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连回忆都是负荷(2)
第2章连回忆都是负荷(2)
为什么不辞而别……她咬紧嘴唇,不愿说话。
“说!”他的语气更加冷漠,甚至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如果可以说出来,她当年就不会不辞而别。她的手腕被他握得生疼,她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没有理由,而且我们已经分手好多年了,这时候再提起来有何意义呢?”
“两年零五十六天。”他脱口说出了一个精准的数字,比墨汁还要黑的眼眸里映着她的容颜。两年未见,岑念的脸苍白得不像正常人,又因为挣扎的关系,两颊带着淡淡的红晕,她害怕对上他的眼睛,更害怕自己会不小心说出实话。
“在这两年零五十六天里,我没有一天不想着你。”他抬起另一只手,捧住她的脸,逼迫她与自己对视,“我不接受这种不辞而别的分手。”
“你不得不接受。”
她不想看他,她也会害怕,也会有想要说出一切的冲动,可她不能。
就因为她也爱他。
“岑念。”他低吼着她的名字,“你爱我吗?”
她动了动嘴唇,哪怕相隔两年多,她也无法说出不爱他,这就像她的底线,不能触碰。就在她招架不住时,一双手忽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然后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
“怎么跑到这里也不告诉我一声,我找了你很久。”
姜北闻声抬头看着那张熟悉的容颜,温润儒雅,带着春风般的笑容。他正错愕,余光里却看到了岑念突然就不再紧皱的眉头以及嘴角毫不掩饰的安心笑意。
他的心忽地抽了一下,像是被人用乱刀砍,明明很疼,却又嫉妒得很。
“好久不见,姜北。”陶渊对他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掰开了他的手指,将岑念拉到身旁。一气呵成的动作,亲昵又温柔,瞬间就将姜北完全置于旁观者的位置上。
于是,恍惚间,姜北只觉得有一阵寒风,携着细碎的沙尘,席卷过他的心,擦得他生疼。
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变得这么亲昵了?仿佛岑念爱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陶渊。
当这种想法涌入脑海的时候,姜北的眉心紧紧地蹙成了“深川”,明明是故友,明明也曾亲密无间,这一瞬间他却没办法爽朗地道一句“好久不见”。
他的心里,对岑念与陶渊之间亲密的互动有着难以言明的疑惑。
他想不通,属于他的岑念怎么会在对着他时眉头紧蹙,却在看见陶渊时尽展笑颜。
姜北不接话,三个人便沉默起来,最后是岑念结束了沉默。
岑念抬起胳膊轻轻揽住了陶渊的腰,小鸟依人地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略带娇羞地说道:“无论我在哪儿,你都能找到我,不是吗?”
她看向姜北,看到他渐黑的脸色后,依旧浅笑着,为他介绍:“对了,姜北,你和陶渊也很久没有见面了,你一定不知道吧,陶渊现在是我男朋友,不过呢,很快就是未婚夫了。”
岑念的话清浅如风,却携着火苗,顿时就点燃了姜北心里的炸药。
“你再说一遍。”姜北冷冰冰地说道,口气宛如千年寒冰。他放在大腿上的手紧紧握起,他生怕自己会动手打人。
“我们过两天就要订婚了。”岑念像是没有看到他的不悦,继续笑着说,“这次的东京之旅,一来是为了参加唐茵的婚礼,二来也是为了举办我们自己的订婚派对。对了,你要不要来参加呢?请帖我忘了带在身上了,不过有没有请帖都没有关系,一样可以进场的。还有,我看到你是和邹雨晴学姐一起来的,不如你带上她一起来吧,你们真的很配哦,希望我和陶渊订婚之后就轮到你们呢。”
“订婚?”沉默了好半晌,姜北终于发出了一声轻笑,嘴角勾起的弧度显得既悲凉又沧桑,他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差不多两年了。”岑念抢先答道,却不敢与他对视。
她扭过头,笑眯眯地看着陶渊,对姜北说:“爱情很奇怪,我以为我可以爱你爱到至死不渝,可到了最后我才发现我对你也不过如此,直至我与陶渊重遇,爱情又在我心里醒了过来。与陶渊相爱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她说得信誓旦旦,没有一丝犹豫,仿佛他们的爱情真的有那么不堪,好像陶渊与她的爱情才是真的。
“也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沉默了许久的陶渊也跟着配合地笑着,温柔地看了岑念一眼,然后看向姜北,“虽然很对不起,但是,姜北,你也知道,爱情的事本就是你情我愿,其实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对不起你的。”
姜北的指甲扎进了肉里,这是他最好的朋友,而另一个人是他最爱的女人。
“姜北一定能明白的。”岑念意味深长地看了陶渊一眼,“好了,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嗯。”陶渊点头,温柔地将手上的披肩披在了岑念身上,“外面起风了,你身子差,不要着凉。”
她挽着他,明明画面很美,姜北却有种想要撕毁的冲动,愤怒如咆哮的狮子般在他的心上狂奔,锐利的爪子挠破了他对爱情所有的期待。但即使这般,他也没说一句话,也没表现出任何愤怒。
他沉默咬牙,双手紧握成拳。
已经转身的岑念又回过身来,在他面前站了几秒钟后,抬头巧笑嫣然地说道:“姜北,你和邹雨晴学姐一定要来参加我们的订婚派对哦,我们很希望得到你的祝福。”眉眼弯弯,宛如曾经约定时那般。
这个笑容很美,可他已经不能再拥有了。
闻言,姜北微微抬头,随即嘴角也微微上扬。
是冷得令人森然的笑意。
他直视着岑念,笑笑说:“对不起,我不会祝福你们,永远不会。”
说罢,他故意从他们之间穿过,决然而去。
04
整夜无眠,夜越深,心越凉。
反复出现在脑海里的,是岑念挽着陶渊的手臂时的幸福笑靥,是岑念柔软清甜的那一句“你和邹雨晴学姐一定要来参加我们的订婚派对哦,我们很希望得到你的祝福”。她的笑容、她的声音,宛若带着柠檬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足以迷惑人心,将他重置于过去,可偏偏他的心在不知不觉间将那柠檬掰了开来,于是酸涩的味道湮没了心。
在梦想中的城市,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与她重逢,于姜北而言,是最惊喜浪漫的事。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重逢所带来的惊喜竟瞬间破灭。
姜北起身倒了一杯日本清酒,酒在杯中晃动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
岑念要结婚了。
这种知道事实的疼痛感让他有些萎靡不振,从前的姜北曾无比笃定,她若是要结婚,他必定是她的新郎。哪怕后来她先是不告而别再是托人说分手,他也从未怀疑过。
他一直坚信,岑念是爱他的,哪怕这种感情过了百年、千年甚至是万年,也不会改变。如若不是今天的重逢,他也不会明白,有些笃定未必就是事实。
可是,他不想接受,一点也不想。
桌上的手机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姜北看了一眼屏幕,是邹雨晴打来的电话。这一晚,他乱到失去了冷静,也忘记了和邹雨晴的约定。
她一定担心了吧!
姜北选择了接听,刚说了一声“喂”,邹雨晴就打断了他的话,软软的声音荡漾在他的耳边,她说:“太好了,你没事就好……我在雷门等了你好一会儿,看你没来,我就先回酒店了。”
“抱歉,有事耽误了。”他口吻放轻了不少,但依旧带着冷冰冰的味道。
邹雨晴的房间与他的相对,她问:“姜北,发生了什么事?”
姜北俯视着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张口说道:“岑念和陶渊在一起了。”
昏暗的房间与明亮的外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握紧手中的酒杯,说不出下面的话,倒是那头的邹雨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姜北,开下房间门吧,我陪你一会儿。”
姜北知道邹雨晴在安慰他,在担心他,他挂了电话,给她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邹雨晴穿着棉质睡衣,外面披了一件长大衣,她走进来坐在沙发上:“我们聊聊吧,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只要能让你放下岑念,聊什么都可以。
姜北将酒灌下,火辣辣的感觉瞬间传到了全身,他又倒了一杯,透明的酒杯映着皎洁的月亮,他扯了扯嘴角,说:“如果说岑念是月亮,那么从头到尾我拥有的只是这映在酒杯里的月光,若像这样轻轻一晃,她就会消散得无影无踪。”
陶渊,他拥有了全部,果然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胜利。
邹雨晴垂下了眼帘,也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她只敢浅尝,她不喜欢酒这种东西:“虽然你不能拥有月亮,可是你拥有了太阳,不管白天黑夜,太阳都愿意只为你一个人转。”
“可你不是她。”姜北看向了她,他背靠着玻璃窗,窗外的光映着他的身影,刺得邹雨晴睁不开眼。
——可你不是她。
这句话即使她早就知道,即使不是第一次听,心,还是会痛。
邹雨晴不再浅尝,灌了一大口酒,呛得她直咳嗽,泪花噙在眼眶里:“是啊,我永远都不可能变成她。”
“嗯。”他仰头将全部的清酒喝下,“你就是你。”
邹雨晴笑了,对着月色下的他,笑得比哭还难看。她吸了口气,目光如飞鸟般掠过整个房间,最后停在了他的旅行箱上,问道:“怎么把行李收拾好了,我们不是后天才走吗?”本来他们结伴来日本,除了参加唐茵的婚礼外还想欣赏下日本风情。
“不,我想回去了。”姜北的杯子已空,他现在只能趁着自己还有理智赶快离开,回国,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唯一的选择,“今晚就走,飞机票我已经改签过了。”
他这一生,从未逃避过什么,却在岑念宣布要与他人订婚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挣扎而是想要逃跑。
一念之间,就连他都有些鄙视自己。
“姜北……”邹雨晴的话顿住了,她想说“你在逃避”,话到了嘴边,迟迟吐不出来,她没有资格这么说姜北。
逃避,她也曾有过。
“我一会儿就出发了。”他放下酒杯,杯里的月亮,晃一晃,无影无踪,不多时又会出现,就像岑念,总是跟在他身边转,做出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两年前的岑念纯真得像月亮,两年后的岑念却离开了他的世界。
邹雨晴起身走到他身旁,无奈地说道:“那我也收拾一下,我们一起走。”
“不用,我更想一个人离开。”这样落荒而逃的举动,狼狈得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邹雨晴抬手放在玻璃窗上,感受到几分冰凉:“你恨岑念和陶渊吗?”
“我无法坦然地恨他们。”他喃喃自语,“但我也绝不会祝福他们。”他说完走到门口,拖着旅行箱离开了。
最终,留给她的还是一个背影。
到达机场候机大厅后,姜北办完手续,给邹雨晴发了一条信息。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里,突然手机响起,他蹙眉许久,在对方快要挂断时才接起。
是陶渊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陶渊叫了一声“姜北”就沉默了,这一瞬的沉默满是悲凉,然后,他说:“岑念……岑念出了车祸,进了医院。”
耳边像是忽然响起了一声炸雷,平日里那个优雅温柔的陶渊说出了最残忍的话,比说出他和岑念将要订婚还要残忍。
姜北觉得整个世界都空了,他握紧手机,颤抖着动了动唇,意欲说话,喉咙却仿佛堵住了。
“姜北?”没有得到应答,陶渊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说,“我们在千代医院,我……不,她希望你过来。”
姜北先挂断了电话,陶渊的话在耳边不断回荡。
“……我……不,她希望你过来。”
岑念,想见他。
他的心底泛起了犹豫,修长的手指紧紧捏着手机,之前陶渊和岑念亲昵的画面像是倒带般浮现在脑海。
他收起手机,大步离开了机场。
终究,他还是放不下她。
……
他坐车一路赶往医院,深夜的街头很冷清,樱花雨在他眼前飘落,粉嫩粉嫩的,十分漂亮。可是他觉得,樱花代表的不是美好,而是残忍。
姜北颀长的身影在不算宽的医院走廊里显得有些扎眼,他看着抱头痛哭的岑母和唐茵,两个人凄厉的哭声让他手脚冰凉。
“阿姨……”他蹲下身,轻拍着岑母的背,可是对方已经陷入了绝望中,无暇理会他。站在对面、倚靠着墙的陶渊冲他摇了摇头,仅仅几个小时没见,他的声音却变得如此沙哑,就像生锈的刀,透着疲倦:“她在里面。”
姜北点点头,他的手触碰到病房门的时候,竟然不受控制地缩了回来,原来,他也在怕。
一路清醒地走来,到了这一步,他还是退缩了。
姜北再次伸手,用右手抓着发抖的左手,费劲地推开了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