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世葳蕤两双花
寂静的夜,树影忽明忽暗的摇曳着,“呼呼”地风声,拂过一人多高的茅草丛,巨大的草浪一波接着一波。偌大的森林,连鸟叫声都听不到,风声中宛如有万千鬼怪厉嚎着,凄厉刺人。
惨白的月光,自乌云中露出脸来。
一个娇小的身影,自树后闪出,她小小的脸上,透着某种不安,掌中握着夜明珠,照亮脚下的路。
她的眼睛很大,睫毛长长的,忽闪忽闪,像是两把小刷子,眸中盈光闪烁,明亮动人。
她的脸不是很大,秀气小巧,墨色的长发披散下来,耳垂上戴着宝蓝色的花形耳环,在这夜里不时闪过光芒,有不易察觉的蓝色波纹在她身周徐动。
她来到一人多高的茅草丛大石头前,拿出羊皮卷对照一番,应该就是这里了。
小小的脸上透着兴奋。
拨开茅草丛,果然看到一条笔直的青石板路,出现在眼前,月光淡淡,茅草狂舞,看不太清这路到底有多长,隐隐约约之间,有什么黑影在晃动。
她探头去看。
“哇……哇……”忽地一声尖利的乌鸦叫,凄厉嘶哑的喊将出来。
她吓得一哆嗦,差点将夜明珠都扔了。
眼看只是只讨厌的乌鸦。她拍了拍胸口,大口舒了口气。这里如此荒凉骇人,为何爹爹会将娘亲的墓修在这里?难道娘亲真如他们所说的那般不堪,爹爹真的恨死了娘?
她不相信。
握紧掌心中的夜明珠,温润的感觉让她心略安。不管如何,她都要搞清楚这件事。
走进茅草丛,脚下踩着青石板,“咯吱,咯吱……”发出清脆的响声,好像是踩在什么东西的骨头上,让她心里直发毛。
“哇……哇……”刚才飞过的乌鸦,又呱噪起了,凄厉悲嚎,在她头顶盘旋不去,在这样惨白的夜里,特别渗人。
不怕,不怕。
这里埋葬着娘亲,娘亲一定会护着她的,不怕,不怕……
越往里走,茅草越深越密,四周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东西,连月光都透不进来,只有夜明珠撒着淡淡光芒,让她略微心安。
阴风忽地从后而来。
她猛然转身,看到来物,顿时背心生凉,心头毛乎乎,就在她前方丈许,三个骷髅头并排着,眼里红光闪闪,森然的牙齿间,红色的舌头卷来卷去。
“嘿嘿……好嫩的小娃娃……”阴风从骷髅的鼻中喷出,化成灰白色的浓雾围在她周围。
耳垂上戴着的花形耳环,蓝色的光芒闪的更快更亮,一圈一圈蓝色的波纹,从头到脚包裹住她。
这是父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上面镶嵌的可是至宝鬼牙石,这些小鬼自然近不了她的身。
光华闪过,掌心中夜明珠忽地变长,化为法器“莲华宝珠”,三个骷髅头阴笑声止。
“想逃?”她飞起“莲花宝珠”,白光闪过,三声惨叫同时响起,骷髅头在白火中化为飞灰。
头顶盘旋的乌鸦,似乎也受到惊吓:“哇……哇……”的大叫飞走。
她转身继续往前走,耳边忽然响起干瘪怪涩的声音:“没想到,妖界的公主居然会光临我这简陋的寒舍,当真是蓬荜生辉呀。”话音落,一个全身照在斗篷下的黑影出现在前方,看不到容貌,干枯的手骨握着黑色木棍,声音刺耳难听。
“这明明是我娘的墓地,你,你,你是何人?”她寒声问道。
“墓地?”前方那人似乎听到及好笑的事情:“没错,不过……”他向她点着骷髅法杖:“不是你娘的,而是你的。正愁着没有好器皿来乘下黑岩魔池,就给我送来了妖界公主,真是老天助我。”
他举起手中骷髅法杖,念出咒语,顿时周围的景象一变,无尽的黑色头发在空中狂舞中,无数阴惨惨的脸,在黑色头发间扭曲变形,凄凄惨惨的声音围绕耳边,正似刚才风中吟唱,“哇……哇……”黑色的乌鸦叫声尖利刺人,不知何时复还而来。
这般恐怖景象。
她不由退后一步,“咔嚓”脆响,她低头望去,顿时三魂去了七魄,正踩在白森森的腿骨之上,放眼望去,脚下是大片大片的森森白骨,指骨、腿骨、肋骨,各种各样的骨头。
妖异的曲调声响起,白森森的骨头“咔嚓,咔嚓”动起来,组合在一块,向她爬了过来。
手中“莲花宝珠”光芒大盛,挥舞间,一大片的白火燃烧起来,突地,脚下一窒,低头看去,一只胳膊粗细的大蛇,吐着猩红的芯子,缠在她的小腿上,菱形的眼珠似瞪着她。
“啊!”
古玉璃大叫一声,满身大汗的从桌子上跳起来,周围顿时安静一片,医疗室的无数只眼睛,齐齐的向她望过来,目光中有不悦,有担心,有不解,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想让她出丑的人可不少,谁叫她来兽医院实习没多久,就因为那件破事,全院出名。
带他们实习的王医生瞪向她,这已经是她第十次在她的医疗室睡着,总共她也只在这里呆过十次,次次迟到,次次早退,次次瘫在桌子上睡觉。
这真是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
“既然我这里这么无聊,你自回去算了。”王医生怒道。
“唔。”古玉璃点点头,抱着桌子上的和,转头便往门外走去。
这肯定是故意的,铁定是故意的。
王医生气的脸色铁青:“站住!”
古玉璃转头,无辜的眨眨眼:“还有什么事?”
王医生差点破口大骂,可看着古玉璃无辜的星星眼,不由心中发毛,想到连后台那么硬的黄医生,都栽在这么个看似毫无背景的小丫头手上。
王医生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胸中的郁闷压下。
“没事,去吧。”滚吧,最好在别出现在她的诊室里。
古玉璃“哦”了一声,抱着和离开王医生的诊室,此时,正是下午三点多,医院里抱着宠物来看病的人特别的多,候诊室不时传来各种动物的叫声,颇为热闹。
偶尔还会传来一两声惊呼声,谁叫现在的人,品味实在独特,养的宠物更是稀奇古怪,自然是又将哪个惊吓到了。
她倒是不担心日后毕业了找不到工作,反正,她有一个极大的秘密,只要拥有这个秘密的能力,在这个医院留不下,她也自能去开个小诊所来。更不用担心有谁敢欺负她,她身负怪力,轻易的就能打碎坚硬的桌子,为此,她特意学了散打,太极,咏春拳,平日里只有她欺负旁人的份。
“哈……”她揉了揉眼睛,打着瞌睡。
今日的梦怎么这么奇怪?
想到梦中诡异恐怖的景象,还有那只缠在腿上的大蛇,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她从记事开始,只要睡觉就会梦到自己成了妖界的小公主,有疼她的爹爹,有冷冰冰的姐姐,还有极美的桃花源,有很多很多有趣的东西。不像在这悉尼,独独只有她一人,还有个老给她惹麻烦的臭小子,她没有父母,没有亲人,连个真正思念在心的人都没有,孤单影直的生活着。
生活也没有什么目标。
在加上她从小便有嗜睡的毛病,一天当中,到有十五个小时以上都在睡觉,从小学睡到大学,现在又睡到诊室。
有时候,她都怀疑,是不是悉尼的生活才是梦,而她真的是妖界的小公主。
想着不由摇摇头,子不言怪神乱力。
她生活在现代文明社会,虽然世界上存在着很多未解之谜,什么长白山野人之谜,古玛雅文化之谜,百慕大死亡三角之谜,但主流的认知仍是务实的,客观的。她抛开梦境中的经历的事情,想着过几日就是月底,医院有月考,还是努把力。
劳枢这个臭小子去外地旅游了,说起来,生活里少了他的聒噪,还真是冷清了许多。
正想着曹操,曹操就到了。
“嘿!”劳枢穿着一件花衬衣,裤子也是大红色的,鼻梁上架着个超大型的墨镜,他可是自认为潮男,发型三日一变,倒是长得人模狗样,一把吉他一口好嗓子,从小到大就没有少过女生送的巧克力。
古玉璃撇了撇嘴,直接反身就走。
劳枢赶忙追了上来:“喂喂喂,你这家伙,老是这样,小心以后找不到婆家。”他唠叨着:“我刚回来,就听说你又将王医生气的半死,这样扮酷耍狠,还真是你的风格。”
她一路走,他就在旁边跟着,说个不停,就像有一只苍蝇在耳边飞,真不该盼着他回来。
古玉璃指着劳枢怒道:“到底又闯了什么祸?嗯?”这个家伙就是个惹祸精,什么事都让她兜着,偏偏从小到大,这人就一直跟在她身边。
听孤儿院的阿姨讲,他们两个是一块从街上捡到的,还以为是兄妹,结果并不是。
从那时候起,她就开始了悲催的生活,她都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这个臭小子的。
劳枢一副委屈的模样:“哪有,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听他们说,你今天可是大叫一声,脸色特别差,是不是又做那个妖界的梦了?”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佛,递给古玉璃:“喏,这是在玉虚寺为你求得,听说可以辟邪。”
“行了行了,还是留给你的那些好妹妹吧,我可惹不起她们。”古玉璃撇着嘴:“有事就赶紧说,再不说我可走了。行,不说是吧。”她抱着书,就往医院的后花园走去。
劳枢连忙追了上来,开始数成年旧事:“你可不能这样。你还欠我半块橡皮,两个云南牌创口贴,一瓶茉莉清茶……”
这个臭小子,芝麻大点的事能数一辈子。古玉璃满头黑线,她抢上去摘了劳枢的眼睛,但见两只大大的熊猫眼,还带着青色,显然是让人给揍了。
“说,这谁干的?”古玉璃这下真的怒了。
劳枢抢回眼睛戴上,左右看了看人,发现没有人瞧见,这才松了口气,无所谓的道:“没什么,回来的时候看到小偷偷东西,随便收拾了一下。”
这个家伙,就是个烂好人,属于那种下雨了,看到小孩子老婆婆没有雨伞,会将自己唯一一把伞给人的那种,真不知他是笨还是傻。
古玉璃掏出钱包,拿了伍佰元给劳枢:“行了,知道你又没生活费了。”见着劳枢挠着头,她又好气又好笑:“你呀!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记性,肯定钱又让骗光了!”
“这次可不是,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经过医院,见一个女子抱着个婴儿坐在地上哭,说是没钱治病,还有诊断书,我见着可怜,便陪着她一块去医院替孩子拿了药。”
古玉璃笑道:“这次总算长了点智商。”
劳枢看起来也十分的高兴:“在过半年,我们就毕业了。到时候,我们一块开个小诊所,凭着你的特殊能力,和我的口才,定然能开创一片大大的未来,到时候诊所扩大了规模,我们也不用请保安。”
古玉璃随口问:“为什么?”
劳枢挨个扳着指头:“能一掌拍碎大石,还会咏春拳,散打,太极,从小就是学校的小霸王,有这样的你在,哪里还需要请保安,你就是那人猿泰山,一个顶一百个。哎呦!”劳枢光兴奋的说,没注意脚下,四仰八叉的直接摔在地上。
“哈哈……”古玉璃大笑:“活该……哎呦!”她突然觉得胸口左上方一点,揪心的痛,像是有把锋利的匕首在里面使劲绞。疼得她冷汗直冒,站也站不住,便扶着旁边的柳树,免得摔在地上。
劳枢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她的胳膊:“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瞧瞧?”
古玉璃捂着胸口,强忍着痛,笑道:“老毛病,歇息一会就好。”胸口这里突然会痛,是她的老毛病了,去医院检查不下十次,也没有什么结果,忍一会就过去了。
不过,今日怎么会这么痛。
歇息了好一会,疼痛没有减轻,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不行,我看你脸色不对。”劳枢欲背着古玉璃去医院,哪知,古玉璃的身体就像块大石头,重的不得了,根本移动不了一分。这下他真的急了。
古玉璃觉得似有万把利箭在胸口不停的穿来穿去,慢慢地,灼热自痛楚处传来,像是有个小太阳在胸口间,越来越炽热。胸口像是吹大的气球,胀的发慌,这个气球还在不停的被吹大,不知什么时候爆裂。
古玉璃死死地攥住疼痛的胸口处,疼痛灼热胀裂感交织,牙齿忍不住咬的“咯蹦咯蹦”直响,全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咔嚓。”一声树干折断的脆响。
五十年生的柳树,就这么从中间折断。
没有了倚靠,古玉璃摔倒在碧绿的草地上,手擦在青草细小的锯齿上,当即就划伤了,有鲜血自伤口处传来,伤口微小,却血流如溪,从手背流向胸口处,仿若那里有强大的吸力。
她想撑着坐起来,胳膊一软,重新摔倒在草丛中,耳朵边有劳枢惊慌的叫声传来,感觉是那么远,开始隐隐地有诡笑声,由远及近,就像是梦中出现过的一般。她慌乱不已,张口想要喊人,这嘴却怎么也张不开,仿若不是自己身上的。渐渐地,眼前浮起一片白色的雾,劳枢不见了,花园不见了,医院也不见了,入目全部是奶白色的雾。
她迷失在这熟悉的气息当中。
若来生我依然能碰到你,是否看到你的容颜,会有触动心灵的震颤。
若来生能记起今生你为我付出的所有,来生我是否就不会错过与你的相识相知相恋。
若来生,若来生,我是否,还能再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