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Story XIV:最初的七日约(3)

第50章 Story XIV:最初的七日约(3)

第50章StoryXIV:最初的七日约(3)

四月讲述自己的事情极少,但佐的故事源源不断。四月未听过这来自各地不同的故事,趣味盎然,而佐则很想搞明白四月的逻辑。一晃,已经到了第四天。

那天的白昼格外炎热。虽然有四月在前面领路,但佐走得异常缓慢,摔倒了好几次。

四月无奈地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正是移动到了正中。昼行夜宿是沙漠冒险的大忌,无奈百里予安只出现在白昼。然而此时勉强佐继续前行怕她会中暑,万一昏倒了就很麻烦。他于是叫吹雪也停了步子,从行囊里抽出大块的白布来,支撑起一块荫凉的地方,给佐食物和水,让她休息。

佐喝着水,看起来十分开心,“四月,你对我这么好,我一定会拼上性命报答你的。”

她又提到了性命的事情,四月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只觉得她很好笑,于是言语间都温和了一些,“你带我去百里予安就行了。”

佐跟着傻笑,她手腕上的银铃又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佐低头看了看,银色的铃铛有很小的一部分开始渐渐变成了黑色,于是下意识将那串银铃向身后藏了藏。佐为人大大咧咧,似乎对什么都不在乎,但却对这铃铛格外上心。四月想那或许是某个重要的人送给她的。倒也没有觉得麻烦,但不知为何,他不愿继续问下去了,好不容易稍微缓和了情绪的面容,也又变得像最初一般淡漠了起来。

“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佐扶着四月的剑鞘,两人一马继续沿着阡泥城和关口的直线向前前行。四月似乎心情不太好,佐不知为什么也一直没有说话。突然,起了风,天空中弥漫起了黄沙,能见度骤然低了下去。四月连忙把白布又抽了出来,四月一边让吹雪卧下、用白布罩紧它,一边又对着佐说,“快进来,可能是沙暴。”

可就在此时,佐手腕上的银铃疯狂地响了起来,她立在沙中愣愣地在看什么。

那昏暗的光线里,四月似乎见到了无数只黑色的蛇向佐涌来,为首的一只额外巨大,在接近佐之后,它抬起头来,似乎随时都要向她扑过来。

“佐!”四月不由喊她的名字,可风暴越刮越强烈,佐瘦弱的身材在几乎发黑的沙暴里显得若隐若现。

而此时沙暴中心的佐,则是皱着眉头,面若冰霜地看着为首那只黑色的巨蛇,“又要来阻挠我吗?Q。”

巨蛇吐着信子,却发出了死神Q邪恶的声音,“我是好心来提醒你的,你只有五天时间咯。如果这个人没有死,你就输了。这没什么丢人的,就算你输了,你也不过是有过失败的死神而已,如果你现在直接认输,就不用像个凡人一样在这里苦哈哈地了。”

“笑话,Q,我已经和这个人类缔结了七日的死亡之约。”

“什么?不可能,你没有死神的力量,你是怎么……”

“言约。”佐举起自己的左手,Q在她手腕上隐隐看到一圈金色的文字,“没有死神的力量,我无法看到文字。但言约是最古老而有效的契约缔结方法。我与这个人类已经以生命缔结了赌局,你只要闭嘴,好好给我看着就行了。”

巨蛇变得焦躁了起来,Q的声音几近咆哮,“Z,你等着瞧!人间的五天是非常快的,别以为什么事情都这么容易!”

“佐!”

这声音穿破了狂暴的沙,好像利剑一样冲破了两名死神的对峙。白衣的男子顶着狂风走了过来,佐愣住了,化身为巨蛇的Q也呆住了。可很快,Q好像意识到什么一般,突然躁怒了起来,她不再说话,只是猛地改转了方向,带着自己身侧无数小蛇,恶狠狠地向四月袭击而来。那一刹,死神Z的反应更快——Q与Z有契约,无法伤害Z,但她可以间接伤害四月。如果四月受伤,就无法移动,五天的时间一眨眼过去,不管他们立下何种赌约,说不定都没有实现的机会。

想到这里,佐毫不犹豫地扑向了四月,瘦小的身体站在他的面前,张开了双臂。

千百条蛇混杂着Q挫败的神情扑向了佐,可就在此时,四月突然从后面拉住佐的胳膊,一转身,将她紧紧地护在了自己的怀里。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来自地狱的蛇,狠狠地咬到了四月的后背上。

狂风乱舞,死神得逞的笑声飘扬在万里黄沙之上。

(4)

佐陷入了麻烦之中。

四月被九十九条死灵恨意化身而成的蛇咬到后背,高烧不退,意识游离。可因为天界祝福的水光没有减弱,再加上四月与佐有七日的赌约保护,四月不会死。佐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挡住了那些蛇,四月为何要在最后一刻反过来保护自己。人有趋利和自保的倾向,自己和四月非亲非故,他这么做让佐迷茫极了。

她想了好久,总算感觉自己有了点端倪,四月需要自己带他去百里予安。看来这个人为了去幻城连命都可以不要,佐此时不由觉得自己的七日赌约设立的真是巧妙极了。

可此时,因为四月的举动,赌约却无法顺利地进展下去。佐和四月的七日赌约,佐以带四月前往百里予安为赌注,而四月以带佐前往阡泥城为回应。四月如果继续这样昏迷,佐就无法实现自己的承诺,七日一到,佐必输无疑。想到这里,佐只想着如果能回到地狱,第一件事就是把Q拿来煮了,一定要把她扔到仇恨三姐妹那里,被火烧上个数千纪元。

可时间还在不停地前行,四月一点也没有好起来的样子。

吹雪是动物,原本就比人类更加灵敏。它本能地对佐十分不友好,佐一看它,它就把头别到一边去。佐不理它,它才又很担心地走回四月身边,但始终对佐保持着警戒之心。佐无法借助吹雪的力量快速返回驿站,无奈之下,她决定就地照顾四月,让他早点恢复意识。

死神Z想要照顾人类。念头一起,问题随之而来。

佐当死神上千个纪元,但救人这种事儿,她可是从来没有做过。虽然以前的交易里,曾经也和医生之类人打过交道,对一些基本的知识好像还有印象。只是他们走开驿站已经有了差不多一天的路程,现在算是沙漠腹地,按照四月随身携带的地图,附近没有任何绿洲,自然地底水源也极为贫乏,想找些草药更是天方夜谭。

佐一边想着,一边从裙子上撕下一块白布来,用水袋里的水浸湿,盖到四月额头上。但水袋里的水也全是热的,这样温度根本降不下来。她索性将四月翻了过来,将他的衣服脱了下来。四月的背后却是被死灵化为的毒蛇咬的齿印。死灵那种蛇和一般的毒蛇还不完全一样,换句话说,只要吃得了疼,还是能挽救的。反正四月都已经意识游离了,佐伸手去挤压那些伤口,硬是将黑色的血全都挤了出来。吹雪在一旁担忧地、嘶嘶地叫着,佐充耳不闻。直到血的颜色变得有些红了,她才停手,将四月的衣服又穿了回去。

若是在古代关内,这男子被她看光了,怕是只能从了她吧。这个念头冒出来,佐只觉得哪里好笑,而且就算是刚才的念头,也好像哪里不对。她起身,从十分不乐意的吹雪身上找出些粮食,自己先吃了,又用水泡了些,给四月勉强喂了下去。四月痛苦的呻吟似乎减轻了,但体温依然高得吓人。佐虽然失去了死神的力量,但体温依旧像死神一样极低,这个时候死人的特征好像也能有点用。佐索性作为人体冰袋,缩进了四月怀里。

失去死神力量的Z比想象的孱弱很多。连续走了大半个晚上和大半个白天,又赶上Q来搅局,加上四月的身体靠着也挺舒服,佐一躺下,就觉得困得要命。以前作为死神的时候,睡觉是乐趣,如今睡觉却是为了明天还能运转。想到这里,佐觉得有一丝悲哀,可也只好这样无奈地失去了意识。

夜晚的沙漠十分寒冷,当炙热的黄沙再次染上星光冰冷的色彩时。四月的烧终于退了,他猛地睁开眼睛,漫天的繁星映入了眼帘。记忆有一时错乱,然后他就想起了铺天盖地的狂风沙暴、无数只黑色的蛇和站在自己面前白裙的少女。

“对了,引路人。”他慌忙想要站起来,看看佐是否安然无恙。可刚一动,才发现自己身边靠着谁,垂首一看,正是佐。她双眼紧闭,一声不发。四月试着推了推她,只觉得她身体的温度非常的低,四月连忙去探她的脉搏——佐没有脉搏。

“引路人!引路人!佐!”

当四月开始摇晃佐冰冷的身体。可这一切就好象在推动着无机质的肉块,四月稍稍一松劲,佐的四肢就又重重地垂了下来。

她被毒蛇咬到了吗?她中暑了吗?她晚上遇到危险了吗?虽然没有任何伤痕和流血的迹象,佐却鼻息全无,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好象,她完全没有生命一般。

这时,四月才意识到自己内心的一丝慌乱,这种慌乱或许是一种惧意。

四月惧怕与佐分离。

却不是因为她是引路人。

集市中她在他身边唧唧喳喳地让他买这个买那个,星空下她手舞足蹈与他谈天说地。四月回过头,身后不再是自己孤独的影子。在过去数年一个人的旅程,似乎因为佐的加入而热闹了起来。

四月拉起佐,将她背在自己身后。她冰冷的身体完全没有任何支撑地落在他的背上。被蛇咬过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痛好像从背面传到了前胸。

吹雪在身边烦躁地来回踏着步子,好像本能地预感了四月的命运与死神的交错。

四月以为它还是不愿意载佐,他迈起步子,向来时的方向返回去。他要去到驿站,换匹马也好,雇佣商队也好,要将佐带回关内,去看医生。吹雪跟在后面,发出可怜的叫声,可它的主人却始终置之不理。

四月刚刚恢复苏醒,体力并没有达到鼎盛。他吃力地走在茫茫大漠里,背上瘦小的引路人就像一片羽毛一样轻,可却又好像天要塌下来一般沉重。他迈着步子,却想起了师傅。四月流着古老的宣家最纯正的血。父母将他送进师门,正是看到了他强大的力量。四月喜欢自己的能力,也喜欢跨越阴阳两界各式各样的任务。他从师不过三年,便佼佼而出,从师七年,很多任务就只有四月一个人能够完成。

他是最有希望继承师傅的弟子,但是师傅却从不提要他继承门脉的事情。

他曾问过师傅为何。师傅如此回复,因为四月的强大,他会一生孤独。孤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当他开始抵触孤独,当他开始思念,这样的生活就会崩坏,他会头也不回,永离师门。

四月却享受孤独,一直以来一人一马,聆听多于交流。

他于是问师傅,我习惯孤独。即便离开了家,我也不思念家族里的人,偶尔想起,也不会因为这个念想而停下手中的任务。

师傅叹道,“思念并非分离之后才开始。当你和一个人在一起,却惧怕你们总要天涯两方之时,你便再无法忍受孤独了。”

四月似懂非懂,却在心里有些嗤之以鼻。四月已经入师门十五年,他想再过十五年,师傅总会明白他。而此时,他却真切地懂得了师傅的顾虑。

佐就在他的背上,他的心却一直沉了下去。

或许在星空之下,言欢之时,四月已经不愿与佐分开。从那个时候起,他便开始思念,便开始无法忍受孤独了。

想到这里,四月不由加快了步子,一心只想快点赶回驿站。

突然后背上佐猛地一颤,然后那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迷茫响起,“唔,你醒了?喂,快停下,你方向弄反啦!”

她这样一弄,原本体力就尚未完全恢复的四月一下子摔倒在了地面上,连带着她一起,摔得呲牙咧嘴。佐一边揉着胳膊,一边抱怨,“你可是刚醒过来……”

四月一怔,嘴里说着“失礼”,然后一把抓过了她的手腕。

佐的体温还是非常冰冷,脉搏虽然微弱,却已经开始跳动。四月松了口气,又确认了几次,才放开了佐的手腕。他那一下子抓得有些急,佐一边按摩着自己的手腕,一边嘟囔道,“怎么了?”

如水的年轻男子表情骤然放松了下来,他顿了一会儿,才突然说出了听起来毫无关系的话语,“我四岁离家,入了师门。师傅相信,宣家的人生死有命,定论在天。因此这些年来在接手阴阳两界各种稀奇古怪任务之时,几次差点死了,都是凭借自己活了下来。只有这次,是你救了我。”

四月说得非常认真,佐一时不知如何吐槽才好。

他是天界光芒加身之人,之前能活下来想必也是天界保护。而此次他陷入危险,本身也是佐害得。不过佐作为死神,没有什么内疚之感

可就在此时,四月继续认真地说道,“我会全力报答你。”

佐看四月严肃如斯,于是打哈哈道,“我都和你睡了,你要打算怎么报答我。”

她只是拿这个年代的风俗与他开玩笑,没想到一直以来冷面冷言的四月却突然沉默,面孔也渐渐地从耳根红了起来。佐见状,刚想骂你脸红什么,可不知为何话没说出口,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

死神Z感到不好意思?

当年Z靠着自己的能力,让一个城的男女老少献上生命、白骨成壁血流成河之时,她也未曾感到不好意思。

或许在那个时候,Z的胸腔没有心脏,她也没有对于生与死的感触与理解。

失去死神力量的时刻,她重新获得了一颗跳动的心脏,可此时这颗心却似乎紧缩了起来。

Z觉得痛苦。

生存,原来就意味着痛苦吗。

(5)

四月牵着吹雪,佐拉着四月的剑鞘。

他们在大漠平滑的金色沙地上留下了长长的足迹。好像不说话,就有着奇特的气氛在空气中流动。两个人走了一会儿,突然四月提议,“我们休息一下吧。”

这和他之前一直急着赶路的状态完全不同,佐想了想,歪头问道,“你的身体还没恢复?”

四月沉默地支起白色的布来遮挡阳光,没有回复佐。

佐于是说,“还有两天时间了,如果到不了百里予安,我们的水就没有了。”

“那我们今晚就启程先去驿站补充水源吧。”四月的回复很快,语气听起来也很轻松。

佐楞了好一会儿,心里不由有些慌了,“但你不是着急去百里予安吗?我们已经走了四五天,说不定今天稍微赶赶就找到了呢。”

四月转头说,“我会好好付给你报酬的,引路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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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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