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异地残忍,距离可怕,多少爱情在苟延

第9章 异地残忍,距离可怕,多少爱情在苟延

第9章异地残忍,距离可怕,多少爱情在苟延残喘中存活

(1)

连续几天的雾霾天气终于消散,卢小荟拿到签证的那天北京难得遇见晴朗天气。

她收到快递的时候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要走了,离开祖国,离开故乡,离开顾淮安。

中午吃过饭,她被父亲叫进书房,炎炎夏日,一盏龙井茶在父亲的手边散发出幽香。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她不愿意说话,只是摇头。

虽然已经接受了他们安排她出国的决定,但父亲强势霸道的态度始终让她感到不舒服。

卢承当然知道她心里不快活,顾念女儿马上要远渡重洋,有意在她走之前缓和父女关系。“不要怪爸爸妈妈,咱们卢家小辈里你是唯一的女孩子,从小就被我和你妈宠得无法无天,爷爷奶奶他们也疼你,和你年纪相仿的哥哥弟弟都在国外读书,个个都很有出息,我和你妈总觉得你是女孩子,不希望你过得太辛苦,就这么把你耽误了。”

高考前卢承狠心要送她出国,后来看她考得还不错,能留在国内念D大犯不着非把她送那么远。

今时今日,他却后悔没早点儿送她走。

“我和你妈只有你一个女儿,我们想在有生之年看到你有所依靠,但是有所依靠不等于过分依赖。谈恋爱不是彼此喜欢就够了,而是要在漫漫长路里并肩同行,你和顾淮安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卢承叹着气道,“古人讲究量力而行,在婚姻大事方面其实就是门当户对,咱家和顾家在家世背景上相差甚微,但是你和顾淮安的精神差距却不是一点儿半点儿,把你交给他,爸爸到底不放心。”

“爸,您别说了!”卢承的话实在刺耳,卢小荟握紧拳头发问,“您女儿到底是有多差,让您那么担心我有一天被甩?”

“我知道你们的决定我违背不了,就算我再不愿意,你们也会想办法把我押送到西班牙。我知道您什么都是为了我好,我只是讨厌您总是不问我的意见帮我做决定!”她终于释放了憋在心里这么久的委屈,“现在留学手续都办好了,签证也下来了,就别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您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在国外安心读书吗?好,我答应您!但是您也别忘了,如果四年后我毕业回国,如果那时候我还喜欢顾淮安,您就不再反对我们!”

卢承淡然自若地抿了一口清茶,纠正她:“我说的是如果你们还相爱,你一腔热血把一颗心都放在他身上,你怎么知道他呢?”

卢小荟听了心里突然凉涔涔的,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对感情自信的小姑娘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闷闷地“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她是早晨7点25的飞机,飞行18个小时,中途要在迪拜中转停留3个小时。走之前她就算再不情不愿,也不忘把手机和iPad的电充满。卢承夫妇送她去机场,一路上车厢里死一般的沉寂,等她办好托运,取了登机牌,广播也传来了提醒。

该安检了,可是顾淮安还没来,他说好会来送她的。

国际航班候机大厅里来来往往的异国面孔,她在人群里搜寻,却怎么都不见他的身影。爸妈就在身边冷眼旁观她的窘态,好像看穿了她被人放了鸽子,那两道目光在她眼里尽是嘲讽,好像在说“别等了,他不会来了”。

早上匆匆忙忙在家里吃了一片吐司面包,现在胃里酸酸涩涩的,她的眼睛不知不觉好像也被传染了。

安检队伍越来越短,她终于提起了挎包和父母告别。

第一次觉得安检太快,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坐在了登机口前的银色长椅上,机场里到处都是纤尘不染的玻璃窗,她看着映在窗户上自己的影子,孤单得像一条隧道,连行李都不能陪在她身边。

手机铃响了很久,她才听见,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心里竟然是意料之外的平静。

“喂?”她很懂事,没问你怎么没来。

顾淮安的声音很疲惫:“在机场?”

“嗯。”

对话一时陷入沉默。

过了很久,他才说:“昨天晚上接到地理所老教授的电话,组织临时派我去Michigan访问,刚下飞机。”

“哦……这样啊。”他没错,被临时委派,脱不开身,可她的心情怎么就好不起来。

“我会经常去看你。”她能听出他的歉意,可是这话说得怎么那么像探监呢?

也对,把她一个人丢在西班牙,每个月生活费就那么多,攒不够回程机票,就算放假她也没法回国,和监狱没差。

她一直不说话,低头瞅着戴在无名指上的三线素戒,听到电话那边的背景音是吵吵嚷嚷的英语对话,顾淮安回了一句什么,她没听清楚。嘈杂的声音很快消失,他专门走到人少的地方,对她说:“别想我。”

我走你都不来送我,鬼才想你!

卢小荟怀着强烈的怨气登机坐定,这次耳鸣是最严重的一次,她连iPad里下载的电影综艺都看不进去。静悄悄的机舱里响起浅浅的呼吸,大家都渐渐睡了,只有她满怀心事睡不着。

之前想过很多次离别的画面,没想到真的到来时竟然这么匆匆。

没有缠绵,没有情话,没有甜言蜜语,什么都没有,他甚至都未到场。

想起在D大就读的这一年,他们能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不是没羡慕过校园里无处不在的虐狗情侣,也曾躺在床上问自己为什么非他不可,最后总是纠结得脑袋里一团乱麻。

他出席时尚界重要宴会,身边的女伴不是她。她在图书馆复习到深夜,陪她回寝室的人不是他。

大姐失恋时扬言异地恋不靠谱,拼命给她洗脑,她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可是现在她竟然也开始认同,异地残忍,距离可怕,多少爱情在苟延残喘中存活。

八个小时后,落地迪拜。

第一次来这个出了名有钱的城市,到处名品大牌,如果是心情好的时候,她一定会兴高采烈地到处逛逛。

她今天明显没兴致,在餐厅随便吃了点儿午餐,就打算回候机厅。

路过免税店的时候,又忍不住停下来,倒不是因为化妆品。

刚才有位先生买的烟是WINSTON,那天她陪顾淮安坐到凌晨破晓,他抽的香烟就是这个牌子。

她愣愣地站在免税店门口看那个先生离开的背影,这些日子以来积攒的坏情绪突然汹涌而来,她是压抑了太久,在无人相识的异国街头突然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她抱着的小背包还是那天和顾淮安留宿天津背的那一个,从她登机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她的脑子里都是顾淮安。北京到马德里,相隔9200公里,她好像真的没有力气支撑四年。

不知道哭了多久,突然有人走近她,她泪眼婆娑,看不清楚,只知道那双皮鞋的主人莫名其妙地停在她面前,一言不发地看她出糗,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蹲在她面前,很没礼貌地去揉她的头发。

小姑娘心情不好到爆炸,化过妆的脸哭成了小花猫,她抽抽嗒嗒地躲开他的手,抬头就冲对方吼:“你是谁啊?呜呜呜呜,没见过人哭吗?呜呜呜呜——没见过有人失恋啊!”然后突然愣住,嘴巴张成的弧度都能吞掉一颗鸡蛋。

“你什么时候失恋的?我怎么不知道?”男人蹙眉,表情相当严肃。他身后是一直陪他到世界各地出差的宁助理,受不了老板和未来老板娘秀恩爱,很自觉地把视线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上一秒眼泪还在眼圈里打转,下一秒就被卢小荟憋了回去:“啊!你怎么在这儿?”

顾淮安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狠狠地掐了一把她的腰:“访问啊。”

“不是说去美国吗?”她还没回过神来。

顾淮安理所当然地说:“骗你的。”虽然访问的城市不在迪拜,可他想好好跟她告别,特地从沙迦赶过来。

航班中转时间短暂,顾淮安打发宁助理去买咖啡,拉着小女朋友的手走到了僻静的角落。机场到处上演离别的画面,连他这个见惯了生离死别的人也不能免俗。

“在国外好好照顾自己知不知道?”

“嗯。”她被围困在角落里,平视时正好能看到他敞开领口的锁骨,性感得快要让她晕厥。

“自己要学着做饭,外面的餐厅不合胃口还没营养。”

“嗯。”她答应得好好的,手却不安分,在他心口一遍遍画着“心”。

顾淮安捉住她作怪的手,不厌其烦地叮嘱:“异地难熬,但你要相信我,好不好?”

这回过了很久,她才从鼻子里不情不愿地哼出一声:“嗯——”

发现她语气不对,顾淮安低头一看,她已经哭得泪流满面,他心里蓦地一紧,长臂一收,把她抱在怀里。

两个人就这样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再也没说一句话。

直到快登机的时候,卢小荟才慢慢擦干眼泪,闷声闷气地说:“爸爸一直认为我们在一起是一时兴起,他送我出国,让我学着独立,要我在四年后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这些阻碍好像不算什么,可是顾淮安,我要离开你1460天了,你也有重新选择我的权利。”

抱着她的手臂突然收紧,她很难过,可有些话还是要说。

“异地残酷,你的工作忙碌,而我是一个对感情缺少安全感的人。我们在一起后吵架的次数五个手指都能数得过来,很多时候你发现我状态不对,就会来学校看我,可是我要出国了,就算你再安慰我,我也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是个未知数,可能明天,也可能是明年。”在爱情里她是顾淮安的小女孩,一直无忧无虑被他宠在手心,可是在分离的关头,她又异常清醒,清醒得不像她自己,“你知道的,我们女孩子都是敏感又多疑的小动物,我们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来填充安全感,隔着视频和电话,你的一句话、一个语气,我都会揣测出无数种心情,我不想看到我们的感情有一天被时间和距离消磨殆尽。”

她说的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一直把她保护得很好,直到他渐渐发现她的人生开始以他为中心。得知火灾事件后,大哥执意送她出国。他多次拜访卢家,目的却不在阻止,而是和大哥携手演了一出戏,假装不知情。

这世界纷纷扰扰,险恶无处不在,他可以为她搭建港口,护她安好。可是一辈子那么长,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陪伴在她身边,她需要找到除了恋爱以外,人生的意义,而不是做一个永远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做什么的小姑娘。

幸好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否则以她的性格,撒泼打滚离家出走总有一种方法拖延出国。但是她没有那么做,她也在渴望真正独立,优秀到有资格和他比肩。

卢小荟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睛里藏着泪,她好像看到他的眸光也在闪闪发亮。她踮起脚去吻他,他长得太高了,自觉低头,让她轻松得逞。

“顾淮安,我其实很害怕这样远距离的恋爱,我不是懂事乖巧知书达理的女孩子,如果有一天我任性赌气不理你,那一定是我鬼迷心窍了,不是我的本意。”

“嗯。”他应着,嗓音低沉,克制着离别情绪。

“还有……”她挽住他的胳膊,要他再低一点头。

顾淮安照做,微微俯身,听见他的小姑娘,附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顾淮安,我爱你。”

她的眼睛红得像只小兔子,这句话绕过他的耳蜗直往他的心里钻。他真想把她宠得无法无天。

(2)

挂在声息工作室内的日历又被宁助理撕掉了一页,不知不觉已到金秋十月。北京迎来了一年之中最好的季节。

自从卢小荟出国留学,老板就把工作行程排得满满当当,刚结束和Elegant的合作就接受了母校A大的聘请,决定回校任职,开设了一门关于珠宝鉴定的选修课。

据说报名的学生挤爆教务系统,老板上课根本不需要点名,反倒要想方设法把没选上这门课的同学请出教室。

他认为允许所有人都来听课,对那些守在网页前抢课的学生不公平。

直到学期末快要结束的时候,大家都清楚顾教授的行事风范,却还是有一名女生锲而不舍地混进了阶梯教室。

PPT正播放各式各样的珠宝鉴赏,顾淮安抬头看向教室最后一排:“那位同学,你没选我的课吧?”

女孩子被发现了也没有一般人的窘迫,反而大大方方地坐在那里,点头承认:“教授的课太火爆,当初熬夜守在教务平台上也没抢到,知道教授力求待人公平,我这就走。”

顾淮安一眼看到女孩子抱在怀里的课本,出声阻止:“你是哪个专业的?”

女孩子不明就里:“西语院的,怎么了?”

昏暗的教室里,投影的蓝光幽幽地投在女孩子的身上,他好像魔怔了,但凡和她有关的事,事无巨细,都够他开心好久。他摆摆手,让女孩子重新坐下,语气也放缓了很多:“没关系,继续听吧。”

马德里和北京相差六个小时的时差,他和卢小荟各自忙着工作与学习,联系的次数屈指可数。

有时候,爱情就像一种毒品,爱得越深,越想戒掉。

思念蔓延,却还要再等四年的漫长时光才能相守,于是拼命把注意力投入其他事情上,不去想和对方有关的一切,好像这样就能减少分离的痛苦似的。

第一次小考结束,卢小荟在连接了第N次视频通话失败后,决定上床睡觉。

六个小时的时差让她逐渐习惯了这种独角戏,刚来马德里的时候,她一直暗示自己假装已经和顾淮安分手了,这样才不会那么想他,可是每次错过顾淮安的电话,她都会失落很久。

时间长了,次数多了,她再也没有难过的力气。

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做——西班牙人语速太快,上课听不懂;生活花销太大,她需要一份小费更多的工作;学校里小考大考不间断,如果想要顺利毕业,每科至少获得及格分才能拿到学分……

初来乍到时,她想过做逃兵。

异国他乡,无亲无友,她又不精通家务,厨艺更是一塌糊涂,衣食住行处处犯难。本以为在语言方面有优势,可到了西班牙才知道,当地人说话语速有多快,她觉得自己和不会说话的新生儿一样,每天迷茫得想一走了之。

只是骨子里却不甘心只当逃兵,既来之,则安之,总要有所收获才对得起千里迢迢来一趟。

语言不通那就更刻苦地去学,脱离华人圈,主动融入当地人中,摆脱不标准的发音。

厨艺不通那就买书钻研,虽然差点儿烧了厨房,但好歹半年过后简单的菜式会得差不多。

每天早晨,闹钟没响,惹人烦的琐事就陆续活跃在脑细胞深处,搅得她不得安宁。

偶尔想到室友Lily也是来自中国的华人留学生,人家却每天和朋友旅行喝酒开Party。

同样都是家境优渥的白富美,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羡慕归羡慕,她还是要苦兮兮地趁着圣诞假打工,不管多累,晚上雷打不动地在房间里练习发音,西班牙语的卷舌音真的太魔性了,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变成蛋卷。

万万没想到当年逃课去法国、高考前离家出走的自己有一天会顶着学霸的光环。

她忍受着各种不适,强行打起精神猛灌鸡汤,直到学期末大考前家里进了贼。

夜里她为了熬夜复习冲了好几杯咖啡,她的房间在一楼最里面,盗贼撬开门锁的时候没发现一楼有人。她做完听力题摘掉耳机听见客厅里的声响,起初还以为是Lily,直到声音持续,从客厅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动静。

她觉得奇怪,离开房间,走到客厅:“Lily,你在找什么?”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从她的房间里透出的光。她看见那道黑影突然停下动作从角落里站起来,他身后是开放式吧台,白天她把iPad丢在上面忘记拿回房间,而现在她的iPad在他的手上。

黑影和她在黑暗里面对面僵持着,然后他举起了一把枪,黑森森的枪口正对着她的胸口。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人不是Lily,双腿发软,全身都在发抖。

盗贼的目的大多只为钱,卢小荟几乎不假思索地把脖子上的首饰都摘下来扔给他,那人捡起来,又用枪口指了指她的左手。

是顾淮安送给她的三线素戒。

不值什么钱,可她还没蠢到和登堂入室的人讲道理,到底还是摘了下来。

才拿了这么点儿东西,对方明显不满意,捡起地上的首饰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后来回忆起来,如果不是Lily听到声响下楼看见这一幕,悄悄回房叫醒了留宿的男朋友,她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

她知道欧洲很多地区都支持枪支合法,但她不知道Lily在房间里也藏了一把。

她真的以为自己就要完蛋了,突然从二楼传来一声呵斥,头顶的吊灯也亮了起来。

Lily的男朋友从二楼往下撒了一大把的钱,转移开了盗贼的注意力。那人见到钱完全不理会卢小荟了,疯狂地奔过去捡,再抬头,一把枪森森然地指着他的头顶。

“Beetleoff!(快滚)”

卢小荟第一次觉得Lily的男朋友气场两米八。

他们都是来西班牙留学的华人,根本就不会用枪,但当时的情况只能赌一把。

第二天一早,他们报了警,很快给房子换了新锁,可是后续并没有什么进展。

iPad彻底丢了,项链和戒指也是。

这件事发生后,她都要在睡前三番两次地检查门窗的锁,强迫症越来越严重。

有一天,她失眠到凌晨,想起国内已是上午时间,就向顾淮安发送了视频邀请想跟他说说话,能听见他的声音会让她很安心,但邀请发送后,却被他直接按掉了。

过了很久,他才发来一条微信说明原因:“刚才在开会。”

她突然委屈得不行,把手机扔到一旁盯着天花板发呆。

左手不戴戒指就变得空落落的,她把手放到眼前,看着那条比周围肤色都淡一圈的痕迹,心里又酸又涩。

那天晚上窃贼被赶走后,她全身的力气就像被掏空了一样,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一向胆子大的Lily都被吓傻了,埋在男朋友的怀里呜呜地哭着。

那一刻,卢小荟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特别想念顾淮安。

第二个学期结束后,迎来难得的暑期长假,她不打算回家,由老师引荐到当地一家专门从事出版中文教辅书的出版公司,给一位年过半百的翻译老师做助理,待遇丰厚。

期间在北威州读书的盛衍和他的朋友们开始了自驾欧洲行,欧洲各个学校的学期时间不同,难得RWTHAachen和UCM的放假时间重合,盛衍提前一个星期就把行程确定了下来——北威州亚琛出发,途经法国巴黎,到西班牙马德里,最后抵达大西洋沿岸的里斯本。

卢小荟接到他要来马德里的消息,跟出版公司请了假。一别经年,老朋友要来看望她,她肯定要尽到地主之谊。

马德里是四季舒适的地中海气候,冬暖夏凉,清晨的温度更是凉爽宜人。卢小荟晨起在阳台上练习口语,还没念完一页就听见大老远一阵引擎轰鸣,开窗向街口望去,两辆大切诺基相继停在楼下。

盛衍从驾驶座探出头来,朝在阳台上发呆的卢小荟打了一个响指:“别愣着了,快下来帮忙,有惊喜。”

都说德国小哥高颜值,她今天算见识到了。

盛衍一行十人,其中有两个身材性感到爆炸的妹子,其他六个小哥一个比一个帅。金发碧眼的小鲜肉陆续下车,看见小可爱卢小荟,高冷人设瞬间崩塌,明明只是友善的笑容,却戳中她奇怪的萌点。

小鲜肉里有一个棕色发色的小卷毛,会一点儿日常中文,跳下车直接冲到卢小荟面前,超级热情地给了她一个熊抱。这股冲击波太迅猛,她往后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李壕,沃时Oliver。”小卷毛笑得灿烂,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小白牙。

卢小荟的脑子里却全是问号:啥?他说啥呢?

“他讲的是中文,‘你好,我是Oliver’,他说他叫Oliver。”

这声音太熟悉,她回头看去,“Wooo”地惊呼出声。难怪盛衍说有惊喜,刚毕业的堂哥也来了!

卢州行已经结束了法国的学业,圣诞节后回国就职,本来也是要在回国前来马德里看妹妹的,听说盛衍的行程,索性搭了他的顺风车。

“哥!”卢小荟蹦蹦跳跳地跑到他面前,“毕业快乐!”

好久没见,卢州行的见面礼很实惠,从钱包里直接掏出一张卡:“听说你是因为恋爱问题,被叔叔扫地出门断了粮?”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张卡你拿着吧,别为了五斗米改天折了腰,你觉得不要紧,我还心疼自己妹妹呢。”

银行卡上有MasterCard的标志,全球通用。卢小荟看见,眼睛“噌”地亮了,也不扭捏,拿过来就揣进了口袋。

“世上只有哥哥好!”

停好车的盛衍闻讯而来:“这么久不见,怎么越来越庸俗了,不过一张银行卡就把你乐成这样。”

卢小荟耸肩叹气:“没办法啊,从前不知人间疾苦,现在长大了,开始喜欢钱了。”

盛衍大笑:“歪理还不少。”

卢小荟剜了他一眼:“你这种学霸有无数企业争抢,吃穿不愁,是不会懂学渣的痛的。”

下个学期开始盛衍就要念大三了,他在RWTHAachen读机械专业,本科阶段就已经发表过了学术论文,本来已经被国内的几家企业看中,薪资都很可观,他却执意要念完研究生再考虑就业的事,听起来就很欠揍。

盛衍带来的见面礼比堂哥的还要奢靡,两辆车的后备厢里装着满满当当的德国啤酒,白啤、清啤、黑啤应有尽有。一米八几的小鲜肉们排排站,把一桶又一桶的酒搬进房子里,画面特别像小蚂蚁搬家,乖宝宝们的即视感。

卢小荟站在一边什么忙都帮不上,突然听见房子里传来一声刺耳的女声尖叫。

Lily看见家里突然多了这么多帅哥,眼睛里是挡也挡不住的桃心。她在差点儿晕厥的前一秒抓住卢小荟的肩膀摇了摇:“你不是说是你的一个朋友要来吗?”

“对呀。”卢小荟觉得眼前都要被她摇出星星了。

“不是一个吗!怎么这么多只帅哥!”Lily转头又看到一屋子的啤酒,整个人更嗨了,Party狂魔当下决定,“晚上开Party吧!好不好!!帅哥成群,太适合开Party了!”

她能说不好吗……

Party开到后半夜,客厅连着卧室东倒西歪地醉倒了一片,只有盛衍和卢州行喝得不多,还保持着清醒,帮忙收拾残局。

卢小荟勉强撑着打架的上下眼皮把开得震耳欲聋的音响关掉,又把茶几上的瓶瓶罐罐全收进空箱子拿到厨房,然后在厨房门口愣成了一尊雕像……

一对情侣趁大家喝醉跑到厨房创造二人世界,然后就着火了。

该看的不该看的她都看见了,红着一张脸跟做贼似的就从厨房里退了出来,还贴心地帮他们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盛衍要来厨房洗手,被她二话不说推推搡搡地引到了洗手间。

“怎么了?”看她小脸通红,他伸手去摸她的额头,“也没发烧啊,抽什么风。”

“不该问的别问。”刚才的画面简直辣眼睛,她没好气地指着洗手池说,“在这儿洗。”

瞧她害羞的样子,盛衍明白了,故意逗她:“鸳鸯戏水?少儿不宜?”

啊!听不下去了!她伸手捂住他的嘴巴,恶狠狠地警告:“不该说的也别说。”

她长得瘦小,力气不大,盛衍扼住她的手腕轻松脱身,反倒是她被他拽得一下子重心不稳,扑在了他的胸膛上,肌肉好结实,撞得她脸疼。

“嘶——”她抬头正要发脾气,盛衍却嘴角带笑地看着她。

两年的留学生活让他渐渐褪去了少年的稚嫩和青涩,越来越有成熟男人的稳重感。她也不再是从前只知道任性胡闹的小姑娘,可爱活泼的性子慢慢蜕变成了妩媚的女人味,气氛在两个人一拉一扯间突然变得很暧昧。

盛衍的眼神毫不避讳地盯着她,她在他的眸光里无处躲藏,匆忙退后两步,扔下一句“我去外面等你”就灰溜溜地跑掉了。

大家都睡了,卢小荟晚上吃太饱,走到阳台上吹风。

盛衍从洗手间出来,路过厨房顺手倒了一杯温水拿给她:“明天我们起程去里斯本,一起去?”

他说话时身后的整个星空璀璨若辰,银河好像摇摇欲坠落在他的眸子里。

他的眼里只有她。

她狠了狠心,说:“不了。”转身道,“晚安。”

她不擅长在爱情面前委婉迂回,但她明白,既然不喜欢,就不要留下一丝一毫的希望。

(3)

虽然拒绝得很直接,第二天她还是没能摆脱同行的命运。

堂哥卢州行谎称她病了,暗地里帮她跟出版公司续了假。

“你看看你来西班牙之后瘦成什么样了?难得放假就跟我们去玩两天吧,从前也不见你这么用功,现在把神经绷得这么紧很容易断的,木强则折,年轻人要懂得劳逸结合。”不过比她年长几岁,卢州行真教训起人来老气横秋的,还特别厚脸皮地拿银行卡威胁她,“你要是不去就把卡还给我。”

送人的东西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嘛!是不是亲哥!

卢小荟进退两难,权衡之下只好硬着头皮收拾行李跟他们去里斯本。

玩就玩,谁怕谁啊。

Cascais海滩正值旅游旺季,远眺到处都是五彩斑斓的船帆,阳光肆无忌惮地洒在海面上,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话。

德国帅小哥们脱了衣服更引人瞩目,一个个身材那么好,还都是冲浪好手,在地平线深处乘风破浪,比海滩的风景还要吸引人。盛衍和卢州行换了潜水衣去探险海底风光,只有小卷毛Oliver对冲浪和潜水都不感兴趣,游了一圈就回来了,和卢小荟一起懒洋洋地躺在阳伞底下。

小卷毛下载了一个手机翻译软件,问卢小荟:“你怎么不下水?”

某只小懒虫嘬了一口手边的果汁,摘掉墨镜说:“我喜欢葛优瘫。”

小卷毛明显没听懂,卢小荟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用英语解释:“Ilikethiscomfortableposition.”

这回小卷毛懂了,从头到脚打量她,拖着长音“oh”了半天,对她比了一个大拇指:“Sexy!”

卢小荟:“……”语言障碍真要命。

同行的两个女孩Barbara和Arielle远远地招呼她去游两圈,她想拒绝,在这两个人面前她的身材基本上没什么可取之处,不过她刚解开薄纱外套露出一身比基尼,小卷毛立刻咋呼起来,一脸花痴地看着她,看得她都不好意思了,赶紧溜之大吉。

傍晚,海岸上人烟渐少。

卢小荟在水里游上了瘾,再去找Barbara两个人已经不见了。他们在海滨附近订了别墅,看天色还早,她也不急着回去,不知不觉走到了传说中的罗卡角。

这里伫立着一座碑,刻着诗人卡蒙斯最著名的一句诗:Ondeaterraacabaeomarcomeca(葡萄牙语意为“陆止于此,海始于斯”),有恋人在这里接吻,映衬着碧海蓝天,说不出的浪漫。

她在海边徘徊了很久,忍不住想拍一张照片发给顾淮安,却发现手机放在了小卷毛那里。

还在遗憾着,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她一下,是潜水归来的盛衍。

她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在这儿,他就牵起了她的手,用她从来没听过的霸道语气说:“看着我。”

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传来两声快门,小卷毛拍完照片拿着手机跑过来,明明是她的手机,却被盛衍抢先接过,动作迅速地把那两张被小卷毛抓拍的合影发到自己的微信上,最后才还给她。

卢小荟皱眉,低头看照片,海滩上他们穿着泳衣,画面里她背对镜头被盛衍牵着手,角度和两个人的身高让照片看起来很有故事感,她心里有火,愤愤地按了删除键。

照片拍得这么好竟然删了!小卷毛用德语表示抗议,看到盛衍的眼神又噤了声,只好闷闷不乐地先走了。

因为这个插曲,她也没有拍照的心情,独自往回走,不再理会身边的盛衍。

手机没放在身边,错过了很多信息。一个小时前顾淮安发来的视频邀请也错过了,看时间他应该睡了,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回复:“在海边游泳,电话被我扔到了角落里。”

北京时间凌晨1点05,他几乎秒回过来:“手机真可怜。”

“啊!你没睡吗?”又觉得不应该这么高兴,画风一转,“你为什么还不睡?熬夜伤身。”

顾淮安对她的抗议视而不见,问:“去海边了?”

她瞄了一眼身边的盛衍,删掉了在输入框打好的字,回复:“嗯,堂哥毕业了,回国前带我来里斯本玩。”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虚故意地没跟他提起盛衍。

“嗯,那就好好玩。”

国内是凌晨时间,她不忍心剥夺他的睡眠,恋恋不舍地回复了一句“晚安”。

异国恋就是这样,情敌是距离,甜蜜是馈赠——每一个电话,每一次视频,每一句话都是时差的赏赐。

走在一旁始终沉默的盛衍停下来,叫住她:“卢小荟。”

“嗯?”她下意识地站住,回头看他,觉得他浑身都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他上前一步,气势逼人,她忍不住后退,差点儿跌入海里,被他下意识地一把揽住。

瞬间,她仿佛触电,本能地挣扎,盛衍没再继续为难她,松开手,沉着脸坐在了附近礁石上。

他失落的样子很陌生,是她没见过的模样。

过了好久,他才说:“我到底比顾淮安差在哪里呢?”

她心里一颤,问题在脑海里绕了一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很好,不比顾淮安差,再过几年甚至比顾淮安还要优秀,这个问题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为什么你宁愿跟他发微信,也不肯看一看陪在你身边的我呢?”他说话时没什么表情,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我认识的很多异国恋情侣都分手了,你为什么偏要坚持这种无望的爱情呢?你出国这一年,他来看过你吗?”

他一句话就戳到了她的软肋,她本来自信满满的措辞顿时灰飞烟灭。

盛衍是有备而来,接下来的话再一次狠狠地戳上她的心口:“你知不知道,火灾之后,和你父亲一起,强烈要求把你送出国的人还有谁?”

话一出口,对她来说,简直是一道晴天霹雳。

还有谁?除了父亲还有别的人吗?

盛衍站起来,在她震惊的表情下,牵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一笔一画地写出她最熟悉的那个姓氏。

他无视她此时的心情,一字一句地说:“难以相信吗?但这就是事实。”

声息工作室院子里的夜来香没人刻意培养,反而盛开得芬芳。

刚从地理所回来的顾淮安坐在工作台前,随手点开微信,看到朋友圈更新栏是盛衍的头像。

戳进去,盛衍一连更新了好多条九宫格照片,简单粗暴,无P图,无文字。大概是和朋友们假期出去玩,都是一群人的大合照。

顾淮安又往下滑,突然看到他在最开始单独发了一张做过滤镜的照片,难得地配了文字。

盛衍:lchliebedich[图]

图片是他和一个女孩子在海滩上接吻的照片。

只是那个女孩子的身影对顾淮安来说太熟悉了,他把照片放大,眉头越皱越深,最后又渐渐舒展。

哦,是视觉错位。

奇怪,他这么紧张做什么?

他松了口气,视线重新落到照片上,阳光、沙滩、比基尼。

很好,非常好。要是他在,反手就是一棵仙人掌。

卢小荟你长本事了,都学会撒谎了?

他清了清嗓子,兴师问罪的电话打过去,过了很久,小姑娘才接起来。

因为盛衍昨天晚上说的话,卢小荟整夜没睡。她住的房间是海景房,夜里忘记关窗,第二天醒过来迷迷糊糊的,鼻子也有点堵塞,好像感冒了。

顾淮安心细如尘,听出了她的鼻音:“哭了?”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先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看样子是感冒了。”

她无言以对,捏着手机觉得这个声音的主人好陌生。她不愿意相信盛衍说的话,又不想自欺欺人。在顾淮安察觉她的异样之前,她先开口了,声音小小的,委屈极了:“顾淮安,我是不是很差劲?”

顾淮安眉峰一挑,骤然意识到她的不对劲。

“为什么你要和爸爸一起骗我出国?”她问得直接,因为感冒鼻音很重,听起来好像哭了似的。

卢小荟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过来,让顾淮安的眉头越皱越深。

纸是包不住火,早晚她都是要知道的,只是没想过会这么早。

她最讨厌家长以“为你好”的名义让她做这做那,他帮大哥合力哄骗她出国简直就是明知故犯,虽然他们的初衷都是希望她能在他乡学会独立,但她想要的却不是这些。

她不断说服自己要战胜阻碍回到他身边,要变得更好和他肩并肩,却突然发现是他亲手把她“推开”。

彼此无言,她伤心、难过得不想多问一句,他冷静、理智得不肯辩解一句,他们都想从对方嘴里听到一句称心如意的解释,对话却陷入了史无前例的沉默与尴尬。

她想起之前在网上搜索他的名字,跳出来的都是他和各种各样的女伴出入豪华酒席,她又抑制不住好奇心,手欠去搜索那些女伴的名字:物理学博士、Berkeley毕业的海归美女、时尚界新宠、高定设计师……

不是科研界美貌与才华并存的高智商高颜值美女,就是时尚圈身材火辣的耀眼之星。

他的女伴每一个都能秒杀她这个在异国他乡留学的小姑娘,她慢慢觉得在自己生活的这片宇宙,所有人都是璀璨夺目的流星,只有她是暗淡无光的陨石。

她和自己的内心挣扎了很久,终于打破沉默:“顾淮安,你知道吗,留学前我们在机场大厅告别,当时我是想跟你分手的,我觉得异地恋太苦了,我熬不住,与其在现实面前缴械投降,不如干脆把你甩了更潇洒。可是,我舍不得。”

“我追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追到了,只要你不嫌弃我,不管这段感情未来有多少阻碍,我都绝对不会放手让别人占便宜的。”

“可是现在我后悔了,就算你嫌弃我,我也不会放手让别人有机可乘。”

“我告诉你哦,我还有两年半就毕业了,到时候我一定让你刮目相看!”

“刮目相看到我毫不留情地说分手,你哭着求我留下来的那种!”

她说着气话,他听着听着索性打消了解释的欲望。

电话挂断前,她说:“以后我不会再给你打电话,发微信了,我要专心赶上你,超过你,和你比肩,你、你也不要联系我,我是不会回的……”她被刺激得异常狠心,誓要努力给他看,“但我会每天想你,你和那些漂亮姐姐出席活动的时候要记得,我才是你的女朋友,你不要和别人眉来眼去,不然我可能一激动就飞回去砸场子了。”

真的没见过谁家女朋友一边生气得跟他断交一边还要宣誓主权的,顾淮安被她闹得哭笑不得。

外面的天气阴沉沉的,很恐怖,他望向窗外,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零零星星地飘起了雨,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颓败的夜来香的叶子上,不知不觉又是一季。

他想,还有那么久啊……

早知道要和她分开这么久,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大哥的要求,直接带她去天涯海角,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事了。

卢承刚调查到女儿因大火住院就给他打了电话,他们做兄弟这么多年,一向和睦,就连大哥知道他和小荟在一起后都没有直接找过他,只有这一次,大哥狠狠地责骂了他,言辞狠戾地要他们分手。

别的条件他都可以答应,唯独这一条不行。于是大哥坚持送小荟出国。

那天他送小荟去塞万提斯考试,本来要在考场附近等她考试结束,临时接到了大哥的电话。大哥的要求很简单,配合他演戏,一起哄骗小姑娘去西班牙,还有,在她留学期间他不可以去看她。

大哥正在气头上,心思只有一个,就是不希望他们在一起,提出这样苛刻的条件,说好听了是考验,实际就是在难为他。

他顾忌兄弟情义,只问了一句:“如果我照着做,她留学回来你就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大哥回答:“只要她愿意留学,回国以后她就是偷了户口本和你去领证我都不管。”

话是这么说,但他知道大哥心里想的是,他和卢小荟的异国恋撑不过四年。

这是一段不被世人看好的感情,所有人都认为她太幼稚,他不理智,十二岁的年龄差,他们之间的辈分差异仿佛罪不可恕,却没人问一问,这么多年,他可曾把她当作晚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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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安处是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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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异地残忍,距离可怕,多少爱情在苟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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