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爱你如此,终生为敌(4)
第42章爱你如此,终生为敌(4)
过去的十五年的日子,她一直在申家的庇佑下生活,习惯了唯我独尊,甚至是无法无天,却没想到还会有人经受这样的日子。
“你不用害怕,这里原本就是这样的,”苏以年看鱼晚的眼神有点异样,便低头揽了揽自己的衣服,又抓抓她衣角,展颜一笑,“这样的日子坚持不了多久,放心,他活不长了。”
他眼里又现出那样与众不同的镇定,像是有火种瞬间点燃了那漆黑的瞳仁,鱼晚嗯了一声,却又听到他笑,“你这么胆小,今天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笑容瞬间在齿间僵凝住,鱼晚低下头去,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作答。
眼前居然现出温承晔今日的模样,她浑身都是湿漉漉的,面对云蔓公主的喝问,他居然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只是慢慢挤着衣服里的水,微垂着头,一动不动。
直到她说出那些话,他的头倏然抬起,即使那么狼狈,一双眼睛还是绽放出惊人的光亮。水滴顺着发丝不断滴下来,他眸色幽深,侧脸却显得如刀般清俊。
他居然瘦了这么多。
没人知道,那一刻她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不过几日,长宁又开始流言纷纷。
虽此次婚事远不及上次浩大,但因参与的都是朝臣望族,没过几天,韩府与公主府再启争端的事情又在长宁传开,只是这次情况出奇,竟没有人指责是鱼晚的不是,而纷纷都从深层次细挖文章,“他们都说了什么?”半卧在床头,温承晔轻轻扯唇,窗外薄纱上有淡色暗影微动,发出的是极轻的声音,“能说什么?都说她是受韩廉指使,故意要让公主难堪。”
“全都这样说?”
“是。”
温承晔突然“哈”一声轻笑起来,“她这一招学得很好,看似是照搬了申久冲的创意,用起来却远远要比申久冲高明。”
骆云间没有应声,温承晔知道,他是没听懂。
“如果我没料错,是她放出声去,说此事是受韩廉指使,才做出那天冒犯公主的举动。而察觉到公主差不多会大怒之后,便又编排另一个版本,说我那日的调戏是受公主指派,原本是想行美人计让韩府大丢面子,没想到申鱼晚却抵死不从,跳湖保节。”说到这里,他微微眯起眼睛,“这两边一冲突,两方都以为是对方故意放出的恶言针对,热闹之下,大家都忙着互指对方的无视,始作俑者反而成了那个最无辜的人。”
此计听起来极为冒险,但却行之有效,温承晔眼里竟流出一抹奇特的光束,似是宠溺,却又泛着如此多的温柔,“这样的招数,也就她能想出来……”就像是那时的自残救他,放火烧人家的铺子赎人,她的主意虽然看起来冒险荒诞,却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而且这件事,是他们事先早就排好的,她只不过是利用此间嫌隙,巧妙地钻了个空子。
天下皆知韩廉与公主不对,拒婚一事让公主丢了面子,但后来不得对申家使以手段的利令又使粗暴的韩廉有口难言,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们之间能做出什么事,都是理所应当。
可骆云间却“哦”了一声,“我终于知道……”
“什么?”
“之前申鱼晚的嫁妆只是白银黄金,反正他们家有钱,也不在乎什么。可是第二天向韩廉奉茶时,她却将京城申家的三大商铺都递给了韩廉,此外,还有在宜郡的八亩宅地。我当时还问她为什么出手如此大方,她只是笑,也不告诉我。现在你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那事情过了不久,这些流言便传了出来。她做这些难道就是为这些流言铺设假像,给世人她已经屈服于韩廉,承韩廉庇护的看法?”
是了。温承晔微微闭起眼睛。前有此事承启,后有流言续后,一切完美无缺。
仅仅几日,她已经比他想像的更有心机,仅仅一事,便学会缜密运谋,步步相逼。
“可是,”温承晔看似无意地转了转手中的扳指,唇边漾起一弯微笑,眼神里的光亮却渐渐暗下去,“她终究是存了要我死的心思。”
不管流言做的有多逼真,不管云蔓和韩廉有多么敌对,若不是后来事情有变,她那日所做的一切,足够让他必死无疑。
可是事情多变化。
居然有人给他下毒。
他那天其实已经看出那粥有毒,这么多年,他因身份特殊,处处小心,自有一套辨毒的手段。看到那银针极缓慢的变黑,他心一定,还是仰头喝了下去。
当即便觉得腹痛难料,再次醒来,还没睁眼,鼻尖便已经嗅到那奇特的香味,那是他房间才有的香味,被子柔软温暖,上面布满着繁杂张扬的花纹,仿佛只是经受了一场噩梦,而打破这梦境的,便是云蔓公主有些哽咽的声音,“承晔!”
他眼珠一转,在对上云蔓眼睛的同时被她紧紧抓住胳膊,“承晔,我就是想关你几天,我并不想让你死啊。我真没想让你死!”
知道事情达成,他心里一松,却又闭上眼睛。
“承晔,你看看我,你别生我的气,我真没想让你死。”见他不理,云蔓眼泪扑扑落了下来,“我打你就是想让你吃吃教训,我看到你和她那样,嫉妒地都快发疯了你知不知道?我真没想到,你能真想着去死……”
“公主还是怀疑承晔有二心,”他别过头去,声音沉下来,“其实,承晔是可以为公主去死的。”
“我信了,信了。”云蔓抓住他的手,“承晔,我以后什么事都信你!”
听温承晔轻描淡写地说起这些的时候,骆云间只觉得不可思议,“你不担心吃下那些毒,真的死了?”
“大丈夫遇事当断则断,怎么能畏首畏脚?不管大小,世间成功者多有一个共同处,那就是做事从不给自己留后路,”他挑挑眉,唇间惯有的笑意却一点点敛去,“我只是在赌。赌下去总有五成机会,可如果不赌,照那样情况下去,恐怕会错过正月二十的皇宫行宴。”
“不管怎么,此事再不可拖,”温承晔拧起眉头,“我之前想的虽然周密无缺,可事情到这个地步,显然要比我们料想的事情复杂。比如这次的下毒,我从没有想到,竟会有人这么迫切地想要我的命。所以,当下之际,只有趁他们还没有察觉我们的真正动机之前,尽快断掉这些杂事,以免夜长梦多。”他站起身,将窗纱掀起一角,将一白玉单颈瓶递过去。
拨开木塞,骆云间皱了皱眉,“那日的毒?你是要我去查查,到底是谁做的?”
“不!”温承晔断然拒绝,“这毒太特殊,如果想查,很容易就能查到。但是查毒难免会打草惊蛇,再因为这个耽误了我们的大计,反而得不偿失。你先带着这东西找张店的老贾,他是我府里原有的用毒高手,必能辨出这毒的成分。你让他速速造出相同的毒,务必在皇宫行宴前给我。”
话刚落定,只见外面的暗影突然摇曳,仿佛有风瞬间飘过,不过刹那,窗外便又一片清净,大片大片的月光倾洒过来,在他身上投下薄薄的暗色。
温承晔面色冷峻,嘴唇如刀一般抿起。
如果没有想错,这毒正是千枝青,原烟国的皇室毒药,传说早已失传。
如今池国地界,与烟国有关的只有韩家。
鱼晚断然不会,她平日里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做事向来光明,最不屑于行这样的下道这事,至于韩廉,与公主府闹成了这个样子,应该也不会在这个关卡上多行一举。毕竟此时再轻举妄动,惹怒公主的怒气,必然会再起更大的风波。
那会是谁……温承晔眉头一分分拧起,此时只剩下一个人物——苏以年。
伴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以往与他相见的每一次的画面,都慢慢变得清晰。
想到这里,温承晔突然轻笑出来。
对于女人,类似苦肉计的牺牲是最好的诱惑手段,这比起在她面前脱光衣服色诱都要管用的多。
特别是对于云蔓这样的人,因自幼生长于皇宫,不管男的女的,见惯了太多绝色。相比之下,温承晔这次以死证明清白的招数虽然很烂,但却特别管用。他之前还在发愁怎么向公主提起要去行宴的这事,因为此次是家宴,他虽升了籍,却仍身份低贱,根本没资格混入那里。
可是云蔓一扬头,“你若是想去,有谁敢说二话?”她顿了一顿,张狂道,“便是皇兄,我爱带谁就带谁,他也管不得我。”
这是温承晔在公主府这么久以来得到的另一个有用的消息,以往便听说赵奕和赵云蔓兄妹关系紧张,来了才知道,这哪儿是紧张,要是破除了地位差距,简直就是水火不容。
“不过,你到底想去皇宫做什么?”云蔓一掀眉毛,“那儿规矩那么多,少一步都是大差池,可不是好玩的地方。”
“公主忘了承晔之前身份了么?如今虽然过了这么长日子,我礼节还是懂的,”他迎上她的眼睛,仿佛触到了伤心事,目光隐隐暗下来,“实不相瞒公主,我之所以想要入宫,其实是想看一下我皇叔,温叶南。”
云蔓低呼一声,时日已久,她居然完全忘记了温承晔在宫里还有个亲戚。
温承晔则一派悲痛,声音几乎有些呜咽:“在杞地还没觉得,皇家兄弟姐妹多,因此也关系淡疏,觉不出什么滋味。但自从……自从杞地灭,”他咬着唇,“所有温家,便只剩下我和叔叔两人。”
云蔓脸色微暗。
“我知道如今他也只是一个俘虏,恐怕见他一面会很难,”温承晔及时察言观色,声音步步低了下去,“如果真是难办,公主就当承晔没说。反正……”
她上前抢抓住他的手,“谁说事情难办的?长这么大,只要我想办的,还没有一件我云蔓办不到的事,”云蔓摇了摇温承晔的胳膊,眼神居然有些讨好,“你放心,我稍稍安排,肯定让你们叔侄见上一面。”
温承晔微微一笑,瞳色漆幽,更加夺人心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