但他有些说不清的抗拒,甚至是一种害怕。他在刹那间明白了自己的害怕了,他害怕他和她有了夫妻之实,就必须一定地对她负责。
江于欣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虽然她的心里非常地失望,但知道既然他不想,那勉强也没意思,半开玩笑地说:“既然你都挂了白旗了,那今天免战,等你有了体力了,咱们再大战三百个回合。”
原本想给他一个晚安吻,但又怕他躲闪,转身扑倒在床上,轻轻地说了声:“晚安。”
郑玮坐在电脑前发了很久的呆,他的MSN一直亮着,他静静地注视着罗茜的头像,但上面是灰突突的,只有她在签名上写的一句:我们都要幸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