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困兽之争,情归何途(3)
第86章困兽之争,情归何途(3)
宝妃狐疑地看了鱼晚一眼,脸上终于摆出一个类似于如释重负般的表情来,“反正回答问题的是你,我顶多是个提问,也不会有什么偏差。”将那纸塞到袖筒里,又像是在劝自己,她抬起头,“你别以为我真信你了,那胭脂毒怎么就不是你下的?”
“你为什么要认准毒是我下的?”
“第一,那胭脂是出自你们家的,别人根本无从插手。第二,这千枝青可和你……”她话没有说下去,显然是忌讳“苏以年”那个话题,但随即又咬唇,“这第三,你有下毒的缘由啊。因为看我们嫁给皇上心里难受,在立后大典进行的时候,你不还摔了一跤,想要引起皇上注意吗?皇上当初没搭讪你,所以……”
“所以引发我的仇恨,将这怨毒转嫁给你们?”鱼晚接过话去,“这事我谁也没告诉,单告诉你。”她突然将手伸了出来,撸起袖子,“你看看……”
“看什……”宝妃原本还一脸迷茫,待鱼晚指上去之后,随即大惊,“怎么弄的?”
“你是原杞地人氏,没有来大池,自然不知道这些,这都是我当初不懂事造下的孽。”她笑笑,“我那天为什么摔倒,是因为跪了时间太久,想要用手撑住地休息一下,却忘记了这双手是受伤过的——自从那天起,这只手便有了个毛病,再也不能支撑,不能提重的东西。所以啊,”她叹过一声气,苦笑道,“冤死我了,我真的不是想故意勾引他。”
“那那胭脂毒——”
“我下面的话只告诉你,你可不能转告给别人。想起我自你们册妃后被关进大牢里,出来的时候却中毒了吗?当时人都说我是因为万念俱灰,自己下的毒,其实……”
“这宫中有人故意要害你?”
鱼晚把指头触到鼻尖,示意她小声一些,头却轻轻点了点。只见宝妃面色惨白,显然是不敢相信事情真相,“接下来的事情就更悬疑了,查出是宫中有人害我,苏以年利用这事又害了你们,那时罪名却都落到了我的身上。如今你也该知道那苏以年究竟是什么人,别人也肯定告诉可你我和皇上之前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这些事情联合起来想一想,所以知道我话到底是真是假,应该也不难。”
“只是贵妃为什么要将这些事告诉我?”
“因为你和我是一样的人啊,都曾经毫无心机,只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我申鱼晚被别人怎样看无所谓,反正从小到大也都是这样过来的,但有些人不行,被这样的人误解,会心里很难受。我们这样的性子,再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的”她笑笑,重新看着她,“我初入宫廷,在这里没有朋友,这在宫中之人多说话富含心机,明明想的是黑,说出来却非要强调是白的。今天见了你,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就像是想起了从前的自己。因此……很亲切。”
宝妃皱起眉头,仿佛是想了想,“好了,我信你,”她像是作出什么重大决定一样,再次看向她,“我信你不想害我是真的,可是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我讨厌你还和你说这些?”
宝妃撅唇,不满道:“可你刚入宫来,就抢了我的丫头!”
“你的丫头?”
没想到她更加委屈,嚷道:“采静啊。”
“啊,是那个丫头!”鱼晚猛地拍了拍脑袋,悔恨道,“当时我只是觉得她心灵手巧,也不认识你,倒是没想那么多。你既然离不开,再召回去得了。”
说完便抬起手,欲招采静过来,“采静!”谁知这一声没招来采静,却招出来另一个人,“你……”仿佛受了大骗,宝妃面色如灰,“你”了半天终于低下头,“臣妾不知道皇上驾临,若有……”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胳膊便被人拽起,还没反应过来,鱼晚已经拉着她的手到温承晔前面,“皇上明鉴,刚才一番话都是鱼晚主动和宝妃提起,以后若有意外,都是鱼晚的错,和宝妃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宝妃心里忐忑,唯恐以后有个疏忽,还请皇上给个旨意,如之前的话有任何不对,希望皇上恕罪。”
温承晔浅叹一口气,“也没什么好恕罪的话,一切都是实情,朕答应你,以后宝妃有什么事,朕都不追究好了。”
听完这话,鱼晚向宝妃眨眨眼睛,小声道,“我没骗你吧?”
“我……”
“既然皇上在这,”鱼晚把宝妃的手拉的又紧了些,抬头道,“希望皇上做个见证,虽然原本这宫廷后妃都称姐妹,可大家都知道,这姐妹面和心不合的实在太多。今天我和宝妃性子相投,不如就做一对真正的姐妹。以后在深宫之中,宝妃若有难过的事,我申鱼晚出头为你担着,同样,我申鱼晚若有不测,宝妃来帮忙。你说怎样?”
宝妃愣了愣,第一次恭敬地叩了个头,“谢贵妃娘娘抬爱。”
“既然鱼晚都这样说,朕就不说什么了。”温承晔抬手示意他们起身,看向宝妃的时候目光莫名多了几分无奈,“静恩,虽然鱼晚欣赏你这样的性子,但是不管如何,以后说话总得小心些——特别是刚才那些话,即便心里已经有了见解,但也权当是没发生过,烂在自己肚子里,知不知道?”
她咬紧唇,“臣妾明白。”
目送着宝妃离去的背影,申鱼晚回过头,越想越想笑。
“承晔,你听到没有?”一屁股坐在软榻上,鱼晚笑得捂住肚子,“你到哪里来弄得这么个宝贝姑娘……瞧我刚才信口胡诌了个读心术她都相信,那眼睛瞪得那样大,简直是要掉下来了……”
说完这话,回头一看,却发现温承晔微微一怔,那样子仿佛是没有听懂,鱼晚又在他面前拍了拍手,“你是不相信还是没听懂啊承晔?好玩的事情我还没和你说呢,”越想越忍不住笑,申鱼晚简直是张牙舞爪的比划,“今天下午,我们一起在玉坤宫出来,连我都知道隔墙有耳这句话,可这宝妃却偏偏咬牙切齿地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你是没瞧见,她看到是那柳条逗她玩的时候,嘴巴都气紫了……温承晔,你去哪里找了这么个好骗的姑娘?”
这话刚落,只见温承晔直直盯着她,那眼睛似惊讶似欣喜似期盼似不敢置信,总之,万般复杂的颜色盯得她有些发毛,“你觉得不好玩?”她不自觉后退一步,“或者是,我说错什么了?”
她只踏出去一步,肩膀却被人猛地握住,温承晔低头,“你刚才叫的什么?”
“我……”他这样一说,鱼晚心中警报大作,“我刚才叫了什么?”鱼晚迷茫地看向四周,却见宫女们眼神瑟缩,目光是显而易见的别有意味,这样的眼神倏地点燃了她刚才的记忆。鱼晚蓦然抬头,恰迎上男人那双深邃的眼睛,“乖鱼晚,”目光柔和的像是要溢出水一样,他声音放的那样轻,“仔细想想,你刚才喊了我什么?”
这样的表情实在是蛊惑,鱼晚低下头,随即便要低下身去,“请皇上恕罪,鱼晚一时忘形,才……”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声厉喝:“你们都给朕下去!”
只简单的一句话,便像是倾盆的水,将眼前男人目光里的渴盼完全浇熄。
见过柔情的他,霸道的他,诱惑的他,隐忍的他,却从没见过眼前男人这个样子。像是在努力隐忍,他的拳头用力地攥了起来,可呼吸粗重,却又像是下一刻便要将眼前的人给拍死在掌心,“鱼晚啊,申鱼晚……”他咬着唇,突然转过身去,心烦意乱地在大殿里来回踱步,就当鱼晚不知所措的时候,只听头顶一声重叹,他又折了回来,“君子一言,朕说过朕不再逼你的,之后事情随你去做,再也不逼你,可是,”看着她的目光却是深沉无奈,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朕原本便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你到底要朕怎样做?”
被他这样的眼神弄得一颤,鱼晚不由开口,“皇上……”
“你告诉朕,就打算和朕这样下去?就这样看着是一家人,却要冷漠一辈子?”
“今天你就说朕是逼你也好,威胁你也罢,有些事情放到朕心里都要憋死了,你下一步判处朕死刑也成,但朕也得说下去。之前的事情是朕对不住你,但你总想着你自己多难受,知不知道朕的难受一分也不比你少?你说得对,朕原本是想拿你当个工具,当个跳板,可朕如果能料到以后会对这个跳板动情,怎么也不会做那些事情。”他深吸一口气,“从你嫁给苏以年的那段日子起,你知道朕是怎样一步一步,终于熬到了今天?朕知道你是记恨朕用苏以年来逼你嫁,可是你告诉朕,凭你的性子,朕如果不用这个方法,你会和朕在一起吗?你断然不会!”
“你那时在牢里捅了朕一刀,朕想,许是这样你才解恨,权当朕还了你一命。到了后边,从赵云蔓送殡一事开始,你屡屡被进犯,朕当时又想,好,只要你出气,只要你能把仇恨压下去,过得舒服些。这些朕都不在乎,你做就是了,朕给你挡着。你做一辈子,大不了朕给你挡一辈子,朕就不信搭上朕的命,熬不过你解恨的那天。可是申鱼晚!”他突然重重地喊起她的名字,“朕知道你最恨朕用苏以年来逼你入宫,但是你仔细想想,朕如果不逼你,依照你的别扭性子,你怎么可能会和朕在一起?”
面对着他的愤怒发泄,鱼晚的头垂得极低,低到他看不到她的脸,可开口说出的声音却无比平静,“可是现在,你要我做什么?”
“朕要你做什么?”温承晔猛攥住鱼晚的肩,用力往上一提,逼她看向他的双眼,却发现她微闭眼睛,已经流下泪来,“朕就让你回答朕一件事,之后的事情,不管怎样朕大不了都认了。申鱼晚,”他攥着她肩的手又用力了些,“你答应下来入宫,真的全为救那苏以年的命?这条路走到现在,真的对朕没有了一点感情?”
“这样的问话有什么意思?”她抹去眼泪,仰头看他,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都已经走到了这里,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是的话朕留你在宫里,你之前为朕做一分,如今朕会还你十分。朕让你前半辈子痛苦,以后定许你后半生幸福。如果不是……”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苦笑起来,“朕就放了你。你出宫以后可以继续做你的申家生意,朕可以替你挡风护驾,绝不会再阻碍你。至于这宫中,大不了说朕的莞贵妃突发恶疾好了。”
他的声音明明极轻,却犹如闷钟一般回旋在她的耳畔。刹那间,那么多昔日的记忆在眼前一遍又一遍回演,她追着他马车痛哭,而他甩给他那样毒辣的一味名叫千池散的药;她在众人面前说她已经是他的人,誓死不会嫁给其他人,可他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那样一句话犹如最重的毒誓——宁做公主奴,不做商女夫。
那句话仿佛利刺一般刺入她的心,之后的每个日子,都会在她心里拔出来再重重戳进去。鱼晚闭了闭眼睛,只是用力摇头,泪水簌簌在脸颊而落。
“很好,朕难受了这么多日子终于有了个答案,甭管是好是错,也是不亏,”别过身去,温承晔语气是刻意的轻缓,“朕吩咐下去,明天便让云间送你出宫。”
“皇上赐莞贵妃娘娘茱玉如意瓶一对……赐娘娘蓝音纹莲屏风一架……”
自酉时始,便不断有这样的东西送入莞憬宫。申鱼晚刚要起身,便见殷全摆手,“皇上说了,东西没运送完,贵妃娘娘可以不谢恩行礼。等都送过来,贵妃娘娘到时候一起再谢也不迟。”
“这样么?”鱼晚又跌回软榻上去,“那劳烦公公帮忙传话,多谢皇上体谅大恩。”
“伺候贵妃是奴才的分内之事,所以娘娘提起‘烦劳’两个字,奴才断不敢当,”也知道一些前面的事,与骆云间不同,殷全一向对这个性子娇纵但却极其别扭的贵妃没有好感,便皮笑肉不笑道,“皇上所赐东西太多,怕是还要再打扰贵妃几次,到时请娘娘不要烦奴才才好。”
说完便转身而去。
“殷公公,”殷全正要走出殿外,只听身后一声低呵,申鱼晚渐渐走了过来,“鱼晚想问公公,公公是否对鱼晚多有不满?”
“娘娘此话从何而来?”
“您每次和我说话,虽然是笑着的,但那样子比哭真好看不了多少,如果不信我的话,”鱼晚伸手抓起一旁的铜镜,举到他的面前,“不信您自己看看?”
殷全静静地看着她,“贵妃娘娘到底想说些什么?”
“是您想说些什么才对,殷公公。”鱼晚抬手把下人都遣退下去,瞳子骤然缩紧,“他,运这些东西来,是什么意思?”
“皇上之意老奴一向推测不到,”殷全表情有些高深莫测,“娘娘如果想要知道,最好亲去问问。”说完这些,他又转头欲走,“从玉坤宫到含思殿,娘娘以为要走多长时间?”
鱼晚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娘娘从不出门,大概没有数过,玉坤宫虽是中宫,但却离皇上寝宫含思殿较远,如果是平常迈步,大概要走四千多步才能到达。可是皇上今天,却用了从含思殿到莞憬宫的时间,完成了从含思殿到玉坤宫,再从玉坤宫匆忙到莞憬宫的一个来回。这样的速度,娘娘认为怎样?”
这问题太复杂,鱼晚愣住。只听殷全轻声一笑,“望娘娘仔细想想,如果没能明白,或许还可走一走看一看,”说完又一躬身,“奴才先行告退。”
(本章完)