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婚姻那些事儿(十)
第364章婚姻那些事儿(十)
1
半个月后,江小芷忐忑不安地去医院做了检查,令她激动的是,孩子保住了。过了些日子,程屹去定了一辆逸致,他开着车去接小芷下班的时候,那种意气风发挡也挡不住。如果是以前,江小芷会多快乐呀,她盼望有属于自己的房子,而程屹期望能不用再挤地铁上班,毕业六七年过去了,他们终于靠自己的奋斗有了物质基础,但他们的感情却再也回不到激情飞扬的岁月。时间荏苒,只是不停地向前,向前,生生不息。
程立要结婚的事在程家也是引起了轩然大波,母亲是坚决不同意,程屹找程立谈过,也没有办法改变他念头,有个周末,程立还是把谭芬和谭芬的儿子果果给带回了家。
谭芬穿得挺时尚,一双羊皮过膝靴,一件明黄色驼绒大衣,化着有些浓的妆,性格挺爽朗,毫不介意姜悦芬冷着的脸,拉着七岁的儿子喊这个那个,一副大风大浪都经过的样子。
快到中午的时间,姜悦芬还不肯去做饭,赌气在房间里呆着。程立也不管她,带着谭芬进到自己的房间,给她看这看那,房间里不时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江小芷忽然对谭芬生出些好感来,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敢和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男人再婚,她们明知道危险系数太大了,这小男人看重的也许并不是她们本身,但她们就是飞蛾扑火一样地陷进去。换做她江小芷,敢吗?如果她要再婚,那是比第一次结婚要谨慎地太多,考虑地太多,她已经经不起生活的折腾,也没有那种勇气去折腾生活。
也许人都会对另外一种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的人所折服,所以江小芷在鄙夷自己的同时,羡慕着谭芬的这种勇气。
她把茶几上的苹果削了个给果果,他长得虎头虎脑的,挺讨人喜欢,接过去的时候礼貌地回了一声:“谢谢阿姨!”
江小芷摸了摸他的头,低声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程屹:“现在一比较,你妈对我还不错。”
程屹专注地看着电视,敷衍地应一声。江小芷也朝电视看过去,是个热播的谍战片,还分不清谁是地下党,闲来无事的时候江小芷也看上几集。
屏幕上闪过一个男人的脸,江小芷说:“我觉得他就是地下党。”
程屹“恩”了一声。
这时候镜头又切换到另一个男人的脸上,江小芷又说:“不过这个人也很有可疑。”
程屹“哦”了一声。
等到镜头换到一个女人的身上时候,江小芷想了想说:“也有可能是她。”
程屹又“恩”了一声。
如此几番,江小芷突然索然无味起来,他们之间的言语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简单了?心里一气,她一把抓过遥控器给换了个台,程屹这才注意到她的愤怒:“看得好好地,换什么换?”
卧室里又传来程立和谭芬的笑声,夹着着一些暧昧在里面,江小芷瞪了程屹一眼:“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总是恩呀恩的,烦死了!”
程屹觉得莫名其妙:“我觉得你说得有理呀,那行,咱们来分析一下剧情……”
“不用了”,江小芷心里有些伤感,为自己。她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个怨妇,每天都在抱怨着程屹这样,抱怨着程屹那样,这翻模样,令自己都讨厌。
程屹看了看手表:“一会儿出去吃饭吧。”
“你去买点熟食,我去做饭!”江小芷站起身。她想既然人家是来家里,不管怎样也得在家里吃饭,虽然她并不喜欢程立,但在这个时刻,她还是有了自己是嫂嫂的感觉,应该招呼未来的弟媳,这也是给程立一个面子。
她就着冰箱里现成的菜炒了几个小菜,加上程屹去外面买的熟食也够一桌菜了,做好了这些她给谭芬使了个眼色,让她去请姜悦芬出来吃饭。
“妈,您再不喜欢我,我也会是您的儿媳妇,所以咱们还是好好相处!”谭芬一开口,就软硬皆施,这可比江小芷当年的忍气吞声强太多了。
“不要脸,谁是你妈了!谁认你当媳妇了?孩子都有了还想找个愣小伙子!”姜悦芬在房间里硬声地骂。
“妈,你说啥呢!”程立听了脸拉得老长:“爱情跟年龄没有关系,你能不能别那么顽固?”
“好好说话!”谭芬拍了程立一巴掌:“别惹妈生气!”
“我们吃,她爱吃不吃!”程立拉住谭芬的手就坐到桌子上。
程屹又过去喊他妈吃饭,但姜悦芬就是不肯出来,他也只好作罢,坐到桌前。果果有些怯怯地说:“妈,我们走吧,奶奶不喜欢我们。”
谭芬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江小芷笑着对果果说:“奶奶没有不喜欢你们,奶奶只是不太舒服所以不想吃饭,你乖,多吃一些,一会儿阿姨带你到楼下玩!”
果果到底是小孩,一下就相信了大人的话,开心起来。谭芬感激地望了江小芷一眼,她了然地笑了笑,她跟谭芬有了一种同仇敌忾的感觉,她们即将有着同样一个婆婆,这拉近了她们不少的距离。
程立他们吃了午饭,又坐了一会儿这才离开,洗碗的时候谭芬主动来帮江小芷,两个人各自地聊了一下情况,原来谭芬是三年前离的婚,前夫跟她经营小区超市,资产上了一定规模以后前夫提出离婚,他说他对她就像左手摸着右手,一点感觉都没有了,他觉得这种生活对两个人都是一种折磨,还不如离婚的好。江小芷有些唏嘘,男人对于自己的不负责任都有着一种说辞,他们忘记在他们一穷二白的时候谁陪在他们的身边,而身边的这个女人为他们付出了青春,付出了感情,换来的就是一句“不爱了”。
“在我这个年纪,该经历的都经历了,想得很开。”谭芬停顿一下说:“这个人对我好,我就跟他在一起,何必在意别人的目光,对自己好才是真的。”
江小芷浅笑着点点头,偏过头看了一眼在客厅里的程屹,她在想,如果她没有怀上这个孩子,他们之间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等到程立他们走后,程屹又去敲母亲的门:“妈,跟您留了饭,您开门出来吃点吧!”
姜悦芬哗啦一下拉开门,就冲着程屹嚷开了:“有你这样当哥的吗?妈还指着你能说服你弟弟,结果你现在倒好,跟着他来压你妈了!”
程屹喃喃地,没敢吭声。
“还有你!”姜悦芬指着江小芷,厉声地说:“做什么好人呢?谁让你留他们吃饭?这是我家,轮得到你来做主,你到底按的是什么心,就盼着程立娶个老女人回来让别人看我们家笑话!”
江小芷冷笑一声:“有本事刚才怎么不吵?您还真会挑软柿子捏!我能按什么心呀,我就盼着你不找我麻烦我就阿弥陀佛了!”
程屹给小芷使眼色,让她别再顶撞了,母亲这会儿是在气头上,就让她发发火算了。但江小芷故意不去看他。
姜悦芬气得嘴唇发抖,“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对我?”
“这话您可说反了!不是您哪里得罪我了,是我得罪您了!我就不该嫁给你儿子,不该来跟你抢儿子!”
“小芷,你少说两句。你知道妈心情不好!”程屹着急地打着圆场。
“她心情不好,我心情好了?”江小芷快速地说:“今天是我挑的事儿,还是她挑的?那是程立带回来的客人,礼貌上也应该招呼一下,你妈现在就摆那婆婆的谱了!”
“妈是长辈,就不能让着她!”程屹看到母亲气得脸色苍白,觉得江小芷也太不识大体了。但他不知道江小芷只是受够了,所以才会在一点小事上变得斤斤计较,才会在与母亲的对峙上表现的尖锐又敏感。有些不满,平日里不说不代表不存在,而他也并没有及时地排解双方的这种不满,积压起来的爆发那就是火山一样。
“我凭什么让着她,程屹,我跟你说清楚,要不是看在你是孩子爸爸的份上,我尊重你妈,喊她一声,如果我们不在一起了,她就是个陌生人,在大街上看到了我也当做没看到!”江小芷的情绪有些失控,她现在的怒气已经不是针对婆婆了,而是针对程屹,他在她和婆婆的争吵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他从来都是指责她,从来都是偏向于自己母亲一方,他没有想过如果他能够公正一些的看待问题,她也不会这么生气了。但是程屹总会有一句话,他是我妈,她能活过你吗?江小芷对这句话真是无语至极。
程屹猛然地抬起手来,但又停在半空中,下不了手,江小芷不躲不闪,毫无惧色地说:“又要动手打人?程屹,你以为我还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爱你吗?你错了,我不爱你了,我早他妈不爱你了!我是不想我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爸爸,我才跟你在一起!”
程屹呆在原处,这些话从江小芷的嘴里说出来,就像一枚暗器扎在了他的心里。他的心里在发疯,在抓狂,在歇斯底里,但却只是呆呆地望着江小芷,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
也许,并不是婚姻杀死了他们的爱情,是他们自己杀死了爱情再自相残杀,两败俱伤。
“江小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姜悦芬气咻咻地问:“你就为了给你孩子找个爸爸才不跟程屹离婚,那你说,找个孩子到底是不是程屹的?”
江小芷失笑地看着她,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已经出离愤怒了,她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因为这些争吵都是一笔糊涂账,太过可笑。
“妈,孩子是我的!”程屹有些责备地看着母亲:“您就别再说了,让我清静一点好不好,一天到晚的吵,这个家还像个家吗?你们这是要逼死我?!”
“儿子……”见到程屹这么痛苦,母亲心疼了。
江小芷笑着对姜悦芬说:“看到没,这都是你造成的!我跟程屹本来好好的,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们才走到这一步!”
姜悦芬石化在原地,她没有想到媳妇的心里恨着她,儿子的心里也在恨着她。她一生都为着这两个孩子,苦心抚养,全心照顾,她觉得自己是个好母亲,但现在她才知道,儿子说她要逼死他!媳妇说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觉得她什么都没有了,丈夫没有了,儿子也没有了,那种酸楚和心痛让她垂着眼泪默默地回了卧室。
争吵终于落场,江小芷提着包怒气冲冲地回家,程屹留下来想要跟母亲道歉,转身去厨房想先把午饭给母亲热了,再好好地跟她谈,只是等他回转身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了人。
姜悦芬想出去走走,她的心里碎成了一把渣,她很想要找个人哭诉一番,但走出去的时候时候却茫然地发现,根本没有人可说。她不停地走,步子又碎又急,花白的头发被深冬的风吹得乱蓬蓬的,直到察觉的时候,才看到自己竟然到了程天年家楼下。
她抹了抹眼泪,一直好强的她在心里却始终惦记着这个老头,现在她老了,她孑然一身地买菜做饭守着电视的时候,会觉得很孤独。以前忙着抚养两个孩子的时候,她真没有想过要找个伴,但现在孩子们都大了,她心里一下空落了下来,有时还真想如果有个老伴只是说说体己的话也好,只是面子上又抹不开,听到程屹提起这事就给掐断了,如果她有个伴,那媳妇还能这样利落地指着自己骂吗?
她等了一会儿,没想到碰到个熟人,热情地与她打了个招呼:“老程不在家呀,他应该在公园里下棋呢,你去哪儿找找他。”
姜悦芬尴尬地支吾一声:“也没啥事,我走了。”
转身她就走得飞快,觉得自己竟然跑到这儿来了很丢人。
这边,程屹发现母亲不在家了,也很着急,又宽慰自己母亲也许因为生气出去散散心,一会儿就回来了,但他在家里一直等到傍晚,出去找了一圈,邻居家也问过了,又想着母亲肯定晚饭时间就会回来,刚一到家,电话就狂响着,他飞奔过去接起电话,刚一声,就听到父亲的声音,告诉他,母亲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里急救。程屹直觉得腿发软,身体摇摇欲坠,放下电话立即朝医院奔过去,他的手在抖,脚在抖,浑身都抖得厉害,他想他真是个混账儿子,明知道母亲今天心情非常不好却还要对她说那种话!
奔到急救室,一见到父亲,急急地问:“情况怎样了?”
“还不清楚,不让进去。”程天年到的时候,姜悦芬已经被送进去手术,护士找家属签字的时候,他立刻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程屹焦急地想要知道情况,拦住一个护士就要进手术室看看,“那是我妈,让我进去看看!”
“现在正动手术,不能进去!”护士坚决不同意。
一边的肇事司机也吓得脸色惨白,惊恐地说:“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突然过马路,我,我踩刹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程屹怒吼一声朝司机狂挥一拳过去,司机被打翻在地,捂着头嗡嗡地哭起来:“我要是坐牢了,孩子怎么办?我孩子马上要高考了!”
程屹的一拳愤然地砸到墙壁上。姜悦芬离开程天年家楼下的时候,因为走得有些慌乱,没有注意到对面迎来的车,人一下被撞上。幸好刚才与她讲话的人听到尖锐刹车声回头一看,吓得一声尖叫。她赶紧去找程天年,跟他说了一声,程天年又才通知了程屹,给程立打电话的时候,他的手机关机了。
两父子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紧张地注视着红色的手术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时间比任何时候都漫长,都要难捱。
程天年宽慰地说:“吉人自有天相,她不会有事的。”
“爸,今天的事都怪我!”程屹哽咽地说:“小芷跟妈吵架了,我又说了些不好的话。”
“别放心上,这是个意外!”程天年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姜悦芬的手术足足动了四个小时,生死一线之间终于被抢救了回来,她的脾脏内出血,医生切除了部分的脾脏,好不容易才止住血。
而程屹他们都在医院的时候,江小芷毫不知情,程屹没有想过要给她打电话,他在心里把这一场意外怪罪到了江小芷的头上,如果不是她跟母亲吵,母亲也不会神色恍惚地出了车祸。他的心里难过极了,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做好,儿子,丈夫,哪一样都不称职。
2
江小芷等了程屹整晚,他都没有回来。她想要给程屹拨个电话过去质问,但又觉得这样很没有自尊,他程屹现在都开始夜不归宿了,心里眼里早没有了她这个妻子。
因为妊娠反应,她晚上吐了好几次,非常地难受,心里一再地告诫自己为了肚子里的宝宝不许生气,这才让情绪慢慢缓和下来,躺在床上迷糊地睡了,夜里醒来过一次,去隔壁房间一看空无一人,她又继续地去睡,直到天亮醒来的时候,程屹还是没有回来。
她第一个直觉是他去了田喜哪里,心里冷哼一声,好呀,是撕破脸毫无顾忌了!她又是一阵反胃趴在马桶边狂吐一番,等回到客厅的时候,注意到玄关处程屹的鞋子——他回来了。她心里的火气又被点燃了,刚才自己吐得翻江倒海,而他却视若罔闻,真是做得出来。她也当做没有看见他,自顾自地去换衣服,洗漱准备上班。
程屹在房间里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看到江小芷像没事似的准备上班,淡淡地说了一声:“最近我不在家里住了。”
江小芷怔了一下,只当他是示威,冷冷说道:“随便你”。
程屹见她态度如此恶劣,也不问声原宥,刻薄地说:“我妈住院了,不过为了她恢复地好些,你最好别去探视。”
“你妈怎么了?什么病?”江小芷还当是婆婆跟母亲一样,气急攻心,也很担心。
“车祸。”程屹说完这句,把脏衣服丢在洗衣机上,转身换鞋出门。江小芷在他身后跟了几步,想要问一下情况,但刚才也听到程屹说了,不许她去探视,心里的关切也就冷了下来。
一整天里,她都有些心绪不宁,虽然跟婆婆有不少矛盾,但听到婆婆出了车祸,也在纷乱地想,严不严重,怎么会出了车祸。想来跟昨天他们的争吵也有关系,纠葛之中又不想主动给程屹打电话,就想起来给谭芬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她肯定知道。
此时的谭芬正在医院里。程立是早上开机才知道母亲出了车祸,立刻跟谭芬一起到了医院,这个时候姜悦芬才刚刚醒来,因为虚弱她还说不出话来,只是睁着眼望一会儿身边的人,又昏沉地睡着了。
谭芬一听是江小芷的电话:“你怎么没过来呀?”
江小芷支吾一声,说这边工作上走不开,现在情况怎样。谭芬一想,她不给程屹打电话,倒是打给自己,肯定两口子闹了别扭,也不点穿,“挺危险的,内出血,脾脏被切了二分之一,刚醒过来一会儿。”
“怎么会出车祸了?”江小芷听了,也很担心。
“出租车给撞的,过马路的时候不小心。”谭芬压低声音,把医院地址告诉了江小芷,让她下班最好还是过来看看。江小芷应下了。
她到医院的时候,程屹见到她,脸色一冷,但他没有告诉程立昨天吵架的事,怕程立又找江小芷闹。程屹的心情挺复杂的,一方面他怨恨江小芷,一方面又知道错的不全在她。何况现在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他也担心她出什么意外。
谭芬与江小芷打过招呼:“妈刚才醒来了一会儿,现在又睡着了。这里人也不用太多,爸,你和程屹先回去休息,都熬一天一夜了,别把你们身体累垮了。小芷又有身孕,晚上陪床都由我来,白天程立过来替我,他那工作自由些。”
“以后陪夜我跟你换着来。”程天年今天第一次见到谭芬,他倒是比姜悦芬开通些,觉得恋爱自由,再加上谭芬本来处事老练,讲话爽朗干脆,只要儿子真心地喜欢他也就不会反对。
江小芷有些置身事外的感觉,心里想那谭芬好生会处理,现在婆婆住院她大可好好地表现,而自己在婆婆心里就更是一文不值了。
大约也怕江小芷有想法,谭芬拉着她的手说:“你怀的可是妈的亲孙子,要是把你累着了,妈也会责怪我的。”
“陪夜的事哪能都交给你跟爸。”程屹心里对这个弟媳也很感激,“我有时间我也来换。”
江小芷有些插不进话去,再加上婆婆也一直在睡,她不由地看了看表。谭芬立刻就让他们都先回去。那些日子,江小芷的生活突然变得很清净下来,下班的时间去医院里看望一会儿婆婆,婆婆不怎么搭理她,倒是忘记了她怎么反对谭芬和程立,跟谭芬培养了不少感情,有时候像是故意刺激江小芷,她在的时候,就故意只跟谭芬说话,要做个什么事,江小芷想要帮忙,婆婆就说让谭芬来。
除了婆婆对她冷淡。程屹对她也很冷,每天上班下班,去医院守夜,有时候一整天里也跟江小芷说不了一句话,她的生活就想被打入冷宫的妃子,看不到茫茫的未来。只是想到肚子里的宝宝,她就会得到不少的安慰,她对自己的宝宝说,以后你就只孝顺你妈,别管你爸!你爸对你妈太狠心了,他就不配做你的爸爸!等你长大一点,你要是不想要他了,咱们就换个爸爸,好不好?或者就妈带着你,做单亲妈妈,没什么好怕的。
3
苏杨的孩子在呼吸机里呆了一个星期才出了重症监护室,出院的时候苏杨带着孩子直接回了娘家,苏杨拒绝夏印来看孩子,她决定等出了月子就去跟夏印办离婚手续。
王菊惦记着自己的孙子,宝宝出生后她还一眼没有见到,心里急得火燎火烧地,每天儿子一回来,就缠着儿子,去把孙子给接回来。夏印去过岳父母家几次,但每次都吃了闭门羹,他往他们家里打电话,一听到是他的声音,电话就给挂上了。他终于意识到,这个婚姻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是一定得离了。
果然,苏杨月子一结束,夏印就收到了离婚协议书,让他净身出户,孩子的抚养权也归苏杨,另外给夏艳动手术的二十万也必须要还,除此之外,并没有提到抚养费之类,这在苏杨看来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房子、车子都是自己父母买的,那二十万也跟父母借的。
虽然夏印知道婚是要离的,但要怎么告诉父母呢?他的心里万分地痛苦,夜里整夜地睡不着,白天上班的时候在处理一笔业务的时候就犯了失误。其实说起来也不是太大的问题,如果是以前也没有谁会查下来,但这一次郭行长亲自把他喊到办公室好一阵教训。他知道,他没有了和苏杨的婚姻,在单位里的这个苏杨的伯伯也不会再关照他。以后他除了夹起尾巴做人,小心地不被逮到小辫子,别无他法。
这天夏印回家的时候,看到母亲正在沙发上默默地垂泪,父亲也黯然地坐在一边,他的心里长叹一声,只怪自己不孝,让父母连亲孙子也没有办法见到。
“今天俺去你媳妇家了!”母亲抹了一把泪:“俺想去看看俺孙子,都这么久了,俺还不知道俺孙子长什么样儿。”
夏印一阵沉默。
“自找的!让你别去,你偏去!看吧,门都不让你进!”父亲也红了眼。
今个儿王菊在家里收拾给孙子准备的衣服裤子被褥尿片子时,心里一酸,又哭了起来,她白天晚上的想孙子,就想知道孙子鼻子眼睛长什么样,想让孙子穿自己缝的衣服,那些都是手工活,一针一线地缝起来,年纪大了眼神不好,针不知道扎了多少回她的手,但一想到是给自己孙子穿的心里又乐呵呵地了。知道是男孩后她给老家亲戚打了电话,炫耀一番,他们老夏家也有后了,要是这在他们那儿,挨家挨户都得送红鸡蛋,满月了还得请客吃流水席,好不热闹,但孩子都满月了,她这个奶奶连面都没见到,更别说什么满月酒了。她自个儿一寻思,想自己去媳妇家,今天非要见到孙子,不见到她还就不走了。
凭借着印象她好不容易找到媳妇娘家,敲门了半天里面都没人看门,但她趴在门口仔细听了会儿,里面明明就有孩子的啼哭声,那是他孙子的哭声呀,又响亮又清脆,挠得她恨不能一头撞进去。她在门口喊了又喊,敲了又敲,没一会儿,几个穿制服的保安就过来让她走。
她跟他们说是这家亲戚,但人家说就是这家人打电话到保安室让把她撵走,她不愿意,拉拉扯扯地人家还是把她给轰走了,这回她连大门都进不了了,在小区门口巴巴地望了许久,哭肿了眼睛,也没有人来给她开门。
夏印知道母亲受委屈了,安慰地说:“娘,没事,儿子以后再跟你生个孙子,你要是想多要,儿子给你生俩孙子!”
“啥意思?以后再生,城里不是只让生一个的吗?”当初夏印留在上海准备要迁户口的时候,他父母就不同意,因为在农村计划生育还稍稍宽松,允许二胎。他们当初就怕夏印头一胎是个丫头片子,就为着以后生二胎,不同意他把户口转走,但夏印的工作又必须上成上海户口,为此,他父母好一阵失望,不过他们也早都打算好了,如果媳妇生的是个丫头,他们就让她偷偷地躲着再生一个。
夏印知道瞒不住,索性坦白地说:“我跟苏杨要离婚了。”
“那我孙子呢?”母亲急急地问。
夏印迟疑地说:“苏杨要孩子,以后我结婚了还可以再要一个。”
“不行!”母亲一口回绝:“这个孙子我也要,等你再娶了,再给我生个孙子!”
父亲厉声地说:“你要是个爷们,就去把孙子给我要回来!这是我们老夏家的孩子,跟了别人姓,我是死不瞑目!”
“爹,娘!”夏印为难地说:“就算是打官司,法律也不会支持的,在哺乳期间离婚孩子都会盼给女方,苏杨这次是离定了!”
母亲一听,又哭上了:“儿啊!你可不能全听着你媳妇的,是她要离婚,那她就得把孙子给我们。”
“拖!”父亲铿锵一声,一锤定音:“拖着她!你要是敢签字离婚,你就不是我儿子!”
夏印怅然一声,只觉得浑身被抽了筋骨,累累累累累。
“儿子,这房子呢?”母亲还记得儿子提过,这房子是属于苏杨的婚前财产,一旦离婚他们就得搬走。
“房子是苏杨的,另外……”夏印迟疑一下说:“夏艳动手术的二十万也要还。”
“俺的天呀!”母亲惊呼一声:“这不是要俺们的老命嘛!”停顿一下,母亲又想起来:“儿子,那借条不是没有了吗?”
当初在知道儿子借亲家二十万的时候还写了欠条后,王菊就一直惦记着这事,三番五次地催儿子去把那欠条给拿回来,不拿回来她心里就是不安生,觉得头顶上悬着一把剑。夏印自然是不好去问苏杨要欠条,只得跟母亲撒谎说欠条已经拿回来他撕掉了。但他知道爹妈早晚会知道这件事,还不如他提前给他们打个预防针,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那借条当时我没要。”夏印嗫喏地说。他知道这句话对父母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呀,但他已经毫无办法了,只得坦白。
母亲哭得越发厉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自己的命有多苦,摊上了那么个儿媳妇,现在这儿媳妇是要把她往绝路上推呢。夏印沉默地听着母亲的哭诉,一个人的时候,他也狠狠地哭了一场。
苏杨的婚果然像她母亲预料的一样,离得很艰难。夏印拖着始终不肯签字离婚,苏杨只得向法院起诉,但因为孩子还不满周岁,加上夏印在法庭上不承认他们的感情有问题,只是说一些家庭琐碎的矛盾,法庭没有同意他们的离婚。
他们住的房子,苏杨打过电话让他们赶紧搬走,但爹娘根本不同意,他们甚至去换了门锁,每天在家里严防死守。夏艳跟吴鑫结婚后也住了进来,夏印有时候回家,会在门口站上许久,他害怕回家,害怕一回去就是听母亲诉说她想念孙子,就是听父亲说,要拖死苏杨。
他觉得自己已经被四分五裂了。
4
开春的时候,江小芷的身材已经胖成了来一桶。因为太在意这个孩子了,她是尽量地吃,除了散步几乎不做任何地运动,杜绝一切含防腐剂的食物,严防一切对孕妇不利的食品,挑食到了挑剔的地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她就对着肚子里的宝宝自言自语。
她对与程屹的关系已经不再抱任何的希望,他们除了必要的谈话在房间里就像是两个邻居,有时候程屹心情好想跟她聊聊天,十句里有九句她都没有回答。有时候换成江小芷想说话了,程屹又像是报复似的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他,他们就像是两个赌气的孩子,把对对方的不满用在互不理睬上,多说一句话,就好像我又占了下风,那种最深的漠然,一点一点地吞噬着他们对婚姻最后一点感情。
有时候江小芷会想,既然人们选择的是婚姻就不该再去奢望爱情了,但看着婚姻里的爱情慢慢地死去,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姜悦芬的身体康复后,程立和谭芬就结了婚,他们大肆操办了婚礼一番,看着谭芬幸福骄傲的模样,她的心里充满了淡淡地嫉妒。程立虽然有种种地不好,但对媳妇那可是言听必从,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腻腻地绕在她的身边,就算姜悦芬拈酸泼醋,他都会直接给顶了回去。不过谭芬很会讨好婆婆,嘴巴又甜,送这个送那个,还带着婆婆去做美容,直把婆婆哄得满脸笑容,当着江小芷的面,常常显摆:“非要给我买金链子,那么粗戴出去都怕抢哦!去喝啥咖啡,那小一杯五十块呢!”
江小芷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直想顶回去,人家那钱都是前夫给的,花起来眼都不眨,我还有几十万的房贷要还,还有孩子要养!
更可笑地是,婆婆完全用小儿媳妇针对大儿媳妇了。有时一桌人吃菜的时候,婆婆就只给谭芬夹菜,热络地招呼,就当江小芷不存在,完全就是一嫌贫爱富的主儿。江小芷吃得直反胃,干脆把碗一放,眼不见为净,走一边去了。
因为怀孕膀胱挤压的缘故,江小芷每天晚上都会起来上很多次卫生间,有时候经过客厅的时候会看到程屹躺在沙发上看球赛,音量调得几乎没有,黑暗中荧光屏一闪一闪,他们两个人各行其是,沉默不语。
江小芷心里黯然,以前他们要好的时候程屹看球赛就喜欢让她陪着,那种比赛一个人看着很没劲,输球和赢球需要发泄和欢呼,他们两个人总是兴高采烈地讨论,打赌哪支球队会赢,罚的项目五花八门,谁洗碗,谁背着谁上楼,谁给谁五百块,又或者谁亲谁一下……特别是世界杯期间,他们狂热地整晚都不睡,白天照样精神奕奕,因为那时他们的爱情多充盈呀,灌溉着他们的生活,怎么都不会觉得累。
江小芷去做孕检的时候,程屹也都会开车送她去,他们坐在医院的长廊上,看着一对又一对夫妻喜悦的脸,两个人都有些不是滋味。
程屹又出差了,他现在越来越忙,但江小芷也无暇顾及他是不是和田喜还有来往了。甚至有一次程屹出差的时候跟江小芷招呼都没打一个。还是江小芷的手机上收到南航飞行通知的时候才知道程屹定了去成都的一班飞机,因为当时注册南航明珠卡时留的是江小芷的手机号,所以每一次飞行信息都会发到手机上,她看着那条信息苦笑了一下,看来,程屹是根本不在乎她了。程屹是那天晚上到了才给她打的电话,她听着手机音乐响了两遍,然后发了一条短讯过来:我在成都出差,照顾好自己。
她轻轻地按了删除键,看着那写字消失。她知道这是一个恶性循环,他对她坏一点,她就对他更坏一点,他对她冷漠一些,她就对他更冷漠一些。无可救药。
5
苏杨第一起诉离婚法院并没有批准,第二次起诉要等半年以后。这半年的时间对苏杨来很难熬,因为公婆隔三岔五地上门来闹,小区保安不让他们进来他们就坐在在小区门口哭,搞得整个小区的人都对苏杨一家指指点点,觉得他们是恶人。
这天,夏印下班回家看到爹娘又不在家,就知道他们又去找苏杨了。
“爹,娘!”夏印大老远就看到他们了,母亲身上穿着一件灰扑扑的棉布衣,脚上一双土布鞋,身材佝偻尽显老态。父亲含着旱烟袋,沟壑纵横的脸上,胡茬都已经雪白,“你们这是干啥呢,这外面多冷呀,可别冻病了!”
“我想孙子!”王菊趴在铁栅栏门上,眼巴巴地瞅着楼上的一层,皻裂的嘴唇微微地颤抖。
夏印怒了,这苏杨也太绝了,就算他们离婚但他也是孩子的父亲,凭什么不让他们去看一眼,用这种方式来折磨他,折磨他的父母,有意思吗?他从心里觉得苏杨就是个蛇蝎一样的女人,狠毒不是一般人所及,她太可怕,太绝情!他怒吼一声就要进小区,但保安把他给难了下来,因为以前也都认识,保安对他的语气还好。
“夏先生,您还是回去吧,他们家打过招呼了,不许你们进去!”保安叹口气:“我们也没办法,他们一投诉我们就得卷铺盖走人!”
“你们也看到了,我父母就是想见孙子一眼,他们家也太欺人太甚了!”夏印愤怒地说。
保安再叹口气:“这女人真是不能得罪。对了,他们有时会抱孩子出来转悠,你们在这儿太显眼了,他们是瞅着你们不在的时候才肯出来。”
夏印感激地说:“兄弟,谢了!”
保安补充地说了一句:“可别说是我说的!”
夏印点点头,过去搀扶爹娘,告诉他们改天再来,今天太冷了就先回去。他们这才念念不舍地走了,临走时还回头望了好几眼。
一回到家里,夏印就把跟苏杨的结婚照给全砸了,那些曾经恩爱的见证现在都成了讽刺,他用剪刀胡乱地剪着照片,要把心里对她的恨意给统统地发泄出来。
苏杨站在窗后,望着小区门口夏印和他的父母,她知道自己不让他们见孩子很残忍,但心里的恨意让她对他们一点仁慈都没有。宝宝因为一出生就在呼吸机里呆着,造成他的肺部呼吸系统受损,患了慢性的肺病,不能受一点凉也不能受一点感染,一声咳嗽都会让苏杨的心给揪起来,有时候宝宝因为肺部不舒服会忘记呼吸,她非要去重重地弹他的脚板心,疼得他哭的时候才会有呼吸。
因为孩子的状况时好时坏,苏杨的产假到期后,又向公司请了长假专心在家里照顾宝宝,另外请了一个保姆,但是苏杨在白天夜里几乎不肯把孩子放下来,一直抱在怀里,宝宝一哭她就惊跳起来,连母亲都说她的这种状态很不好,但那种对孩子的焦虑烦躁,加上公婆时不时地来吵一番,让她整个人精疲力竭。
“他们走了?”母亲站在她身后问,顺手要接过去她手里的宝宝。苏杨示意不用。
“妈,不如我们搬家吧。”苏杨看着怀里的宝宝说。
“有必要吗?等到你们离婚手续办下来,他们自然也没有办法。”
“但法庭会给夏印探视权,我不想让他再来打扰我的生活。”苏杨的眉头皱了皱:“他爹娘一副不善罢甘休的样子,我都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离。”
杨月华想了一下,觉得女儿的担心有理。为了争夺宝宝的监护权,夏印一定不会轻易地就签字离婚,这种离婚官司一拖也有可能拖几年,但在离婚条件上他们是绝对不会让步,只是这样拖下去女儿的情绪也很受影响。
“行,回头我跟你爸说一声,但如果是新房,康宝也不能进去住,我找找二手房有没有好一些的,这事你就别操心了。”
孩子的名字本来想了许多,但因为他出生时身体羸弱,他们就取了单名一个康,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带孩子有苦也有乐,看着他的一颦一笑都会牵引着她的心,只是想到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她以后要在他的成长里给他解释这个问题,还是会有些酸涩。有时候想,如果当初她决然一些,不让公婆到上海来住,她和夏印的关系会不会有所不同?但现在,他们彼此的心里,只有怨恨,而再无情分。
第二天,苏杨跟保姆乘着天气不错带着宝宝去外面散步,她给他穿了足够的衣服,再放在推车里,看着他挥舞着小手,嘴角边还淌着涎水的可爱样子,她忍不住俯身亲了亲。
“苏姐,我顺便去买点菜,一会儿过来找你。”保姆说。
苏杨“嗯”一声,目光始终没有挪开宝宝。宝宝已经快七个月了,浓眉大眼,皮肤白皙,很漂亮。保姆走开以后,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公婆悄悄地移了上来,等她发现想要去护的时候,婆婆已经一把从婴儿车里抱起了孩子。
苏杨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要去抢,但此时吴鑫一个箭步上来拦腰抱住苏杨,苏杨大喊起来:“来人呀,抢孩子了!”因为这条公园小径人并不太多,再加上吴鑫慌乱地去捂她的嘴不让她喊出声,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一幕。她眼睁睁地看着公婆把孩子带走,而吴鑫待到他们走远这才丢下苏杨匆匆地跑了。
苏杨立刻给夏印打电话,歇斯底里地喊:“康宝身体不好!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全家陪葬!!”
彼时的夏印正在上班,接到苏杨的电话莫名其妙:“发什么疯?!”
“你们竟然抢孩子!!”苏杨嚎啕大哭起来:“他身体不好,一会儿感冒了感染了……他会忘了呼吸的,要弹脚板心!”
夏印心里大喊“糟糕”一声,昨天为了宽慰父母,他才告诉他们,苏杨在楼上看得到他们在小区门口,他们在那蹲着她是肯定不会出来,如果想见孩子就别在那里让苏杨看到。没想到今天父母真的偷偷藏了起来,还去把孩子给抢了。
“孩子到底有什么问题?”夏印也是第一次听苏杨说孩子的身体不好,心里也急灼起来,爹娘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要是没照顾好还真会出问题。
“康宝,康宝有慢性肺炎!”苏杨哭得喘不过气来:“因为早产,因为在呼吸机里呆着,他的肺一直不好,夏印我求你了,把康宝还给我!”
夏印眼眶一湿,想到大人之间的纷争竟然让自己的儿子无故受苦,心里愧疚不已,对着苏杨说一声:“这件事我真不知道,我现在就去找孩子,找到了马上给你送过去!”说完他一把挂了电话,一边朝外走,一边往家里打电话,但电话铃声响了又响,始终没人接。他心里乱得像堆杂草,觉得父母怎么可以做这样的荒唐事,孩子现在离不开母亲,再说了他们又能把孩子藏到哪里去?
等他到家一看,家里果然没有人,这个时候夏艳给他打电话:“哥,爹娘要回老家,现在在火车站呢,你赶紧来看看。”
“胡闹!”夏印咆哮一声:“告诉爹妈,孩子正生病呢,呆在那里别动,我马上来!”
夏艳挂了电话就去找爹娘:“俺哥说了,娃现在在生病呢,不能走!”
王菊一愣,看了看怀里朝思暮想的孙子,而此时的宝宝刚喝过牛奶安静地睡着了,“瘦是瘦了点,但哪像是生病的娃!刚喝奶的时候不知道多精神!呦,我的乖孙子,奶奶可想死你了!”
昨天听到了儿子的话,王菊寻思过有理,那苏杨本来就不想让他们见孙子,他们天天在小区门口守着进又进不去,她又不出来,那是肯定见不着面了,她跟丈夫一合计就想到藏得远远的等着苏杨带着孙子出来。王菊又寻思,不容易见了这回下回苏杨肯定就会更躲着他们,心里一咬牙,跟丈夫说不如把孙子抢过来,他们带回老家去养。夏文武一听觉得在理,那媳妇太狠了,要是离婚官司输了,以后孙子跟着她,他们要多少年才能见一面呀?等孙子长大了跟自个儿爹,自己的爷爷奶奶一点也不亲,那不是白有个孙子?
他们又找了女婿跟他说了一番。吴鑫人憨厚实在,因为也是从农村出来,所以跟岳父母倒是相处不错,听他们跟他一说那嫂子的坏话,早就对苏杨没有好印象,这次岳父母要让他去抢孩子,当即就拍胸脯答应了。他们三个人藏在小区附近,等了许久才等到苏杨带着孩子出来,悄悄地尾随着她到了人迹稀少的地方,这才动手抢了孩子。
他们早有准备,也顾不得收拾太多行李,抱着孙子直接到了火车站,夏艳知道爹娘要回老家,就赶紧给她哥打了电话。
“听俺哥那语气是真生气了!”夏艳小心翼翼看了看他父亲的脸色:“俺们还是等着哥来再说,再说了这是哥的娃,也给他看看。”
后面这句话起了作用,王菊一想也是,“那就等会儿吧。”
“吴鑫,去给俺们买票!”夏文武拿手指逗了孩子一下,脸上露出慈祥笑容:“这娃长得跟他爹小时候一样!”说着又想去看孩子的小鸡鸡,但怕冷着孩子,手就在孩子的身上轻轻拍了一下。
吴鑫看了妻子一眼,夏艳扯了扯他的衣袖,拉到一边:“去找个人多的排队,俺哥来之前不许买票!”
吴鑫乐呵呵点点头,他看到岳父母脸上的笑容,只当是为他们做了一件大事,心里也很高兴。
夏印到火车站的时候,一把就从母亲怀里抱走孩子:“娘,你们这是犯法!”
王菊的手里一空,看到夏印紧紧地抱住孩子,撇了撇嘴:“这是俺孙子,俺就不信他们要把俺抓起来。”
“娘!”夏印看了看孩子,心里一软,这是他的儿子,小小可爱的人儿正甜甜地睡着,“回家吧,我会跟法院争取抚养权的。”
“不行。”父亲一吼:“要是还回去了,俺们就见不着孙子了!”
“爹!”夏印无能为力地说:“孩子身体不大好,因为早产有慢性肺炎,哪能坐火车?”
“他爹,你咋说呀?”王菊小心地问着丈夫。
“孩子当真有病?”因为夏艳也是打小有病,所以夏文武也担心坐火车不好。
夏印重重地点点头:“爹,真的!孩子也不能有一点感染,肺部问题是大事!”
夏文武也不想让孙子有事,迟疑一下无奈地说:“那回吧。”
夏印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一行带着孩子刚一到家,就被警察给拦了下来,原来苏杨报警了。苏杨一看到王菊手里的孩子,疯了样冲过去从王菊的手里给抢过来,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她泪如雨下,紧紧地贴着他的脸,亲了一遍又一遍。
“你们涉嫌拐带儿童,跟我们去警察局走一趟。”警察对着夏文武说。
吴鑫看到他们要带岳父母走,立刻挺身而出:“是我抢的孩子,你们抓我吧!”
王菊已经吓得脸色苍白,微微颤颤地说:“警察同志,这是俺孙子,俺媳妇不让俺们见孙子,俺们没法呀!”
警察同情地看着她:“大娘,不经过监护人同意就带走孩子这就是触犯了法律。”
“狗屁!什么法?还有没有王法?”夏文武怒呵一声:“这是俺亲孙子!”
“大叔,孙子也不行!你们不是孩子的监护人!”警察耐心地解释:“跟我们走一趟吧!”
夏印急了,对苏杨说:“孩子都给你送回来了,你还想怎样?你就不能宽宏大量,放过他们一次?”
“放过他们?”苏杨哭着说:“要不是因为他们孩子会早产吗?孩子足月出生会多健康呀,也不像现在这样三天两头的进医院,输液的时候血管太细,只能打在头上,他多可怜!”
夏印也鼻翼酸楚:“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苏杨质问到:“你能替他吗?我们离婚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见到你的家人!”
“把孙子给我们就离!”王菊嚷着。
苏杨看都不看她一眼,抱着孩子就要走,夏印上前一步拦住她:“苏杨,都是我的错,跟我父母没有关系,你跟警察说一声?”
“行,按照离婚协议我们签字离婚,我就不起诉他们,要不就让他们等着坐牢吧!”苏杨咬牙切齿地说。
一旁的杨月华对女儿说:“咱们走。”
“苏杨!”夏印哀哀地求着。
“哥,没事,我一个人揽了,坐牢就坐牢!”吴鑫豪气冲天地说。
夏艳急得拽他几下,跟苏杨求:“嫂子,俺爹娘只是想见见孩子,俺娘每天在家里哭,你别跟他们生气了,俺以后给你当牛做马,行不?”
苏杨恼恨地瞥了公婆一眼:“我不需要你当牛做马,做错事的是他们!”
“苏杨!我求求你!”夏印眼眶一红,哽咽起来。
王菊见儿子这窝囊的样子,觉得又气恼又可怜,把手一伸对警察说:“抓俺吧!就俺一个人!”
“大娘!”警察耐心地解释:“这种事不是一个人能揽得了的,有目击证人。你们跟我们去警察局录个口供,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王菊傻眼了,没想到还真的全都要抓进去,心里急了:“警察同志,跟他爹没关系,也跟俺女婿没关系,就我一个人。”
“苏杨,我答应你!”夏印悲恸地嘶喊一声:“离!”
“俺的孙子啊!”母亲怆然一声,知道他们真的坏事了,这孙子没有办法带走了,这可怎么是好呀!父亲气得一跺脚,抱着头蹲在低声,老泪纵横。
“明天上午九点到民政局办理手续,孩子监护权归我们,这个房子限你们一个星期内搬走,另外那20万三个月内还。”杨月华简单明了地说。
“我都答应你!”夏印苍白着脸说:“那探视呢?”
“等孩子身体好些了,一个月可以探视一次。”杨月华说。
苏杨抱着孩子,再也不想看他们一眼地离开了这个房子。她的心里终于有了解脱的感觉,这一段婚姻竟然是用这样的方式收场,多可悲呀。
苏杨跟夏印第二天就去办了离婚手续,填表交申请,在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离婚手续办理得很快。在办理离婚登记的办公室外等待的时候,苏杨跟夏印始终都没有说话。另外还站着好几对要办理的夫妻,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和她穿得花里胡哨的丈夫在门口还在不停地吵着。
“怎么还带那小妖精来了?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女人气咻咻地说。
“离都离了,你也管不着我了!”男人阴阳怪气地说。
“姓胡的,你信不信老娘我不跟你离了!”
“妈的,你都分我一半财产了,你他妈还想反悔,信不信我弄死你!”
“姓胡的,你来呀!你有种你现在就弄死我!你要不弄死我你就是鳖孙!”女人抓狂地拿起包就朝男人挥打过去,男人狼狈地挡了一下,一跺脚,也不想站这儿丢人了,转身走到窗户那儿去吸烟。
而这时,前面一个纤瘦的女人低声地啜泣起来:“大民,咱们能不能不离呀!”
她旁边的男人一脸木然:“来都来了,还是离了。”
“我不想离,大民……”
“别啰嗦了!”男人不耐烦地打断她:“都说好了的事。”
女人哭泣了几声,也慢慢地收了声。
苏杨别向一边,不想要看离婚女人脸上那种愤怒、悲伤、无助、迷茫……也许在旁人的眼里,她的脸上也有着伤感,但她却对这一段婚姻一丝留念都没有了。也许它早就该结束了,他们这样拖着,不过是把彼此拖到了面目全非的泥潭里。
等到夏印去卫生间的时候,旁边的女人低声地问了苏杨一句:“你们为啥离婚呀?”
苏杨笑了笑,淡淡地说:“他变态的。”
问她的女人张大了嘴巴惊讶地“哦”一声,“看着不像呀!”
“变态的人看又看不出来!”苏杨事实而非地笑。
这样一说,等到夏印再回来的时候,几个离婚的女人用鄙夷的目光望着他,搞得夏印莫名其妙,而一边的苏杨心里真是笑得又欢畅又酸涩。
终于轮到他们了,两个人进去把申请表、身份证和结婚证一交。
“协议没有异议吧?”工作人员检查完他们的证件,又看了三份申请表和协议书,头也没抬的问。
“没有。”苏杨迅速回答。
没有听到夏印的回答,工作人员抬头又询问了一遍:“协议是自愿达成的吧?”
夏印点点头。
“需要调解吗?”工作人员公式化地再问。
“不用。”这一次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工作人员在他们的结婚证上盖了章印,再给他们换了本绿色的离婚证,签字的时候苏杨和夏印都没有迟疑,就像当初他们签字结婚时一样。婚姻走到现在,终于以敌视的态度,嘎然而止。他们之间没有了温情,没有了留恋,没有了感激,只有迫不及待的解脱。
走出民政大厅的时候,夏印迟疑地问了句:“房子能不能缓一下,太急了,找不到合适的。”
苏杨缓缓点头:“那等到这个月月底吧。”
“谢谢。”夏印淡淡地说。
苏杨不置可否,两个人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阳光依然明媚,但他们的心里早已经千疮百口。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会离婚,但有一天,我们离了,原来婚姻跟命运一样,永远地让人措手不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