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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快替我出气!”温成朝趾高气昂说道。
张桂兰差点没晕倒!但在众人他的注视下,她艰难露出一点笑,“朝朝,别乱说话!”
“妈妈我脚好疼,你快替我骂她!都怪她……”温成朝一点都不配合地哭了起来。
“桂兰啊,这事你做得不厚道啊,两个小孩都摔到了,怎么你眼里只有你儿子,你这做法不是寒了另一个人的心吗?”
人群中,有个年纪较大的人开口说道,语气还算柔和,只是话里的指责谁都听得出来。
其他人也在附和:“对啊,这孩子怎么教的啊!”
“小小年纪心思狠毒啊!”
“……”
张桂兰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对方话里面的意思她听得很明白,连自己的侄女都能虐待,以后大家都不敢和他们家有什么交流了,更不要说小区里住了好多儿子的同学,若是传到学校去,儿子怕是连学校都不愿意去了。
为了他们家的名声,张桂兰赔笑解释:“不是的,孩子就是闹脾气,本性是很善良的,我……”
不等她解释完,人群中有位上了年纪的奶奶看不过去,走过来把温眠扶了起来,又温柔地帮她拍了拍身上的灰。这位奶奶不小心触碰到温眠的手,大惊:“闺女手怎么这么凉,怎么不穿得多一点?伯母有没有给你买衣服?”
这位奶奶声音洪亮,把张桂兰的声音盖了过去,楼道里站着的人都听到了,又把注意力放到了温眠身上。已经是初冬时节,早上寒风刺骨,女孩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棉衣,毛衣都没见着。整个人看着瘦瘦小小的,反倒是张桂兰的儿子,胖嘟嘟的身材外又是毛衣又是外套,看着都是最新的款式。
不等温眠说话,好几个当妈的都看不下去了。
被大家注视的温眠没太多悲春伤秋的想法,她甚至不愿意与伯母一家有太多的纠葛,今早的这件事反倒帮了她一把,伯母家对她不好的消息传了出去,以后她想要离开也会变得容易得多。
此刻她并没有刻意露出自己很惨的样子,反倒像平常一样,乖巧而小声地回道:“我不冷。”
这么多问题中,她只挑了一个最无关紧要的问题回答。但其效果比全部都回答要好得多,这一点温眠从在场人脸上心疼的表情看出来了。
即使是上辈子,温眠在外打拼十几年,所做最大的反击也不过是为了自保。
张桂兰听得面色一僵,原先她还想着这事怎么都赖不到她的身上来,温眠自己不穿衣服是她的事,她刚来的时候自己可是有给她买过衣服的,这两年里也没缺她吃缺她穿的,她自己瘦瘦小小的,也只能穿些温秀以前的衣服。
谁会想到温眠的这个回答会让她这么被动,看着邻居的眼神,张桂兰只觉得一阵眩晕,也不知该如何给出差在外的孩子他爸解释。
温眠却不想在这里耗下去了,好在旁边的奶奶也不想待下去了,拉着温眠下楼并亲切地问她有没有吃早餐,得知还没有吃后说什么都要塞给温眠两个鸡蛋,让她路上吃,别饿着肚子了。
“谢谢孟奶奶。”刚刚几句聊天,温眠知道她姓孟。
“奶奶也帮不了什么,以后没吃饱上奶奶家吃,奶奶一个人,也想多个人热闹热闹!”孟奶奶乐呵呵说道。
“嗯。”温眠点点头,走出楼道时心里还有些感动,这些好心的善意,是上辈子没有过的。
既然都已经回到了过去,温眠也没有想要按照上辈子轨迹生活的意向,躲开温成朝的捉弄是第一步,避免与林硕接触则是第二步。
林硕对她造成的伤害已经产生了,温眠并不想谈论是否原谅的问题,这辈子她只想躲得远一些。
于是她选了另一条去学校的路,一路风平浪静。
温眠是踩着点到达教室,不过没什么注意她,温眠按照记忆中的模样走向教室最后一排,靠近垃圾桶的位置。
高二七班的座位是根据成绩排的,倒数第一名的温眠坐的永远是班上最差的位置。
第一节是数学课,很久没有学习过的温眠看着黑板上的题目晕乎乎的,不知道是不是教室空调温度太高,让人昏昏欲睡,温眠没撑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恍惚间她梦到了钟远。
那是很神奇的一种感觉,她明明离钟远很近,却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像是局外人一样看着他的后半生。她看着钟远在病房里哭,看着他处理着她的后事,看着他一蹶不振。
是顾怀一巴掌打醒了钟远。
“你以为温眠愿意看到你这个模样吗?”顾怀一脸伤痛。钟远不痛不痒地偏了偏头,吐出几字,“别管我。”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还不是温眠交待的!”顾怀揪着他的领子,“就算不信神不信佛,你至少也相信好人有好报吧。这辈子没希望了,下辈子呢?下下辈子呢?就这么放弃了吗?”
那天顾怀走后,钟远一个人安静坐了好久,第二天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走进了华氏。
辉煌的一生就此开始。
他接手华氏,开启工作狂模式,一生致力于将华氏带入新高度,海内外都流传着他的传说。无数名媛追逐他,他全都不予理会,工作之余唯一的爱好便是做慈善,他不但捐赠钱财物资,还亲力亲为去过最贫困的地方,上过战乱的前线。久而久之慈善家的美名传了出去,连带着华氏的企业形象也变得正面,深受国民信赖。
他一生未婚,不沾情爱,死后更是将自己所有财产都捐赠出去。
死前躺在病床上的他对着好友顾怀说出自己唯一的心愿:“我想和她葬在一起。”
再光辉的人生最终会化为尘土,别人的赞誉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他这辈子拥有很多,但始终觉得,唯有她的身边是归宿。
温眠在梦里哭得死去活来,醒来时眼中也含了泪。眨眨眼,眼泪便流了出来。温眠低头,用袖子擦擦眼泪,情绪还没缓过来,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呵斥:“你们班的黑板报是怎么回事?省领导就要过来了,怎么还空着?”
……
班级一下子吵闹起来,大家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温眠都没注意听,她仍旧沉浸在刚刚的梦里。那个梦太真实了,就连悲伤也浓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她止不住的颤抖,心里感同身受地涌起了绝望,最后还是想起上辈子的事情,顾怀一字一句地告诉她,他们高中是同学。
对,他们是高中同学。温眠感觉自己一下子活了过来,算起来他们现在是高一,与她在同一所学校,只要用心打听,很快就能与钟远见面。
这个念头在温眠的脑海里产生,让她不至于觉得孤立无援。
“温眠?”
“温眠!”
她想得正入神,突然被一连串的呼唤给唤回来。她茫然地打量班级四周,发现不少人都朝她看来,有幸灾乐祸的,有看戏的,还有站在门口怒气冲冲的徐主任。
温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记得徐主任,但此刻看到他,她心里觉得很亲切。
当然看徐主任现在的脸色,怕是想骂死她。
徐主任还未说话,身边另外一个女人出声,语气严厉:“温眠这是怎么回事?我之前无数次强调这次省领导来我们学校视察,我们要引起高度重视,不但要维护好我们的环境卫生,教室的布置也要引起重视……这不但是你的责任,也是班级的荣誉,还关系着学校的形象……”
温眠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个女人是她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刘芊,平时话很多,这次多亏她话多,温眠才得以了解前因后果。
“刘老师,现在不是指责的时候。”急性子的徐主任听不下去了,“之后该怎么教育学生我不管,但是领导还有一个小时就会到达我们学校,无论如何这个黑板报的问题必须解决!”
“是是是……”刘芊应了一声,目光朝班级一扫,心里暗自思索,他们班有才艺的人不多,大多来这个学校的人都是混日子的,刘芊心里为难,正想点几个乖巧的女生临时画一画,虽然效果不好,但总比空白着要好看一些。
不好看是能力问题,空着则是态度问题。
刘芊正要点人,一直沉默的温眠开口道:“给我半个小时,我可以画完。”
其他人:“……???”
所有人脸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茫然,这个自信笃定说话的人真的是班上平平无奇的温眠吗?她究竟哪里来的自信?
徐主任已经不想说话了,丢下一句:“我给你一节课,不管用什么办法,把黑板板画好!”
说完他就走了,继续巡逻别的班级。
七班这会儿可热闹了,班长陈桑率先道:“温眠,现在可不是吹牛的时候,一节课时间就这么点,一个人哪里能搞定,你要是能搞定,昨天一天为什么不画!”
十几年后回来的温眠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但她画了至少十年的画,一个黑板报还不是问题。
只是十几岁的女生聒噪起来也是烦人,温眠冷下脸道:“我只说一次,我昨天为什么没画你清楚,还有,黑板报的主题是什么?”
温眠并不知道她此刻冷着脸的样子极有压迫感,像极了上辈子的钟远,语气和动作都透着冷漠,让人不敢接近。
温眠突然变了个样,还是这样有气势的模样,陈桑瑟缩了一下,还是旁边的同学替她回答了:“新学期新气象。”
“谢谢。”温眠冲对方点了点头,径直去拿粉笔。
陈桑低声嘟囔着:“问个主题还那么凶……”
刘芊又问了温眠一遍:“你确定一节课能画好?”
温眠没多说,嗯了一声。
“好,需要同学帮忙直接说。这节课我们不上课。”刘芊看着大家,不等大家欢呼,又道,“课代表去我办公室把考卷拿过来,没画黑板报的同学回座位上写卷子。”
“……唉!”大伙顿时神色恹恹,没人喜欢写卷子。
上辈子,温眠唯一有底气的事情就是她的画了,黑板报对她来说不是难事,更何况这次的主题并不难,她脑海里一瞬间涌现出特别多的素材。简单分了一下区域,温眠不做犹豫,直接上手开始画。
课代表很快拿来卷子发下去,班上也逐渐安静下来。
七班的同学百无聊赖地写着卷子,安静中突然听到有人倒吸了一口气,部分同学好奇回头,又是一阵倒吸口气的声音,伴随着我靠的小声感慨,吸引了剩下同学的注意。
短短几秒,七班的同学齐齐转头朝后面看去。
惊呼声怎么都掩藏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